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将女难为 作者:西瓜甜仔 文案 一朝穿越为将门之女,穿越当日便被打入冷宫 某女自作聪明翻墙遁走,途中跌入某深宫春闺 抬头,房顶好大一个窟窿 身边……咦?床上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 本文欢脱搞笑偶轻虐,稳定更新请入坑,拜谢。 小说类别:穿越重生 ==================   ☆、楔子   昭国皇宫一隅,一座华美巍峨的宫殿前,宫人们路过这里时都格外安静,脚步声轻得不能再轻,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殿中的人。宫殿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柔和而又端庄的光芒,飞檐上雕刻着的精致凤凰栩栩如生,似随时都能腾空飞起一般。大殿正中金丝楠木的匾额上提着三个飘洒韵致的金字——凤栖宫,然而住在这里的却不是昭国最为尊贵的一国之母皇后娘娘,而是当朝最受皇上宠爱的瑶妃——沈凌。   瑶妃喜静,宫中人尽皆知,皇上一再下令众人无事不得途径凤栖宫门前,必要经过时也不得发出太大响动惊扰了宫中娘娘。而这位娘娘在数月前又有了身孕,宫人们从此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出点儿什么差错惊扰了她。   殿中光华璀璨的珠帘后,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静静坐在凌云锦铺成的金丝软垫上,虽然脸上施了薄薄脂粉,但还是能隐约看出两分病容。   “本宫这孩子……当真保不住了吗?”   女子清冷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站在她面前的太医眉头微皱,神情颇为沉重:“娘娘的身体早在当初诞育四殿下时就落了病根儿,本就不适合孕育二胎了,这般勉强撑着,能到六个月已是奇迹,再要勉强……实在是有伤母体啊……”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皇子。”   “……知道了……下去吧。”   太医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方一转身却听那女子的声音又遥遥传来:“皇上若问起来,知道该如何说吧?”   “是,娘娘胎气甚稳,再过四个月便可为皇上再添一子。”   “退下吧。”   “是。”   太医离去之后,那女子起身走到床边,拿起一件已经绣了一半的小小衣物:“抱歉,孩子,母后留不住你了……那么……在你离开前……就为你哥哥做点事吧……”   翌日,御花园中,当今皇后孟纹倩正在太液池边喂鱼,恰逢有孕的瑶妃也来到了这里。瑶妃见到她后点了点头就算是行过了礼,自顾自的站到她身边一同喂起了鱼。   虽然她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但这般连话都不说一句就和当今皇后比肩站到一起怎么说都是有失礼数的。   孟纹倩的贴身宫女心生不悦,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自己的主子用眼神示意拦了下来,不让她多事,便只好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站在池边的两人静默许久,就似各自身边都没有这个人似的,可孟纹倩喂完了手中鱼食正准备转身离去之际沈凌却轻声开口:“皇后娘娘,今天是个大日子,再陪臣妾多呆一会儿可好?”   孟纹倩脚步微滞,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所说的大日子是指什么。今天既不是什么节日,又不是皇上或是她的生辰,会是什么大日子?   “哦对,臣妾说错了,不是今天,而是明年的今天……”沈凌又若有所思的说道。   孟纹倩更是不解,心中正隐隐觉得不对时却见她稍稍凑上前来贴近自己耳边极轻的说了一句:“因为明年今日,就是我腹中孩儿的忌日啊……”   “你疯……”她本能的挥开了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话还没说完就见她顺势惊呼一声向后倒去,直接跌入了身后的太液池中……   “啊……来人啊,救命啊,皇后娘娘将瑶妃推入池里了……”   跟随沈凌一起来的宫女失声尖叫,引得周围众人慌忙围了过来,忙不迭的打捞落入池水的瑶妃。   “不……不是的……本宫没有,本宫没有……”孟纹倩惊恐的在一旁解释,但众人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瑶妃身上,根本无暇理会她。   事后,当朝皇上任重大怒,根本不听皇后的解释,以失德为由将其打入冷宫,并在瑶妃小产病愈后册封其为新后,其子任一为瑞成王。   瑶妃通过此事虽痛失爱子,但却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以及皇上更为细致的呵护垂怜,纵然太医说她今生都不可能再有孕,任重也没有因此而忽视了她,反而对其更是关爱备至,比之以前更加宠爱。   瑶妃被正式册封为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趁着夜色换了宫女的服饰来到了冷宫之中。冷宫中的昔日皇后孟纹倩见到她咬牙切齿:“疯妇!你这个疯妇!竟然用自己六个月的孩儿来陷害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沈凌目光锐利的回视着她:“疯妇?报应?若不是你当初在我怀着小一时暗中相害,我又怎会险些一尸两命还落下了病根儿!若非如此,我这孩子又怎会到六个月就保不住了?我就算是疯妇也是被你们这些心肠歹毒之人逼疯的!这世间若真有因果报应,也应该先报应在你们身上才是!”   孟纹倩神情一怔,脸上神色几番变化:“保不住了?这么说……你那孩子从最初就有问题?什么胎气稳固都是骗人的?你这是欺君!我要见皇上……我要告诉他!皇上会杀了你的!”   “哈哈……”沈凌一声轻笑,笑声里满是嘲讽:“皇上若是信你的话又怎会连你的辩解都不听?还有……你以为他真是全然不知吗?你又怎知他不是顺势而为好除掉你立我为后?这么些年,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孟纹倩怔在原地,神情渐渐由刚才的激动变为绝望。是啊……这么多年……她怎会没看明白……他心里只有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宠着她护着她……就像那本该皇后居住的凤栖宫,不也因为她一句话他就将自己这个一国之母赶了出来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是害了你,可你之后不也勾结了太医和我宫中宫女常年给我的咏儿下毒,害的他体弱多病七岁就夭折了吗?还有凤栖宫,你说你想要我也什么都没说就搬出来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还要这样陷害我!”   孟纹倩眼中泛上层层泪水,纵然绝望,心中却仍有不甘。   沈凌目光冰凉,伸手摘下自己腕上一只原本也是属于她的白玉镯子,拈着镯子的手指轻轻一松,通透精美价值连城的玉镯顿时掉落在地上碎成几节:“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要毁掉你。不止是你,还有属于你儿子任鑫的一切,我都要夺过来。”   孟纹倩一惊:“你要对鑫儿做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   她嘶喊着扑了过来,却被跟在沈凌身后的人拦住,没能靠近她分毫。   沈凌冷冷一笑,轻声开口:“放心,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我要让他好好地活着,好好体会一下从天上坠落至人间的感觉,看看这宫中之人是如何的拜高踩低,如何把他这个曾经尊贵无双的嫡子一朝踩入至尘埃里……”   “你放过他……你放过他……求你……求你了瑶妃娘娘,不,皇后娘娘!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鑫儿吧,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啊……”   她挣开拉着她的人跪到了地上,疯狂的给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的女子磕头,完全没有了刚刚那般凶狠的模样,眼里的泪水随着剧烈的动作不断滴落在冷宫冰凉的地面上……   沈凌唇边冷笑更甚,任她磕得头破血流也不理会,抬脚向殿外走去,刚走出两步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的一句:“对了,这冷宫太过冷清,你一个人未免寂寞,过几天本宫再找个人进来陪你,你们好好作伴,不要浪费了本宫的一片苦心啊。”说完便走了出去。   数日后,果然如她所说,宫中五皇子任奕的生母叶妃同样被打入冷宫,而叶妃来到冷宫后没几日,冷宫中便生了一场鼠疫,两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先后于这场鼠疫中病逝,因为身染疫症,她们甚至连尸身都没能得以保全,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八年后,当朝皇上任重病危,二皇子任鑫借机逼宫篡位,事败被擒,发落边疆。任重死前颁下圣旨,宣布由嫡出四皇子继承皇位,沈凌之子任一自此成为昭国新一任皇上,登基为帝。   任重死前于病榻前神情恍惚的看着容颜渐老的沈凌,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抬手抚上她已生出皱纹的面颊:“朕欠你的……可还清了吗?”   沈凌抚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背,目光温柔缱绻:“你欠我的,岂是这辈子就能还清的,即便是下了黄泉,我也是要缠着你的……”   任重微微一笑,心中一片了然:“那……便来……找我吧……”   抬起的手臂无力的垂下,贴在她脸颊上的手掌沉沉跌落在床榻上。她缓缓低头看了看那还留有一丝余温的手掌,眼中终是落下两行清泪……   当晚,皇太后沈凌在自己房中自缢身亡,下人发现时已是救治不及,全宫上下一片哀戚之色,只能将她和先皇任重一同葬入了皇陵。   半年后,又一件大事震惊全国,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唐万军及其家眷惨遭蛮族报复杀害,唯有一女唐扉在其部下的保护下逃了出来。   唐大将军一生忠君报国,新皇任一为表其功绩,下旨册封其女唐扉为妃,先行册封之礼,待笈笄之年在正式成婚。可谁知这唐扉接到圣旨后竟拿着册封诏书直接闯入殿中,说自己已有了心上人,请皇上收回成命。   任一当众被拒,仿佛面上被狠狠掴了一掌,自然不肯,不想这性格刚烈的女子竟一头撞到柱子上以死明志,当场晕死了过去……   而此时,另一空间,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虽不算是震惊全国,但在娱乐圈里却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    ☆、第001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咔!”导演方一喊停屏幕中的几位演员就从表演状态停了下来,各自的助手纷纷走上前去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扇风。   “太慢了!”苏澄挽起袖子后一把拿过助手手里的扇子自己扇了起来,动作生猛粗鲁,丝毫看不出刚刚镜头前端庄秀丽温柔婉约的倾世皇妃的模样。   “小澄啊,刚刚这段演得不错,后面继续努力啊。”导演远远的说了一句。   “恩。”她淡淡的应了一声,不以为意的样子。   “澄姐,你好歹给个笑脸啊,秦导的戏可不是谁都能上的。”助手小庄忐忑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我也不是谁的戏都上的。”她懒懒的回了一句,瞥了一眼在另一边吹风的男主赵毅。   两人相恋已经两年,要不是公司要求不能公开的话他们早就结婚了,这回也是因为他做说客她才接了这部自己并不太喜欢的古装剧,而不喜欢的原因就是……穿古装实在是太特么热了!尤其是这样的天气!   没错,她就是当红一线女星苏澄,诸多导演求而不得的高票房高收视的保证。因为三年前偶然从车轮下救了一个没有被保姆看好的三岁男孩儿而被这男孩儿的父亲,某位老来得子的影视公司的老总引入演艺圈。   这位老总将自己年近五十才得来的儿子视作瑰宝无比疼爱,对苏澄这个救了他儿子的恩人自然无比感激,在发现她惊人的表演天赋后毫不吝啬的用自己强大的财力以及人脉关系将她推上了一线女星之路。苏澄从此以优秀的演技和绝佳的容貌以及强大的后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配角一跃成为当今荧幕上最受欢迎的女演员,众多观众和粉丝争相追捧的对象,媒体曝光频率最高的女星。   偏偏她的性格又极其直爽,和饰演的角色有很大出入,接受采访时不是异常冷淡就是语出惊人,也并不像其他女星那样注意自己在镜头前的形象,但就是这样的性格反倒更为观众所喜爱,让大家觉得她真实而不做作,她的呼声也随之越来越高,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赵毅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以她的这种性格能在圈儿里火起来绝对是个奇迹,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还不是长得漂亮外加有背景吗,你换个丑女去试试,所谓的真实到时候就成了故意搏出位了。”   赵毅无奈的摇头,拿她这种彪悍的说话风格一点儿辙都没有。   下一场戏是在室内,剧情是她小产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各种太医各种把脉各种救治,饰演篡位王爷的赵毅和陷害她的女配各种争吵各种苦情各种矫情,总之是她十分看不惯的戏码,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桥段。不过好在她只要躺着当背景就可以了,这对于刚才差点儿被太阳晒得热晕过去的她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action!”打板之后各个演员纷纷进入状态,苏澄当然也不例外,闭着眼睛睡自己的,旁边的人爱怎么演怎么演,她只是带着一脸病容躺着睡觉。   手被人抬起又放下,又被人抬起放下,身边开始出现争吵声,女人的哭诉声,然后……   额头忽然传来一阵钝痛,似乎被什么重物击中一般,周围纷杂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渐渐地……渐渐地……彻底安静了下来……   再醒来时身边只有同组那个扮演悲催皇帝的演员卓一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她揉揉眼睛,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他身上仍未换下的戏服,以为是还在拍戏,可是见下面又只站了几个面生的群演,摄像机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其它演员也都不见踪影,就回头又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你还穿着戏服干什么?”   卓一不解,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别一副吃屎的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   下面的群演顿时一阵哆嗦,卓一面色猛地一沉,神情有些狰狞:“你说朕……吃屎?”   ……   ……   ……   “有病啊你?”漫长的静默后她再度补充道。这人也未免太入戏了吧,当皇上当上瘾了?   “给朕拿下,把她打入冷宫!”   “是!”   几个群演登时走上前来毫不客气的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押解着就朝什么方向走去。   “干什么?疯了吗你们都!”   她兀自挣扎着,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走出殿门看到候在外面的诸多宫女丫鬟和官员太监才愣住了,被这自己从未见过的恢弘宫殿和比戏服精致百倍的各种古装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到底是哪儿?   身后几人押着她走了很久,直到一扇略显破败的宫门前才停了下来。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被毫不客气的扔了进去,一个踉跄重重的跌倒在青石地面上。   身后又传来门扉合拢的声音,厚重的大门再度关闭,将仍旧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她关在了这冷清的宫殿里,从此无人问津……   她睁着惊恐的双眼在地上跪了很久,直到觉得膝盖酸麻难受才缓缓地抬头看了看这四方的天空和周围长满青苔的墙壁。   刚刚一路走来的景象绝不是假的,路人的衣着也确实全部都是古装,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一部!摄像机!   妈蛋!她这难道是穿越了?   穿越了?   穿越了?   她睡个觉竟然也能穿越?   穿越?   穿越?   啊!!!谁能告诉她这是假的!谁能告诉她这还是在演戏啊!   苏澄惊恐之余欲哭无泪,尤其想到自己刚刚说那人吃屎时他的表情。那人自称朕,那就是皇帝!天啊……有没有搞错!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竟然说皇帝吃屎!说完人吃屎还说人有病!这要真是穿越的话那她岂不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一辈子都得呆在这个鬼地方?   她头一次埋怨自己这张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破嘴,少说一句会死啊?说话斯文一点儿会死啊?不作死就不会死知不知道啊?啊……到底该怎么办哪……天上掉下一部摄像机砸死她好了……这样起码让她知道自己还是在现代啊……   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二十一世纪的拍摄现场,众人一阵惊慌,将拍摄过程中因故障而不甚坠落至她头顶的摄像机挪开,一边止血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当天下午她便再度上了各个媒体的新闻娱乐头条:当红女星苏澄于某剧拍摄过程中不甚被摄像机砸中头部昏迷不醒,已送往附近医院治疗,具体受伤情况不明…… ...    ☆、第002章 殉葬   异世,苏澄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的第二天,一阵诡异的声音把之前好不容易才战战兢兢睡着的她吵醒。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仍旧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皱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艰难的从不能称之为床的蒿草席上站了起来,去看那一大早就吵醒了她的罪魁祸首。   清冷破败的宫殿一角,一株巨大的梧桐树上,一只鹩哥站在树上不断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不要啊,不要啊”……   苏澄看了它一眼:“别喊了”。   “不要啊,不要啊。”   “别喊了……”   “不要啊,不要啊。”   “我特么让你别喊了!”   ……   ……   “不要啊,不要啊。”   “艹!”她恼怒的捡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鹩哥顿时惊慌的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第二日。   “不要啊,不要啊。”   一颗石子飞了过去。   第三日。   “不要啊,不要啊。”   又一颗石子飞了过去。   第四日。   “不要啊,不要啊。”   “你大爷!你特么怎么不喊雅蠛蝶!”   ……   ……   “雅蠛蝶,雅蠛蝶。”   “………………你牛逼!”   “牛逼,牛逼。”   “………………”   第五日。   “不要啊,雅蠛蝶。”   啪。   苏澄用自己从这宫殿中找到的材料做成的简易弹弓直接把那只鹩哥打了下去。   她自幼没有父母,像个野孩子一样长大,弹弓这种玩意儿,信手拈来。   午时,饭菜刚刚从大门上的小窗中递了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彪形大汉就带着一个瘦弱的少年闯了进来。   “说!是不是你打了我们五殿下的鸟!”   噗嗤,冷宫门口的两个守卫没忍住笑出了声,少年也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去。   苏澄一愣,看了一眼那瘦弱少年熟悉的面孔:“赵毅?”   少年微怔,怯怯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问你话呢!是不是你打了我们五殿下的鸟!”那彪形大汉又重复了一遍,后面的守卫笑得更厉害了。   她只观察了一下几人反应就大致明白过来了,这个世界既然不是以前的那个,那么这人就不是赵毅,而他虽然锦衣玉服,但身边却只跟着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傻大个儿,门口那两个守卫又对他们表现的不是那么畏惧敬重,可见这个五殿下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地位。而她自己即便骂了皇帝吃屎有病也没有被直接处死而是打入冷宫,这就说明她原本是有些地位的,再加上这冷宫又是关押皇上弃妃的地方,她就算被废弃了名义上也还是皇上的女人,只有皇上才有权处置他,这个一看就软弱无能的五殿下势必不能拿她怎样,既然如此……她还客气什么,仰头就说道:“你说的……是哪只鸟?”   “就是每天都会来这株梧桐树上的那只!”   那傻大个儿依旧没听出她言语间的戏弄。   “这树上每天都会来很多鸟,有大有小,你说的是到底是哪只啊?”她继续装无辜。   那壮汉想了想,觉得自己家的鹩哥比一般的鸟都大些,张嘴就来:“就是大的那只!”   “哦……你们五殿下的……大鸟!”她特别强调了那个大字。   门口两个守卫笑的快岔气儿了,那少年脸色绯红,扯了扯壮汉的衣袖:“走吧阿山。”   “不行!她打了殿下的大鸟,阿山就要给殿下出气!”   噗……这回连苏澄也憋不住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我……”那少年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一甩袖自顾自的走了。叫做阿山的壮汉虽然一心想给主子出气,但还是觉得跟在主子身边保护他的安危更重要,咬牙看了看一脸笑意的苏澄,无奈的追了上去。   大门关上后苏澄惋惜的看了一眼因为刚刚那壮汉闯进来而不甚掉落在地上的饭菜,看来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   趁着中午这皇宫中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休息了的时候她又爬上了那棵巨大的梧桐树,隐在茂密的枝叶中观察这恢弘的宫殿,以及可能逃出去的出路。   “你……在干吗?”   靠近树下的围墙外传来弱弱的一声,吓得苏澄差点儿一个没扶稳摔了下去。   只见那孱弱的少年正站在树下好奇的看着她,一脸的惊奇与不解。   “我……看风景!这儿景色好!”   “哦……这样啊……”   “你呢?你又回来干什么?让我陪你的鸟啊?”她边说边往下爬,省的自己被更多人发现。   少年脸色微红:“不……不是的……其实墨染只是受了些伤,并没有什么大事。我看你的饭菜被阿山碰掉了,所以再给你送来一些”,说着抬了抬手上的食盒。   “我够不着啊”,她站在最靠近围墙顶端的地方说了一句。   少年听后转到冷宫正门,让守卫将饭菜递了进去。已经从树上爬下来的苏澄赶忙接了过来,回到梧桐树下打开食盒填饱肚子。   “好吃吗?”围墙外的少年果然没有走,隔着墙壁询问了一句。   “恩,比之前送来的那些强多了”,这冷宫中就她一人,送来的饭菜倒也没人争抢,只是菜色实在算不得好,不过倒也不像她之前看的电视剧里经常是馊的。   “那就好,我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还怕你吃不惯呢。”   苏澄微微一笑,这五殿下虽然软弱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   “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连守卫都敢笑话你?”她边吃边问道,并没有察觉自己这话听着刺耳。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会暴露身份,让人知道自己原本并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她这几天已经对着水中的倒影仔细看过,这身体长得和以前的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发育的明显还没有那么好,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脸蛋儿绝对是完美无缺,一颦一笑都是倾国倾城之姿。   “我……”   “听说你那天撞了柱子醒来之后就神智失常了,看来竟是真的……”   她正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墙外传来这么一句。   撞柱子?她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撞了柱子?   “可能……是碰了头部吧……以前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她借机从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少年口中打探一些关于这副身体的主人的陈年旧事。   “你叫唐扉,是唐大将军的遗孤。唐大将军一生忠君为国,三个兄弟五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家中其他亲眷也惨遭蛮族报复杀害,只有你这个女儿被他的部下拼死救了出来。大将军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让皇室照顾好你,所以皇上决定立你为妃,待你笈笄之年便行成婚之礼,以此完成大将军的遗愿。可谁知此时的你已经有了心上人,被册封后非但不欢喜还拿着册封诏书找到皇上要求他收回成命。这场婚事阖宫皆知,连民间百姓也传为一桩美谈,皇上此时收回成命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自然就拒绝了你。没想到你性子刚烈,当场撞到柱子上以死明志,是太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救回来的。结果你方一醒……就……就说皇上……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皇上若还留着你的封号的话以后还怎么在众人面前立威,便把你打入了这冷宫之中。不过好在你爹爹军功卓著,你就算在这里呆着他们也不会克扣了你什么的,只是日子可能过的艰难点儿罢了……”   苏澄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果然这身体的主人还是有点儿背景的,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陌生的世界立足。   “说来也巧了,皇上刚刚登基不久,这冷宫中之前都是太上皇的弃妃,那些人半年前全部殉葬了,所以这宫殿也空了出来,倒也没人烦扰你,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还不会有什么人进来,你大可先放心住着。我就住在宫中的清暖阁,以后没事会经常过来看你的,你若是有什么不适的话就和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苏澄口中饭菜差点儿掉了出来,耳边的话语仍旧停留在那句“全部殉葬了”……   殉葬……殉葬……殉葬?   有没有搞错!要是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少爷哪天一不小心哽儿屁了的话那她岂不是也要去给他殉葬?!她才不要!老天爷让她穿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殉葬的!就算是她也绝对不会认命的!她苏澄的命向来是自己说了算,她的事情向来只有她自己可以做主! ...    ☆、第003章 误闯春闺   在知道殉葬之事后她实在无心在和那人聊下去了,也知道这人之所以这么愿意和她聊天八成是觉得自己和他同样是苦命之人,有惺惺相惜之意。不过她可没有和他惺惺相惜的意思,她是要从这里出去的!她是要自己掌握命运的!于是随便又应了那人几句便回去了,准备加紧实施自己的逃亡计划,当晚便顺着梧桐树爬了出去,从自己之前观察过的几条路上穿了过去。   梧桐树上视野有限,不可能将这规模宏大的皇宫全部看完,她只能凭着来时的记忆和上一世对古代皇宫不多的了解摸索着向外走去。走了没多远就发现想要这样出去还不被发现的话简直太难了,只好转而翻墙进入了一旁的宫殿,从巡逻及守卫都相对较少的各个宫殿中一一穿过,却始终记得远离自己来时的那个宫殿,也就是当今皇上所在的地方。   好在翻墙爬树这种事情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现在这副身体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样子,在穿过了三座宫殿后她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了第四座。刚一爬上墙头却发现这里的守卫比之前的地方都要多上很多,想来是什么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只好准备撤出去换个地方走,奈何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巡逻的侍卫眼看就要走到这里,她只好硬着头皮翻了进去,观察了一番周围环境后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明智的决定,走房顶!   下面的守卫实在是太多了,只有房顶上空荡荡的,在她的潜意识里自然而然的认为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便顺着一棵大树爬了上去,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踩着精致的琉璃瓦一步步的前进。   “什么人!”   守在房顶两头暗处的侍卫发现了她,几羽长箭应声射出,直接向她面门袭来。   你大爷啊!不是问我什么人吗?好歹也等我回答了在射啊!   苏澄吓得两眼一闭,本能的猛跺了一脚脚下的琉璃瓦,瓦片碎裂,她靠着身体下坠的趋势躲过了长箭,却阻挡不住身体的继续坠落,彭通一声落在了一张巨大的软床上。   身旁两具赤.裸的身体正交叠在一起,面色潮红的女子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正进入关键时刻的男子也顿时委顿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和瓦片一起从天而降的她,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   护卫们蜂拥而至,全身赤.裸的男子赶忙扯过一旁锦被将自己和身下之人盖住,满脸怒容的瞪了一眼场下诸人:“怎么回事!”   “这……臣……臣等也不知……唐美人,不……唐……唐姑娘……唐小姐……就……就是……她突然就出现在了房顶上,然后……”   当今皇上任一转头怒视苏澄,神情可怖狰狞万分:“你是怎么……”   “爹爹……”她忽然抬头眼含泪光的看向自己刚刚坠落的方向,望着从房顶洒落的一丝月光:“你是来接扉儿的吗?快带扉儿一起走吧……扉儿在这里没人疼没人爱,吃不饱穿不暖,整日与蚊虫为伴,蛇鼠为伍,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扉儿好想你们啊,好想你们啊……爹爹……”   她哭声凄婉,泪光真切,让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那空荡荡的屋顶。莫不是……唐大将军的魂魄……回来了?   苏澄一边哭着一边在心里隐隐作呕,这样恶俗的桥段是她以前最讨厌的了,不过也正是这种桥段在现在这个时刻才最管用。这副身体的主人唐扉的爹唐大将军在宫中颇有威望,古人又大多相信魂魄之说,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自己是在逃跑吧?只能装疯卖傻装作是寻着她爹的魂魄来的……   第二日,诸多太医看过神情恍惚的苏澄后均是不断摇头。   “脉象上没有任何不妥啊……”   “但神志确实恍惚不定,这……”   几人抬头怯怯的看了任一一眼。   “有什么话就快说!”任一十分不耐。   “恕臣等无能,看不出症结所在,或许……或许该请钦天监来……”   “你让朕为了一个女子去请钦天监?”   “这……臣等也是为了国祚考虑啊。”   “够了!自己无能就说自己无能,哪儿来的这么多托词!”   “皇上,容臣一言,”一个看上去像是太医之首的人说道:“唐大将军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唐小姐,既然她已被您削了封号,不如就贬为庶人在宫中安排个闲职做个宫女吧,权当是帮唐大将军养着她了。那冷宫人烟稀少,无人看顾,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将军才会魂魄难安……如果把她放出来,在宫中好生安置,相信大将军这等深明大义之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毕竟她之前触犯天颜确实不对,而且这样一来她身为曾经的弃妃也不能出宫去找自己的心上人,民间百姓也会觉得您宽容大度,体恤忠臣,何乐而不为呢。”   苏澄要不是要装出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的话真想上去给这人三十二个赞,说的太好了!她今后的幸福人生就全靠他了!   周围太医一阵应和,任一也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最终下旨将她放了出来,让太监总管程平吩咐下去给她安排个闲职,什么职位都好,只要不用干活儿就可以了。   宫中哪有完全不用干活的闲职,但此话一出那就是皇上的口谕,程平哪敢推脱,于是宫中自此就多了个闲职宫女,这宫女的职称就叫“闲职”,从太监总管程平到最得势的掌事嬷嬷谁都不敢让她干活儿,她每天混吃混喝就可以了。   苏澄,不,唐扉在变成闲职宫女后果然清醒了过来,不再成日里“爹爹,爹爹”的喊个不停了,反倒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对这个结果她是满意的不能在满意的,整日里这边逛逛那边走走,比宫中的嫔妃还要自由些,就等着二十五岁“刑满释放”的日子离开皇宫了,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在普通宫女的行列里,别说二十五岁,就是三十五四十五五十五她也不能离宫,原因很简单,她是皇上的弃妃,皇上没下旨让她走谁都不敢让她走,就算现在把她伺候的像个祖宗一样到时候也没人敢让她离开。 ...    ☆、第004章 春闺刺客   这日春.光正好,吃饱喝足的苏澄四处闲逛的时候又碰到了之前那个五殿下。   “嗨,好久不见。”她开心的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见,听说你被放出来了,怎么样?现在过得可还好?”   “嘿嘿,挺好的,每天吃吃喝喝又不用干活儿,自在的很。”   “那就好,我还担心皇上识破你的诡计为难你呢。”   诡计?苏澄一惊,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瘦弱的少年微微一笑:“我若没猜错的话你是在逃跑的时候不慎坠入了宸妃娘娘的殿中吧?”   “嘘……小点儿声!”   她一边紧张的看了一眼周围一边用手指按住少年的嘴唇示意他噤声。   少年脸色微红,眼神有些闪躲。   “你怎么知道的?”   她将他拉至一旁后低声问道。   “你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就算唐大将军的魂魄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认得啊,又怎会忽然泪光闪烁的和大将军的魂魄说话呢。”   ……失策,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没关系,皇上他们好像还不知道你忘了之前的事,那应该就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了。”少年继续说道。   “那……你不会说出去吧?”   “这个……可不一定。”他语气里竟有些调皮,眼神中有微微的戏弄之意。   “你……说出去的话你就死定了!”她说着就挥起了拳头。少年笑着躲了过去,她一路追上去威胁,途中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方倒去。   少年听到她的惊呼声赶忙回身将她一把接住,瘦弱的身体却不仅没能稳住她反而和她一起倒了过去。   “没事吧?”   苏澄费力的从少年身上站了起来,伸手将他拉起来后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走过的路上一路平坦什么东西都没有,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没事。”少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皱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呢,那天说了半天也没说到。”   “哦,我叫任奕,是当今皇上的五弟,你叫我阿奕好了。”   “皇上的五弟?那不就是王爷?”   少年面上露出一抹苦涩:“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不对啊,王爷不是都有自己的府邸吗?你怎么还住在宫里?”   “……我……一直没有封王,所以……”   苏澄惊觉自己可能触及了别人的伤心事,却又不知如何开解,只能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嗨,没封就没封呗,这封王吧……也不见得就好。”   ……封王八?   她说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安慰人这种事果然不是她的强项。   少年微微一笑,对她话中的意思表示了然,又和她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和他说完话的苏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豪华单间休息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不久前有一队人马就在远处路过,正好将刚刚他们嬉闹的模样收入了眼中。   任一看着她摔倒后还伸手将少年拉起的动作皱了皱眉,身旁的宸妃掩嘴轻呼:“这丫头怎的这么不知礼数,竟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   “用不用奴婢上去提醒两句?”她的贴身宫女眉儿略显尖酸的轻声说道。   “不必了。”任一沉声开口,每次见到这个女人总没好事,不是当众拒婚就是说他吃屎,上次还在他正兴起的时候从天而降,害得他近来总是有心理阴影,一到关进时刻就担心会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或是唐大将军的魂魄是不是正在附近看着自己,害得他力不从心,甚至都不太愿意踏入後宫。   宸妃周荷本有意为难,但听他如此说也只能陪着笑一起走了。走时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和那五殿下聊得开心的女子。都怪她!自从上次那事之后皇上便来後宫来的少了,好不容易到自己宫里两次还……还……可恶!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皇嗣,什么时候才能诞下皇子!她周家的地位何时才能稳固!   某日,吃过午饭的苏澄在御花园闲逛,中午太阳正大,皇上妃子们都在殿中歇息,御花园除了偶尔路过的太监宫女外空无一人,正是她独享美景的大好时候。她正呼吸着有些微热的新鲜空气时宫女兰馨从远处捂着肚子拎着食盒匆匆走来,见到她时如逢大赦,赶忙迎了过来。   “扉儿姐姐,可否帮我把这食盒送到宸妃娘娘的清岚殿去,我这肠胃实在不适,可这汤药娘娘要的又急,我……”   “没问题,给我吧。”她素手一挥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让她放心去干自己的,东西保证送到。   兰馨终于松了口气,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才匆匆离去了。   苏澄在这宫里挂的虽然是“闲职”,但天生性格爽朗的她也经常帮别人做一些事,所以在一群宫女太监中人缘颇好,在普通宫人中混的更是风生水起,这些个小宫女小太监有时也会找她帮一些忙,有好处时自然也都想着她,总不忘给她留一份。   她应下了兰馨的差事后小心翼翼的拎着食盒来到了清岚殿,将装着汤药的盒子递给了宸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眉儿。   眉儿皱眉瞥了她一眼:“怎么是你送来?兰馨呢?”   “哦,她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帮她一下。”   “没弄洒了吧?”   “肯定没有,我路上很小心的。”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知道要在这皇宫生存的基本法则,这种皇上或是嫔妃要用的东西是绝对大意不得的,不然恐怕就是唐老爷子的魂魄真的显灵也救不了她。   眉儿又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行了,没你事儿了,走吧。”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过身去准备进殿。   “啊!!!刺客!!!”   苏澄忽然惊声尖叫,周围侍卫纷纷涌入,顿时把殿中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四处寻找着刺客的身影。   殿中衣衫半褪压在宸妃周荷身上刚要喷薄而出的任一顿时一惊,拢起衣物拿起长剑就冲了出去。   “刺客在哪儿?”   ……   ……   ……   “………………飞了……”   ……   ……   ……   “……飞……了?”   原来她口中所谓的刺客就是一只蜜蜂,上一世的她对蜜蜂过敏,所以极其讨厌这种东西,又因为这小小的昆虫身上有一根小小的刺,她就把各种蜂类都统称为刺客,一直叫到了现在。她知道这个词在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尤其在这皇宫里不能乱说,所以平日里都忍着,见到了远远地躲开就是了。但这宸妃娘娘殿中遍布鲜花,刚刚有一只蜜蜂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乎贴着她的面颊飞了过去,她惊慌之余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   任一咬牙切齿不可置信怒不可遏苦大仇深的看着她:“你是……故意……的吗!”   她只看了一眼他凌乱的衣衫和被汗水微微沾湿的头发就知道他刚刚正在做什么,一时间不断地在心里呐喊自己怎么这么苦逼,又打断了皇上的好事。同时咒骂这皇帝少爷不思进取荒淫无度,大中午的还做这种事!   她不知道的是,任一近来在宫闱之事上总是力不从心,这段时日好不容易渐渐从上次的阴影中缓过了劲儿来,便趁着今天中午兴致正高时和清音体柔易推倒的宸妃娘娘双双倒入了床中。他正兴致勃发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往日雄风的时候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匆忙跑出来后却发现她所说的刺客……竟然是一只蜜蜂?!   “家……家父曾说,要对身边的危险时刻警醒,有时即便是再小的危机也可能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所以……所以……时常让哥哥们将蜜蜂当作刺客来练习,每每见到就要除之,以此来提醒他们在危机面前不可松懈,警钟长鸣。我……不是,奴婢耳濡目染,刚刚才会如此失宜。扰了皇上的清净是奴婢的不是,还请皇上降罪。”她说着就跪了下去,一番话语言辞恳切令人闻之动容。   任一恨不能现在就掐死她,偏偏她是唐大将军的遗孤,百万将士的心灵寄托,刚刚那一番话更是让他责罚也不是不责罚也不是,简直……简直……   “全都给朕滚!”   怒极的他只能这么吼了一句,说完后却径自回到宸妃殿中穿好自己的衣物气冲冲的离开了,搞得好像滚的是他一样。   苏澄在他滚字刚一结束就火速逃离了事发现场,心中对唐老爷子千恩万谢:您老人家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又救了我一命啊!   众人走后眉儿看了一眼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怒火中烧的宸妃周荷,怯怯的举了举手中食盒:“娘娘……这坐胎药……”   “滚!”   周荷一声怒吼,吓得眉儿赶忙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面上潮红尚未完全退去的娇柔女子眼中露出满满的恨意,唐扉!唐扉!我周荷与你势不两立! ...    ☆、第005章 皇上的隐疾   “诶,你听说了吗?皇上已经三个月没进後宫了。”   “是啊,各宫娘娘都急得不行,想着法儿的让皇上到自己宫里去,可皇上最多坐坐就走了,从不留宿。”   “听说连最受宠的宸妃娘娘都没能留住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啊?”   “就是……”   说话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周围众人听闻后皆是一惊:“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一开始也不信啊,可是太医院煎药的小太监说最近开的药材都不大一样了,那可不就是……”   众人相视不语,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叹息着摇头散去了。   这种传言自然也传进了在宫女太监中人缘颇好的苏澄耳中。   “什么?不举?”她诧异的喊出了声。   “你小声点儿!”兰馨赶忙拉了一把她的袖子,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这种隐秘之事怎好这般大声的诉之于口啊,万一被人听去的话长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真的假的?消息来源可靠吗?”苏澄紧张的问道。   “应该可靠吧,就算不是……那什么……那也八成是有点儿问题,”她断定的说道:“不然你想想啊,皇上正值壮年,怎会接连三个月都不进後宫?那肯定是……”她红着脸有些说不下去了。   苏澄根本就没工夫注意她的神色,只是心中又开始忐忑的紧张起了自己的命运。这皇帝少爷若真是不举的话……那就生不了孩子!生不了孩子……那就没有后代!没有后代……那皇位就不稳固!皇位不稳固……那就很可能随时被人拉下台啊!到时候要是新皇或是什么人再想起她曾经是皇上的弃妃,那她岂不是又要去殉葬?   啊………………不行!她的命运和这皇帝少爷的性福息息相关,在她二十五岁,不是,在这唐扉二十五岁之前这个皇帝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她要保住他的皇位!她要让他……举!   苏澄神情恍惚的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怎么才能让这皇帝少爷“举”起来,不经意间撞到了什么人才停了下来。   她稳稳地站在原地,被她撞到的人却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正是那瘦弱的少年任奕。   “任奕?你没事儿吧?”她说着就伸手要拉起他,却被跟在他身后的阿山一把挥开了。   “你一会儿打我们殿下的鸟,一会儿又把殿下撞倒,你到底想干什么你!”   “阿山!”少年脸色微红的叫了他一声示意他闭嘴,自己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没事,阿山他……比较护主,你莫怪罪。”   “不会不会,是我不好撞着你了。”   少年浅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竟连路都不看了。”   “我……”苏澄刚要说又觉出不对,这皇上的隐疾岂是能随便说的,这五殿下要是知道这事儿还好,要是不知道的话她岂不是向一个不知情的人透露了皇上的秘密?不行不行,她……   诶?她脑筋忽然一转,两眼放光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他不也是男人吗?男人当然最了解男人,也更清楚什么样的女人才最让他们动心,尤其是在这个她根本就不知道流行哪一款美女的年代。   “诶,问你个事儿。”她把任奕拉到一旁问道。   阿山赶忙跟了上来,一把就要推开她不让这个危险的女人靠自己的主子这么近。   “没你的事儿一边儿玩儿去。”还不等他出手她就率先推了他一把,虽然没有推动但还是让他微微吃惊,这个女人竟然敢跟他动手!他面色一变,刚要恼怒的还手却被任奕一眼怒视了回来,只好不甘的放下了手,不满的守到了一旁。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苏澄开门见山。   任奕一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会问这种问题,而且还问的……这么……直白。   “没……没有……”   “啊?”她有些失落:“那……你比较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什……么?”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不敢相信她竟会……问这种问题。   “就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你动心?让你比较……有感觉?”她特别强调了感觉二字,言语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奕尴尬的想要离开,她却以为这迂腐的古人当真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哎呀就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你的大鸟有反应!”   噗……少年差点儿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绯红连滚带爬的逃跑了。守在一旁的阿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逃走的任奕一眼。   “什么呀,这不是明白得很吗……”苏澄不满的撇了撇嘴,又看向一旁的傻大个儿:“诶,阿山,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阿山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她,目光正落在她一马平川的胸部:“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苏澄气的差点儿吐血,指着跟随自己主子而去的壮汉“你你你……”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真是气煞她也!也就是唐扉这副小身板儿发育的实在不争气,这要是换了以前的她,那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任谁也不敢拿这样的话噎她!   不过阿山这话也让她明白了一个定理,不管哪个朝代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喜欢胸器!   了解到这点之后苏澄就开始在现在的七个皇妃中寻找合适的人选,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胆小怯懦,胸大无脑的静妃娘娘赵欣儿身上。这人长相一般,智商一般,手段也一般,但一对儿胸器在几个皇妃中却是无人能及,估计也就是凭着这点才当上皇妃的吧。   这日赵欣儿正在自己殿中自怜自艾,惆怅红颜未老却只能独守空闺之苦,贴身宫女蓉儿忽然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掩嘴轻呼:“这……这……”   “扉儿姑娘说了,您若是有这个想法就让她进来慢慢相商,若是没有就权当她没来过,还像往常一样坐在这殿中等着皇上就是了。”   “……可是……”   “娘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宸妃等人天天拐着弯儿的想方设法让皇上到他们殿中去,就算皇上不留宿在那里却也有个见面的情分,可您呢?不是蓉儿多嘴,这样空守深闺何时才能在这宫中出人头地啊,您就算再怎么与世无争也最起码该生个皇子保住自己最起码的地位,这样来日才不至于被过分欺辱啊。”   赵欣儿皱眉,这样的话也就蓉儿这个陪嫁丫头敢和她说了。是啊,这深宫大院,自己这样的性子若是再没个孩子做倚仗,那……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蓉儿这才松了口气唤进了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苏澄。 ...    ☆、第006章 名师高徒   之后接连三天苏澄都呆在了静妃的听雨轩,三天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算是大功告成,眉开眼笑的看着静妃赵欣儿走向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当朝皇上任一正愁眉不展的看着眼前奏折,心思其实根本不在其上。宫中的流言蜚语他不是不知道,但这种事情他却又无法惩处众人,一旦惩处就好像坐实了这件事,众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更加相信他当真有这方面的隐疾。   他愤愤的撂下了手里的奏章,又想起了那个晦气的女人,要不是他几次三番的惊吓自己又怎会如此!可恶!唐大将军怎么偏偏是留了这么个女儿在世上,这要是个男子的话大不了多给些封赏就完了!   “皇上,”程平从外面走了进来:“静妃娘娘带了自己亲手熬制的酸梅汤来,说是盛夏消暑的佳品,问您要不要尝尝。”   酸梅汤?任一皱眉,他并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但还是让程平叫她进来了。宫里本就已经传言甚多,他在拒绝了这些妃嫔的示好的话只怕不知会冒出什么更过分的风言风语。   赵欣儿垂首走了进来,将食盒放至一旁给他请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皇上。”她规规矩矩的站起了身,打开食盒盛出了一碗酸梅汤递了过去。   任一浅尝了一口,眼中露出一丝意外的欣喜,仰头将碗中剩余的汤汁全部喝了个干净,又将碗递回给了她。   赵欣儿一笑,扉儿姑娘说的果然不错,皇上喜食酸甜口味,这酸梅汤他又从未喝过,一时新奇定会再要第二碗。   她又盛了一碗递了过去,递去时却一个“不小心”将汤碗碰洒,一碗酸梅汤尽数洒在了龙袍上,某个关键部位洒的尤其多。   “呀!”她轻声惊呼,手忙脚乱的给他擦起了衣服,素手有意无意的碰触到了龙袍下的某处,弯腰时饱满的胸型完美的展现在了任一的眼前。   那酸梅汤是了解了他的口味后特别熬制的,汤汁洒出的时机和部位也是他们这几天精心练习过多遍的,衣物也经过特别设计,十分注意衬托她完美的胸型,平视时和普通衣物无异,弯腰俯身时却能不经意间露出勾人犯罪的线条。就连那一声惊呼他们也排练过多遍,力争婉转动人,撩人心弦。   任一看着眼前充满弹性的饱满,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皇……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赵欣儿泪眼盈盈,一只手还停留在刚才给他擦衣服的部位,因为他拉过她的动作而使得她的重心都压在了那只手上。   “啊……”赵欣儿感受到手下某物的变化羞得赶忙松了手,这一松却正倒入他怀中,丰满的胸部隔着衣物贴到了他精壮的胸膛上。   “唔……”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任一封住了嘴唇,娇软的倚在他怀中任由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   “不……不要,”任一的大手正要探入她衣襟之际却被她拦了下来:“皇上,这里……这里是御书房,臣妾,臣妾……”   任一不禁觉得有些扫兴,不过她说的却也是实情,在御书房做这种事确实不合适,便只好拢了拢她微敞的衣物放开了她。   “回去吧,酸梅汤留下。”他微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   “是。”赵欣儿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离开时脸色微红,唇边却挂着一抹浅浅笑意。   这欲擒故纵之计也是扉儿教给她的,说这样才能吊起男人的胃口,让他思念自己一整天,晚上来到殿中时才会更加……更加……   她脸色红的更厉害了,那些话,也就只有那小妮子才能说得出来。   “怎么样?”   她回到听雨轩后苏澄赶忙迎了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赵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   “耶!”她开心的喊出了声,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赵欣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小妮子怎么这么容易开心。她之前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帮她,她把自己不愿殉葬的理由如实相告,弄得她哭笑不得,却对这简单的真性情十分欣赏,这几天跟她相处的倒是十分愉快。   当晚,皇上任一果然来到了静妃殿中,静妃仍旧穿着白日里那身衣物,显得并没有为了迎接他而刻意妆扮的样子。她本就与世无争,这样反而更加自然,让他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两人往殿中走去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刚刚那人是谁?”   “哦,新来的宫女梅朵,今日刚刚到我这里的。”赵欣儿赶忙说道,眼神有些闪躲,神情有些微微的紧张。   任一摇了摇头,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中了那女人的毒,走到哪儿都觉得见到了她一样。   靠在墙壁上的苏澄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躲起来了,不然让皇帝少爷见到她这个春闺煞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不举了。   任一将面色羞红的赵欣儿带到了床边,大手三下两下就除去了她身上衣物,一边亲吻一边爱抚着她那旁人不能及的饱满胸部,想起她白日里无意的勾.引时更是动情,迫不及待的沉入了她体内。   躲在暗处偷偷观摩的苏澄一脸激动,加油啊皇帝少爷!我的幸福人生就看你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正沉浸在**中的任一忽然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周围。他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难道又是……唐大将军的魂魄?   这一停顿刚刚的激情顿时又消散殆尽,身下美人潮红的面色完美的身材再勾不起他半点儿兴趣。他仍旧压在她身上,却控制不住身下的委顿,只能恼怒的握了握拳,在心中暗暗咒骂: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可恶的唐扉!他记恨她一辈子!   赵欣儿扭过头去眼含泪光,果然……还是……不行吗……   苏澄急的差点儿冲了出去,皇帝少爷你努力啊!这么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儿啊!   压在赵欣儿身上的人忽然又有了反应,她正惊奇的回过头之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自己的脸庞不让她将头转过去。   任一压在她身上喘息着,闭着眼亲吻她白皙的肌肤,脑海中竟莫名的都是那可恶女人的身影。他刚刚咒骂她时一瞬间将身下的人当成了她,不自觉的竟有了反应。闭着眼把她幻想成那人之后莫名的激动,控制不住的用力抽送了起来,不多时便紧紧抱住身下之人低吼一声喷涌而出。   又是一阵哆嗦,还没有完全发泄完的他压在赵欣儿身上猛地抬头,怎么刚刚好像听见了一声……耶?   沉浸在**中的赵欣儿并没有听见什么,只是一边承受着皇上的雨露之恩一边羞涩的抱住了他,怯怯的抬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面庞。   离开后的苏澄欢快的向自己的豪华单间走去,恨不能告诉全天下的人皇上举了,皇上举了,皇上,举了!   这边软床上的温度仍旧在持续升高,不知是要把之前几个月的都补回来还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不举,当晚任一又在赵欣儿身上发泄了数回,却始终闭着眼睛只是默默地卖力耕耘,不肯看那和想象中的面孔不一样的人一眼。   自此以后皇上又恢复了往日雄风,宫中的各种传言也不攻自破。各宫娘娘面露喜色,对待自己的下人都比往常好了三分。   苏澄暗自感慨,皇上一人的性福关系了多少人的幸福啊,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在他现在恢复正常了,不然得有多少人愁眉不展。   而她不知道的是,任一每每行**之事时不管怀中抱的是谁脑海里想的却都是她,这种奇怪的情况让他自己很是接受不了,但为了证明自己身康体健又不得不如此,长此以往他竟渐渐地上瘾了一般,越发的渴望……那人真能是她……    ...    ☆、第007章 御花园的……危机?   这天中午,任一又在御花园中远远地看到了她,下意识的便停下了脚步。   她正低头在草丛中不知寻找着什么,神情十分认真专注。   “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也是她能随便踩的吗?真是不知好歹……”宸妃皱眉。   任一并没有接话,只是问了问身旁的程平她这是在找什么。程平回答说最近宫中的宫女太监闲来无事时喜欢斗斗蛐蛐儿,她这八成是在找蛐蛐儿呢。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周荷愤愤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万般愤恨却也只能跟了上去,离开时却心生一计,唇边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阴险的笑意……   第二天,苏澄仍旧在御花园中寻找着蛐蛐儿,任一路过此处时再次停下了脚步。   宸妃周荷有些紧张:“皇上,天气炎热,还是去臣妾宫中歇着吧。”   任一却不为所动,继续盯着远处找蛐蛐儿的人。   周荷暗暗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平时都是她要来这御花园中散步时皇上才会陪她过来,今天她说身子不适不想来了他却还是要来,难不成……是专门来看那女人的吗?   远处的人突然眼光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般轻手轻脚的向某个方向走去,唇边还挂着难掩的笑意,显然是对目标极其满意。   嘶……嘶……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摆动着细长的身体向着同样的方向滑去,就在她准备扑出去的前一刻一口将她看好的目标吞入了腹中。   “小心……”任一话音未落就见那长蛇已经窜了出来,他刚要冲出去却见她一声尖叫,搬起一旁花盆就奋力砸向了那蛇的七寸,砸完之后还抬脚猛地踩了许久,边踩边喊:“还我金刚神!还我金刚神!”   他额头青筋不自觉的抽了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一脸愤怒的踩着地上早已死绝了的长蛇的女子,这……是个……女人吗?   身旁一众侍卫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蛇……死的真惨……   苏澄踩死了那蛇之后还不解气,一把抓起它就要掰开它的嘴看看自己的金刚神还在不在里面,却突然被从身后赶来的任奕一把将之挥开,紧张的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没事吧?”   “没事儿啊,都已经死了。”   “死了也不能这么掰开它的嘴啊,这蛇有毒知不知道!”   “有毒?!”她惊的赶忙抽出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就差磨掉一层皮了。   “没事儿跟蛇斗什么!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它吃了我的金刚神!”她义正言辞的指责。   “金刚神?”   “我发现的蛐蛐儿啊!我连名字都取好了结果被它给吃了!”   任奕无奈的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你要多少只蛐蛐儿回头我给你找,快走吧,别再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东西。”   “我不要好多蛐蛐儿,我就要一只厉害的金刚神。”她边走边说道。   “好好好,给你找个厉害的金刚神。”两人说着就走远了。   任一面色阴沉的站在原地,眼神似要杀人。   “皇……皇上……那盆花是黎国……”   周荷紧张的试图用那盆花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话还没说完却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程平!”他转头怒吼道。   “是。”程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知道他这是当真怒了。   “御花园中怎么会有毒蛇!”   “这……奴才……”他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这御花园向来都有专人看管,别说是毒蛇了,就是蛇也从来没有一条啊,谁知道今天会忽然冒出这么一条呢……   “给朕查!”   “是。”他一边应着一边赶忙吩咐手底下的小顺子赶紧去查,吩咐完才战战兢兢的追上一脸怒容挥袖离去的任一和他一起离开了。   清岚殿,回到殿中的周荷转身就给了眉儿一个耳光。   眉儿捂着脸哭着跪了下去:“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我不是让你准备一条普通的蛇吓吓她就好了吗!怎么会变成一条毒蛇!”   “奴婢也不知啊……奴婢明明告诉过小李子准备普通的蛇的,可谁知……谁知……”   “没用的东西!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若是让皇上知道那蛇是我命人放的……若是让皇上知道……”她说着说着就无力的跌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慌乱,手指用力抠在木椅的扶手上,几乎要将上面的漆都抠了下来。   “娘娘,只要小李子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只要他……”   周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言语中别有深意的眉儿:“你是说……”   眉儿点了点头,神情中有一丝坚决。   “……也只好……这样了……”坐在木椅上的人颓然的说道。   当晚,清岚殿中某间不起眼的屋子,一阵女子的娇.吟之声从中传来。眉儿躺在一个男子身下不断的喘息着:“啊……轻……轻一点儿……”   压在他身上的男子当真慢了下来,怜惜的爱抚着她潮红的身子。   “您……您真的……会娶我吗?”   “当然,”男子边说边温柔的律动着:“等我一登基,你就是一国之母,到时候再也没人敢小瞧你,没人敢这么欺负你。”说着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低头在上面印下轻轻一吻。   眉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一路沿着面颊滑过来的嘴唇封住了口,身下突然加快的速度也让她再无力言语,只能喘息着迎合他激烈的动作,在一阵颤抖中达到了顶峰。   翌日,两个消息传到了任一耳中。   一是负责看管御花园的小李子引咎自裁,已于昨日半夜吊死在自己房中。   二是黎国太子秦轩忽然出现在皇城之中,引得城中无数女子争相上街一睹“温柔轩”的风采,造成了城中大面积拥堵,商铺无法营业,普通百姓无法出行,场面混乱不堪。   “一,拿去喂狗。二,让他进宫。”他极尽简单的吩咐了对这两件事的处理办法,跪在下面的人即刻领命去办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等等,”座上的人却叫住了他:“再给她找一只蛐蛐儿过去。”   “是。”   那人离开后任一手指在桌面轻点,眼神高深莫测:引咎自裁?    ...    ☆、第008章 南橘北枳   当天,苏澄开心的穿过御花园向着御膳房走去,准备给任奕昨日找给她的那只金刚神找些好吃的,路上却正碰到和黎国太子秦轩一起游园的任一等人,赶忙低着头退到了一旁,恭恭敬敬的等候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   “我们黎国曾赠了一盆本国的国花给贵国,不知那花现在何处啊?怎么走了这许久也没看到?”一行人正走到她跟前时秦轩开口问道。   苏澄一惊,心里咯噔一下。靠,不会这么巧吧?难不成是自己昨天砸了的那盆?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那花已经开谢了,朕便命人收入了花房,待来年开好了再搬出来。”任一意味深长的瞟了她一眼,随口说道。   苏澄从他不自觉的转向她的身体和别有深意的言语就猜到八成真是自己砸碎的那盆,一颗心都差点儿跟那花盆一样碎了。有没有搞错啊,砸个花儿也能砸成别人的国花儿?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有那盆花儿!放哪儿不好放她手边儿上?那不就是拿来给她砸的吗!   “怎会?幽兰花期极长,可开数月之久,这才送来贵国也不过半月啊。”秦轩有些诧异。   “许是不适应我国环境吧。”   那秦轩听闻此言还想再说什么,刚要开口却听一旁的一个小宫女说道:“太子殿下可曾听说过南橘北枳?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说的就是淮南甘甜可口的橘子移植到淮北却变为酸涩味苦的枳果,可见土壤及环境对花草树木的重要性。贵国的幽兰熟悉贵国环境,生长的自然也要好些,来到我国后却花期短暂,可见并未适应我国环境。人去往异处尚且可能水土不服,更何况是花草呢。”   开口说话的人正是苏澄,周围一众人等都为她擅自插话捏了把汗,唯有任一和秦轩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显然对她这番话极感兴趣。   “哈哈……”秦轩朗声一笑:“想不到贵国一个小小宫女都有这般见地,有趣,有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昭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宫女等人有这般见识自然也就寻常。”任一毫不客气的接道。   “不知陛下可否把这宫女赠与我,我身边正好缺个可以一同研书习字的宫女呢。”   苏澄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妈蛋啊!要不是老娘昨天可能砸了你那盆什么幽兰的话我才懒得搭话呢!还什么研书习字?这个世界的大字我都不识几个,研什么书习什么字啊!   任一满眼玩味的看了一眼她微变的神色,嘴角牵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这个……怕是不行。这个宫女朕用惯了,秦太子若是喜欢的话从其他宫女中挑一个吧。”   他说的不是“使唤惯了”而是“用惯了”,其意暧.昧不明,让人不自觉的想到她可能与皇上有床笫之欢,如此一来秦轩自然就不好再把她要去。   这话虽然是不得已才说出口,但苏澄还是在心中默默地问候了任一的大爷,表示祝他大爷和大娘夫妻生活和谐美满。   秦轩惋惜的叹了口气,眉目疏朗俊秀无双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看向她的眼神温柔无比,似乎对不能带她一起离开感到十分可惜。   这样的眼神平日里不知要迷倒多少正值妙龄的青春少女,偏偏苏澄首先已经不算少女,第二她前世是个演员对这种眼神早已习以为常麻木无感,第三……老娘自己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对镜自怜还来不及呢你这样的货色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秦轩眼底有一抹微微吃惊的神色,却并没有过分表露出来,浅笑着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将黎国太子安顿在宫中暖香阁后,任一把之前被吩咐去给苏澄找蛐蛐儿的那人召了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喂狗了。”   ……   ……   ……   “朕问你她的蛐蛐儿!”   那人一慌,赶忙回道:“唐姑娘已经找到合适的蛐蛐儿了,取名金刚神。”   “……找到了?”   “是,据说是五殿下给她找的,很是凶猛。”   “……朕让你们给她找只蛐蛐儿过去,不是让你们看她有没有合适的蛐蛐儿!”   “是,臣现在就去办!”那人说着赶忙起身准备去给苏澄找蛐蛐儿,刚一转身却又回过头来:“那……她现在那只……”   任一怒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离开,火速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   苏澄拿着蛐蛐儿爱吃的水菱回到房间时就见自己的金刚神一动不动的躺在蛐蛐儿罐儿里不知何时已气绝身亡。   她一声尖叫哭天抢地:“我的金、刚、神啊……”喊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摧人心肺扰人清修……   话音刚落却听到房间的角落里又传来一阵蛐蛐儿的叫声,循声望去见到一只比她的金刚神还要威猛的蛐蛐儿窝在墙角,顿时喜上眉梢:“我的金、刚、神、二、代啊!”   给他送去蛐蛐儿的人险些被从房顶上震了下来,神情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是赶紧撤吧,不然非聋了不可……   第二日,昭国皇宫处处笙歌,喜迎黎国太子的到来以及正式拜访,诸多宫女更是精心打扮,无不想在这个名冠天下的“温柔轩”面前露一露脸。早已搬出宫中的瑞安王任德也盛装出席,会见这个黎国下任国君,传闻中面如冠玉卓雅不凡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黎国太子。   作为皇帝兄弟之一的任奕自然也要出席这种场合,但他却没有作为王爷的冠服,只好穿着以往已经有些破旧的冠服走了出去,一路向着举行宴会的扶风楼方向走去。   “呦,这不是五弟吗?”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过来,满是戏谑的看了他一眼。   “这没有封王就是好啊,还可以住在宫里,不像我还得从外面往这儿赶。哎呀,这种福气果然只有五弟才能享啊。”   任奕怯怯的退了一步,微微垂首:“三哥。”   “哈……五弟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如此破旧,我看你还是不要去赴宴了吧?不然被黎国太子瞧见还以为我昭国穷到什么地步,连衣服都做不起了呢。”   “我……”   “行了行了,赶紧让开,一进宫就瞧见你,真是晦气!”男子说着就掸了掸身上衣物走了过去,经过他身边时还不忘远远地绕开,似乎生怕沾到他身上的气息似的。    ...    ☆、第009章 举手之“牢”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苏澄从远处走来,和那男子擦肩而过时淡淡的行了个礼,在他离开后赶忙跑到任奕身边,拉起他就向刚才那男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干什么啊?”任奕不解。   “嘘!”她拉着他躲到了暗处,看着那男子走上了拱桥。   “三,二,一!”   男子应声倒地,顺着拱桥骨碌碌的滚了下去,连带着身后试图拉住他的下人也一起滚了下去。   “哈……”苏澄掩嘴偷笑,眼里满是得意。   “你……做了什么?”   她将袖中刚刚领回来的蜡烛一扬:“涂了点儿蜡在那桥顶上,很明显的,就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才会看不见,活该!”   “……你不怕得罪他吗?他可是瑞安王。”   “没事儿,没人看见。再说了,有唐老爷子的魂魄罩着我呢,死不了。”她大大咧咧的说着,犹自看着摔成一团的几人开心,没有注意到任奕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下意识的握紧了一直和她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边渐渐挂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极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嗨,举手之劳。”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举手之劳在这少年眼里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此刻的她在他眼中是多么的光彩照人,乃至这一生他都没能再忘了她,也没能从这举手之“牢”中走出来……   瑞安王等人咒骂着从桥上走过之后苏澄就准备去把那蜡油擦掉,省的在摔着其他人。可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那黎国太子秦轩就在下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边走边点头向周边一众围观的宫女示意,眼神好不温柔,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温文尔雅之意,那叫一个飘洒俊逸玉树临风。   “看脚下啊!看脚下啊!”苏澄碎碎念着,奈何那翩翩公子仍旧边向众人打招呼边往拱桥上走去,终于走上了涂抹着蜡油的拱桥顶端……   咚,紧接着又是一阵骨碌碌之声,卓雅不凡的少年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狼狈的从桥上滚了下去,和刚才那大腹王爷简直没有两样。   咝……苏澄和任奕都是皱眉低头捂住了眼睛,这可……怎么办……是好……   秦轩从地上站起后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和略显凌乱的衣物,强挂着一抹笑容咬了咬牙,浅笑着示意周围围观的众人自己没事,抬脚便继续向着扶风楼的方向走去了,边走边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门牙,该死的,他怎么觉得……有点儿牙疼……   罪魁祸首苏澄在暗处欲哭无泪,摔了那王爷还好,估计他也不会为自己摔了个跟头就让皇上去查什么。但是摔了这黎国太子……啊……天杀的,都怪这家伙没事儿只顾着摆pose!好好的走路会死啊!看一眼地面会死啊!妈蛋,这是要害死她的节奏啊!   阿嚏,阿嚏,秦轩连打了两个喷嚏,皱眉晃了晃脑袋,他怎么总觉得这周围……阴气很重?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苏澄和任奕分开后像个孤魂也怪一样往自己的豪宅走去,心想完了,这回完了,估计就是唐老爷子的魂魄也保不了她了,他老人家就算管的在宽也管不了别人家的太子啊……   她神情纠结郁闷万分,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想着这时候能不能出现个替死鬼啊,她以后一定年年给这替死鬼烧香拜佛,磕头祭奠,让他在阴曹地府也能活得痛痛快快有滋有味……   替死鬼?天……该不会……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向着根本就不用她伺候的扶风楼跑去……   皇上宴请黎国太子这等大事自然不是什么人想去都能去的,不过好在苏澄平日里混的人缘颇好,虽然不能走近但远远地看上一眼还是可以的。   扶风楼中任一已经知道自己皇宫中的拱桥摔了黎国太子秦轩,面上神情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嘴上象征性的说了一句:“程平,还不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拱桥如果容易滑倒的话记得下次太子路过时铺个毯子,别再摔了太子殿下。”   秦轩嘴唇有些异样的红肿,神色却是如常,眼含笑意的说道:“不必了,我的属下刚刚已经看过了,拱桥顶端有一片蜡油,而且是普通宫女太监所用蜡烛的蜡油,陛下只需查一查今日有谁领了蜡烛又路过了那拱桥即可。”   苏澄手指下意识的在围栏上用力一抠,惊的旁边的小太监赶忙低声阻拦:“姐姐,你轻点儿啊,你这抠坏了我还得找人重新来漆,麻烦得很呐。”   任一神色微变,好一个秦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皇城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昭示他黎国实力显赫,在这皇城中也出入自由。而刚刚来传话的人明明说他和他的属下摔下来后当时就从拱桥下离开了,此刻他又说已经查明了害他摔倒的是什么,言中之意明摆就是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查探这昭国皇宫之事。既说明了他自己的实力又暗讽了他昭国皇室无能,真是个笑面狐狸。   秦轩既已开口他也不能不查,只好让程平派人去查访今日的蜡烛领用记录,算是给他一个交代,这边的宴会则先行开始。谁知话方一出口秦轩却再度说道:“陛下,宴会这等享乐之事也不急在一时,我看还是先查出那大意的太监宫女吧,万一此人再不小心将蜡油涂到什么地方摔了什么人,那岂不是不好?相比宴会而言还是宫中的安全比较重要。”   他此话用皇宫的安危将任一架在高处下不来台,只能命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歌女舞姬先退了下去,将此事放在了前头。   远处的苏澄紧张的看着角落里的任奕,别出来,别出来,别出来!   “皇……”   “皇上!”她赶在他开口前先行喊了出来,把身边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心肝儿都差点儿随着她这一声高喊一起蹦了出来,还未来得及稍稍平复一下就听她又接着喊道:“奴婢唐扉前来请罪!”    ...    ☆、第010章 太子殿下的门牙   任一皱眉,看着远处跪在地上的她,示意侍卫将她放了进来。   “皇上,”苏澄垂首走到近前跪了下去:“奴婢刚刚回房时发现今晨领来的蜡烛不甚遗落了一根,按着原路返回去找时在拱桥边发现了半截已经被踩坏的蜡烛,其余半根已经不见踪影,但拱桥上却有一片蜡油痕迹,想来是那半截已经被人踩坏沾到了地上。奴婢正欲离去时听闻刚刚黎国太子殿下路过此处不甚滑倒,想来正是因为那蜡油的缘故,故而前来请罪,还请皇上及太子殿下责罚。”   唐扉……秦轩脸上笑意更浓,神色温柔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准备如何收场。   任一心中暗暗恼怒,这丫头就不能少给他惹点儿麻烦吗!   然而还不等两人开口,同样从拱桥上摔下来的瑞安王任德就站起来怒声责骂:“原来是你这个贱婢干的好事!害得……”   贱?   贱婢?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澄和任一两人同时射过来的几道寒凉的目光刺的一个哆嗦将后半句噎了回去,险些一个没站稳跌坐回椅子中,颤颤巍巍的看了他们一眼后心有不甘的嗫嚅了一句:“臣……臣也从那拱桥上摔下来了。”   任一理也没理他,秦轩则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澄露出一抹凶光后又迅速恢复了那卑微宫女的模样。   “皇上,奴婢虽是无心之失,但秦太子确实是因奴婢的过失才不甚摔倒。虽然奴婢听闻太子殿下向来仁心仁义宽宏大量,绝不是为了这等小事为难下人之人,但此刻殿下是在我昭国皇宫,皇上若因奴婢只是无意而轻松饶过的话未免有违待客之道。还请皇上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否则奴婢万死难赎其罪。”   任一唇边忍不住牵起一抹笑意,淡淡的将问题扔回给了秦轩:“既然摔的是秦太子,那还是由太子殿下决定怎么处置吧,也免得朕无意中偏袒了自己的宫人,让殿下觉得不公。”   “温柔轩”名声在外,苏澄言语中又一再强调他的宽宏和自己的无心,把他架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他自然就不好当众说出要责罚她的话,而此时一旦开口放过她那以后就更不好再为此为难于她。她这一番言语听上去像是在请罪,实则都是在为自己开脱。   秦轩神情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嘴唇上的红肿也没有影响他的偏偏风度:“即是无心那就罢了,以后可莫要这么大意了,若是摔到某些心胸狭窄之人就不好了。”他说着有意无意的往瑞安王任德的方向瞟了一眼。   苏澄心中一阵欣喜,刚要开口言谢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无心之失也该稍作惩处,以便让你记住此次的教训。这样吧,就罚你……给本王斟酒布菜如何?”   她几乎能感觉到周围一众宫女羡慕的都要晕厥过去的目光,好像巴不得那蜡油是她们涂上去的,也好获得一次伺候黎国太子温柔轩的机会。   苏澄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让这太子摔了个狗吃屎还只是端茶倒水伺候一下就解决了,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了。   此事告一段落后宴会总算是正式开始,歌女舞姬纷纷登场,各种美酒美食也纷至而来,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一派祥和之气。   苏澄老老实实的给秦轩斟酒布菜,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任一的眼光一直向她的方向投来,每每看到她给秦轩斟酒布菜都要皱一皱眉,似乎极为不满。   她又给那秦太子倒了杯酒后一抬眼正看到任奕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她,习惯性的报以灿烂一笑。   任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回以一脸腼腆笑意的任奕,眉头皱的不禁更紧了。   秦轩专注的看着歌女舞姬的表演,余光却没有漏过刚刚的任何一点儿细节,唇边笑意不禁更深,眼神也更加温柔,让舞姬都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舞蹈。   他虽是让苏澄过来给她斟酒布菜,但对吃什么并没有要求,她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很是随和的样子。   苏澄基本都是捡着自己爱吃的菜式给他夹菜,见他盘中空了就又给他夹了一个酥炸锦盒。这酥炸锦盒外酥里嫩很是可口,她平日里都没机会吃上几个,见到之后觉得好吃自然就给他多夹了几回,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秦轩嘴角有些抽搐的维持着笑容夹起了那锦盒,放到唇边仪态万千的咬了一小口。   嘣,不堪重负的门牙终于断裂成两半,一半仍旧在他嘴里,另一半不知掉落到哪里去了……   纵然秦轩再怎么想维持仪态,此刻也痛的忍不住一声低呼,眉头微皱,有些慌乱的捂着嘴在周围碗碟中寻找起了什么。   “怎么了?”周围众人投来关切的目光,苏澄也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温柔轩现在可是她伺候着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她是要负责的。   “侠……”   “啊?”   “我的侠……”   侠?她仍旧不解。   “我的门侠!”   秦轩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捂着嘴的手也下意识的松开,还指了指自己少了半颗的门牙。   噗……仪态万千的秦太子缺了半颗门牙说话还漏风的样子让她本能的笑出了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秦轩怒目而视:“早啊!”   她这才赶忙低下头跟他一起“早”起来了,周围几人也纷纷低头看去,寻找自己脚边有没有秦太子丢失的半颗门牙。   “是不是这个?”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捡起了一小块儿白色的东西。秦轩大喜过望,赶忙点头让她把自己的门牙还回来。   宫女像捧着什么至宝一样捧着那门牙递了过来,一只蜜蜂忽然从苏澄面前飞过,她猛地抬手一挥:“刺……”   话音未落就反应过来不能乱喊,但挥出的手却没来得及收回,正打在那宫女的手上。   秦太子半颗雪白的门牙从宫女手中飞了出去,在众人的视线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入了扶风楼外面积巨大的太液池中……一条锦鲤以为是亭台上的人在投食,身姿优美的一跃而起,将那白色的东西吞入了腹中,满意的沉入水底畅然游去……   秦轩手臂举在半空,维持着刚刚想要挽救自己门牙的姿势愣了足足三秒,这才像台机器一样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双眼圆睁嘴巴微张的苏澄:“你四……故戏……的吗!”   苏澄同样愣了三秒才缓缓地转头回道:“不四……”    ...    ☆、第011章 幸灾乐祸   宴会最终以秦太子丢了半颗门牙而告终,在温柔轩史无前例的当众露出了明显的杀意后,任一当即下令宴会结束,众人顿时如鸟兽般散去,连一众围观的宫女都没敢多做停留,赶忙躲得远远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对秦轩的门牙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苏澄皱着眉低着头跟他们回到了接待贵客的偏殿,像只鹌鹑一样跪在殿中,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就是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小宫女害的秦太子今日接二连三的在众人面前出丑,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柔风范。   秦轩满眼愤怒的盯着那只明明胆大妄为却还摆出一副怯怯的模样的小鹌鹑,眼中满是寒凉的杀意,偏偏唇角却习惯性的挂着那抹微笑,额头隐隐浮现的青筋以及僵硬的面部肌肉和这微笑搭配在一起显得要多狰狞有多狰狞,和俊朗二字已经完全沾不上一点儿边儿了。   “说吧,要怎么办?”任一冷冷开口,让苏澄自己说说怎么解决秦太子的门牙问题。   “我……奴婢……也不知……”她这回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唐老爷子的魂魄管不了别人家的太子,更管不了别人家太子的门牙。   “既然如此……”任一看了看她红润的嘴唇:“那就拿你自己的门牙陪给太子殿下半颗吧。”   什么?!   苏澄和秦轩都是一惊。   她惊于自己可能会少掉半颗门牙,秦轩惊于任一竟然偏袒她到如此地步,还有就是……把她的门牙给他??   “我不要她的门侠!”不待苏澄开口他便率先说道。   “对对对!太子殿下明眸皓齿,门牙更是雪白亮丽绝世无双,奴婢这等微末之人的门牙哪儿配得上殿下啊。”她赶忙接道。   任一差点儿没忍住笑出了声,秦轩额头青筋则因为她对自己门牙的“夸奖”跳的更厉害了。   “那……你就去太液池中把秦太子的门牙找回来吧。”他好整以暇的说道。   “对!早回来!”   苏澄的指甲险些抠进自己的手掌,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任一:“皇上,那太液池……很大啊……”   “朕知道。”   “……刚刚有个小宫女说……看见殿下的牙被一条锦鲤吃了……”   “朕知道。”   “……那……”   他并不接话,满脸戏谑的看着她。   她又转脸看看秦轩,对方正一脸愤恨的盯着她。   她话锋一转:“奴婢……去找就是了!今日之事奴婢确有过失,皇上不杀奴婢已经是格外开恩,不过……那太液池中锦鲤无数,待奴婢找到那锦鲤时只怕那牙早已被消化了,就算没被消化也随着粪便排出来了,奴婢还要再从粪便泥沙中仔细寻找,还望殿下能多给奴婢些时日,让奴婢仔仔细细的……”   “够了!”   秦轩的听觉完全被粪便二字占领了,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而那半颗门牙估计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也不想要了。   “那……奴婢还用不用……”   “你……”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缺了半颗门牙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有莫名的喜感。   “这样吧,”任一再度开口:“给你半个时辰,去找个什么能替代那门牙的东西回来,否则……”   苏澄飞一般消失在了几人面前,速度有如离弦之箭,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看到了一抹远去的背影。任一哑然失笑,召来了早已候在外面的太医……   半个时辰后,苏澄果然气喘吁吁的拿着一块儿白色的东西回来了,只是那东西明显稍大,要再调整一番才能用来镶补牙齿。她拿着那东西进来后就见到几个太医正围在一起研究秦太子的门牙,旁边还放着几块儿白色的东西,显然是早已有了替补之物。那……她手里的这算什么?   任一不慌不忙的品着茶,淡淡开口:“找到了?”   她看出他是有意戏弄,但还是只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跪下,恭谨的举起手中之物:“找到了。”   太医在他的示意下拿过那东西看了一眼,一看之下欣喜万分:“这是何物?可比那牛骨强多了。”   任一闻言也有些吃惊,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出去候着。   两个时辰后,几位太医终于擦着额头的汗走了出来,黎国太子秦轩也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路过她身边时咬牙切齿的笑了笑,半颗崭新的门牙光洁雪白,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人工修补的。苏澄不禁在心中一阵赞叹,这古代太医的补牙技术还可以啊……   众人走后她又被召进了殿中,任一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案一边打量着她,把她看的两眼发慌心里发毛,心里直呼唐老爷子救命啊,唐老爷子救命啊……   “淮南淮北是什么地方?”   “啊?”   她没想到他并未就今天的事说什么,而是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   “南橘北枳,你昨日刚说过的。”   “哦,奴婢……也是以前听爹爹提起的,并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地方。”唐老爷子征战边疆,去过一些旁人没去过的地方应该也不足为奇。   “……行了,没事了,回去吧,以后别再把蜡油涂的到处都是了。”他已经大致清楚了她为什么会把那蜡油涂到拱桥上,却也并没有责怪,就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了。   苏澄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向外走去,对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却这么简单就混过去了感到有些吃惊。她走到门外定定的站住了脚,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任一。邻国太子来访这么大的事情,她却给他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万一那个秦轩记仇的话此事就有可能影响两国邦交。虽然她早已清楚他一再放过自己定是看在她是唐大将军的女儿的份儿上,看在她是众多将士的心灵寄托的份儿上,但他今日这样帮着她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愧疚,犹豫一番后终是回过了身,诚心诚意的想要向他道歉。可刚一走入殿中却发现他正一手抵着额头笑得开心,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显然对那黎国太子今天的惨状感到异常得意,好像这正合了他心意似的。   任一没想到她刚出去又折了回来,慌乱的收起了刚刚大笑的模样,硬扳出了平日里冷峻的面孔,却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苏澄嘴角一抽……枉费她还觉得愧疚,合着人家自己心里也想这么干呢!只是苦于不能直接说出口罢了!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留下任一在殿中暗自皱眉,该死的,她怎么回来了……    ...    ☆、第012章 纸鸢   苏澄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等了她许久的任奕,任奕一见她过来赶忙迎了上去:“没事吧?”   “没事儿,福大命大!嘿嘿……”   “还笑,你也就是运气好,这要换做别人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我不是别人啊,我是唐大将军的女儿,他老人家唯一的遗孤!”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对了!你还说我呢!我今天要是不过去的话你是不就跳出来当替死鬼了?”   “我……皇上好歹是我的皇兄,就算……”   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澄用力的拍了一下后脑勺:“以后不许这么自作主张听见没有!”   任奕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尴尬的低下了头:“知……知道了……”   他知道她这是担心他,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他受委屈,不想本就低人一等的他更加被人欺辱,她在保护他,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他。   ******************************************************************   当晚,任一来到御书房中处理白日里没处理完的公务,在看到桌上被锯掉了一截儿的象牙装饰后惊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管理御书房的太监李安一个哆嗦跪在地上:“白……白日里扉儿姑娘来过,说是……说是您让她弄的……”   ………………唐……扉!!!   翌日,苏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自己的豪宅里走了出来,方一出门就听见一阵叽喳声,一只羽翼尚未丰满的小鸟从她院中大树上的鸟窝里掉了下来,正躺在地上无力的挣扎。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那雏鸟……按照以往拍戏的经验,剧本中一旦出现这种剧情,不管是现代剧古装剧谍战剧还是乱七八糟的什么剧,只要她一出手帮那雏鸟回了自己的鸟窝,那接下来势必会发生什么。好一点儿的可能是有人偶然看到了觉得她单纯善良然后非她不娶,差一点儿的话可能就要四仰八叉的从树上摔下来!她稍稍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视而不见,那黎国太子现在可还在宫里呢,她可不想再生出什么麻烦。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之声,那小鸟叫的更厉害了,似是对她的转身离去感到不满似的。   她猛一回头:“你自己摔下来的又不赖我,不会飞还瞎扑腾什么!”   小鸟的叫声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她的话说的绝望了一般,颓然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再挣扎,大有生死由天之势。   “靠!”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把那小鸟放到自己怀中就向树上爬去。   三两下爬上筑有鸟窝的树梢,轻手轻脚的将小雏鸟放了进去,临了还不忘弹了一下小鸟的脑袋:“再掉下来就不管你!看你还折不折腾!”   小鸟委屈的低下了头,忽然听到什么一般向某个方向望去,又叽叽喳喳的叫了出来。苏澄扭头一看,正看到远处的另一棵树上有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大鸟正胡乱的翻腾着一个鸟窝,似乎是在找鸟蛋!   妈蛋!原来这才是罪魁祸首!   “扉儿,”树下忽然传来一声呼唤:“你又爬到树上做什么?这里景色也好吗?”   她低头一看,正是拎着食盒来给她送好吃的的任奕。   “你来的正好,帮我找个石子儿,快点儿。”   “石子?”   “哎呀快点儿,待会儿飞走了!”   任奕不知道她要石子做什么,但还是低头在地上找了找,捡了一颗给她扔了上去。   苏澄接过石子后从怀中掏出弹弓,还好自己当初从冷宫逃出来的时候把这玩意儿也带上了,省的还得重新做一个。   抬手,瞄准,嗖,石子应声而出,准确无误的向着那大鸟飞去。   扑棱棱,在鸟窝中没有找到目标的大鸟失望的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射出的石子正好扑了个空,沿着刚刚的轨迹穿过层层树叶继续前进……   时间稍稍向回倒退一些,另一边,几个宫女正开心的放着纸鸢。这皇宫中可供宫女太监娱乐的东西实在太少,他们也就只能找这点儿乐子了,就算是这样还不敢将纸鸢放得太高,以免宫里哪位主子看到了觉得碍眼,一个心情不好在惩戒他们一番。   “小心,高一点,高一点,对对对……”   “该换我了,给我放一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在玩儿一下。”   “哎呀给我啦,说好的……”   “小心!树!”   话音未落纸鸢便挂到了树稍,几个宫女一阵惊呼,试图把那纸鸢扯下来,但越扯那纸鸢却与树枝缠的越紧,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偏她们又不敢太过用力,怕一个不小心把那纸鸢扯坏了。   “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修补了门牙恢复了往日光彩的秦轩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柔声问道。   “啊,太……太子殿下……”   秦轩神色温柔的示意他们起身:“不必多礼”,说着便看了看挂在树上的纸鸢:“是要把那纸鸢够下来吗?我来吧。”   “不不不,怎好麻烦太子殿下呢。”几人忙不迭的说道。   “无碍的,”他说着便向那枝叶茂密的大树走去,手下的人想要阻拦,却被他示意退了回去。   几个腾跃身轻如燕的来到了树上,树下宫女险些被他轻盈的身姿优美的动作晃花了眼,不想这天下间竟有人连爬树都爬的这样好看……   秦轩伸手够下了那纸鸢,低头朝地面上的人温柔一笑,“给……”   就在此时,苏澄射出的石子穿叶而过,嗒的一声猛地打在他的眼角,让他一个重心不稳哗啦啦的从树上摔了下去。   不好!听到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的苏澄知道自己定是又走了什么狗屎运打着了什么不该打的东西,正皱眉间忽听那边传来阵阵惊呼。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啊,苏澄惊的脚下一滑,同样哗啦啦的从树上摔了下去。树下的任奕此时很好的充当了人肉坐垫的功能,被她一屁股坐在身下眼珠子差点儿瞪了出来。   “唔……”他的一声痛呼被苏澄伸手硬捂了回去,瞪着眼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声。   另一头,秦轩大脸朝下四肢抽搐的趴在地上,一小块儿白色的东西掉落在一旁,正是他那崭新的……半颗“象”牙。    ...    ☆、第013章 静妃有孕   听到远处手忙脚乱的声音渐渐散去后的苏澄这才缓缓松开了一直捂在任奕嘴上的手,坐直身体拍了拍自己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发现。”说完便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刚走出两步却又想起什么,转身对躺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的任奕说道:“不好意思啊,坐了你的鸟窝。”   噗……任奕再次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当天晚上,任一和秦轩在各自的殿中,跪在地上的属下分别将已经查清的白日里的事情真相如实禀报。任一嘴角僵硬的抽了抽,看了一眼自己又被据掉一截的象牙装饰。这个可恶的……唐扉!   秦轩对着铜镜用力握了握拳:“给本王查!”   属下不解,不是已经查明白了吗?   “殿下说的……是查什么?”   “查本王是不是和她八字不合!查她是不是和本王命中相克!”   “……是!”跪在地上的人说着便迅速离开了……   三日之后,黎国太子秦轩带着半颗象牙和眼角的伤痕草草结束了原定半月的拜访行程,匆匆离开了昭国皇宫,这让苏澄不由得深深松了口气,庆幸这太子还算大度,没有记这断牙之仇,这几天并未再找她什么麻烦。同时也庆幸自己实在走运,打鸟误伤之事并未被发觉,又平白捡回了一条命。   而此时,昭国皇城某条大街上,一架奢靡豪华却又雅致脱俗的巨大车辇中,秦轩看着眼前画像中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温柔却满含杀机的微笑:唐扉,且先留着你这条命,我们来日再聚!   一个月后,静妃赵欣儿有孕的消息传遍整个昭国皇宫,宫中一派喜气,都为这第一个皇嗣的到来而倍感欣喜,但宸妃周荷的殿中却被一片前所未有的低沉气氛包围,宫中下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惹得娘娘一个不高兴要了自己的命。   “她怎么会有身孕……她怎么会有身孕!”   桌上杯盏尽数被周荷挥落在地,发出一阵尖锐的碎裂之声。   眉儿险些被碎片划伤了脚,赶忙怯怯的躲到一旁。   “你说!你说啊!她怎么会有身孕!她怎么会比我先有身孕!”   躲到一旁的她还是没能逃过去,被周荷指着鼻子追问。   “奴……奴婢听闻……皇上……皇上自从上次……从上次恢复了之后就时常去静妃殿中,所以……所以……”   “为什么!那个女人哪点比我好?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为什么她有了身孕我却没有!”   先皇驾崩不足一年,距离三年丧期还远,所以之前没有册封过太子妃的新皇任一也就一直没有立后,但现在那静妃赵欣儿有了身孕,如果这一胎是个皇子,那就是皇上的长子,她就很有可能母凭子贵,一举登上后位。届时就算先皇丧期未过朝中大臣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她腹中皇子在那儿摆着呢。   眉儿哪里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瑟缩发抖。   “娘娘……”一个抓住时机想要立功的宫女壮着胆子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请扉儿姑娘来帮帮忙……”   “扉儿?你说唐扉?”周荷秀眉一蹙,言语中怒意更盛。   小宫女吓得赶忙继续说道:“奴婢听说,扉儿姑娘近来与听雨轩相交甚好,静妃娘娘如此受宠好像就有扉儿姑娘的功劳,所以……所以……如果我们……”   “住口!”   一只精巧的白玉瓷瓶应声砸落到那宫女身旁,把她吓得当场就嘤嘤哭泣了起来。   殿中的周荷咬牙切齿:唐扉……又是唐扉!她定要把这女人千刀万剐!!!   ……………………………………………………………   得知静妃有孕的任一暂且放下手中事宜来到了听雨轩中,虽然面上神色如常,但还是能从他眼中淡淡欣喜看出他对这第一个孩子的在意。   赵欣儿弯腰行礼:“臣妾参见……”   “起来吧,”任一伸手扶起了她:“有孕在身就不必在意这些礼数了,小心身子。”   她脸上闪过一抹羞涩,唇边挂着浅浅微笑:“多谢皇上。”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臣妾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胎气也还稳固,只要好生休养就可以了。”   任一微微思索,一个半月……那不正是之前那回……   “那就好,记得每日按时让太医给你请脉,你腹中这是朕的第一个皇嗣,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不会亏待他的,你且放宽心好生将养,朕没事也会时常过来看你。”   一番话说的赵欣儿更是欢喜,面上神情也更加娇羞,轻声感谢皇上的关怀。   任一本想和她再多说几句,奈何她性格内敛又实在不善言辞,纵然他有心多留也难免觉得有些冷场,随意嘱咐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了。   “皇上,娘娘,”蓉儿此时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酸梅汤好了,皇上饮一碗再走吧。”   任一本就爱喝这酸梅汤,此刻自然就坐了下来,端起来喝了一碗。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今日这酸梅汤比以往的更好喝些,似乎有什么不同之处。   喝完酸梅汤后他便起身离开了,路上遇到正在御花园散步的宸妃周荷,未免他们这其他几个嫔妃觉得自己过于偏袒有孕的静妃而心生不满,便陪她一起在御花园中走了走。   “扉儿,扉儿,”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传来一阵呼声,听雨轩的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追上了在任一离开之后刚刚从他们那里离开的苏澄:“可算是赶上了,你走的到快。”   “怎么了?还要煮酸梅汤啊?”她嬉笑道。   “什么啊,你煮的那一大锅都够我们殿里所有人喝上一天了。”   “那你追来干吗?”   “喏,给你。”   小宫女说着就将手中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苏澄打开一看:“啊,酥炸锦盒!”   “就知道你喜欢,娘娘特地让我送过来的。”   “嘿嘿,还是你家娘娘好!”   “那当然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可真要多谢你,那酸梅汤就你和娘娘煮的才最好喝,偏她现在有孕在身又不便进厨房,赶巧今日皇上还过来了,便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儿,以后你家娘娘什么时候想喝了随时叫我,多给我些酥炸锦盒就是了!”   “你个馋嘴猫!”   “民以食为天嘛……”   两人笑闹着散去了,任一却仍旧站在原地:那酸梅汤……原来是她煮的吗?    ...    ☆、第014章 酸梅汤宫女   当天下午,苏澄莫名其妙的被传进了御书房,任一正在桌案前认真的看着手中奏折,见她进来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句:“去煮碗酸梅汤来。”   啊?她一脸莫名。酸梅汤?他不是上午刚在静妃那儿喝过吗?   “怎么?没听见?”他稍稍抬头。   “我……不是,奴婢不会……”   “不会?”他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抬眼打量着她:“朕刚好准备去封书信送往黎国,问问秦太子的眼伤好了没有,具体内容还没有写,你说……写些什么好?”   咯噔,苏澄一颗心差点儿直接掉到地上,他这是……知道那次的事?   “现在……会了吗?”   “……会!”   走出御书房的她在心中诅咒了任一一千八百遍,有没有搞错啊!他好歹是一国之君,拿这种事拿捏我算怎么回事儿!再者说了,不就是一碗酸梅汤吗,她那么想喝的话去静妃那儿喝现成的不就好了,干吗非让她来煮!   嗒,想到这儿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个皇帝少爷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又发现自己胸部平平,虽然最近感觉发育起来了点儿吧,但是也没啥太大区别。再想到她之前两次打断他的好事,他记恨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   记恨?天……不是吧……这皇帝少爷这么小心眼儿?她之前可是帮他“举”起来了呢!虽然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她没有大肆宣扬吧,但再怎么说她也确实是有功之臣啊!哎……她现在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古人会说伴君如伴虎了,整天提心吊胆的揣度君心,不早死几年才怪呢。   苏澄煮好酸梅汤后放了几块儿冰块儿就端给了任一,任一浅尝了一口,果然是她煮的比较好喝。   一块儿金闪闪的黄金腰牌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书“酸梅汤”几个大字。   “以后就伺候在御书房,专职给朕做酸梅汤。”   啊?   啊??   啊???   啊????   她心中一阵悠长的惊疑最终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了宫中第一个皇上钦点的御用宫女,职称“酸梅汤宫女”。   酸梅汤宫女上任**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有酸梅汤这么个东西,这道饮品突然就在皇宫中风靡了起来,上到皇上妃嫔下到宫女太监都爱喝,宫中乌梅山楂等物一时供应不及,几乎成了各个殿中最抢手的物品。   苏澄一边拣选着上好的乌梅一边又往浸泡乌梅的清水中扔了几颗:“酸梅汤!酸梅汤!酸死你!酸死你!”   “唐姑娘。”程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啊?”她一惊,赶忙回过身去。   “皇上让我来看看酸梅汤好了没有,今日稍微晚了点儿呢。”   “哦,好了好了。”她说着把坐在火上小火煨着的一锅酸梅汤端了下来,盛出一碗放上些冰块儿递了过去。   谁知程平并未伸手去接:“哎呦,这我哪儿敢接啊,皇上的酸梅汤从材料到熬煮乃至呈送都是由你专职负责,旁人可是万万不敢插手啊,这万一要让皇上知道了那还不定要怎么惩处呢。”   ……我日!苏澄又在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这皇帝少爷真是记上她的仇了,这都已经入秋了还天天的让她煮酸梅汤,他就喝不腻吗!哦不对……他喝不喝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只是想让她煮,只是想让她天天受这烟熏火燎之苦……   此时,御书房内,宸妃周荷带着自己熬煮的酸梅汤走了进来。   “皇上,”她端出食盒中的酸梅汤递了上去:“臣妾听闻您近来极爱喝这汤饮,就自己学了熬煮的方法,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您喜欢的话臣妾以后常给您做。”   任一一边低头看着手中奏折一边伸手接过了那汤饮,浅浅尝了一口:“恩,不错。”说着就将汤碗放下了,继续看起了奏折。   周荷面上神情微变,却仍旧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强撑着一抹笑意说道:“其实您若喜欢的话让臣妾给您熬煮就是了,何必再多添个……”   “皇上,”程平从门外走了进来:“唐姑娘的酸梅汤熬好了。”   “让她进来。”   “是。”   苏澄端着酸梅汤走了进来,正看到宸妃周荷站在任一身侧,而桌上就摆着一碗现成的酸梅汤。   她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定是那周荷拿着自己做的酸梅汤来献殷勤了,此时她这汤饮若是呈上去的话定要被她记恨,以后这宸妃娘娘不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才怪,她一届小小宫女可不想和这高高在上的娘娘结仇啊。   偏偏任一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犹自低头伸手等着她的酸梅汤   “啊!”她一声低呼,脚步一个“不稳”,将汤碗掉落在地上。瓷器发出特有的清脆碎裂之声,精美的瓷片散落的到处都是,酸甜的汤汁一点儿不剩的洒在了御书房的地板上肆意流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赶忙跪倒在地上磕头赔罪,磕完头就要去捡那满地的碎片。   “别动!”任一忽然高喊一声:“出去,让程平找人来收拾。”   “是。”她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心想气着这个不敢轻易杀她的皇帝少爷总好过气着那个谁知道阴不阴险歹不歹毒的宸妃娘娘。还好自己冰雪聪明足智多谋心思聪慧才思敏捷,不然今天这关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任一看着她从那堆碎片中站起身来才稍稍地松了口气,这丫头没长眼吗?刚刚险些跪到那碎片上!   周荷眼中寒意更盛,唇边却仍旧挂着那抹笑意:“皇上,以后臣妾每日都为你煮这酸梅汤可好?臣妾……”   “不必了,出去吧,朕还有事。”   “……是。”   走出御书房的周荷暗暗攥紧了手中绣帕,那酸梅汤的方子是她派人多方打听的,绝对和唐扉的别无二致,为了力求美味她还多方熬煮实验,只为能呈上一碗和她煮的同样好喝的酸梅汤,可是……可是皇上竟然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还有……他刚刚对那女人紧张的神情……那分明是……分明是……   唐扉,你个贱人!你果然在**皇上!    ...    ☆、第015章 秘密   自认为解除了危机的苏澄一路来到了清暖阁,进入殿中后毫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扇子就开始给自己扇风,顺便极其自然的伸出手去:“来杯水。”   她最近是这里的常客,没事就来坐一坐吃些好吃的,这五殿下虽在宫中没什么地位,但饮食方面还是比她这个宫女要好上一些的,偶尔也会有些不错的吃食。   任奕对她在自己殿中这般自在的模样感到开心,浅笑着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杯中没放任何茶叶,是她最喜欢的白开水。   “煮完了?”   “恩,正好那宸妃周荷也在,也是给皇帝少爷送酸梅汤去了,还好我聪明把自己那碗砸了,不然非被她记恨不可。”   他听后微微沉默,许久才带着些担忧轻声开口:“扉儿,即便如此她也可能会记恨你,这宫中人心难测,你还是小心为上。”   苏澄一愣:“不会吧?我跟那皇帝少爷八字不合,除了煮个酸梅汤又没什么交集,平常看见他躲还来不及呢,这样她还记恨我?”   任奕浅笑着摇了摇头,把她刚刚喝空的水杯又给她续满:“你再怎么躲不还是被他召去做了什么酸梅汤宫女吗?皇上钦点御用宫女,你是头一例,不管原因为何这都足以让他们记住你了。我真担心……你这样的性子,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这皇宫中的阴暗……岂是你想象中那么轻易就可躲避的……”   苏澄看他微皱的眉头和有些失神的眼眸就知道他平日里定是没少受欺负,一时间不禁有些愤慨,果然是皇家水深,明明都是先皇的儿子,一个高高在上众生仰望,一个却低入尘埃被人随意践踏,这待遇差的也未免太多了。   为了不让少年担心,她还是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嗨,没事儿,有唐老爷子的魂魄罩着我呢,就算再惨也惨不到哪儿去。”   阿山此时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摆到桌上,手下动作却是一次比一次用力,一副极为不满的样子,几乎要把盘子磕碎。   “大个儿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她不禁皱眉。   “还不是你!”   “阿山,”任奕厉声打断:“出去!”   “我……不!”   这个呆头呆脑向来唯任奕之命是从的傻大个儿竟然鲜有的违背了主子的命令,义愤填膺的站在原地怒视着苏澄。   “你……”   “等等等等,”她伸手打断了任奕:“没事儿,你让他说,有脾气不发出来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也想听听我到底怎么又惹着你这护鸟使者了。”   任奕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去。   阿山两眼圆睁怒视着她:“你没事儿天天的老来干什么!这殿里本就没多少好吃的东西,你一来殿下就全留给你了,自己一点儿都不舍得吃!殿下好歹也是先皇之子,整日里却吃的和我们这些下人一样,你一个宫女倒是吃的比谁都好!凭什么!”   苏澄本是想好好和这个大个儿理论理论他为什么总是看自己不爽,但听到他这番话后却是张口结舌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美味珍馐,原来……这就是全部了吗……他每天都将自己最好的吃食全都拿来给她了吗?   “我……对……对不起……”她低声嗫嚅。   阿山被她的道歉说的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态度会这么“端正”。   “我……我晚上在这儿吃饭吧!”   啥?阿山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她刚还说对不起呢现在却说晚上还要在他们这儿吃饭?   “我来做!”   还未等他开口她便继续说道。   “扉儿……会做饭吗?”任奕有些好奇。   “会啊,大厨级别的!嘿嘿……厨房在哪儿?我去看看都有什么。”她说着就从房中走了出去,让阿山把她带去厨房。   任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异动,扉儿……要给他做饭……   当晚,清暖阁中的晚膳异常丰盛,且都是些任奕等人从未见过的菜式,所用材料非常普通,但味道却十分可口,让众人不禁都是一阵惊奇。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椒盐茄盒,吉祥猴菇,桂花糯米藕,凉拌五彩蔬。”她一一介绍着桌上的菜色,任奕却是听得糊里糊涂,只记住了最后一个凉拌五彩蔬,也就是……大拌菜。   苏澄在二十一世纪虽是当红女星,但红起来之前却完全是自力更生,所以自幼就懂得如何照顾自己,这些家常菜式信手拈来,随随便便就能做上一大桌,只是来到这里以后从未展示也没想展示过罢了,今天若不是阿山那一番话的话估计也换不来这一桌子的菜。   两人相谈甚欢的吃着丰盛的晚饭,聊起之前黎国太子的事都是忍俊不禁,苏澄更是笑得直拍桌子,完全没有古人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风范。   “看看你,吃得满嘴都是。”任奕边说边顺手给她擦去了嘴角的一点儿酱汁,方一触到她的嘴唇却是一怔,惊觉出自己这个动作是多不合时宜。   苏澄也是一愣,对这个明显有些亲昵的动作没反应过来。   “对……对不起。”他赶忙缩回了手,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慌乱的道歉。   “……”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讪讪的笑了笑:“吃饭吧。”   一时无言,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任奕,告诉你个秘密。”许久的静默后她轻声开口。   “恩?”   “其实……我有个小名,叫小澄,澄净的澄。”   “小澄?”   “恩。”   “澄儿……”   “不是,是小澄!”   “澄儿。”   “小澄!”   “澄儿。”   “……算了随你吧。”   任奕开心的一笑,又往她碗中夹了一片莲藕,埋首吃起了饭来。   苏澄吃完饭便起身离开了,门口抱着饭碗的阿山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有空常来!”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任奕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留有刚刚温软的触感,撩动人心。少年嘴角情不自禁的牵起一抹笑意,心中默默地念着:澄儿,澄儿……    ...    ☆、第016章 苦肉计   清岚殿中,周荷一边对着铜镜挑选着各色金钗玉环一边淡淡瞥了一眼身后刚刚回来的眉儿:“东西拿来了?”   “……是……”   “本宫倒要看看,她这酸梅汤宫女以后还当不当的成!”   “娘……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大好?毕竟……事关皇上龙体啊。”   周荷手中动作微滞,微微沉默后方才开口:“无碍,只是一点儿泻药罢了,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只要……只要能惩处那个唐扉,冒一点儿险也值得!”   翌日,苏澄像往常一样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煮着酸梅汤,越煮心里越烦躁。   这酸梅汤要煮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她这一双纤纤玉手可不是专门拿来给那皇帝少爷煮酸梅汤的!可这少爷又从没说过她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煮了,她就只能这么盼不到尽头的整日煮着酸梅汤……   不行!她不想再煮了!她现在闻见酸梅汤的味儿就想吐,看见乌梅山楂就恶心,恨不能全天下都再没有这几样东西!她得想个办法让皇帝少爷不用她煮这酸梅汤了才行!   美人计?她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胸部,不行,她现在完全是个没有料的美人,而且即使有料也不能用这种方法,谁知道皇帝少爷会不会真对她“举”起来了呢。   走为上计?更不行,就算皇帝少爷看在唐老爷子的份儿上让她三分她也不能直接撂挑子不干啊。   她又苦思冥想三十六计里还有什么计,围魏救赵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度陈仓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这些都不适合现在的……诶?等等……苦!肉!计!   她眼中精光一闪,皇帝少爷不敢轻易杀她,唐老爷子临终又让他好好照顾她,那她如果受伤的话……   她看了看汤罐下滚烫的炭火,又看了看自己光洁的手背,眉一竖,心一横,就是它了!   ………………………………   苏澄将煮好的酸梅汤端到御书房时又见宸妃周荷陪在任一身边,心中不禁一阵嘟囔:怎么又是你啊,娘娘啊,你是有多闲啊成天没事儿就往他这儿跑,献殷勤也用不着这么殷勤吧……   好在桌上并没有发现酸梅汤的踪影,那她今天就不用再“不小心”一回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帝少爷解释。   她拢了拢自己的袖子,把手背上的伤痕掩了掩,不打算在周荷面前上演这出苦肉计,省的她以为她是有意引起皇上注意,想要**皇上。   任一仍旧和以往一样一边垂首看着手中奏折一边伸手让她把这酸梅汤递过去,她上前两步,但还未走到近前就被周荷拦了下来。   “我来吧。”周荷说着就自顾自的把汤碗接了过去,指甲微不可查的在汤碗中浸了浸。   苏澄没想到她会突然接手,两手顿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袖口稍稍回落,正露出手背上烫伤的痕迹。   因为那一句“我来吧”而皱眉抬头的任一刚好看到这一幕,神色一沉:“怎么回事?”   周荷吓得两手一抖,险些将那酸梅汤扔到地上,直到看到他的眼神是看向一旁的苏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没事。”她赶忙将袖子拢了下去,把那伤痕遮住。   任一本已要站起身走过去,又惊觉出自己显得太过紧张,便故作镇定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弄的?”   苏澄心中暗暗叫苦,这出戏她想不想演现在都得演了啊,只希望那宸妃娘娘千万别误会,她真的只是不想煮酸梅汤了而已!   “奴婢……煮酸梅汤时不小心烫伤的,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任一眉头皱的更紧,那么大一片伤痕,她竟然说没什么大碍?   “让程平找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五殿下略通医术,已经帮奴婢看过了,没事的。”她赶忙说道,并庆幸还好自己提前想到了如果他要召太医来的话该怎么说。她现在虽是一介宫女,但毕竟还是唐大将军的女儿,不能排除他会不会让太医来给她诊治的可能。而任奕自幼身体孱弱,久病成医,偶尔也会给一些宫女太监义诊,帮她看看也不足为奇。   任一听说任奕给她看过了之后面色更是阴沉,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   一旁的周荷端起汤碗笑着递了上去:“唐姑娘如此辛苦为皇上熬煮酸梅汤,还为此不甚伤了手,皇上更该将这汤饮喝了才是,免得浪费了她一片心意啊。”   苏澄听她这么说暗暗皱眉:娘娘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心意,我没有任何心意!   任一此时早已没了喝酸梅汤的兴致,却又觉得她说的没错,那毕竟是她伤了手熬出来的,浪费了确实可惜。   “你喝了吧。”他淡淡瞥了一眼周荷手中汤碗说道。   ……   ……   ……   漫长的静默,周荷强挂着一抹笑意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臣妾……臣妾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引用寒凉之物。”   “哦没事,奴婢看今天天气不太热就没加冰块儿。”   ……   ……   ……   周荷十指几乎要将汤碗捏碎,僵笑着捧起汤碗靠近唇边,一仰头将皇上“御赐”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知道这酸梅汤中有什么好料的她喝完之后哪敢多留,说了句臣妾先行告退便匆匆离开了。   苏澄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总觉的那宸妃娘娘走过她身边时好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一脸莫名,今天的酸梅汤确实没加冰啊……   “这几日暂且先不要煮酸梅汤了,等伤好了再说吧。”周荷走后任一沉声说道。   这几日?那以后呢?苏澄心中有些不满。自己这么一出苦肉计竟然只换来几日清闲?害得她白辛苦这么一番……   当然,她并没有将这些想法摆在脸上,而是满怀“感激”的说了句多谢皇上体恤便去将桌上汤碗收回准备离开御书房。   任一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儿:“放下吧,让程平……”   ……   ……   ……   “哈……没事儿,奴婢来就……啊。”   他猛地把她往回又拉近了几分,仔细看着她手上“伤痕”。   “这是……什么?”他挑起一块儿纸浆一样的东西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这个……可能是……药膏?”   他用力将她手背上的“伤痕”尽数除去,光洁的肌肤细腻滑润,丝毫没有受过伤的迹象……    ...    ☆、第017章 御书房宫女   啊……苏澄心中一声惨叫。彻!底!完!蛋!   她才不会为了上演一出苦肉计就真的拿那滚烫的炭火去烫自己呢,这“伤痕”是她用白纸加水和胭脂一类的东西绘制的,她上一世是个演员,又特别研究过化妆,伪造个伤痕什么的太容易了。这个年代虽然没有足够的工具,但只要不近看,那伤痕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瑕疵的,谁知道任一好死不死的抓了她手腕儿一把啊,太!悲!剧!了!   “哈……哈……奴婢没事儿画着玩儿的……”   “画着玩儿?”任一额头青筋隐隐浮现:“骗朕,很好玩儿吗?”   “不是不是,奴婢……奴婢……”被抓了个现行的她哑口无言,完全不知如何辩驳。   “给朕煮酸梅汤让你很不满吗?”   “不是……”   “就这么不愿意给朕煮酸梅汤吗?”   “不是……”   “天天见到朕很烦?”   “不是……”   “很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玩儿那以后就当着朕的面玩儿。从今日起,朕在御书房的时候你就在御书房,朕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朕若在这里呆上一天你便在这里候上一天。你既然不愿意当酸梅汤宫女,那就当……御书房宫女!”   从此以后苏澄又多了一块儿黄金腰牌,上书“御书房”三字。这是当朝皇上任一第二次钦点御用宫女,而被点的……却是同一个人……   另一边,清岚殿中,周荷坐在恭桶上神情痛苦而又狰狞:唐扉……唐扉……唐扉!!!!!!!   ………………………………………………   第二日辰时刚过,在这里悠然自得向来没有早起习惯的苏澄被人莫名叫醒,来人急切的拍着门,十万火急的喊着她的名字。   “谁啊……”她躺在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有气无力的问道,完全没有起来开门的意思。   “扉儿姐姐,皇上去御书房了,你倒是快点儿啊。”   “去就去呗,关我什么……”她原本有些不耐的话语戛然而止,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御书房宫女”,皇上一过去她就得去,皇上不走她就不能走。   想到这儿的她噌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穿好衣服,边往外走边套上鞋,推开门就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赶去。   “这个时辰不是应该正在上早朝吗?”她莫名其妙的问道。   “今日早朝没什么事,皇上就让散了,结果刚一散就上御书房批折子去了,程总管让我赶紧过来叫你,别回头晚了让皇上不高兴。”   不高兴?苏澄心中一阵咒骂:我特么才该不高兴呢好吗!我混吃混喝的完美米虫生活就这么被平白无故的打断了,偏偏还不能反抗甚至都不能表示不满,这叫什么事儿!他要不是皇上的话我非把他鸟窝踹了不可!   御书房中,任一一边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一边看着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她,不急不缓的说道:“程平,她晚了多久?”   “回皇上,唐姑娘晚了一刻钟。”   苏澄尽量平复着自己因为一路狂奔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奴婢……奴婢不知皇上要来御书房……故而……晚了些……”   “你是说……朕没有提前通知你,是朕的不是?”   “不是不是,奴婢……”   “好了,朕现在想歇着了。程平,回养宁殿去。”他说着就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将刚刚赶到的苏澄扔在了身后。   苏澄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我日!耍我玩儿呢?她愤愤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却也只能无奈的在他离开后喘息着从御书房中走了出去。   “扉儿姐姐,扉儿姐姐。”眼看着就要走回自己房间的她再度被那小宫女叫住:“皇上临时起意又回御书房去了,你赶紧过去吧。”   我再日!不就是昨天弄了个假伤口骗了他一下儿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   来回被折腾了三趟之后她索性不走了,就在御书房外等着,她就不信这皇帝少爷能有一整天的工夫溜她玩儿!   任一再回来时见到她在门口站着不禁有些扫兴,瞥了一眼就走了进去当真批起了奏折,偶尔伸手让她端个茶递个水,却明显能感觉出她不像往日里那么低声下气的一副恭谨模样,手上力道都要重两分,显然是真有些生气了,懒得在伪装出那副奴婢的样子。   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得意,也不恼,只是频频的开始喝水,看一会儿折子就伸手要水喝,看一会儿折子就伸手要水喝,一来二去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给他递水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   “皇上,”他正隐隐发笑时程平走了进来:“宸妃娘娘有事求见。”   “何事?”   “据说……与唐姑娘有关。”   他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脸莫名的苏澄:“让她进来。”   宸妃周荷在眉儿的搀扶下一脸病容的走了进来,略显艰难的要跪到地上给他行礼。   “不必了,起来吧。程平,赐座。”看出她身体不适的任一在她跪下去之前开口道。   “多谢皇上。”   “怎么脸色如此苍白?”他随口问了一句。   “臣妾正是为此事而来。”   任一不解,却并未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昨日忽感肠胃不适,在宫中难过了一整天,太医来看过后竟说……竟说是误食了含有巴豆的东西,臣妾私以为是自己殿中哪个小宫女小太监勾心斗角相互陷害才致使臣妾误食了这东西,可一再探查后发现臣妾殿中确实没有此物,昨日的膳食经太医查看也无任何异常。臣妾左思右想,唯在御书房这里喝了一碗唐姑娘熬煮的酸梅汤而已。一思及此臣妾甚感惶恐,还好这酸梅汤是让臣妾喝了,若是皇上您喝了的话,那可如何是好啊……”   任一皱眉,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却是面色阴沉的苏澄。这丫头鲜见的将情绪完全表露在了脸上,正一脸睥睨的看着满面病容楚楚可怜的宸妃,脸上丝毫没有紧张忐忑之意,反倒十分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似的。    ...    ☆、第018章 伶牙俐齿   “你有什么话说?”他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周荷一怔,显然没想到他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竟然还给会她辩驳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将她赐死或是命人关押起来在做调查。   苏澄在刚刚听到她提起酸梅汤时先是一惊,但紧接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被耍了大半天一肚子火气正没出撒的她心中一声冷笑,不屑的看着那自作聪明的宸妃:你自己撞枪口上了可别怪我,本姑娘不是你这种低劣手段就能欺负的了的!   她一脸淡然的跪到地上,脸上神情镇定自若,和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娇嗔模样判若两人:“皇上,那巴豆绝不是奴婢熬煮的酸梅汤中的。奴婢每日熬煮的酸梅汤都会有剩余,皇上大可派人前去查看,看看昨日剩下的酸梅汤中有没有娘娘所说的东西。”   “你还狡辩,若不是你那酸梅汤里的本宫又怎会如此不适,你分明就是想暗害皇上,结果却不想皇上将那碗酸梅汤赐予了本宫。再说那东西又不是只可加在汤罐里,说不定你是加在了碗里呢,那碗若是已经洗过的话自然查不出痕迹。”   “哦?娘娘倒是对这种事情很是了解啊?那太医在您宫中没有查到巴豆痕迹的时候您怎么没想到呢?”   “你……”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解。   苏澄也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继续说道:“还有,娘娘为何如此确信是奴婢在皇上的酸梅汤中放了巴豆?莫不是您亲眼看见了?还是有什么人证物证?”   “皇上的酸梅汤向来只有你一人经手,不是你放的还会有别人吗!”她怒道。   “正如娘娘所言,皇上的酸梅汤向来只有奴婢一人经手,既然如此,奴婢又怎会自断生路,在这汤饮中加入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谁知道你是不是对皇上之前将你打入冷宫的事心生不满,所以才想借机暗害。”   “好,就算如娘娘所言,奴婢真是心怀不满往那汤饮里加了什么,那奴婢为何又要加巴豆这种只是引起一时腹泻的东西?那皇上察觉后岂不是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奴婢做的手脚,将奴婢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你……”   “而且,”不等她说完她便再度打断了她,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眼中寒光让人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娘娘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那酸梅汤平日里确实只有奴婢一人经手,但唯有昨日不同,昨日……是娘娘您亲手将那碗酸梅汤呈上去的。”   “你……你的意思是本宫会给自己下药吗!”   “娘娘又错了,正如您最初所说,这药……是下给皇上的。”   “你……皇……皇上,”周荷再不敢坐在椅子上,慌忙跪了下去:“皇上明察啊,臣妾绝不敢做出给皇上下药这等事啊……这唐扉没有根据胡乱揣测,完全是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皇上明察秋毫,万不可给她诬陷臣妾的机会啊……”   “娘娘也知道没有根据的言论是胡乱揣测吗?可娘娘刚刚不是也没有任何根据就断定那巴豆是出自奴婢的酸梅汤中?既然如此,那奴婢这番推论也就算不得是血口喷人了。另外,娘娘刚刚这诬陷二字又提醒了奴婢,说不定这药也不是要下给皇上,只是想借机诬陷负责给皇上熬煮酸梅汤的奴婢呢?”   “你是说是本宫有意诬陷你吗?本宫一介妃嫔,上有皇上恩宠下有本家照应,诬陷你一个小小宫女做甚!”   “奴婢也很好奇,奴婢一介小小宫女,既不涉及前朝政事又不涉及後宫之争,暗害皇上干什么?”   “你……”   “皇上,”苏澄不再理会她,转头对任一说道:“爹爹生前曾经说过,我昭国之所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因为律法严谨,执法严明。如果只因一些毫无根据的揣测或是身居高位者的一句断言就认定奴婢有罪,实在是有违律法之准,朝纲之本。而奴婢现在虽只是一介宫女,却也时刻不敢忘怀自己仍是唐大将军的女儿。爹爹一生忠君爱国,我唐家之人自幼便以报效国家为己任。奴婢虽生为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但爹爹也曾谆谆教诲切不可忘记以国家为重,社稷为重。奴婢万不敢忘记爹爹的教诲,做出伤害皇上这等有违天理之事。奴婢可以因事实不明而受些冤屈,但实在不敢让唐氏之名背上这等叛国逆反之罪,还望皇上还奴婢一个清白,还唐氏一个清白,不要因奴婢而断了唐氏数十年的威名,让爹爹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她说着就深深地叩了叩首,一番言语让座上的任一和一旁的程平等人都是为之一震。   程平几乎要为她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辩白之言感动流泪,语调有些哽咽:“皇上,唐大将军教女有方,奴才刚刚似乎在唐姑娘身上看到了大将军的影子啊……”   任一目光深沉的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伪装之意,却只看到不甘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似乎真是为唐氏蒙受了不白之冤而感到愤慨。   “起来吧。”他沉声说道   “皇上……”周荷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够了,无论是前朝还是後宫,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既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她所为那就不必再多言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且先回去让太医再给你好好诊治诊治,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呢。”   他言中之意已经十分明白,周荷此时再呆在这里就显得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只能不甘的站起了身,怒视了苏澄一眼先行离开了,她离开没多久任一就让苏澄也回去了。   两人都离开后程平站在一侧轻声开口:“皇上,宸妃娘娘的事用不用再派人查一查?”   任一想了想她昨日殷勤的去端那酸梅汤的样子,还有他将酸梅汤赐予她时她微微尴尬的神情,不甚在意的说道:“自食恶果,有什么可查的。”   他转而又想起那被冤枉了的少女仰头辩驳的模样,唇边不禁挂起一丝笑意,好一张伶牙俐齿……    ...    ☆、第019章 广播体操   从御书房离开后苏澄边往回走边揪着路边触手可及的树叶,一路破坏了多少几经修剪的枝条也不自知,偏众人谁都不敢说她,一是因为这皇上钦点的“御书房宫女”实在招惹不起,二是她一脸杀人的模样实在可怖……   任奕自听说她一大早便被传去御书房后便知她今日定要过来抱怨抱怨,只是没想到她来时脸色会这么差,连阿山都没敢跟她说话。   “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还不是那什么宸妃周荷!气死我了!”   任奕闻言眉头一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的眉头却是皱的越来越紧,不无担忧的说了一句:“你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和她辩驳?”   “那不然呢?任她这么随意栽赃陷害我?”   “可是……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嫔,身后又有周家做后盾。”   “我也知道啊,所以平常都躲的他们远远地,可她今日实在是得寸进尺!看我平常唯唯诺诺的就觉得我好欺负是怎么的?没招她没惹她的莫名其妙给我来这么一出,还正赶上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把她轰成炮灰都对不起她撞枪口撞的这么是时机!”   “撞枪口?”   “反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让她死无全尸!”   “……你这性子,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不应该和她正面冲突吗。可是今日之事我当时若不辩解就算不被赐死也要被关押起来,那宸妃既然敢设计陷害我就敢暗中动手杀了我,说不定连狱卒都被她买通好了,只等我一进去就杀人灭口,回头再安个什么畏罪自裁的罪名死无对证,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当面翻脸,这样的话我最近如果出点儿什么事大家一定第一个就会想到她,她反倒不敢轻易对我下手了。”   任奕无奈的一笑:“你倒是想得透彻。”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子。”   “好了,别想这些了,吃点儿东西吧。”他说着打开了桌上食盒。   “啊,酥炸锦盒!”苏澄开心的拿起一块儿吃了起来,顺手递了一块儿给他。   “我吃过了,你吃吧。”   她不屑的撇撇嘴:“这种谎就别在我面前撒啦,喏。”   任奕失笑,接过她手中美味吃了起来。   她离开时他又想起什么般忽然拉住了她:“对了澄儿,你近日……最好离静妃赵欣儿也远些。”   “为什么?静妃娘娘人很好啊。”   “我知道,可她现在毕竟怀有身孕,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眼红,我是怕……”   他的话并未说完,苏澄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宫中人心难测,赵欣儿腹中皇嗣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是个问题,他是怕她和她走得太近,来日这皇嗣若有什么闪失她百口莫辩。   “恩,知道了,放心吧。”她用力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任奕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微皱的眉头却并没有疏解,对站在身侧的阿山沉声说道:“告诉小川,保护好她。”   “恩!”阿山也用力的点了点头:“保护好!宫保鸡丁!”   任奕皱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阿山犹自站在原地念叨着:“麻婆豆腐,水煮鱼……”   自这次事情之后,宫中原本就对苏澄礼让有加的宫女太监们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敬仰之意,毕竟并不是谁都敢当着皇上的面和高高在上的妃嫔争辩的,而且最终还争辩赢了。但敬仰归敬仰,众人一时间却都不敢再和她走得太近,生怕心怀不满的宸妃娘娘知道了会迁怒于自己。她唐扉就算是个宫女也有唐大将军的女儿这重身份保护着,可他们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宫女太监啊,若真是惹出什么是非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苏澄对这种情况倒也无所谓,古往今来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她在现代社会就对这一点了解的再明白不过了,也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不对,偶尔见面时还是笑脸相迎,众人因此更打心眼儿里喜欢她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笑的出来的,尤其是对着那个导致了宸妃和她之间的矛盾的罪魁祸首任一的时候。   要不是他的话那宸妃就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她必定是因为觉得这皇帝少爷和自己走的太近了才会心生妒意,意欲除之。偏偏这皇帝少爷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不仅没有和她保持距离的意思近来在御书房呆的时间还越来越长了。下了朝就过来,不吃饭不走,有时候连饭都在这儿吃,让她干看着!简直是气煞她也!   她为了让这皇帝少爷看自己不顺眼天天在他面前摆着张臭脸,把茶碗杯盏磕碰的叮当作响,就差直接扔到地上了,偏这少爷一点儿不在意,仍旧自顾自的看奏折看的带劲,奏折看完了就看书卷,书卷看完了就欣赏字画丹青,反正就是在这御书房里耗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勤政爱民呢。   苏澄站了没几日就觉得两腿发酸小腿发胀,偏又不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暗暗的揉揉大腿抖抖脚腕儿。任一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隔日便让程平给她备了把椅子。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看那椅子又看看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大发慈悲。   “成天动来动去的看的朕心烦,坐着吧。”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心烦?哈哈哈……苏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怎么好啊,奴婢一介宫女怎么能坐着伺候皇上呢。没事儿没事儿,奴婢站着就行!奴婢就喜欢站着!站着精神!”   她说着就站在了椅子边上,一会儿抖抖腿一会儿扭扭腰,最后索性做起了广播体操。   任一怒目相视,恨不能过去一把掐死她,但转而一想却又笑了笑,也不管她,继续低头看起了手中奏折。   半个时辰过去,苏澄做操做的出了一身的汗,还刻意时不时的靠近他一点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他却视而不见,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她腰也扭不动了腿也抖不起来了,他却还是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被她影响的样子。   妈蛋!她愤愤的暗骂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    ☆、第020章 计上心来   任一听着椅子发出的轻响,唇边挂起一抹笑意,跟我斗?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日,椅子前面还多了一张小案,案上放着些瓜果吃食。她淡淡看了一眼,把头一仰,切,这点儿小恩小惠她才不放在眼里。   第三日,小案上仍旧摆着些瓜果吃食,还多了一盘酥炸锦盒。   ……   ……   她高贵的革命头颅是不会向美食的诱.惑低头的!   任一仍旧不理会她,自顾自的低头看书,再抬头时却发现那酥炸锦盒不知何时少了一个。他微微一笑,继续埋头看书。   那盘酥炸锦盒当天最终还是空了,苏澄的脑袋却仍旧高昂的仰着,一副我没吃,我一点儿都没吃的样子。   长此以往,她在这御书房中越来越放松,几乎比任一这个当皇帝的还悠闲些。   这日任一再度伸手要水喝,手举起来半天却也没见动静,抬头看去发现她竟趴在小案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上,粉嫩的面颊因为枕在手臂上而微微嘟起,肩膀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着,睡得很是香甜。   他放下手中书卷,就这样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唇边牵起的温柔笑意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苏澄当天离开时边伸着懒腰边往回走,路上正遇上两个大臣,大臣自顾自的说话,并没有在意她这个小宫女,她却是将他们的话一句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皇上真是勤政爱民啊,近来在御书房中一呆就是六七个时辰。”   “是啊,吾皇如此克己奉公,真乃百姓之福啊。”   “我们做臣子的也该多为皇上分担才是,不能让皇上过于劳累。”   “是啊是啊……”   两人说着就走远了,对任一一肚子不满的苏澄听到这番话却气不打一处来。他每天看看字画练练书法就成了克己奉公勤政爱民了?可拉倒吧,一点儿正事没干不说还害得她也天天的起个大早从早陪到晚,甭管是站着坐着趴着躺着那都是耽误了她的大好青春啊。   她近来虽然在御书房中吃好喝好,却仍旧没忘思考怎么才能从中逃脱,就算卸不了御书房宫女这个差事,能让任一少去那儿几趟也是好的啊,不然他们俩一天到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难保除了宸妃以外的那几个嫔妃会不会也把她当成假想敌呢?   她一边对大臣刚刚对任一的夸奖满脸不屑嗤之以鼻,一边继续思考着到底怎么才能让他不这么勤的往御书房跑,想着想着眼中突然精光一眼,计上心来……   这天,上完朝的任一又像往常一样向御书房走去,对他近来的习惯了若指掌的苏澄自然早早就已经准备好,和往日一样抱着一摞他要看的书卷守候在了从朝堂到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   几个朝臣围拥着他一起走了过来,苏澄抱着书卷俯身行礼,弯腰间手上一个不稳将书卷散落在地,赶忙一边道歉一边将那书卷整理好,而整理间正露出两本画卷,赫然正是图文并茂的……春、宫,而且还是全彩的!   ……   短时间的静默,待她收拾好东西抬起头时其余人等已经尴尬的打了个招呼作鸟兽状散去,唯有任一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带这种书……做什么?!”   “哦,闲来无事,带去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她一本正经的回道。   当天,任奕正在殿中看书,属下小川走了进来。   “殿下,今日……宫中盛行一传言……”   “什么?”他端起茶杯边喝水边问道。   “说是皇上……在御书房里看春.宫……”   噗……少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将手中书卷打湿了好几页。想起前两天她硬要他给她找两本春.宫,他说没有她还撒泼耍赖说什么都要他给她找一找才行,给她找到后她又嫌不够好要全彩的,害的他又拿着那书让人重给上了色。不想……不想竟是这个用途……   苏澄一脸得意的来到清暖阁时被任奕迎头弹了一下脑门儿,紧接着就是皱眉一句轻叱:“胡闹!”   “怎么了?”她一脸莫名。   “那春.宫你拿去干什么了?”   “嘿嘿……你知道了啊?”她还得意了起来:“这回我看那皇帝少爷还好不好意思天天往御书房跑!”   “皇上是不会天天去御书房了,可那几个嫔妃会怎么想?”   “嫔妃?”   “他在御书房中看这种书,随侍在侧的人又是你,你觉得她们会以为你们在御书房中做什么?”   “……啊!”她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想出这个计策后一时得意,只想着既能让任一以后少去御书房又能破坏他在众人心目中“勤政爱民”的虚假形象,却忘了这么一来等于把自己也绕进去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任奕见她如此表情就知道她定是事先没有考虑周全,心中不禁又气了几分,偏又不忍过分苛责她,只能无奈的皱眉。   “那……那怎么办啊……这都已经弄成这样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一脸得意的神情也变的愁眉不展。   他一声轻叹:“还能怎么办……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这宫中妃嫔现在就这么几个,除了宸妃以外皇上也没有特别偏宠谁,你且小心些就是了。”   “对了,那宸妃这样一副性格怎么偏偏皇上就喜欢她啊?也太没眼光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前朝後宫牵系甚广,多宠谁一分少宠谁一分都可能影响时局变化。良妃孟楚玲和德妃赵淑华家世本就显赫,若过分宠爱的话势必会造成一家独大的情况,另外几个美人良人又只是皇上为了平衡後宫势力才从几个可能比较有发展前途的普通家族中挑选出来的女子,时机未到,皇上自然就不会过分宠爱,就连那静妃赵欣儿也是在要册封你之前为了显示对新人旧人的一视同仁才晋封的。唯有那宸妃周荷不同,她的家族虽不算特别显赫,却为皇上的登基立过功,为了表彰她的家族,同时也为了压制孟氏和赵氏两大家族,皇上自然就要多宠爱她一些。”    ...    ☆、第021章 任一   苏澄听的头都大了,她虽然知道皇室水深,却也没想到会复杂到这般地步……几个後宫的女人丝丝缕缕的牵扯着前朝,皇上想要宠爱谁一点儿都还要先想清前朝的情况,这也未免太累了……   任奕给她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她自己拍乱的碎发,他本是不想将皇家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说与她听的,不想她被这纷乱的关系打扰了单纯平静的生活,但她此次行事实在有失稳妥,若再不提醒一下真不知道还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澄儿,听我一言,尽量离皇上远一点儿,就算不能也不要和他过分亲近,毕竟……”   “我没有和他亲近!”苏澄顿时怒了:“我躲他还来不及呢,是他没事儿非要让我当这什么御书房宫女!我就是不想当这个差事所以才放那两本儿春.宫的啊!”   任奕一愣,苏澄说完也是一怔,这感觉怎么好像自己在跟他解释什么似的?   “我……”她一时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任奕微微一笑,笑容清浅而又温暖:“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最好也不要当面和他或是他的那些嫔妃顶撞什么。我知道你不爱受委屈,但这宫中动辄便是杀头的罪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退一步不见得是坏事。”   “……知道了……”她嗫嚅着低下了头。   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之后苏澄才离开,她走后任奕在自己袖子上看见了一缕青丝,是刚刚给她整理头发时无意沾上来的。他将这青丝妥善收起,放在了一个天青色的锦囊中,又将锦囊放在枕边,这才浅笑着沉沉睡去了,睡梦中都是她娇俏的容颜和纤细的身影……   三日后,苏澄再度被传去了御书房,她知道皇帝少爷不可能因为上次的事就一辈子不去御书房了,最多只是去的频率没那么高了而已,所以心中也不觉得惊奇,收拾好东西就赶了过去。   御书房中她平日坐的那把椅子仍旧摆在那里,桌案也没有撤走,只是上面的瓜果吃食撤了下去,换上了笔墨等物,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正纳闷儿时任一忽然扔了一本女训给她,淡淡的说了一句:“抄写十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苏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本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什么的书。不是她不想抄,而是她确实……完全……不会写!不是,是根本就不认识!   “不会写字?”任一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沉声问道。   她听他这样问应该就是他也不知道那唐扉唐大小姐到底会不会写字,便赶忙怯怯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一脸无辜的神情暗暗咬牙,想了想后却又邪魅的一笑,站起身把她让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干……干什么?”   “朕教你。”他说着就从身后环住了她,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拿起笔放在了她手里。   “不不不……不用了,奴婢自己学就是了,岂敢劳烦皇上。”她赶忙就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却被他撑在桌案上的手臂困在其中,逃脱不得。   任一的身体更向前靠近了几分,原本撑着桌子的手索性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言语中颇有些愤愤之意:“怎么?那种书都能被你拿来当做消遣打发时间,现在只是这点儿程度就接受不了了吗?”   “你……我……”她恨不能直接一手肘回去磕死丫的,偏偏任奕前几日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一再嘱咐过他不要跟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尤其是这皇帝少爷对着干的……   任一看她隐忍的模样不禁有些吃惊,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就这么手把手的教她写起了字,刚要下笔却又不知写什么好,鬼使神差的握着她的手写下了“任一”两个字。   “念出来。”写完后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啊?”苏澄莫名,她哪儿知道这写的是什么啊。   “朕的名字。”   “啊?”这一声啊的比刚才还大声,显然是没想到他让她写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念。”   “……奴……奴婢不敢……”   “念!”他揽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几乎将她箍进自己怀里。   “任任任……任一!”她赶忙念道,避免他将自己抱的更紧。   任一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轻颤,在她念完后却仍旧没有放开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一遍一遍的写着,任一,任一,任一……   怀中小小的人身体温软,发丝上散发着阵阵清香,粉嫩的耳垂精致小巧,柔软的小手就在他手中被他轻轻握着……   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的更贴近了她几分,嘴唇向着那小巧的耳垂不断靠近,想要一尝这美好的果实。   苏澄感受到身后之人稍稍急促的呼吸以及从他胸膛上不断传来的滚滚热度,耳畔带着湿气的温热气息不断靠近,不用看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妈蛋!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她一声惊呼,在他的嘴唇刚刚触到她的瞬间“不小心”碰洒了一边的砚台,浓稠的墨汁顿时洒的到处都是。   她借机抽身而出,手肘“无意”撞在了身后之人的胸膛上,一边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边慌乱的收拾起了桌上的一片狼藉。   任一被他撞的痛呼一声,也顿时从刚刚的欲念中清醒了过来,站在一旁不禁暗自皱眉。该死的,本是想惩戒她一番的,怎的自己这般失控。   好不容易脱身的苏澄将桌上收拾干净后赶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抄起了那本她根本不知所谓的书,再不和他多说一句。   她一边抄写着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字”一边暗自皱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吗?越想躲着这个皇帝少爷他就偏要离自己越近。他那么些个嫔妃难道还不够他夜夜笙歌大战三百八十回合的?没事儿还来打自己的主意干什么?衣冠禽.兽!人面兽心!无耻之徒!    ...    ☆、第022章 谁在谁房里?   任一看着她默默抄写的样子只觉得她今天老实的有些诡异,明明几次都在爆发的边缘却都忍了下来,和平常实在是不大相同,偏他又不知原因为何。   她抄写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地,显然是并不认识那些字,只能靠一笔一划的模仿来誊写,他看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开口说道:“或者写朕的名字一百遍,也行。”   苏澄一怔,刚要说好啊好啊却又反应过来不对,她没事儿写他的名字干嘛?赶忙摇了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奴婢就抄这书就行。”说着就继续抄写了下去。   任一面色一沉,恼怒的扯过了一本书卷看了起来,不再去看她生硬抄写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再度抬头看去时她仍旧在埋头抄写,只是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而那书卷看上去似乎连一页也没有翻过。   两个时辰后,她还是在抄写,脸几乎贴到了那本女训上,时不时的揉揉眼睛,似乎看书看的眼睛都疼了。   “还是那句,写朕的名字,一百遍,也行。”他再度说道。   她却仍旧是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抄写。   “程平!”被惹怒了的任一没好气儿的唤来了候在外面的人:“传膳,朕今晚在御书房中用膳。”   “是。”程平应了一声便命人传膳去了,不多时各色珍馐菜式相应而至,扑鼻的香气几乎侵占了苏澄的嗅觉。   任一不紧不慢的吃着饭,有意边吃边欣赏她抄书的样子。她强忍着对美食的渴望埋头苦抄,心中暗暗问候了他的各种亲戚。   他看着她一边咽口水一边抄书,明明馋得不行却始终不曾抬头。   这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纵然他有意延长了吃饭的时间却也觉得无趣,将筷子往旁边一放就让人收了。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的连他都能听见,偏就是不肯抄写他的名字,仍旧费力的盯着那本女训。   她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皇帝少爷你怎么还不走啊,你是不是该回养宁殿就寝了啊,任一却似乎看出她的意图似的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没关系,朕有一整夜的时间陪着你,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朕在御书房里看春.宫,那留个宫女在这里一起研究探讨一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研究探讨?   嗒。   苏澄手里毛笔没拿稳掉在了纸上,下一刻火速站起身来到他身边拿起自己之前写的那篇“任一”看了一眼后又回到了椅子上,动作迅速的写起了“任一,任一,任一……”   任一眉头一皱,她竟然不记得怎么写,还要再看一遍才行。   两刻钟后,她奇迹般的以迅猛的速度写完了一百遍任一,每一个任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任字写的还算认真,一字却是其丑无比,能多凑合就多凑合。   他心中微怒,刚想扔回去让她重写却见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责难的话顿时收回了口中,说了句“行了”就让她先行离开了。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不太舒服,她这样隐忍不发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感觉十分……不爽!   苏澄离开御书房时天色已晚,宫中的宫人们都已经休息了,唯有几盏宫灯照亮着前方落寞的小路。   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比以前站了一整天还要累,眼睛尤其干涩难受,看东西都觉得两眼发直,头脑发晕。   她哭丧着脸向前走去,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清暖阁。清暖阁中灯火依旧亮着,得知她从中午去了御书房后就一直没出来的任奕仍旧在等,只等一个她已经回去的消息便可安心睡去了,谁知却等来了她本人步履艰难的挪了过来。   见到任奕的她顿时觉得心中无比委屈,一头扎在他肩上再不起来,带着哭腔说道:“任奕,狗屎黄帝欺负我……”   任奕两手无措的停留在半空,犹豫许久后终究轻轻落到了她的肩头:“已经没事了,回来就好。”   谁知她顿时又炸了窝,猛地抬起头:“怎么就没事了?他让我抄一本什么莫名其妙的破书,不抄完十遍不让吃饭!不让我吃就算了,还故意在我面前吃馋我!他到底是不是个皇帝!怎么这么小肚鸡肠!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她在他面前不管不顾的怒骂着,任奕失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领进了房中,省的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语被什么不该听见的人听去,进屋前还不忘嘱咐阿山去给她热些饭菜让她填饱肚子。   苏澄一进屋就一头趴在了桌上,一边有气无力的瘫倒在上面一边不忘历数她口中那狗屎黄帝的罪行。任奕知道她只是需要说出来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便只是默默的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微笑,眼中满是纵容。   趴在桌上的人抱怨声越来越小,眼皮也渐渐沉重的抬不起来,最后竟就这样趴在上面睡着了……   阿山进来时她已沉沉睡去,任奕不忍打断她香甜的睡梦就让他将食盒中的吃食又拿了回去。   他看着她甜甜的睡颜心中觉得阵阵温暖,喜欢她这样下意识的依赖自己的样子,喜欢她受委屈后直觉的往自己这里跑的样子,喜欢她所有的样子,他喜欢……澄儿……   苏澄翌日醒来时就看见任奕正坐在床边满目含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里?”边说还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确定整齐无误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任奕微笑:“是澄儿在我房里。”   啊?她猛地抬头看去,这才发现确实是自己在他房里,一时间惊诧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从御书房离开后就直接跑到他这儿来了。她本来只是想跟他抱怨抱怨的,结果却……在这儿睡着了?   “还好你一直都是自己单住的,也不用参加宫里的轮值,不然我还真不敢把你留在这儿呢。”他浅笑着说道。 ...    ☆、第023章 任奕   苏澄直到此时才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微皱的眉头刚一松开却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不行不行,皇上要是去御书房的话会派人去找我的,回头找不着就惨了。”   她现在可是一个宫女而且还是皇上的弃妃,如果被人发现一大早就在五殿下宫里的话不仅她要完蛋还会让任奕也跟着受到牵连。   “放心吧,”任奕伸手拉住了她:“皇上那边我让人盯着呢,他没有去御书房,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他若是派人去叫你的话我提前让人把你送回去就是了。”   “真的?”   “恩。”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吃点儿东西吧,你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了吧?”他说着走到桌边打开了食盒,取出了早已让人备好的吃食。   苏澄走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堆东西,一边吃一边继续骂着任一是多不人道,多没风度,似乎是要把昨天晚上睡着前没骂完的都给骂回来。骂着骂着又忽然想起什么,两眼放光的看向房中的书案:“任奕,我会写字了,我写给你看吧。”说着就走到桌边拿起笔来写了个大大的“任”字。   任奕微怔,看着她写的这个字有些出神。   “奕怎么写?”她忽然转头问道。   “哦,这样写。”他拿起另一只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奕”字,她又仿照的他的样子写了一遍。   他看着她写的歪歪扭扭的奕字不禁失笑,稍稍俯身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不对,应该……”   身前之人微微僵硬的身体和有些不自然的手指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又逾矩了,他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措,但手上却并没有放开她,下一刻就这么手把手的教她写了个奕:“应该这样。”   苏澄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本以为写完这个他就会放开她了,没想到他却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了起来:任奕,任奕,任奕……   “殿下,”阿山忽然在外面拍起了门:“皇上要去御书房了”。   任奕一怔,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她:“澄儿会写了吗?”   “恩。”她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脸上竟然莫名的有一丝红晕。   任奕微笑:“好了,快去吧。”   苏澄这才应了一声赶忙离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平复着自己微微有些异样的心跳,这感觉就像前一世刚刚认识赵毅时一样……这个和赵毅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的少年,这个明明胆小怯懦却还是让她不禁想要依赖的少年,竟然……让她觉得……有一点心动……   任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她昨日明明是在御书房中抄书,怎么今日单单就会写了个“任”字?难道……   回到房间后他拿起她最初写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奕字看了半天,看着看着眉头渐渐地就疏解开来,唇边挂上了一抹笑意,召来小川让他把这字拿去裱起来。   跟着一起进来的阿山看了一眼:“好丑的字。”   任奕脸上顿时一黑,目光阴沉的像没有月色的暗夜。   “比我写的还丑。”他说完一句还不够,竟又接了一句。   “不想活了吧你!”小川一边向外走一边没好气儿的把阿山也踹了出去。   “本来就没我写的好看。”阿山边走还边继续说道……   自此以后苏澄就开始学起了认字,并不是任一逼着她再去抄书,而是她自己心血来潮想要学一学,觉得这古代的字写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而且多学点儿东西总没坏处,最起码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任奕这个师父当的极好,极有耐心的教她认字写字,一笔一划的纠正她书写的错误,使她这个徒弟进步飞速,几日下来就认识了不少字,也大概掌握了这里的字体书写的规律,无事时就自己一个人对着书本练习,不认识的提前让任奕告诉了她怎么读,她再用自己所学的汉语拼音标上,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学习了大半本书。   任奕对她所标的拼音很是好奇,她随口解释说是自己方便认字瞎编的东西混了过去。   ………………………………   任一近几日在御书房中看她总是埋头练字,有时故意找她些麻烦她也不恼,似是有意躲着他不和他起冲突似的,这更让他觉得心里不痛快,时不常就想折腾折腾她,偏她就是隐忍着不发作,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一副谦卑恭谨的奴婢模样,若不是之前见过她那伶牙俐齿桀骜不驯的跋扈样子的话他还真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宫女呢。   他像往常一样看着看着折子就伸出了手让她将茶水递给他,手举起来半天后却都没见她有反应。她近几日时常如此,只顾着自己低头练字而把他忘在一旁,让他这个皇帝觉得很没有存在感!   他微怒的将手中书卷扔在了桌案上,书卷发出一声轻响,虽不大却也足够让练字的人察觉。   若是往常她一定即刻就反应过来是自己忘了本职工作没给他端茶递水,恭谨的过来给他补上,可今日她却仍旧没有动静,他抬头看去才发现她竟写着写着字就睡着了,面颊贴在纸上,笔还握在手里,鼻端还隐隐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走了过去,刚想伸手弹醒她却发现她脸颊上无意蹭了一点儿墨汁,这点儿墨汁似乎提醒了他什么,让他抽出她手中毛笔就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描画了起来,描画完后得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对这幅作品很是满意。   一阵秋风从窗外吹来,将她桌上纸笺吹起几页,他顺眼看去发现纸上竟写着一个工工整整的任字,唇边不自觉的就牵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顺手向下翻了一翻,下一页一个更为工整的“奕”字却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刚刚的那一抹笑容僵在了唇边,眼中一抹寒意似要将这纸上的字穿透一般,狠狠地扎在了那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字迹上。 ...    ☆、第024章 落水   当天苏澄从御书房出来往回走时一路被人指指点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她一脸莫名,想要拉人来问一问却偏偏大家在看了她身后一眼后便躲的远远的。她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东西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躲什么。   就这么走到清暖阁,迎面走来的阿山见到她后险些笑弯了腰,她更是莫名其妙,几步冲到任奕房中想要一看究竟。   方一进屋任奕一口茶水就险些喷了出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墨迹。   她自己对着铜镜看过之后也是一声尖叫:“啊……任一!你大爷!!!”   阿山在任奕的吩咐下打了盆清水进来,看见她时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直到被自己主子怒视了一眼后才赶紧从房中退了出去。   “气死我了!这个狗屎黄帝!我一再忍让他还得寸进尺!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任奕一边给她擦拭着脸上的墨迹一边柔声安抚她暴躁的情绪,许久才让这愤怒的小花猫平静了下来。   而另一边,任一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她去哪儿了?”   “回皇上,唐姑娘去了五殿下殿中。”   “……去那儿做什么?”   “……微臣……不知……”   “朕的皇宫中还有朕不知道的事情?!”   “微臣该死,但五殿下殿宇周围向来看管的极其严密,阿山小川等人更是警觉,打的又都是正常护卫的名号,没有特殊理由微臣实在不好贸然探访……”   “滚!”   “是。”   房中安静了下来,只余任一一人皱着眉头转着手中扳指低头沉思:唐扉,任奕,唐扉,任奕……   苏澄从清暖阁离开后,任奕看向闪身进屋的小川:“他的人来过了?”   “是,刘铮紧随着唐姑娘来的。”   “……可有进殿的意图?”   “没有,不过也没有刻意隐藏。”   “下去吧。”   “是。”   他看着眼前裱好的歪歪扭扭的“奕”字,平日里怯懦胆小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凌厉之色:任一……你既已不要她,又为何不能给我……   …………………………………………………………………………   九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渐凉,秋风中带着些微寒意,苏澄像往常一样躺在自己房中看着几本任奕给她找来的简单而又有趣的故事书,有些不认识的字通过前后文的意思大概也能猜出来,实在不知道的就先标出来等到回头去找他的时候再问问。   她正被这古书中的故事情节吸引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叫门声,静妃娘娘殿中的小宫女来到门前说她家娘娘又想喝酸梅汤了,请她过去帮忙熬煮一碗。   她虽听了任奕的话之后便少跟听雨轩有来往了,但赵欣儿偶尔想喝酸梅汤时她还是会过去的,毕竟嫔妃开口她不好推脱,更何况还是个有孕的嫔妃。   她煮完酸梅汤后不宜饮凉的赵欣儿趁着汤饮正热的时候喝了一小碗,喝完后又想去御花园逛逛,就邀了她同往。她不好当面拒绝,心想着只此一次应该也没什么事,就陪着她一起前去了。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听雨轩,一直在暗处盯着这个方向的一个小太监便悄然离开,匆匆跑向了清岚殿的方向……   清岚殿中,听闻苏澄与静妃赵欣儿一同前往御花园的周荷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唐扉,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苏澄一路小心翼翼的陪伴在赵欣儿身旁,像伺候国宝一样伺候着她,就怕她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   赵欣儿微笑:“扉儿近来来我听雨轩都来的少了,想来是怕我这腹中胎儿若是有何不妥会连累到你吧?”   她护在她身侧的手微微一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   “你也不必觉得尴尬,这已经比那些阴奉阳违表面上说着为我这孩子开心实际上暗地里却巴不得他消失的人强多了。你出于自保和我保持些距离我能理解,这么做的也不止你一个,不过像你这么明显却又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的倒是头一个呢。”她边笑边说道,语气中并没有嘲讽或是不满,而是对她这种直率的性格颇为欣赏。   呃……很明显吗?被拆穿的苏澄更加尴尬了。好在赵欣儿虽然性格内敛却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因此而心生不满,倒是很享受现在这样难得能和她凑到一起的时间。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窄小的转弯处,正要转过去继续向前时赵欣儿脚下忽然一滑,本能的扶向了身旁的苏澄。谁知苏澄几乎就在她滑倒的同时也是脚下一个不稳,转眼间两人便一同向旁边倒去,而旁边正是深深的太液池水……   扑通一声,水面上传来一声巨响,苏澄以无力挽回的姿势跌入了池中,却在倒下的前一刻一把将同样也要跌入水中的赵欣儿推了回去,这也导致她自己以更快的速度向水面落去……   四面八方的池水瞬间向她涌来,她慌乱的拍打着水面,不断地呛咳着:“咳……救……救命……我不会……水啊……”   前世的她幼时曾因贪玩儿而不甚跌入水中险些溺死,自此以后见到水都恨不能躲得远远地,就更别说是学游泳了。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扉儿,快来人!快救救扉儿!”被众人稳稳接住的赵欣儿赶忙高呼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池水中还有一个小小宫女,又赶忙去营救已经渐渐沉入水底的她……   ……………………   一个时辰后,她再醒来时竟然是在任一的养宁殿,殿中一干人等守候在侧,唯有任一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她,场景简直和她刚刚穿越来时一模一样,只是看着她的人眼中多了抹关切之意。   她费力的睁了睁眼,看了眼周围后开口问道:“静妃娘娘呢?她没事儿吧?”   任一微怔:“没事,她很好。”   “呼……那就好……”她深深地松了口气,竟对自己的情况完全不在意。   “你呢?有事没事?”   “没事儿,就是嗓子不太舒服,呛了点儿水。” ...    ☆、第025章 亲吻   “倒杯水来。”他嘱咐一旁的下人道,亲自接过水杯后递给了她,让她润润嗓子。   苏澄微微起身,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却又不小心被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   “没事吧?”任一赶忙将水杯拿过来放到一旁,将她扶起来轻柔的给她拍起了背部。   “没……没事儿,我不爱喝茶……”她一边咳一边说道,任一又赶忙让人倒了杯白水过来,她这才渐渐停止了咳嗽。   “你这次救了静妃和她腹中胎儿,算是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赏?”待她恢复后他开口问道。   奖赏?苏澄一愣,她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不过转念间又忽然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我……”   “若是要辞去御书房宫女的差事的话,休想。”   汗……这任一还真是清楚她在想什么,已经到嘴边的半句话生生被噎了回去。   “那……没有什么了……”   任一皱眉,她唯一的愿望竟然就是要辞去那差事不和他在一起?死丫头!   “对了,我……不是,奴婢……”   “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   “啊?可以吗?”   “可以,算是你救了她们母子的奖赏。”   “哈哈……太好了。”她虽然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却一直不大习惯自称奴婢,并不是因为多不喜欢这个称呼,而是因为她平日里除了伺候任一以外很少有机会接触别的什么位高权重之人,在任奕和其他小宫女太监面前又都是已我自称,所以经常就会忘了身份的转换,冒出个“我”什么什么的。   “刚刚想说什么?”   “哦对了,我摔下去的时候觉得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估计静妃娘娘也是因为踩了那东西才摔下去的,你派人查了没有,到底是什么?”   “……是一串念珠的珠子,那念珠十分平常,宫中几个妃嫔乃至得势一些的丫鬟嬷嬷都有,说不好是谁的。”   苏澄一阵沉默,她从踩上那东西开始便知道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对赵欣儿腹中胎儿不利,还好今天是她在旁边,倒下去之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把赵欣儿推了回去,也好在众人接住了她,不然她这刚满三个月的胎儿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计策本就是周荷为了她和赵欣儿两个人而定的,周荷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赵欣儿下手就是因为想要嫁祸给苏澄,偏偏她近来一直和听雨轩刻意保持距离,没有找到机会的周荷这才等到了现在。可即便如此周荷还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倒下的一瞬间本能的将赵欣儿推了回去,最后不仅那胎儿没事,就连原本随侍在侧难逃罪责的她也成了拯救皇嗣的有功之人。   坐在床上的苏澄面色鲜有的沉重,为这皇宫中的勾心斗角,为赵欣儿腹中随时处于危难的孩子……   任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刚想出言安慰却见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弯下腰就准备穿上鞋往外走。   正穿鞋的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直起了身,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衣物:“我的衣服谁换的?”   任一一怔,面色有些尴尬:“当然是宫女给你换的,不然你以为朕会亲自给你换衣服吗?”   苏澄一想也是,他堂堂皇帝少爷哪儿会做这种事啊,便放心的向外走去了。任奕一定早已知道她落水的事,她不快些过去的话他还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   仍旧坐在床边的任一脑海中还是她刚刚那句问话,竟然忘记拦住她问问她要去哪儿。   她的衣物确实是宫女给她换的,不过之前湿了的那身却是他给她脱下来的。他当时见到溺水晕厥过去的她,一时情急,也忘了什么男女之防,亲自把她接过来带回宫后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她身上湿透的衣物除去了,直到那具完全赤.裸的身体呈现在自己眼前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忙让一旁的宫女给她换了干净的衣物。   不过……反正……反正她是他的弃妃,看一眼又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离开养宁殿的苏澄直奔清暖阁,刚一进到任奕房中就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   “……任……任奕……”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双手尴尬举在半空不知放往何处。   抱着她的少年忽然松开了她,鲜有的跟她吼出了声:“不是跟你说了让你离那赵欣儿远一点儿吗!怎么就是不听!”   “我……她让我去帮她煮碗酸梅汤……完了顺便逛逛御花园……就……”   “你就不会借故走开吗!宫里多少人再打她的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这么不长脑子!”   “我……”   不等她说完少年又再度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消失了一样:“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澄儿……别吓我,别离开我……求你了……”   苏澄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他肩头轻声开口:“没事儿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少年埋在她脖颈上的脸稍稍抬起,鬼使神差的沿着她柔软的面颊一路滑过,温软的唇瓣向着那同样柔软的红唇探去,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蹭着她的唇角覆了过去……   “宫保鸡丁呢?没事儿吧?”   院里忽然传来阿山震天的吼声,不知从哪里赶回来的他紧接着就推开了任奕的房门,甩着还有些湿漉漉的袖子一把拉过刚刚从他怀中惊的跳出来的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你没事儿吧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没事儿……”   “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一旁任奕的面色阴沉似水,眼光可以杀人,房梁上的小川赶忙下来拉走了那一座碍事的大山,边走边踹他:“你能活到现在真特么是个奇迹!”   阿山走后房中的两人一时尴尬无语,苏澄看着他仍旧十分难看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走上前去踮起脚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任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仍旧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边走还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照经验来说……她应该是……脸红了……   任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捂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   澄儿……吻了他……澄儿,吻了他…… ...    ☆、第026章 银镯   苏澄落水的第二日,清岚殿中发出一声脆响,宸妃周荷手中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着看向那唯唯诺诺的跪在她面前的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回禀娘娘,夫人……夫人昨日在府中游园时不甚跌入荷花池中……溺……溺毙……”   周荷心口一紧,眼前一黑,颓然的倒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那来传信的人早已回去,唯有眉儿守在她身侧。   “……惠儿呢?”   “回娘娘,惠儿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回去了……她为什么要回去!谁准她回去了!”   她竭嘶底里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将枕头锦被扔的到处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娘昨日落水为何今日才来告诉本宫?为什么!”   “惠儿说原本是要昨日来告诉您的,但是静妃那边一出事,宫中便按照规矩即刻戒备落了锁,没有皇上的吩咐谁也不能随便出入。她也跟守卫说了情况紧急让人帮忙通传,可是……皇上不知为何一直闷在自己宫中谁也不见,通传的人进不去,就这样拖到了今日……”   周荷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姣好的容颜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入荷花池中呢……伺候她的下人呢?他们都死到哪儿去了!”   “夫人走在池边时手中念珠突然散落,有的掉到了河里。那念珠是请安国寺的方丈开过光的,她便命秋锦赶快去找人来捞,谁知就秋锦离开的这片刻工夫,夫人就……就溺毙在池中了,许是她一时情急想自己去捞那珠子吧……”   “怎么会……怎么会……娘……荷儿还没给您老人家尽孝,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娘娘……奴婢……奴婢在想……静妃娘娘昨日刚刚因念珠差点儿落水,夫人又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会不会……会不会是……因……因果报应……”   “住口!要报应也该报应到本宫身上才是,和本宫的娘亲有什么关系!”   “可……可是……这也未眠……太过巧合了,而且……唐姑娘昨日为了救静妃还险些丧命,晕了一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唐扉……对……唐扉!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克死了我娘!不然怎会她一醒来就没事了,而我娘却落入了水中就溺水而亡!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一旁的眉儿为她这番牵强的相克之言暗自皱眉,却又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也怕再说下去她会迁怒到自己身上,便只能闭嘴了。   另一边的养宁殿中,刘铮跪在地上:“皇上,此事确实与清岚殿有关。”   任一放下手中杯盏,手指在桌面轻点:“……将那直接动手之人杀了,提点提点。”   “是。”   当天,清岚殿中一个小太监莫名失踪,直到数日后才被人在一处偏僻的水井中发现,被发现时尸体已经肿胀发臭,看上去甚是可怖。然而周荷至此都没有意识到是有人故意为之,还觉得是这小太监自己心里害怕寻了死路,听到消息后厌恶的掩了掩口鼻,似乎在自己殿中都能闻到那尸体身上发出的臭味儿似的:“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提的。”   “那……他的家人……”眉儿轻声问道。   “什么家人?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和我清岚殿有关吗?!”   “……奴婢明白了。”   皇宫西侧的方向,华美却稍嫌偏远的九华殿中,良妃孟楚玲和德妃赵淑华正坐在一起品茶。   “孟姐姐,这静妃的肚子眼看着要大起来了,宸妃又没得手,那……”   孟楚玲不急不缓的放下了手中杯盏,纤纤玉指娇若葱白,嫩滑细致的几乎看不出肌肤纹路:“妹妹急什么,肚子再大又有什么用,生不出来不也是枉费。”   “可是……”   “妹妹放心回去吧,这宫中近来是非多,你我这样走的太近徒招议论。”她柔声细语的下了逐客令。   赵淑华眉头微皱,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知道眼前这人的性子,最终只能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孟楚玲的贴身丫鬟芸香一边收拾着桌上东西一边说道:“这宸妃也是,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站在窗边华衣锦服的窈窕女子淡淡一笑,神情悠远而又沉静:“本也没指望那废物能成什么事,倒是唐扉……次次都能化险为夷,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我小瞧了她……以后让人多注意点儿她的动向,别什么时候爬上了龙床都不知道。”   “是。”   苏澄自溺水后嗓子着实难受了几日,好在任奕细心给她调理着,慢慢的倒也恢复了。因为上次的事情任一放了她半个月的假,她乐得自在,便天天泡在了清暖阁中让任奕教她识字,本来记性就好的她半个月下来成绩突飞猛进,虽然书写还有些困难,但看书时却比之前顺畅的多,除了较为生僻的字外大多都能认下来了。任奕又给她找了许多她比较喜欢的书来,她看书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她,偶尔抬头两人相视一笑,日子过的甚是舒心。   这天傍晚,他们正准备吃饭时阿山忽然走了进来,看着苏澄道:“皇上去御书房了,正派人去找你呢。”   她算算日子才想起假期已过,自己又要去御书房任职了,一时间心里大为不快,却又偏偏无可奈何,只能放下一桌子的美食赶紧过去。   “澄儿,”临走前任奕忽然拉住了:“这个……这个镯子……送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少年有些腼腆还有些紧张。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月的银镯,虽然有着精美繁复的花纹,但质地却十分普通,跟宫中盛行的玉镯有着天壤之别。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镯子,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生怕她会看不上眼。   下一刻那镯子却被她拿去,欣喜的戴到了手上:“好漂亮,哪儿来的?”   “……你……喜欢吗?”   “喜欢啊,这可比那些个玉石翡翠强多了,我这天天一会儿爬树一会儿翻墙的就适合戴这种东西,不然磕磕碰碰的就碎了。”   任奕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意,两只眼睛都被这笑意带的微微弯起:“你喜欢就好。”   “快点儿。”已经走出几步的阿山在前面催促,她赶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任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笑意久久没有散去。那镯子是他母妃的遗物,他已珍藏了多年,虽然早动了想将这东西给她的念头,但却犹豫了许久都没敢拿出来,今日终于交付了出去,好在她没有嫌弃…… ...    ☆、第027章 怒揍皇上   来到御书房的苏澄像往日一样坐在自己的专用桌案前看书,偶尔也写一写字。   任一两次伸手没有接到她递来的水,恼怒的将奏折往桌上一丢,张口叫来了程平:“给朕找根儿绳子来,长一点儿的,现在立刻马上!”   “是。”程平应了一声就赶忙出去了,虽然不知道他要绳子做什么,但还是不一会儿就拿了根细长的绳子走了进来。   苏澄自任一要绳子开始就是一脸莫名,见他拿了绳子走向自己后就更是诧异:“你你你……干什么?”   这皇帝少爷不会这么重口味吧?不仅对她有非分之想还要s.m?   “你别乱来啊,我宁死不屈,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起手腕将那绳子绑了上去,却只绑了她一只手。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绳子,见他绑完后就回到了自己桌边,坐下后还拽了拽,看到她手腕被拉扯的动了两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起了奏折。   苏澄这才明白他是要通过这种方法叫她给他端茶倒水,省的她老是只顾着干自己的不理他。可是直接开口叫她一声不就完了吗?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任一不再理她,她也只能无奈的绑着那根绳子看起了书,正看着忽然感觉手腕儿上的绳子动了动,便起来给他递茶。刚坐下不一会儿绳子又动了动,便只能再去给他递茶。   来回多次后任一本以为她会生气,可她偏偏就是忍着什么都不说,明明已经咬牙切齿了却就是不发作,让近半个月没见到她还听说她天天往任奕那里跑的他更是恼怒。   苏澄许久没觉得手腕上有动静,以为他是觉得折腾自己无趣便放心的看起了书,看着看着就提笔练一练字,正写着时手腕却被猛地一扯,一张写的好好的字瞬间被画上了一条长长的墨迹,惨不忍睹……   “……任……一!!!”   她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也完全忘记了直呼皇上名讳是多么大不敬的罪名,拍案而起就来到了他身边。   候在外面的程平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赶忙就要进去看看情况,进去后却见那手上扯着绳子的人竟鲜有的笑出了声,正乐不可支的看着她暴怒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被别人直呼了名讳而生气的样子。他一颗心脏这才回到了自己肚子里,拍了拍胸脯又退了出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就是打断了你两次好事吗你至于这么记仇吗!到底有完没完了还!”   他见她生气没由来的就觉得高兴,她越是恼怒他就越是开心,一脸挑衅的样子看着她:“你也知道自己打断了我两次好事?我还以为唐大小姐记性不好没印象了呢。”   “你让我煮酸梅汤我也煮了,让我在御书房伺候着我也伺候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有什么招一次使完别这么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折腾我!”   任一听她这么说嘴角挂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抓着她的手腕儿一把将她拉向了自己:“好啊,那你把之前打断我的那两次补给我,这样我就放过你,如何?”   苏澄脑子里顿时轰然一声巨响,最后一点儿理智也被燃烧的怒火焚烧殆尽,挥起拳头就向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轰了过去……   待她反应过来后几乎吓傻了,她她她……她竟然……打了皇上?!   被怒揍了一拳的任一也是傻了,她竟然……敢打他?!   “我我我……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被自己的一时冲动吓得魂飞魄散的她哪里还敢自称我,赶忙一边道歉一边跪了下去。   “你敢……打我?”   被她这一拳轰傻了的任一甚至忘了自称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奴婢……奴婢一时糊涂,还望皇上……”她边说边抬起了头,这一抬头却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被任一脸上那发青的眼圈吓晕过去。   她不仅打了当朝皇上,还给他打出了个黑眼圈儿!这绝对是死罪中的死罪中的死罪中的死罪!   他见她这番表情就知道自己脸上一定不好看,赶忙叫来了程平,让他拿面镜子进来。   程平方一被唤进来就差点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下一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了面铜镜进来,直直的举到了他面前。   ……   ……   ……   “唐……扉!朕要诛你九族!!!”   跪在地上的苏澄脸上神色忽然一暗,有些失神的垂下了头:“奴婢……已经没有九族了……”   殿中一时静默,怒发冲冠的任一一肚子的火气愣是生生被她这一句堵在了胸前,发出来也不是不发出来也不是,气的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甩出了一句:“跟朕回养宁殿!”   可他前脚刚迈出御书房后脚却又退了回来,直拖到外面天色彻底黑了才离开,因为脸上这伤实在是……太丢人了!   一步一挪跟着他蹭回养宁殿的苏澄一直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只在他要求她过来给太医帮忙往他脸上上药的时候才挪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给他越发乌黑的眼圈周围涂抹药膏。   任一看着她神色黯淡的给自己上药,明明想要好好惩处她一番却又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怪怪的,七上八下好一番不痛快后终是先将她放了回去,决定待明日他想清楚了如何惩处她再让她过来受罚。   苏澄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出去,背影落寞清冷,似乎还在为自己已经不在的“九族”黯然神伤。   走出养宁殿的她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确定已经远离了养宁殿后才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两手合十对着天地一阵乱拜,就差跪下去了。   唐老爷子啊,万能的唐老爷子啊,苏澄这条小命真是多亏了你才活到了今日啊!您老人家再多保佑我几回吧,我回头给您多烧点儿纸,一定让您在阴间过的舒舒服服的,只要您不把我拉去陪您就行啊…… ...    ☆、第028章 打击报复   她一边拜着一边心有余悸的走向了清暖阁,刚一进屋就被任奕一把拉了过去:“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现在已是午夜子时,任一刚刚又把她带回了养宁殿过了这许久才放出来,中途还召了太医,实在不大寻常。   苏澄摇了摇头,紧接着却又点了点头。   任奕神色一沉,眼中染上一抹狠意,握着她双肩的手下意识的用力了几分:“他对你做了什么?”   她皱着眉又摇了摇头:“他没对我做什么,是我对他做了什么……”   任奕一怔,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我……我把他……给打了……”她紧接着说道。   “……什么?”   “我把皇上……给打了……怎么办啊任奕,他会不会杀了我啊?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就……就一时冲动,都不知道自己这拳头是怎么挥出去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她越说越心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慌乱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皇权至上,她却偏偏打了那坐在权利的最顶端的皇上。任一要想让她死的话只是一句话的事儿,那绝对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说不定她不止会死,还会死无全尸?   任奕心疼的将惊慌失措的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没事的,澄儿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我……”   少年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澄儿相信我吗?”   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少年满意的一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回去吧,安心睡觉,什么事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清暖阁的,但心中的忐忑确实因为他简单的几句话而稍稍平复。或许……真的没事呢?或许任一这个皇帝不一样?或许他心情一好就放过自己了?罢了……明日的事情谁知道呢……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   苏澄离开清暖阁后,任奕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   按照他今天收到的消息,任一是在回养宁殿后才召的太医,但是澄儿是在御书房任职,除了落水那回被带了过去以外,平日里向来不会去养宁殿。而她打了皇上的事情如果让旁人知道定会立刻炸开了锅,他不会现在才从她口中得知,所以……她应该是在两人独处时,也就是在御书房的时候打了他。   任一明明当时就可以将太医召过去,可他却没有,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澄儿打了他?而不想让人知道的原因是什么?恐怕不会是因为让人知道了会没面子这么简单……此事若让外人得知,即便他不想惩处澄儿也不得不做出处置,而殴打皇上这样的罪名就算不死也要发配边疆,所以说……他或许……根本就没想惩处她,而且还在……保护她?   任奕的神色又是一沉,并没有因为想到这点而觉得轻松,眉头反而因此皱的更紧了:任一,你已经在意她到如此地步了吗?   “小川。”他唤来了守在房梁上的人:“明日一早,小心行事。”   小川一愣,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座上的人怒视了回来,那阴沉如水的眼眸和坚毅的神情与平日里胆怯懦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小川被他眸子里散发出的寒意逼的倒退了一步,只能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房中再度安静下来,任奕眼神深沉似海。任一若只是为了一时的面子的话那么明日定会随便找个由头将她赐死,如若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更希望是哪种情况,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不愿她有半分损伤,所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翌日,苏澄果然一早就被程平派人叫了过去,但并不是去平日里的御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养宁殿。   养宁殿中,任一左眼眼周青紫,沉默不语的打量着她,许久才沉声开口:“朕近日都无法上朝,怎么办?”   苏澄微怔,半晌才嗫嚅道:“奴婢……不知……”   “朕心里这口恶气咽不下去,怎么办?”   “……奴婢……不知……”   “程平。”   “是。”被他唤了一声的人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折子,递给了跪在地上的人。   “朕伤了眼睛,太医说不宜过久批阅奏折,但是国事繁忙,也不能一直拖着,你给朕念,朕来批。”   啊?   苏澄立刻傻了眼,忙不迭的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一介小小宫女,怎能翻阅奏折干涉朝政。”   “不敢?”任一微微一笑:“朕这里有一道发配边疆的圣旨,就差填个名字盖个玉玺了,你说,写谁的名字好?”   “……皇上……”   “念还是不念?”   “……念……”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她打开那折子念了起来,有时念的磕磕绊绊,显然是还不能将奏折里的字认全。   苏澄念着念着就停了下来,实在不知下一句写的是什么,皱眉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意思和读音。   “过来。”任一示意她将折子拿过去,告诉她读音后却并没放她回去,而是一把拉住了她。   苏澄浑身一僵,双拳下意识的握紧。   “怎么?还想给朕一拳?”   “奴婢不敢。”她赶忙跪了下去。   任一浅笑,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的身体越发僵硬,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下一刻却见他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伸手拿起桌上玉笔,用笔尖舔了舔砚台里乌黑饱满的墨汁便在她脸上画了起来。   她即便不看也知道,他在她右眼周围画了一个圈儿!   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他画完后看着她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朕的眼睛没好之前你脸上的这个圈不能掉。”   “……可是……奴婢……要洗脸啊……”   “那就别洗。”   “……可……您这眼伤……估计怎么也得十天八天的才能散去……”   “那你就十天八天不许洗脸。”   “……那……奴婢……还要出门啊……”   “带着这个圈出门。”   “……我……”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他指尖有意无意的在一旁的圣旨上轻轻点了点,想要说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应了声“是”便退回去继续念起了奏折。 ...    ☆、第029章 侍疾   此时,九华殿中,芸香从殿外走了进来。   “娘娘,太医院的人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似乎是皇上下了死令。”   “……其他人呢?”   “养宁殿的小安子远远地看见了一眼,说皇上似乎不是生病,而是……受伤了。”   受伤?孟楚玲握笔的手一抖,笔下工整的字迹顿时出现了一抹瑕疵。   “听说是伤在脸上,而且像是……被人打的……”   孟楚玲放下手中玉笔,眼神远远地看向窗外:“……唐扉?”   “这……他没直说,这种事情皇上既然没提谁也不敢妄自揣测,万一让皇上听了去谁知会不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动了杀意呢,就小安子那张嘴还是千方百计才撬开的。不过这样也好,若真是那唐扉的话想来她也活不过今日了,听说她刚刚被召进了养宁殿,没准儿待会儿就会被随便安个什么罪名赐死了。”   “赐死?”女子唇边挂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皇上若真要赐死她的话她昨晚就死了,又岂能活到今日。”   “……那……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就这么算了?”   “失策啊……一不小心就爬上来一只小蚂蚁,还爬进了皇上心里……”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   孟楚玲玉手微抬,示意她无需多事:“皇上此刻正将她放在心尖尖儿上,必然会借故让她陪伴在侧。而他受伤却对外称病,各宫妃嫔定会争相前去侍疾,皇上既不愿他人知道此事那便不会相见。此时若是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妃嫔们又知道皇上独独只见她一人……你说……她们会怎么想?”   “那……要不要奴婢再去把这火烧的旺一些?好让他们早日动手?”   “不必,唐扉既有这个本事屡次化险为夷那就必不是一个全无心机的傻子,我们就算煽风点火那些妃嫔也未必能成事。顺其自然吧,即便唐扉此次无事,那其余几个妃子也定会因为频频觐见要求侍疾而招惹皇上心烦,无论如何对我们都是好的,何必非要站到一边呢。”   “是。”   …………………………   清莲殿中,宸妃周荷听闻皇上身体不适后赶忙命人收拾一番前往了养宁殿,养宁殿大门紧闭,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甚至连通报也没去通报。   “本宫心念皇上身体前来侍疾,你这般阻拦是有意和本宫过不去吗?”   “娘娘这话说的,奴才哪儿敢啊,实在是皇上交代了,谁都不许进去。奴才这前脚把您放进去,后脚脑袋就要落地,奴才这脖子上可就只长了一个脑袋啊……”   “你……皇上既是病了那身边更应有个贴心人照应着才是,你好生通传一声皇上不见得就不让本宫进去,你这连通传都不去是什么意思!”   “皇上养病期间实在不宜多受打扰,刚刚德妃娘娘和林美人过来也都没有通传啊,您就体谅体谅奴才,让奴才多活几日吧。况且皇上那儿有唐姑娘伺候着呢,也无需劳烦娘娘金尊玉贵的身子前去照料,您就放宽心好生等着皇上病愈了去清莲殿找您吧。”   “唐姑娘?唐扉?你说她在里面?”   “是啊,唐姑娘聪慧伶俐,定能将皇上伺候好,让皇上的病早日好起来,您放心回去,用不了几日说不定皇上就去找您了呢。”   周荷捏紧手中绣帕,秀眉因为骤起的怒意而紧蹙在一起,甩了甩袖子就转身离开了。   唐扉,唐扉,每次都是她!这个贱人!这个狐媚子!上次没能除掉她算她走运,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自此以后任一近半个月没有上朝,让朝中诸臣将所有事宜都写成折子直接递到了养宁殿中。   众人只听说皇上身感不适,却并不知道这其中隐情,太医院也是对他的病情缄口不言,只道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各宫妃嫔几乎日日前去养宁殿前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一再表示想要进殿为皇上侍疾。任一不堪其扰,索性将门口的小太监都撤了回来,只留了几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侍卫守在门口,避免她们自作主张的闯进来。   这些想要侍疾的人中唯独没有静妃赵欣儿和良妃孟楚玲的身影,赵欣儿因为有孕在身确实不便前往,便只是命人送了些进补的东西过去聊表心意。   孟楚玲起初则是连东西都没有送,只在另外几宫妃嫔渐渐消停后才让人送去了一张自己亲自研究抄写的养生食谱,意思是皇上若愿意看的话就看看,喜欢就命人照着做了,若是不愿意看那就不用呈上去了,丢了便是。   养宁殿中,苏澄仍旧在念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奏折,写这些奏折的大臣不知是为了显示自己博学多才还是什么,尽喜欢用些生僻的字眼,害得她经常认得上句不认得下句,适应了好几日才能断断续续的将一本折子完整的念下来。   “有病吧……”她念着念着就皱起了眉,下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啊?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她赶忙闭了嘴。   “说。”   “真的……没什么……”   “那你是说朕有病?”   “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就……就这折子……说粮食丰收就说粮食丰收好了,还说自己都长胖了几斤几两,不知道的还以为丰收的粮食都被他吃进肚子里了呢……”   噗……任一忍不住笑出了声,让她把折子递了过去,直接在旁边批了一句:“汝食之乎?”   噗……这回换苏澄笑了出来:“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说不定真是被他吃了呢。”   她失笑,这几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下来:“你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折子吗?好多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啊,还有的罗里吧嗦说了半天其实就两句重点,我看着都嫌费眼睛……”   “这些大臣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在做事自然有事没事都要写点儿东西上来,好像生怕朕会因为他们少上了两本折子就克扣他们的俸禄似的。”   “那最后不就是加大了你的工作量吗,他们作为朝臣应该是帮皇帝分担才对,怎么反倒成了负担了。” ...    ☆、第030章 葡萄   任一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很是赞赏。   她察觉出这话有些干涉朝政之意了,赶忙闭嘴退回去接着念折子。   “等等,”他叫住了她,伸手拿起一支笔递了过去:“把你觉得是废话的全都划掉,朕只听有用的东西。”   “啊?”苏澄一惊:“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批阅奏折呢?让人知道了要杀头的!”   “你已经阅了,还差批吗?再说除了朕,谁敢杀你的头?”   “可是……可是……真的不合适啊……”   “朕再听见你念一句废话便往这圣旨上添一笔你的名字,看看什么时候能添完。”他说着又点了点那道发配边疆的圣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我……”   该死的!打了皇帝果然是没好下场的!完全被他拿捏在手里了!   苏澄愤愤的拿起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起来,自己先大体通读一遍才将精简过的折子念给他听。当然也只是删掉了那些类似胖了瘦了的句子,不确定有没有用的还是留了下来。   任一对此很是满意,乐得清闲的边吃水果边欣赏她为自己删改奏折的模样,只在她将折子递回来的时候才抬手批阅一下。   当天的折子发回给各个官员之后,那在折子中说自己胖了的官员赶忙将私吞的钱粮尽数拿了出来。而朝中诸多大臣在看到自己被批改的面目全非的折子后也是一阵心惊胆战,不知皇上到底是何用意。   之后几日,有些朝臣的折子仍旧是被划掉了大部分内容,有些朝臣的则是直接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家由此也渐渐摸清了皇上的风格,看出皇上这是闲折子太过冗长了,奏折上便不再写些华丽的辞藻或是通篇陈词滥调,尽量极尽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苏澄的工作量也因此减轻了不少。   因为她从自己的桌案前来来回回的起身给他递折子实在麻烦,任一索性就在自己桌边给她放了把椅子,让她就挨着自己改折子,改完了直接往旁边一放即可,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了。   苏澄起初觉得不妥,但一想反正这又不是龙椅,坐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无所谓了,安心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有时看到几句好笑的还忍不住边笑边念给他听。   任一以前从来没觉得批折子也是一件开心的事,现在却时常就这么跟她一起笑出了声。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不像起初那般生硬,倒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共同说着有趣的话题,聊到兴起时捧腹大笑,她不像个丫鬟他也不像个皇上,就这么笑闹着度过了一天。   这日她依旧在低头删折子,任一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葡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吃着吃着就顺手递了一颗到她嘴边。   她边看折子边张口吃了进去,一点儿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   任一微怔,直到她将那颗葡萄咽了下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却又上瘾般的又递了一颗过去。她仍旧是毫无意识的吃了进去,边吃边提笔划掉了折子上的两句话。   就这么一颗接一颗,嘴里都快塞满了的她终是不耐的挥了下手挡开了他,扭头就说道:“没看吃不下……”说完才反应过来刚刚吃的这些竟然都是任一喂给她的,一惊之下不小心被包在嘴里的葡萄噎住,剧烈的呛咳起来,葡萄汁葡萄渣喷了任一一身。   她喷了他之后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还笑了起来,指着一身狼藉的他乐不可支。   任一心下恼怒,趁她开怀大笑的时候揪起一颗葡萄又塞到了她嘴里,差点儿害她直接吞了下去。   她顺手揪起一颗葡萄向他砸了过去,房中葡萄大战顿时开始,直到几盘葡萄都消耗完毕才宣告结束……   苏澄傍晚时照例来到了清暖阁和任奕一起用膳,路上仍旧有人对她脸上用墨汁画的黑圈儿圈儿指指点点,不过这段时间下来她也习惯了,觉得没什么,大方的接受着众人的围观,只是觉得每次洗脸的时候实在麻烦,还得避开它,不然稍微洗掉了一点儿任一就要给她画个更大的补回去。   来到清暖阁后各种食材早已备好,她随意炒了几个菜便和任奕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原来任一这个皇帝也没那么坏,最起码没那么小心眼儿,虽然时常变着法儿的折腾折腾她,不过倒没真的下旨杀了她,而且接触下来其实也不是那么冷漠,也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大男孩儿,硬撑出皇帝的气场罢了,平日里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诶?你怎么不吃了?”她看了看不知何时放下筷子的任奕。   “……澄儿近日……总是提起他呢……”   “啊?有吗?”   “恩。”   “呃……可能这两天接触的多了吧,其实这人倒真是挺不错的,没我之前想的那么坏。”她不甚在意的又说了一句。   任奕神色一暗,头垂的更低了,对桌上食物再提不起兴趣。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少年犹自垂首:“澄儿明明跟我在一起,心里却总想着别人……”   噗……苏澄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这吃醋的样子,抱怨的口气,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儿。   “好啦好啦,我不说他了,吃饭吧。”   “……吃不下。”   “吃饭啦……”她说着拉起他的手将筷子硬塞到了他手里。   任奕稍稍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桌上吃食又看了看她,忽然抬手伸向她的面颊:“脸上有东西。”   苏澄下意识的停了一下等他帮她把脸上的东西拿掉,下一刻却见他忽然倾身凑近,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少年则腼腆的转过了头去,拿起筷子吃起了饭,几乎将脸埋进了碗里。   她回过神后微微一笑,和他一起开心的吃起了晚饭,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的解决掉了桌上的食物。 ...    ☆、第031章 求情   半个月后,当朝皇上任一终于“病愈”踏出了养宁殿,但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却只去过後宫两次,一次是有孕的静妃赵欣儿那里,一次是良妃孟楚玲那里。其他各宫妃嫔虽一再示好他却是见也不见,连带着他们送来的东西都一并拒之门外,简直和之前“生病”时没有两样。   原本对御用宫女苏澄心生嫉恨的几宫妃嫔此时哪还有空再跟她计较这个,纷纷明里暗里的向她示好,希望她能在皇上面前替她们美言几句,让皇上抽空去她们殿里坐坐。   但同样备受冷落的宸妃周荷却不在其列,早已对苏澄恨之入骨的她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杀了她,哪里肯低下这个头去找她帮忙。   九华殿中,芸香不屑的撇了撇嘴:“那几宫娘娘可真是墙头草,前段时日还恨那唐扉恨的什么似的呢,现在就巴巴儿的跑去找人求情去了,真是没骨气。”   孟楚玲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在纸上继续练着字:“这有什么不好,越是这样的人越上不得台面,也就越入不了皇上的眼。”   “可是若那唐扉当真帮她们求了情,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们!”   “她若不求情还好,她若当真开口……那才真是让这些人再无翻身之日了。”   芸香不解:“……娘娘这是何意?”   “这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受得了自己在意之人将自己推往别处呢?更何况是像皇上这样心高气傲人。唐扉若真为她们求情,皇上不仅会生她的气,还会连带着看那几宫的人更不顺眼,她们哪一边都讨不了好。”   “……哈……那这几宫娘娘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那唐扉到底会不会帮他们求情啊?她若不开口的话……”   “她开不开口都不重要,皇上现在一颗心全都扑在她身上,本也不大会往那几宫去,如此一来……几宫妃嫔又会认为是她不愿帮忙……那么……”   她并没有再说下去,将手底下写完的字拿起来看了看,觉得不错,转头交给了芸香:“拿去存起来。”   “是。”芸香笑着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房中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另一侧,“伤愈”后的任一仍旧让苏澄帮她整理奏折,只是无需她再念给自己听,只要把精简过的折子递给他就是了。   而御书房中苏澄以前专用的那张桌案也撤走了,现在她每日都是和他共用一张桌案,就在他身旁删改奏折,删完直接往旁边一推,他顺势就拿去阅览批改了。   这天他正埋头批阅她精简过的奏折,忽然听她一边吃着桃子一边说道:“对了,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他一边写着朱批一边问着。   “你抽空也去去那几个娘娘美人儿的殿里呗,他们这段时间天天的来找我求情,烦都快烦死了。”   正在批阅奏折的任一动作微滞,心口似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十分难受,脸色也因此不大好看:“怎么,让你批了几天奏折你就连朕的後宫之事也要管了吗?”   “不是,我才懒得管呢,主要是她们老来找我,威逼利诱的,我这……”   “威逼?”任一眉头一皱,眼中浮现一抹寒意。   “不是不是,”她放下手中啃干净的桃胡,拿起一个新鲜的桃子削起了皮:“就是她们老派人去我那儿找我,说这说那的,有时候在我那儿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我又不好轰他们走,可又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他们既然来了我总不好亏待他们吧?只能把我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好吃的拿来招待他们,一次两次的倒还好,天天这样我哪儿供的起啊?你赶紧打发打发他们吧,不然我非被吃穷了不可!”   他无语:“……你让朕去他们殿里……就是为了你的吃食?”   “呃……倒也不全是,还为了她们。你说她们这一个个的,花容月貌的,嫁了你之后就只能眼巴巴的等着你过去。你宫里一共七个妃嫔,就算轮番来一人一个月也就只能轮上四回,其余几天你还得休息休息。这深宫大院的,她们得多空虚寂寞啊。”   任一听着她这番话脸色越来越黑。这丫头……竟将这种事情这般直白的说与他听,还理直气壮的!而且……她说的休息休息是指的什么?!   “还有你啊,”她的矛头又忽然指向了他:“你说你这十**岁的……”   “朕今年十七!”他咬牙切齿,怒目相视,她竟连他的年龄都不知道?!   “哦,十七八岁的,反正……就是……正身强体壮的时候,按理说应该更有这方面的需求才对啊。”   需求?   噗,任一差点儿喷出了一口鲜血。她……她……她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她仍旧低头削着手中的桃子,丝毫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你就应该没事儿多往他们那儿跑跑,回头小黑屋一关,黑灯瞎火**的,你也发泄了他们也满足了,相安无事一拍即合,多好!”   “你……唔……”他刚要伸手掐她的脖子却被她直接转身将那削了皮的桃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堵得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愤愤的将那桃子拿下来咬了一口,气愤的目光中却又有一丝欣慰。他不爱吃桃子皮,她是记得的。   之后几天,任一确实每晚都去了不同的宫中,他心中其实是不愿去的,但那“威逼”两个字却让他有些担忧。确实,他若是不去的话那几宫妃嫔很可能会记恨她,即便现在没有威逼也不保证以后会不会。他一想到她可能会因此而置身险境就抬脚迈出了养宁殿,罢了,谁让这个女人……总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呢……   得知消息的孟楚玲手中茶杯杯盖儿磕在杯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神色微变。皇上……为了保护她竟然宁可听她劝告去别人宫中吗……她还真是……又小看了她…… ...    ☆、第032章 谢雨台   冬意渐浓,十二月底的昭国皇城京兆迎来了第一场雪,雪花洋洋洒洒的铺满了青石小路,贪玩儿的孩子迎着飞雪奔跑嬉闹,清脆的笑声如铜铃般悦耳。整个皇城乃至皇宫都沉浸在浓厚的年节气氛中,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张灯结彩。一时间从普通百姓到宫中众人都被这喜悦的气氛包围,连同着心中的戒备和警觉都松懈了一些。   苏澄披着厚厚的斗篷和任奕一同走在御花园中,两人难得一起出来,一边欣赏着一片开的正好的红梅一边开心的聊天。任奕时常伸手给她掸去一些落在风帽上的飞雪,她反而时常挑动花枝弹得他一身雪花。   他也不恼,只是笑着任由她嬉闹,宠溺的看着她像个孩子般东奔西跑,偶尔提醒她小心,注意脚下不要摔着。   “扉儿。”两人笑闹间忽闻谢雨台上传来一阵呼唤,抬头望去正是已经怀有六个多月身孕的静妃赵欣儿。   “静妃娘娘?”苏澄微微吃惊:“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这里景色十分好,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好啊,你等我啊,我……”   任奕忽然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过去。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楼台上的静妃,转身对他粲然一笑:“没事儿,我就上去看看,离她远点儿就是了,再说了,不是有你陪着我呢吗。”   少年微怔,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陪她一起走上了那高高的石阶。   谢雨台近在眼前,任奕警觉的看着那怀有身孕的人,生怕苏澄离她太近而受到什么牵连。   苏澄边爬边笑:“也亏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能上来,我……”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脚下一滑,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紧盯着那孕妇的少年本能的伸手去拉,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手指刚刚触到她的指尖就见她整个人重重的跌落了下去……   “澄儿!”   “扉儿!”   喊出那声扉儿的除了谢雨台上的静妃外还有远远地看到她而下意识的走过来的任一。   两人同时向滚下台阶的苏澄奔去,任奕脚下一滑险些和她一样滚了下去,踉跄着赶到她身边时却见她被先一步赶到的任一一把抱了起来,匆匆去往了养宁殿的方向。   “澄儿,澄儿……”他徒劳的呼唤着,却只能看着她被人抱在怀中渐渐远去,终是在漫天飞雪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台阶上摔下来的苏澄额头血流不止,躺在养宁殿的床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太医院众人尽数被叫了过来,连原本在宫外休息的太医院院首林启德都被紧急召入宫中。   众人好一番忙碌才止住了她额头鲜血,上好药后仔仔细细的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林启德忙完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还好唐姑娘摔下来时戴着风帽,不然这伤势再严重几分怕是不好啊……”   任一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紧紧握住昏迷之人露在外面的一只小手,让林启德在外候命,其余人等先行退下。   众人散去后他默默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傻子,下着雪往那上面爬做什么,不知道危险吗?   昏迷之人眉头微蹙,似乎在为额头上的伤口感到疼痛,他不知所措的伸手想要给她揉一揉,却又反应过来那伤口碰不得,便只能这么默默地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在床边不知坐了多久。   “皇上。”程平皱眉走了进来,这已经不知是第几趟了:“静妃娘娘还在外面候着呢,这都两个时辰了,奴才说什么她也不肯走啊……”   任一仍旧丝毫不予理会,只是凝神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程平左右为难,只能冒着惹怒他的危险继续说道:“这外面还下着雪呢,娘娘又是有身子的人,怎禁得起这般久冻啊……”   坐在床边的人沉默良久,终是松口准了她进来。   程平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赶忙出去传达圣意,待她进入房间之后才将之前命人摆放在她身旁的那几个炭盆都撤走了。   赵欣儿走进房中,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中隐隐泛起一层泪光,向前走了几步,挺着个大肚子跪到了地上。   “娘娘,您……”贴身丫鬟蓉儿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阻拦却见皇上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只能闭口不言。   赵欣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么静静的跪着,跪到两腿发酸也没有起来。   昏迷中的人渐渐转醒,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你醒了?”任一紧张的问道。   苏澄只觉得额头疼痛难忍,刚想伸手碰一下却被他伸手拦住:“别动,伤口上着药呢。”   上药?她仔细回想一番,这才想起自己登上谢雨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妈蛋!爬个台阶都能摔下来,自己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她边想着边转头看了看周围,却正看见跪在地上的赵欣儿,要不是失血过多头晕的厉害的话估计她能吓得从床上蹦起来:“你……你让她跪着干吗?她怀着孕呢……”   任一一愣,赵欣儿也是微怔,下一刻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扉儿……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上去,不该让你爬那石阶,对不起……对不起……”   苏澄有些哭笑不得,费力的想要挣扎起身。任一见状赶忙扶了她一把,让她靠着枕头勉强坐了起来。   “我自己要上去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啊……你赶紧起来吧,别老跪着。”   赵欣儿摇头,仍旧跪在地上哭泣着。   “你快让她起来啊……”她费力的向任一说道。   “起来吧。”任一这才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赵欣儿在蓉儿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跪的酸麻的腿脚直打颤,不扶着蓉儿几乎都站不稳。偏偏任一看也不看,自始至终不曾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    ☆、第033章 一孕傻三年   “让人给她搬把椅子……”苏澄皱眉,这家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人家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任一觉得有些恼火,若不是这赵欣儿没事在上面叫她的话她根本就不会上去,她刚刚险些摔死,一醒来却帮着别人说话,真不知道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程平!赐座!”他虽然不满,但还是依她所言让程平搬了把椅子过来,只为不想让她再这样费力的说话而已。   “你没事爬到那谢雨台上做什么?”他终于主动开口对赵欣儿说了句话,但口气却十分不好,脸色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赵欣儿垂首,声音中还带着些哽咽:“臣妾……臣妾听闻……谢雨台乃皇室祥瑞之地,每每初雪时分更是凝聚了天地灵气,对腹中胎儿尤其有好处,便想着……便想着上去呆一会儿……后来无意中看见扉儿,就唤了她一声,想让她一同上来赏景……谁承想……谁承想却害的她险些丧命……”   任一和苏澄听到这儿脸上神情都是微变,他们都不是傻子,这样的传言和她今日摔下台阶的事放到一起未免有些巧合。而且当时地面上的积雪尚薄,若非有人有意为之按理说也不会那么快结冰。   想来是有人在确定赵欣儿上去了之后故意向地上洒了些水,如果她当时没有一时兴起叫苏澄上去一起赏景的话,那么今天摔下来的……就说不准是谁了……   苏澄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为这宫中的暗潮汹涌感到十分无奈,同时暗骂封建迷信害死人,都说一孕傻三年,这赵欣儿本来就不聪明,怀孕以后智商明显更低了,这么明显的陷阱竟然也往里跳,害的她平白无故的替她摔了这么一下。不过也好在摔下来的是她,不然若换做她摔下来,说不准就一尸两命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后赵欣儿便满怀愧疚的先行离开了,一路在蓉儿等人的护送下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宫中,生怕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   她前脚刚走苏澄便也挣扎着要起身离开。   “干什么?”任一微恼,瞪了她一眼。   “我得回去……”   刚刚任奕眼睁睁的看着她摔了下去,此刻定然心急如焚,她再在这里呆着的话估计他要急疯了。   “今晚就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许去。”他不容置疑的开口。   啊?在这儿呆着?有没有搞错,她才不要呢!这养宁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今天只是倒霉替赵欣儿摔了一下,改明儿说不定人家就真把矛头指向她了,她呆的这儿那纯粹是作死的节奏。   “我真得回去……”   “朕说让你呆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他又拿出了皇上的架子压她,但这段时间她跟他相处惯了,早知道他根本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嘴皮子上耍耍狠罢了,便仍旧掀开被子往床下走。   “你……”   “任一,”她轻声解释,声音有气无力,让任一不忍打断:“我今天在你这儿呆一晚的话明天就成了全民公敌,静妃娘娘一介妃嫔有众人拥护尚且都避免不了受人迫害,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宫女哪儿能跟他们这些贵人玩儿得起啊……”   任一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今日之事摆在眼前,确实是这宫中的阴谋诡计伤害了她,即便针对的目标原本并不是她,他也无从辩驳,只能看着她固执的起身穿鞋往下走。   刚刚站起身的她脑袋一晕身体一晃眼看着又要倒过去,他赶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避免了她再度摔倒。   “我派轿辇送你。”   “不用,我没那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来,知道他是当真要急,她再拒绝的话只怕今晚真要留在这儿,便只好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算了,她也确实是没什么力气,而且头真的好疼好晕啊……   任一看着她坐在轿中渐行渐远,微皱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别的女人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就立刻要死要活撒娇扮柔弱,她却是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强忍着,真不知道怎么生了这么一副硬骨头!   苏澄刚刚回到自己房间不久任奕果然就赶了过来,她靠坐在床上看着他微微一笑:“来了?”   “怎么不好好躺着?”他赶忙走过去坐到床边。   “等你啊。”   “……知道我会过来?”   “恩,如果任奕受伤了的话我也会过去的。”她微笑说道。   “……澄儿,”少年的声音微微哽咽,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我明明就在你身边的……明明就在你身边的……”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轻轻拥住他,虚弱的身体让她觉得抬手都费力。   “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澄儿受伤,再也不会……眼看着你从我面前离开……”   “我哪儿离开你了?这不是太医给我诊治去了吗……”   他微微抬头,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静妃生产前都不要再靠近她了,好不好?”   她失笑,苍白的脸色因为这抹笑容稍稍有了一些光彩:“好,都听你的。”   少年微怔,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就觉得无比温暖,似乎心中那黑暗的空洞被填满了一般,下意识的稍稍倾身,向着捧在手中的那柔软面颊缓缓靠近,渐渐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渐渐地……覆上了那没有什么血色却依旧温软的双唇……   苏澄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温度,少年的吻清浅温柔,似乎怕碰坏了她一般,在她唇边轻柔辗转。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个瘦弱的少年没有任何抵抗力,她没由来的觉得他亲近,没由来的想和他在一起,没由来的……稍稍抬头回应了他……   许是身体太虚弱了,她就这样在这清浅的亲吻中睡去了。任奕看着她娇柔的睡颜,给她把了把脉,确定她无事后才将她放在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 ...    ☆、第034章 拔舌   翌日,宸妃周荷的清岚殿中惨死了两名宫女,两人死时满脸血迹,经检查后方知原来是被人拔了舌头。   周荷得知后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后之后觉的她直至此刻方才明白,原来她所做之事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她并不是运气好几次行事都没被发现,该知道的人早已知道了,只是没有直接拆穿她罢了……   自此以后她便真的老实了下来,不敢争宠,不敢闹事,甚至不敢轻易踏出自己的殿门。   养宁殿中,刘铮向正在座上看书的任一汇报情况:“那两个小宫女已经死了,报的是病亡,但微臣去看过,两人……都被拔了舌头。”   任一轻轻合上手中书卷:“拔舌?她也当真够狠绝的。静妃身边那个偷偷往地上洒了水的小太监呢?”   “已经处置了。”   “下去吧。”   “是。”   九华殿,孟楚玲轻轻放下手中杯盏:“拔舌?也亏她能想出这种法子向皇上认错,倒也不完全是个傻子。我们的人呢?没出什么问题吧?”   “娘娘放心,这谢雨台的祥瑞之说现在宫中人人皆知,断查不出是从咱们这里传出去的。况且咱们又没跟那静妃说,是宸妃自己听了没事派人跑去说与静妃听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那就好,下去吧。”   “是。”   清暖阁,阿山将两条血淋淋的舌头摆在了任奕面前。   “拿去喂狗。”少年头也没抬,继续描画着画像中的人。   画中之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灵动的跃然纸上。他将画像画好后满意的拿起来看了一眼,又似乎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重又放了下去,拿起笔在她嘴唇上又添了两笔。   澄儿的嘴唇很好看,还很……柔软……他总觉得画不出那种感觉……因为她真的……太过美好了……   苏澄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过的并不算好,头上的伤让她疼了许久,每次换药都是一种煎熬。   那伤确实严重,太医说很可能会留下疤痕。   任一和任奕听说后都是眉头一皱,一个把太医怒斥了一顿,说她脸上要是留了疤他就杀他全家,一个皱眉沉默了整整一天,不断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伤在额头又不是伤在什么显眼的地方,而且在这个世界又不用拍戏,也不用担心会因此掉了身价。   “没事儿啦,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她忍不住又对埋头自责的任奕说道。   少年仍旧不吭声,犹自低头沉默着。   “你不会是嫌我丑吧?我留了疤你就不喜欢我了?”   “不是的,我喜欢……我……我喜欢澄儿……澄儿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我……”   苏澄故作轻佻的挑了一下他的下巴:“那不就完啦,有没有这个疤又有什么关系。”   任奕尴尬的低下了头,他头一次当着她的面这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头一次将自己的喜欢这么明明白白的坦诚在了她面前。   坐在床上的少女伸手拉住了他:“任奕,这宫里真麻烦,整日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等回头有机会我就逃出去,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再不用跟他们这些人相处了。”   任奕一惊:“澄儿……要去哪儿?”   “不知道啊,不过去哪儿都好过在这宫里吧?我本想等二十五岁可以出宫的时候在离开的,不过照现在这样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二十五岁,所以还是趁小命还在的时候赶紧撤吧,省的回头就算出去了也只剩一具尸体了。”   “胡说!”少年厉声打断了她,少见的对他黑了脸:“好好的怎么就尸体不尸体的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当什么真啊……”她吓了一跳,赶忙撒娇的扑进了他怀里,避免轻易不生气的他当真动怒。   任奕无奈的抱了抱她,犹自为她刚刚所说的离开担心着。她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难道她真的要离开吗?难道她真的……要离开他吗?   盛德七十三年就这样在一片白雪和鲜红的血光中度过了,苏澄额头右侧终究是留下了一弯新月似的疤痕,任一和任奕想尽办法也没能将其去除。   年后的第七天,上元灯节还未至,当朝皇上任一忽然下令携怀有身孕的嫔妃赵欣儿及一干宫人等前往京兆郊外的暖兰苑避寒。   往年冬天先皇在世时也时常会去,但今年因为尚在先皇丧期,所以此行也就取消了,却不想此时冬天已经过半,皇上却突然要启程前往。   朝中诸臣一时都是不明所以,直到听闻静妃娘娘身体畏寒,城中寒气已经伤了她的胎气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此行是要为静妃保胎,那么去了也就去了吧。   九华殿中的芸香眉头紧皱:“娘娘,这下儿可怎么办是好啊?皇上一旦带静妃离开,咱们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孟楚玲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他究竟是想带走赵欣儿还是想带走那另外一个人呢?他就这般怕她受到伤害,怕她卷入旁人的纷争之中吗……   “离开了也好,”沉默良久后她淡淡开口:“在宫外出点儿什么事情的话就更与咱们没有半分关系了。”   “娘娘的意思是?”   孟楚玲并未言语,提笔写了一封信递了过去:“交给父亲,告诉他小心行事,切莫露出马脚。”   “是。”   房中又恢复了平静,肤若凝脂的窈窕女子陷入了沉思。   犹记得那年春花开得正好,对旁人冷峻淡漠的俊朗皇子唯独对她露出了一抹笑意。她从此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可到头来陷进去的却只有自己,原来不过是拉拢权势的局,原来不过是家世背景的倚仗让他对她稍稍另眼相待。   即便如愿嫁了进来又如何?即便如愿看到他登上了九五之尊又如何?他心中的那个位置,从来不是她的啊……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至少他身边的那个位置,要是她的。 ...    ☆、第035章 许你十里红妆   任一一行人离宫时果然带走了苏澄,苏澄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却是十分欢喜,前两天刚说完要逃走今天机会就来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任奕刚听到消息时险些将手中饭碗扔掉,下一刻就直奔她房中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苏澄失笑,费了半天劲才从他怀中稍稍挣脱出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走呢,而且就算逃走了也不代表就见不到你了啊。你现在虽然没有封王,但是早晚会的,到时候你在宫外就会有府邸了,我偷偷跑去找你不就好了!”   “不要!”少年的声音下意识的大了起来:“谁知道那是何年何月!我若是十年不封王岂不是十年见不到你!”   “那我就等你十年呗,没关系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干。”她随口说道。   任奕一怔,被她这顺嘴说出口的像是诺言一样的话语稍稍震住了,回过神后却又换了一副失落的表情:“骗人……十年后你都二十五岁了,早嫁人了,哪儿还会记得我……”   苏澄皱眉:“啊?你不娶我啊?我本来还想着二十五岁嫁给你呢。”   这点她倒确实想过,想着到二十五岁“刑满释放”了以后离开皇宫就换个身份嫁给他,两个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再也不和这皇宫产生什么纠葛,只不过她现在想早一点儿离开了而已。   任奕彻底傻了眼,呆头呆脑的看了她半天,许久才支支吾吾的吐出一句:“你……你……澄儿……愿意……嫁给我?”   “一直都愿意啊,到你是,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要让我嫁给别人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边说边戳着他的胸膛,满脸质问之色。   “不是不是,”他赶忙解释,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我……我哪里舍得让澄儿嫁给别人啊……我是怕你……怕你离宫后就把我忘了……”   “我记性有那么不好吗?”她故意调笑。   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澄儿,等我,我一定会娶你的!我……我会……十里红妆,迎你入门!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的!”   苏澄轻笑:“傻瓜任奕,你就是最好的一切了。”   这简单的话语让少年心中又是一阵异动,动情的将她揽入怀中,寻着她柔软的红唇贴了上去。   和以往清浅温柔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带有一丝占有欲,不再满足于贴着她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轻触,而是在她柔嫩的唇瓣上反复流连辗转,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他看着她有些迷蒙的眼睛,不舍的又在她唇边轻啄了两下:“不许忘了我,澄儿,不许忘了我……”   依依不舍后面临的仍是分别,她随队伍一同离去时他就在远处默默的看着,心中除了不舍更多的则是暖意:澄儿,澄儿,今日我许给你的,来日定会给你……等我,等我……   …………………………   因为赵欣儿有孕在身,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有意放慢了速度,直至上元节当日才抵达了暖兰苑。   暖兰苑周围遍布温泉,连带着周边温度都要高上几分,苏澄在宫中穿的夹袄到这里竟是派不上用场了。   先一步赶来的宫人已经将这里收拾妥当,众人有条不紊的按照安排去了各自的住处,独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往何方,直到程平派人来接她,才随那小太监走进了一处以她的身份来说未免有些过于奢华的庭院。   “来了?”她刚刚走近院中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说话的正是在池边喂鱼的任一。   “…皇……皇上……”她私下里虽然有时会直呼他的名字,但在人前还是知道要守规矩,称呼他一声皇上。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她转头对那带她过来的小太监说道。   程平赶忙迎了上来:“没走错没走错,皇上在暖兰苑的这段期间吃住都在这里,处理公务也在这里,为了方便唐姑娘伺候笔墨,所以专门在别院给姑娘腾出了房间,姑娘住在这里就是了,省的来回折腾。”   啥???   苏澄差点儿疯了,有没有搞错!她还计划逃跑呢!这紧挨着皇上住她还怎么跑啊!   “不不不不用了!远点儿没事儿,我不怕折腾!”她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把她的东西拿进去。”任一不容置疑的开口。   “是。”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就生生的把她的包袱从她手中拽走了,和抢劫没什么区别,丝毫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这……这不合适啊……”   “这次出来除了静妃没有旁人,没人敢动你。”   “不是的……我是说……”   该死的,她难道要直说她是想逃跑吗?!   “不满意的话就直接搬到朕隔壁,朕旁边正好还空了一间屋子。”他悠悠的说道。   “不用不用!满意!特别满意!”她说着就急忙追上那小太监跟他一起去参观自己的房间了,生怕再停留片刻就住到他隔壁那间屋子里去了。   后来她才发现,程平说的话其实不对。他们不是专门在别院给她腾出了房间,而是专门给她腾出了一个别院。这别院除了她再无旁人,比她在宫中的豪华单间还要好上许多。院中还引入了一池温泉,时时散发着阵阵暖意,将这小院烘烤的比其他地方更要暖上三分。   她不禁感叹,这古代的房子就是不值钱啊,皇上的宫女都能有这么好的住处。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这暖兰苑中,还有七八个宫女挤在一间屋子里,别说是个别院了,就是个单间也没有。   暖兰苑中的日子过的倒也清闲,那些大臣通过之前几个月的奏折批改彻底摸透了皇上的脾性,折子中的废话越来越少,基本已经不用苏澄再删改什么了,所以她的工作渐渐改为帮任一将折子分类,按照所涉事宜或是情况紧急摆在他手边,他批改起来也越发轻松顺手。 ...    ☆、第036章 玛丽莲任一   这天她照例在给他整理折子,他正批改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从一旁拿起一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盒给她。   “什么啊?”她不明所以的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玉镯,只可惜她并不识得。   “把你手上那镯子换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朕的宫女多寒酸呢。”   苏澄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不换,这是任奕送我的,而且我不喜欢这些翡翠玉石,一碰就碎了,一点儿都不结实。”   任一批着折子的手一滞,脸上神色一沉。他只以为她手上那镯子是随处淘来的,却不想竟是任奕送的。   “这么破破烂烂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拿出手。”心中的不快化作刻薄的言语说了出来,却招惹的身旁女子立刻黑了脸。   “破破烂烂?对,你是皇上,你坐拥天下要什么有什么,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全都先紧着你。可你的东西再好不是别人需要的又有什么用,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堆破烂儿而已!”她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将一脸震惊的任一独自扔在了房中。   她竟然……为了任奕跟他发脾气?她竟然……敢不经他允许就自己离开?她竟然……把他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当做破烂?她……他真是惯坏了她!   苏澄离开时气冲冲的,守在门口的程平愣是没敢拦,就这么看着这个胆大包天敢跟皇上吵架的女子愤愤然的走了,连句话都没敢说。   也是,她还敢打皇上呢,吵个架算什么啊……   之后两天苏澄都没有跟任一说话,他让她给他整理折子她也照去,但只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不像之前还时常和他聊上几句。   任一自幼何时看过别人的脸色,纵然心中也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过分了些,却也断然不会开口认错。   他本以为他不跟她计较她与他吵架的事情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谁知她这脾气还发了这么几日都发不完,竟是理也不理他了!   她做完自己的事便又和前两日一样自行离开了,让任一更是觉得搓火,恼怒的将手中折子扔到了一旁。   当天晚上,苏澄又被叫去了任一那里,却不是去往书房,而是穿过拱门直接被人带到了院中一处温泉旁。   池中之人背对着她,露在池外的双肩线条锋锐十分好看,由此就可猜到他的身材一定十分健朗。   她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正纳闷儿间忽听他说了一句:“伺候朕沐浴。”   啥?   她眉头一皱,差点儿直接说出一句你有病吧。转过身理都不想理他,抬脚就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了她,显然是没有得到他的命令前绝不会放她离开。   “你到底想干吗?”苏澄有些气急败坏。   “伺候朕沐浴。”他从池中稍稍站起,还是那么背对着她不冷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每次他一想打压她的时候就会自称朕,拿这皇帝的架子压她。   苏澄愤愤的在原地站了许久,过了好半晌才挽起裤腿儿和袖子走了过去,抄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就开始“伺候”他沐浴。   一阵温热的泉水从任一头顶直接淋下,他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回头怒视她:“你干什么?!”   “给皇上洗头啊。”她说着又要将手中浸了温泉水的毛巾在他头顶拧一拧。   任一扭头躲了过去:“不用洗头!给朕擦背!”   她这才放过了他的头,愤愤的给他擦起了背。   池中之人越想越生气,连带着胸膛都微微起伏。   他本是想着她唐家小姐断然不好意思做伺候男子沐浴这种事情,想借此机会好好整治整治她,让她先向自己低头。却不想她竟当真不在乎这些,反倒借着沐浴整了自己!   “前面!”他忽然开口说道。   他此刻背对着她,她若要给他擦前面的话势必就要从身后环住他,他是赌气才说了这话,心中却又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苏澄心知他是有意要整自己,倒也不恼,只淡淡说了句:“皇上转过来啊。”   什么?任一一惊,显然没反应过来她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奴婢手短,您不转过来我怎么给您擦前面啊?来来来,转过来。”她说着就拉着他的胳膊要把他转过来。   “不……不……不用了。”他脸色微红,赶忙挣脱,拧着身子说什么也不转过去。   “那怎么行?您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又让奴婢给您擦前面,奴婢不好好表现的话岂不成了奴婢的错。”她再度伸手要拉他。   “我说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擦前面了还是不用我伺候你沐浴了?”   “都……都不用了,你出去!”   “切。”   苏澄不屑的将手中毛巾扔到地上,对他这种小孩子家的把戏丝毫不以为意。   “啊!”   洒满水的池边地面湿滑,她一个不注意就像那日从谢雨台上摔下去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任一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她虽然落入了池中,但是上半身却被他稳稳抱在怀里,不至于掉下去呛几口水。   她深深地出了口长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任一微微一笑,两个眸子里写满了不怀好意:“不用谢。”   说完便松了手,任由她啪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你大爷!!!   四面八方的水再次向她涌来,好在池水不深,她呛了几口之后便站了起来,但样子却十分狼狈。   此时的任一已经迅速上岸裹了一件外袍在身上,站在池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手不太稳,抱歉啊。”   苏澄咬牙切齿,手掌猛地向上一撩就撩了他一身水。   任一一怔,下一刻就像个孩子般蹲到池边开始还手。   一来二去,始终是站在池中的苏澄占些上风。   岸边的他一个心急就跳了进去,非要跟她拼出个高下似的。他刚跳进去没多久,就见对方忽然一手半捂着眼睛一手指着他下半身道:“鸟窝露出来了嘿。”   任一一惊,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穿的外袍已经在水中飘了起来,下半身正赤.裸.裸的呈现在她眼前。   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关键部位,此举却引得苏澄笑弯了腰,一边指着他一边大笑:“啊哈哈哈……玛丽莲任一……” ...    ☆、第037章 谋害   两人之间的不快因为此次事件暂时告一段落,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平静无波的过去了。转眼间到了四月初,静妃赵欣儿眼看着临盆在即,苏澄也早已做好打算,决定就趁她生产当日离开。这样既不会在她生产前添什么乱,又能趁着当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那里的时候趁乱逃走,成功的机会也定要比平常大一些。   周边的地势她早已了解清楚,暖兰苑西侧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她只要混出去走到那条路上应该就能逃脱。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自己那两块儿黄金腰牌一般没什么人敢拦她,她要出去应不是难事。   ………………………………   盛德七十四年四月十三,初春的暖兰苑花开芬芳,静妃那边儿一早就传来临盆的消息。随行而来的所有宫人恨不能都扎了过去,任一也早早就到外院儿候着,就等着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赵欣儿腹中之子在七八个月的时候就经几个太医断定是个男孩儿,一旦生下来就是皇上的长子,如若任一在册封赵欣儿为后的话那这孩子就是嫡长子,未来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一干宫人哪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生怕有点儿什么闪失。   偏偏天不遂人愿,这孩子从辰时一直折腾到下午未时也没露出个头,让所有人都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苏澄中午就趁着他们用膳的用膳,干活儿的干活儿的时候溜了出去,门口守卫果然没敢拦她,还以为她是要外出办事,轻易的就将她放了出去。   她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走到那条小路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爬上了一棵高高的大树,等着暖兰苑外挂起长长的红绸。   这是昭国的风俗,无论是皇室还是普通百姓家,孩子平安出声后都要挂上红绸以示吉祥,红绸越长代表的寓意也就越好,所以即便是最穷苦的人家也会放块儿红布在门口意思意思,没有的就是借也要借一块儿来。   暖兰苑中的宫女早已把红绸备好,就等着孩子落地后挂上去了。   苏澄跟赵欣儿关系本就不错,在她有孕后又几次亲眼见她险些被人陷害滑了胎,对这对儿母子自然就上心些,就想等看到那红绸挂出来确定他们母子平安后在离开,可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都没动静,在树上坐的屁股都疼了。   她扶着树枝站起了身,心想算了吧,这都到最后关头了,又有那么多人守着,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便准备从树上爬下去,带着她这小一年攒下的金银细软离开。   暖兰苑中,刘铮在任一耳旁耳语了几句。   任一听后先是一惊,紧接着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把她给朕找回来!绑也要给朕绑回来!”   “是。”   刘铮刚要转身,就听身后人又说了一句:“别伤了她。”   “是。”   确定他再没什么要交代的之后,他这才转身走了。   ……………………   暖兰苑外林荫小道旁的大树上,苏澄刚准备翻身而下就看到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远远地走了过来,脚步匆忙,神色慌张。   “那药渣呢?都带出来了吧?”一人问道。   另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都带出来了,一点儿都没留下。”   “那就好,被人发现的话咱们就完了,快走快走,赶紧离开这儿。”   苏澄心中猛地一沉,迅速的从树上爬了下去,盯着他们手上的东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两人都是一惊,没想到会突然从树上爬下来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宫女,还是个一看衣着就知道品级不低的宫女。   “我……我们……”   那拿药的人慌了手脚,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   另一个个子稍高一点儿的人起初也是吓得一个哆嗦,但紧接着眼中就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悄悄推了身旁的人一把,和他对视一眼后就朝苏澄冲了过来。   “你们……唔……任……”   她刚要喊出声就被对方用力捂住了口鼻,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无助的呜咽声。   她试图用手掰开对方捂在自己脸上的手,但手臂却被另一人制住,根本无法使力。   混蛋!   怒急的她抬脚就向身前之人的裤裆踹去,踹的那人当时就捂着裆跪了下去。另一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猛地一仰头向他撞了过去,顿时将他撞的眼冒金星,下意识的就松了手。   挣脱出来的苏澄顾不得头上疼痛,抬脚就向暖兰苑跑去,身后两人挣扎着起身要追,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脚腕儿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知从何处射出的两枚银针正扎在两人脚上,让他们寸步难行。   苏澄刚跑出几步就遇上了带人前来寻她的刘铮,赶忙大喊:“刘铮!刘铮!”   刘铮循声奔去,正要开口斥责她两句却见她火急火燎的指着身后两个人影说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说着就越过他继续向前跑。   刘铮不明所以,但见她如此着急也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当即命人将那两人拿下,自己则跟着她一起奔回了暖兰苑。   “娘娘,娘娘……”   她一路喊着一路闯进了静妃的庭院,将一众人等都吓了一跳。   外院的任一也是一怔,刚要开口问她刚刚为什么无故逃走却见她径直向里冲去,根本理都没理他。   守在静妃房门口的人要拦她,却被她一把掀开猛地冲了进去。   “娘娘,别喝那……”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房中场景吓住了,只见一个稳婆正一手捂着静妃的口鼻一手按着她的肚子,而她身下则是大片鲜红的血迹,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腥气扑鼻……   刚刚出生的孩子正被另一个稳婆捏着鼻子捂着嘴,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声,显然是打算把这孩子直接捂死……   “你们干什么!”   她嘶喊出声,嗓音尖锐的几乎划破了自己的嗓子,一把从那妇人手中夺过孩子,猛地把她踹到了一旁。 ...    ☆、第038章 惨死   因她刚刚的举动而同样见到这一幕的蓉儿也是傻了眼,下一刻尖叫着冲了上去,一把拉下跪在床边给静妃“接生”的稳婆,看向双目圆睁奄奄一息的静妃赵欣儿:“娘娘,娘娘!娘娘你怎么样?你别吓蓉儿啊娘娘……”   “……皇……皇上……”   躺在床上的人无力的喊着,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任一,任一!”   苏澄哭着喊出了声,哪里还记得在人前不能直呼他名讳的事情。   任一自刚刚那两声嘶喊后就知道情况定是不对,顾不得众人阻拦就冲了进来,见到的就是满眼的血腥和她怀中刚刚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哭声的孩子。   他一步步的走到床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扉儿……扉……”   赵欣儿无力的唤着她,她赶忙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我在,静妃娘娘,我在。你看,这是你的孩子,你和皇上的孩子。”   赵欣儿看了一眼那襁褓中的婴儿,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拉住了床边的任一:“皇上……求你……不要将孩子……给别人……求你……让扉儿……照看他……皇上……求你……”   任一面色沉重,拉起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握在手里:“好,朕答应你,朕不给她找别的母妃,就让扉儿照看他,让扉儿将他养大。”   虚弱的女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苏澄。   苏澄赶忙点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不待她开口便哽咽着答应了下来:“好,好,我帮你照顾他,一定不让别人再伤害他……”   “……名字……任安……平安之意……平平安安……可好?”   失血过多的赵欣儿已经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极尽简单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任一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同意了用她自己取的名字给这孩子命名。   赵欣儿无力的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抱抱那柔弱的孩子,苏澄赶忙将怀中襁褓递了过去,刚要放到她手中却见她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空洞的眼神中再无一丝生气……   “娘娘……娘娘……”   蓉儿哭喊出声,但再怎么悲戚的哭声也无法传到已经亡故了的人耳中。一介嫔妃赵欣儿,首个怀了皇上皇嗣的嫔妃赵欣儿,单纯无害的赵欣儿,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两个稳婆害死了,守在外面的一众人等却都茫然不知……   任一大怒,当即命人查清事实真相,不过半刻便从那几人身上查知,原来赵欣儿难产正是两个稳婆一手造成,她们有意在接生手法上逆行其道,使得本该早早出生的小皇子迟迟没有生出来,在时间拖得差不多后就说是娘娘难产,需要用药催产,又说房中其他人冲撞了娘娘,将其余人等都遣退了出去。   太医院院首林启德和另一名太医隔着帘子给静妃把过脉后开好了药方,蓉儿照着药方熬好了药,却半路被那另一名太医端走,换了那两名被苏澄发现的小厮加了大量红花熬煮出的汤药,那汤药虽亦可催产,但却极易造成血崩……   林启德自登上太医院之首后试药这种事情便都是旁人来做了,他不曾料到自己的同僚竟已被人收买,导致那并不是按照他开的药方熬出来的药被端了进去,使得静妃产后血崩,香消玉殒,再难挽救……   两个稳婆眼见着孩子生下来静妃却还没死,料定要捂死那孩子时她定会挣扎阻止,便狠了心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按着她的肚子加快了血崩的速度,只为让她速死……   静妃首次产子,哪里知道稳婆一直在旁有意为难,直到眼见着两人要伤害她和她的孩子才知道原来早已被人算计,一颗心几乎坠入谷底,想要挣扎却根本无力反抗,绝望之际苏澄闯了进来,撞破了房中之事,这才让她不至于无人察觉的枉死……   苏澄始终不敢相信,众目睽睽之下,一朝天子就守在外院,这些人竟然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害他的妻妾和孩子。   他们都疯了吗?这个世道疯了吗?这样一个甚至连牙牙学语都尚且不能的孩子他们竟也忍心下手?!   她知道在这样一个朝代,在象征着权利中心的皇宫定然会有许多明争暗斗,暗潮汹涌,但当现实首次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摆在她的面前,她终究还是难以接受……   看过刚刚出声的小皇子的林启德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跪了下去:“皇上,老臣无能,皇子殿下……皇子殿下他……”   “他怎么样?说啊!”   “小皇子的命虽是保住了,但是……因为长时间窒息,所以……身子十分虚弱,而且……而且……老臣不确定,这会不会对小皇子的脑部产生影响。就是说……小皇子将来长大后……或许……或许不甚聪颖……或许……或许……”   “或许是个傻子,对不对?”   苏澄冷冷的开口。   林启德惶恐的磕下了头:“老臣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多多少少可能会有些影响……老臣有罪,老臣身为太医院之首,却不知同僚中有此等败类,害的静妃娘娘枉死,害的小皇子也受到伤害。老臣……老臣愧对皇室,愧对先皇,更愧对皇上啊……”   林启德位居太医院之首,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轻易不会说出口,他如此这般说就是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孩子的未来,这孩子就算不是个十足的傻子也绝对聪明不到哪儿去了……   苏澄自静妃死后就始终面无表情,此刻却忽然抱着孩子跪到了任一面前。   任一一惊:“你干什么?”   “请皇上对外声明,静妃娘娘之子任安出生后身体孱弱,经太医救治无效随亡母同去,共葬于皇陵之中。”   “这怎么可能!他是我的皇子,以后回到宫中势必会被人见到,到时候……”   “他不会回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注视着他:“我会带他离开,终此一生都不会再回到皇宫之中,请皇上恩准。”   “……他是朕的皇子!”   “皇上是想要一个死了的皇子还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儿子?”   “……朕会保护他,朕会……”   “保护他?”苏澄一声冷笑:“像今天这样保护他?像保护静妃一样保护他?任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有你的保护所以静妃才会死,所以这个孩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的保护只会让更多人嫉恨他,只会让他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攻击的对象!他就算需要全天下所有人的保护也不需要你的!你放过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    ☆、第039章 失踪   任一怔在原地,语塞半晌,竟是对她这番话毫无辩驳之力……   “任一,求你了,这孩子即使长大了也不可能继承皇位,甚至不能帮你分担朝政,把他接进宫里只能平白让他因为那长子的名号而成为众人的目标。你答应了静妃让我照顾他,可是一旦回到宫中你要怎么向众人解释把他交给我这个宫女来抚养?届时他这个长子势必会成为各宫妃嫔争抢的对象,谁都会想以养育他的名义而占个育有长子的名号,而养育她的妃嫔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善待于他?你如果真的是想保护他,就让我带他走吧……”   “我……我可以立你为妃,我可以……”   “立我为妃?”苏澄一声冷笑:“你是想让我也一起成为众矢之的吗?你是觉得我之前被害几次还不够吗?你是非要见我也死了才甘心吗!”   任一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么的无力。   他掌握着天下大局,他将朝政处理的很好,他对前朝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应对自如,但是……他却保护不好自己身边的人,保护不好自己的孩子,保护不好她……   “……你……要去哪儿?”   沉默半晌他才幽幽开口。   苏澄深深的松了口气,知道他这已经是让步了:“随便哪儿都好,你不要派太多人跟着,不然露出马脚又会多生事端。   …………………………   当天,暖兰苑的红绸终究是没有挂出去,皇上的第一个小皇子不幸夭折的消息迅速传入了皇城,百姓一片哀戚之色,宫中众人却是各有所思。   九华殿,孟楚玲淡然的品着茶:“听说事情败露了?”   “可不是,那几人也真够笨的,竟被抓个现行儿,还好娘娘聪明,让大人留了一手。”   不日,美人林氏举家被斩,林氏自己也被一条白绫赐死在宫中。   林氏死前仰天高呼:“爹爹,你糊涂啊……”   而林氏一家被斩前,三品大员林世达则黯然垂首:“女儿,早知如此为父就不该按你说的做啊……”   此时,一张有着林氏笔记的信笺被作为案底收入存档。信笺上“除静妃,灭皇嗣”几个字尤为显眼,但那笔记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就说不清了……   四月十四日凌晨,不愿在伤心之地久留的当朝皇上任一率领一众人等连夜赶回皇城京兆,一驾不起眼的马车远远地跟在队伍后方,悄无声此的从队伍中分离了出去,向着另一个方向缓缓驶去……   车中婴孩安然沉睡,换下了宫服的苏澄静静的抱着他:平安,平安,我们离开那里,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从此以后,只愿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   任一回宫后向众人宣布御用宫女唐扉与静妃赵欣儿相交甚好,念及姐妹之情愿为其守丧三年,居于皇陵不出。   唐氏一族贤德之名再度掀起与于朝堂之上,已故的唐大将军已是封无可封,任一就将他两个较小的儿子分别追封为嘉陵王和贤德王,唐氏威名再度远播,引得百万将士军心高昂,誓死要以唐氏一族为榜样,向皇室效忠。   孟楚玲对此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看书习字。   三年,你要保护她三年,那好,我们且看三年之后……   半个月后,宫中的任一收到一条消息:唐姑娘无故失踪,遍寻不得,唯留下信笺一封交与皇上。   “任一,抱歉自己偷偷离开了,不用派人找我,你找不到的,而且一旦找起来势必会让人察觉,反倒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我并非有意想藏起来,只是你给我安排的地方实在有些太过显眼,而且知道的人太多,并不适合藏身……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待我安顿好后自会与你联系。八月初一让刘铮到小同村两岸桥上等我,我会想办法送信过去告诉你我和平安的近况,以后每年我会照此方法给你送两回信,让你确保平安安好。具体时间地点待下次写信时再告知于你,记住一定要让刘铮前去,我只认他不认别人。”   任一双拳紧握,将手中信笺攥的尽是褶皱,下一刻却又小心的将其铺平,仔细的将刚刚攥出来的痕迹一点儿点儿抚平。   这是一年才能收到两回的东西,他不舍得弄坏……   “皇上……这……找还是不找?”刘铮犹豫着开口。   “……让人去边境和风城守着,她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只能去投奔故人。”   “是,那……找到以后呢?”   “……她若自己在唐氏老宅住着就算了,若是……还有旁人……你且告诉她,她是朕的弃妃,谁若敢染指她半分,朕便要了谁的命!”   刘铮领命下去安排,任一则坐在殿中蓦然出神。   唐扉,扉儿……你是要带着平安去找你那心上人吗?找那个你曾愿意为他赴死的人?我不许,我绝对不许。你且等着,等我处理好这一切,等我确定自己可以保护你们,我定会接你们回来……   他只以为苏澄是要去投奔那不知是谁的心上人,却不知她其实早已不是当初的唐扉,而是跟唐氏一族完全没有关系的苏澄。这样的她哪里有谁可以投奔,自然是不会去往边境这种地方,这也让他派去的人迟迟没有寻到她的影子,愣是等到八月初一才从两岸桥上收到了她的来信。   而向来擅长跟踪寻人的刘铮竟然莫名的跟丢了那送信之人的身影,仍旧没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彼时,清暖阁中也是气氛阴沉,任奕坐在房中看着桌上那幅其丑无比的“奕”字,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阿山从门外走了进来才稍稍抬起了头:“在哪儿?”   “没找到。”   “没找到?”   阿山虽然平日里粗枝大叶,但真办起事来向来比谁都强,尤其是跟踪寻人这种事情从未失手,所以他才会派他去跟着刘铮,但是……怎么会没找到?   “奇了怪了,明明看见那老头儿拿着信在桥上交给了刘铮,结果一转眼儿人就没了。”   “……你是说……刘铮也跟丢了?”   “是啊,也不知她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老头儿,还挺会躲。”   找来?任奕心思微微一沉,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头儿怎么可能有本事同时摆脱刘铮和阿山的追踪……想来……是她自己易容改扮的吧?澄儿……你竟还有这种本事……可是……你连我也要回避吗? ...    ☆、第040章 村庄   任一收到的信中很简单的说明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大体也就是一切安好,不用挂心。   另外还附了一张她请人给孩子画的画像,画像上的小人儿玉雪可爱,但背景却是一片空白,除了那小人儿以外一笔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显然是她有意让人只画了孩子,避免他从任何一点儿多余的东西里看出他们现在的所在之地。   任一闭目垂首:扉儿啊扉儿,你的心思原来竟这般缜密……   此时桌边还放着另一封信笺,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没有了那画像,语气也更亲昵了一分,而信封上写的名字则是任奕。当然,这封信最终也没有交到他的手里……   …………………………   此时的苏澄正在一处民风淳朴的小村庄里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雇来的乳母正在房中给平安喂奶。   蓉儿一边打理着刚刚从菜园子里摘回来的菜一边有些担心:“真的不会被找到吗?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放心吧,易容这种事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们绝对找不到的。”   蓉儿是见过她易容的本事的,若不是亲眼见她一点儿一点儿的变成了那副样子的话,怕是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那老头儿就是她。而她易容之后不仅面貌全然不同,就连走路的姿态,咳嗽的样子都简直和个老头儿无异,让蓉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愿吧,我是再也不想带着小主子回到那里去了。”   她每每想到赵欣儿死时的模样就倍感神伤,似乎那片血迹仍旧弥漫在心中挥之不去……   “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的日子不是挺好吗,赶紧做饭吧,我都饿死了……”苏澄打断了她的沉思。   蓉儿无奈的笑笑,走上前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整日里就知道吃,吃完了就在这儿躺着,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儿了。”   她自赵欣儿死后便随苏澄一起带着平安离开了,早知道她性格爽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更是和她越发亲近,虽然在外称她为少夫人,但私下里两人却是形同姐妹,经常打打闹闹的开些玩笑。   苏澄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掀开挡在脸上的书就挺了挺胸:“我这不是胖!我这是发育了好不好!发育了!看见没,我的肉都长在胸上了!”   蓉儿扑哧一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话也就她才能说得出口,也就她说出来才不让人觉得害臊。   确实,苏澄刚穿越到这身体里时胸前可谓是一马平川,但不知为何这一年多来她却发育的极快,而且还有持续发展的趋势,让她觉得自己又要恢复当年身为一线明星时的无限风采,自我感觉颇为良好。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原来的唐扉一直就有束胸的习惯,是在唐家出事前不久刚被她娘给发现了,强行扯了去的,这才得以让大有发展前途的胸部获得了自由,自此一发(育)不可收拾,大有势如破竹之感。   她懒洋洋的起了身,走到房中给乳母结了这个月的钱将她送了出去,又回身从摇篮里抱起刚刚吃饱的孩子,平安平安的唤着。   孩子虽不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但是却跟她最为亲近,咯咯咯的笑着应和她的呼唤,看起来与普通的孩子并无区别,使得她经常忘记了他其实是有些不同的。   蓉儿做好饭端进了房中,赶忙将孩子从她手中接了过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他吃完饭半个时辰内都不要这么抱着他摇晃,对孩子不好的。”   “没事儿,哪儿那么多讲究啊,平安结实着呢,而且吃完饭就该运动运动,助消化,哈哈……”   “你这都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谬论啊,还结实……平安又不是个物件儿……”她瞪了她一眼嘟囔道。   “平安,你自己说,喜不喜欢娘抱着你晃晃?”   他们两人在外带着个孩子,若没有一个当娘的话估计会让人以为是人贩子呢,偏偏蓉儿又说什么都不肯让自己主子的儿子喊自己娘,苏澄就只能认下来了。   孩子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脚丫胡乱的蹬着,似乎对她说的话很是认同似的。   “你看,我就说他喜欢吧。”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快吃饭吧,吃完了我还要下地干活儿呢。”   “跟你说了不用干,雇人来帮忙不就完了,非得把自己弄的那么累。”   当初离开时她自己本就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后来任一又给她备了一笔巨额财富,她就算天天挥金如土估计十年八年的也花不完。   可蓉儿自幼什么事情都自己打理惯了,觉得他们那园子又不大,也就种些供自己吃的蔬菜水果,这么点儿事情再雇人的话实在划不来,索性就自己做了。   苏澄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慢悠悠儿的给自己扇着风:“咱这钱多的都能当扇子使了,你说你没事儿费那个劲干吗?”   蓉儿两眼一瞪:“你又把银票揣在身上!丢了可怎么是好啊!”   她向来主张钱财应该放在柜子里收好才是,为此没少和她理论。可她却不以为然,有事儿没事儿的想起来了就揣一张在身上,即使去市集上逛逛花个几文钱也要揣几张一百两的银票,还义正言辞的说“万一看上哪块儿地想买下来呢?”   可这小村子一共才多少地,就是都买下来也用不着几百两啊。   苏澄笑嘻嘻的把银票揣了回去:“带点儿钱在身上才有安全感嘛!”   蓉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说你多少回你也不听,你在家好好看着平安吧,我先干活儿去了。你可小心着点儿,我这心里不知道怎的总觉得不踏实,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哎呦……行啦……他们要真能发现的话当初咱俩就跑不了了,没事儿啊,放心干你的活去吧。”   她这才从房中离开了,向着他们那片并不大的菜园子走去。 ...    ☆、第041章 远离熊孩子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十分可怕的。   古语有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蓉儿的担心在当晚就化作现实砸到了他们头上。但这现实并不是他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而是王二麻子家七岁的儿子一时好奇,将烛火扔进了他们自家粪池。   这村子本就不大,人口也少,大家居住的也比较集中,当初修建粪池的时候为图方便就直接将各家的粪池相连,顺着倾斜的地势直接冲到村东头最大的粪池中,反正大家的地都集中在那里,谁家要去耕种的时候直接去那粪池中舀粪就行了,涂个省事。   但这样的省事在遇到这一星烛火之后带来的却是全村的灾难,只听王二麻子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后,周边人家接二连三的传来了阵阵爆炸之声。各家粪池上的盖子无不被炸得粉碎,一时间火光漫天,整个村子炸开了窝,满天大粪如同星星点点的烟火般伴随着火光一起四处飞溅。   大地在颤动,房梁在颤抖,屋顶的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禁不住这般巨大响动的房屋摇摇欲坠。正在房中逗着平安的苏澄一把抱起摇篮里的孩子就冲了出去,蓉儿紧随其后,迅速离开了这随时都可能倾塌的房屋。   两人前脚刚刚离开,后脚那房子便轰然一声倒了下去,周边房屋也在不断坍塌,房顶茅草在火星的作用下迅速燃起,不过片刻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村中的村民们此刻完全发挥了他们质朴的本质,拖起他们三个妇孺就往外跑,一把扔到安全地带后迅速从邻近的小河中舀水灭火。   苏澄和蓉儿此刻已经完全傻眼了,呆呆的看着自家房子被吞进了火海之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纷纷一拍大腿:“完了!银票!”   蓉儿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差点儿要奔进去到火海中寻找他们装钱的盒子,苏澄赶忙拉住了她:“命重要!命重要!”   “可是……”   那钱对她来说不只是一笔巨额财富,更是小主子的养育费,小主子本就脑子不好了,若是再没点儿钱财做依靠的话……   “没准儿……没准儿烧不着咱那盒子呢……你看他们灭火灭的挺……”   话音未落,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许是刚刚的震动造成了地势的改变,小河上游那条流势缓慢的瀑布忽然化作滔天水蛇席卷而来。   救火的人们纷纷跑向高处避难,靠近河边的几间房屋迅速被水流卷走,汇入了前方奔腾汹涌的林水江中……而其中……就有苏澄他们现在所居的那间房子……   奔流的河水浸上了岸上大片土地,使其他房屋上的火势被河水迅速扑灭,引得周围村民一阵欢呼。   苏澄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她来到这村子时正逢靠着河边较近的那户人家要搬走,她觉得那河水不深,没什么危险,这才留了下来,却不想……今日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河水冲的无影无踪,连根儿茅草都找不见,就更别说那放着大量银票的盒子了……   同样在此处避难的隔壁家李大婶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平安他娘,人没事儿就好啊,别急,那房子回头我们帮你盖,保证比原来的结实!”   另一头儿王二麻子她媳妇儿正拿着根儿树枝追着一个满身大粪看不出面貌的孩子满处跑:“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打死!看老娘不打死你!”   苏澄的嘴角僵硬的抽了抽……珍爱生命,远离熊孩子……   …………………………   尽管周围村民一再挽留,表示愿意帮他们重建房屋,但对那漫天大粪烟花心有余悸的苏澄还是决定离开这里换个地方。   王二麻子一家对此感到十分愧疚,非要把从自己房屋废墟底下翻出来的“烧猪”作为补偿送给她。她以路上带着不方便为由婉拒了,好一番寒暄后才从淳朴的村民中抽身而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坐在雇来的马车中,她从怀中取出那几张随身带着的银票,点了点,一共五张,面值都是一百两,总共五百两。她看着这几张银票不无感慨的说道:“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真理啊!”   蓉儿眼中仍旧泛着泪光:“这哪儿能和那盒子里的比啊,你怎么不揣几张一千两的银票在身上呢!”   噗……苏澄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这丫头,昨儿个还埋怨她不该把银票带在身上呢,今儿就嫌她带的少了……   “哎呀没事儿,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再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虽然也心疼那些银票,但觉得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况且她还顺手揣了这么几张在身上,蓉儿身上也还有些碎银,不至于弹尽粮绝,简直就是幸运的不能再幸运。   “说的倒轻巧,咱们两个女人能挣几个钱,这些银两放在普通人家不是笔小数目,可是咱们小主子不是普通人,而且又是个……他……他将来怎么办啊?若是没有点儿钱财做倚仗,谁愿意嫁给他做婆姨。”   “女人怎么就不能挣钱了,我要真想挣的话肯定比男人挣的多,而且这五百两又不是给他花一辈子的,我不是约了……黄少爷明年二月二再见吗,实在不行到时候再管他要呗,反正他是平安他爹。”   她一顺嘴险些直接说出了任一的名字,任是昭国的国姓,这一说出口指不定又要招惹是非。   “哦对啊……还有皇……少爷。”   蓉儿也回过了神,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疏解,但紧接着却又皱成了一团:“可是……咱们一下儿弄丢了这么多银票……他会不会……会不会责怪咱们啊……”   她这么一说苏澄也是一皱眉,虽然任一有的是钱,不至于为这点儿事儿大动肝火,但这钱是他留给平安的,又是在自己手里丢的,这一来一去的好像她欠了他似的。   她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了,不行,她得挣回来,就算挣不回全部也得意思意思挣点儿是点儿啊,好歹图个心理平衡啊…… ...    ☆、第042章 食来运转   她这么想着就让车夫将车赶往了邻近的南阳城,想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商机可寻。   南阳城坐落在赤云山下,是富南郡最为繁华的城镇之一,以盛产各种绫罗绸缎而闻名,是个名副其实的丝绸之乡。   两人带着平安于两天后的一早抵达,先去找了处客栈歇脚,待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才让店家给他们送了些吃食进来,顺便要了点儿米汤,先凑合给平安填饱肚子。   好在平安不挑食,喝米汤也喝的饱饱的。但他们两个大人却几乎连筷子都没动,因为桌上这菜式实在和他们平日里自己做的差太多了。   蓉儿本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之后又随赵欣儿进了宫,平日里的吃食虽算不上顶好的却也比一般丫鬟小厮强上许多。   而苏澄就更不用提,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基本就没愁过吃喝,宫中人大多喜欢她,知道她嘴馋,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她,再加上后来在任一和任奕那里吃的,一张嘴更是养叼了,对这种菜色根本看不进眼,更别说吃了,这些东西对她而言简直还没有自己最初在冷宫里吃的好……   “小二。”   她高喊一声,客栈小厮赶忙跑了过来:“诶,客官您吩咐。”   “觉得我们两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就好欺负怎么的?拿这种饭菜糊弄我们?赶紧换了去,把你们店最好的菜式端上来,我们不差钱!”   “哎呦夫人,瞧您这话说的,小的哪儿敢啊。只是小店确实是以住店为主,统共也就这么几个菜式,您要真想吃口好的啊建议您去城南醉霄楼,本城最好的吃食都在那儿了。”   苏澄皱眉,偌大一个南阳城,想吃点儿好吃的还要跑那么远?有没有搞错!   后来她才知道,昭国最好的锦缎几乎都出自南阳,这导致当地官府过于看中绫罗绸缎的生意,对织造业尤其偏袒,百姓见此道有官府撑腰,自然都愿意从事这一行当,城中各种绸缎庄,织造坊无数,养蚕种桑者更是比比皆是,周边田地甚少有人种植桑树以外的作物,养蚕者甚至每年都会举办养蚕大会,一是交流养蚕心得,二是评选出当年的“蚕王”大户,一旦被评选为蚕王,来年一年的生意就都不用愁。   又因为这里出的绸缎都是精品,山南海北的商贩都爱来这里进货,所以从来不用担心销路,众人就更是迷上了此道,甚少有人愿意从事其他行业。   而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大多都是奔着绸缎而来,对吃住的好坏并不那么在意,就导致了像苏澄今日遇到的这种情况,客栈给房客端上来的菜说不定还没有他们自己吃的强。   苏澄由此见到了商机,她前世做明星时收入多了自然也会搞些副业,其中生意最好的就是一家火锅店,食客络绎不绝,财源滚滚而来。   这个世界还没有火锅,能不能火起来她不确定,但是有一点她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能来到这儿进货的商人肯定都不差钱,吃一两顿饭就算再贵也花不了他们几两银子,如果有一家味道好价格又在他们接受范围之内的饭庄,那他们一定不会吝啬于掏钱……   既然如此……那么……   一个月后,“食来运转”火锅店隆重开张。   这家火锅店坐落于几家生意最好的绸缎庄中间,原本是家客栈,被苏澄连着旁边的宅院以三百两的高价买了下来。之前的店主因为体弱多病做不了绸缎这种费心费力的营生,便开了家客栈维持生活,好在因为周边店家的带动房客也不算少,只是也挣不了什么大钱罢了。后来见他们高价要买,就连着自家宅子一并卖给了他们,一家老小欢欢喜喜的拿着那笔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挣到的银两搬出了南阳,寻了个好山好水的地方悠闲度日去了。   火锅店开张之前,蓉儿对着她命人打造的那些器具愁了许久,责怪她自作主张花了这么多钱盘下了这家店面,若是经营不善的话岂不是又要把小主子的养育费搭进去了。   她笑笑,夹起一片切得薄薄的羊肉在刚开锅的锅里涮了涮,递到她嘴边:“来,尝尝”。   蓉儿皱眉将那肉片吃了进去,细细咀嚼一番后瞪大了眼:“这……真好吃,怎么弄的?不就是在这汤里涮了涮吗?”   苏澄仍旧笑笑,又涮了一片,夹到一旁盛着酱料的小碗里,沾了些酱汁递给她:“再尝尝”。   她张嘴吃下,不断的点头对这新式的吃食大加赞赏:“你这从哪儿学的?太厉害了,大家肯定都爱吃。”   她笑着摇了摇手指头:“我这可不是做给‘大家’吃的。”   蓉儿没懂,莫名的看着她。   “现在说了你可能也不太懂,等回头开张了你就知道了。对了,这是菜单,帮我抄写几十份,抄的好看一点儿,我先去看看平安。”   接过她所说的“菜单”,蓉儿惊的下巴差点儿掉到了地上。这……贵的也太离谱了吧?会有人吃吗?   …………………………   九月十六,火锅店正式开张,开张首日食客络绎不绝,且都是些衣着光鲜的富商,这些富商出手甚是大方,一餐下来竟能花费一至二两白银,离开时还不断的夸奖“好吃,好吃”。   一时间“食来运转”名声大噪,成为前来当地选购绸缎的商贩们用饭的首选,甚至一度需要“排号”,待到有空座时才能按号接待下一桌客人。   而火锅店开张前的头两日,苏澄他们以前居住的那个小村庄中的村民们被断断续续的接到了这座繁华的城镇中。   接他们的人给了他们一人一套华贵的衣服和一至二两白银,那白银上有记号,他们只要拿着这有记号的银两去城中一家名为“食来运转”的店中吃顿饭,再把那银两交回给店家,就可免费得到身上的衣物,事后还能从接他们的人手里在得到一两银子。   这等好事村民自然乐于前往,肚子吃的饱饱的不说,还领回了至少够他们花销好几个月的银子,而身上那衣服估计拿去当铺当了的话也能值不少钱。 ...    ☆、第043章 闹事   有了这么一群群众演员的帮忙,苏澄的火锅店顿时吸引了城中大量商贩的注意。再加上古人本来就对象征吉祥的东西多有好感,食来运转这个名字颇和众人胃口,经商的商贩更是如此,自然纷纷前来品尝这从未见过的“火锅”。   苏澄的店装修豪华用料精致,摆盘更是精美无双,不仅独特的火锅器具等让众人眼前一亮,那可以转动的桌盘更是应了“食来运转”的寓意,让人觉得别具一格。而且如此一来食客们吃饭时即便火锅挡住了对面菜式也可轻松的将其转过来,既吃到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又不至将筷子伸得太远显得失礼,让人甚感方便。   凡来这里吃过的人无不拍手叫好,在城中逗留的几日恨不能每天都要过来吃上一回,有了回头客的拉拢和宣传,火锅店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因为过号就要重新排队所以经常有食客会派自己的两名小厮守在门口,待时间差不多了在一个继续排队一个赶回去叫自己的主子。一时间火锅店门庭若市,门槛都险些被食客们踩烂。   一个月下来蓉儿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找不着北,每天里里外外又是熬制锅底又是跟着盘账,整个儿转成了一个陀螺。但店铺最终的收益却让她乐得合不拢嘴,就差抱着苏澄亲一口了。   他们每天限量接待一百桌客人,每桌客人消费少则一两多则二两,算下来一个月竟入了四千多两银子。刨去人工和食材以及店铺的买进和装修等成本的话,纯利润也有两千多两。一个月就回了本儿不说,而且还挣了一笔简直是天文数字的钱财,照这样下去估计有个半年也就能把之前丢了的那些银两都挣回来了。   蓉儿对苏澄大加赞赏,一再夸她赚钱有道,苏澄则不以为意,她先前就已经看出,与他们之前住过以及经过的那些小村庄小城镇不同,这南阳城流动人口极多,其中又大多是有钱的富商。这些富商虽是奔着绫罗绸缎而来,对食宿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如果有条件更好的地方他们定然会欣然前往。   她之前去醉霄楼时就发现,那里的吃食虽比城中其他地方强些,但也绝对算不上上等,就这样的地方吃一顿饭也要花上半两碎银或是几吊钱,那么她如果开一家口味比这里强上百倍,用料又绝对精致的火锅店,一顿饭收上个一二两银子应该也不算很贵,可以被人接受。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些“高档”消费人群上,而不是那些自己就住在城中,完全可以赶回家吃饭的普通民众。   在那些自给自足的小村庄里一二两白银对当地人而言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但对于南阳城的这些富商而言,图个好吃,图个吉利,图个跟得上潮流上得了档次,他们是非常愿意掏出荷包的。   再加上苏澄的这家食来运转火锅店除了吃食新颖而又美味以外,服务也是前所未有的周到,让他们在外吃饭时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为上等人被伺候着的感觉,他们自然就更愿意到这里来吃饭了。   而说到服务周到的原因,自然是和数量众多的小厮以及苏澄开出的高额工钱脱不了关系。   她当初在雇佣这些小厮伙计时就经过千挑万选,光后厨就有八人,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特长负责切肉片儿或是摆盘,就连刷碗的人也是一手神速,不仅将碗刷的干净整洁还速度奇快无比,绝对的刷碗小能手。   大堂中跑堂的小厮更是多达二十人,十人负责楼上,十人负责楼下,基本达到了每人可以专门负责一到两桌,从食客进门到端菜上酒以及送客收桌几乎都是专人专桌,让食客感到宾至如归,如同是自家贴身奴仆随侍左右一样。   这些小厮一个月的月银高达一两,后厨技术好的几个人月银更是有二两之多。   这些钱对于苏澄来说几乎算不得钱,但在这些小厮眼中却绝对是一笔无论在何处都拿不到的高薪了,所以众人干起活儿来自然更是卖力,整日对食客笑脸相迎,几乎当做自己亲爹来伺候着。   而她这个老板又格外大方,月末看盈余颇丰后又多打赏了他们一人一吊钱,众人就更是将她捧成了祖宗,干起活儿来也越发的勤快。   但火锅店开张自然也不全是好事,眼见他们生意红火,定然有旁人眼红想要生事。   这天店里就来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富商”,好一番豪气的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吃喝正香时却忽然猛一拍桌:“小二!叫你们掌柜来!”   一声高呼不仅吓到了伺候他们这桌的小厮,还将店中食客的目光纷纷吸引了过去。   “客官,何事这么大火气啊?”   小厮赶忙陪着笑脸走了上去。   “何事?你自己看看是何事!”   只见他的碗碟中正趴着一只肉虫,那肉虫还是活的,正扭来扭去的在盘中挣扎。   “这是?”   “没长眼吗!你们店里的东西爬出了虫子,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让大爷吃?”   “这……这不可能啊,我们店的食材都是千挑万选几经摘洗的,怎么会有虫子呢……”   “放屁!这虫子就摆在眼前你们还想抵赖不成!叫你们掌柜过来,大爷非跟他好好对质对质不可!”   “这……客官,这真的不会是我们店的啊……我们……”   他们说话的功夫早有人去将此事报告给了苏澄,苏澄将平安交给乳母先照看着,自己对那来叫她的伙计叮嘱了几句后就不急不缓的走进了店中。   此时伺候那桌的小厮已经快哭了,正被那不讲理的食客逼着把那虫子吃下去,说若是他吃下去的话他们就不追究了。   小厮不想因为此事而丢了薪水这么高的工作,含泪伸出了手准备将那虫子吃下去。   “等等。”   苏澄沉声开口,稳步来到了桌边。   “掌……掌柜……”   “眼泪掉下来的话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我的店里不需要动不动就只会哭的人。”   小厮赶忙收起了泪水,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旁。 ...    ☆、第044章 墨宝(一)   苏澄看了看那虫子,又看了看那身材魁梧的“富商”,唇边发出一声嗤笑:“这位客官,我真为你的智商感到着急。”   那人不解:“智商?什么东西?”   “就是脑子,哦对,你可能压根儿就没有,那我这岂不是干着急。”   周边食客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富商”却是急红了眼:“你个臭婆娘怎么说话呢!别以为你是个女人大爷就不敢打你,你自己店里出了这脏东西还有理了是怎么着!”   “这东西不是我店里的。”   “放屁!从你们店里吃出来的不是你们店的还能是哪儿来的!大爷我这么有身份的人还能有意赖你不成!”   “客官,麻烦你说话斯文点儿,小店接待的客人没有几千也有数百,能走进这店里的就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且不说大家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谈笑风生,向来不会如此大呼小叫还动辄把自己的身份挂在嘴上,就更不会像你这样外面穿着绫罗绸缎里面却穿着粗布葛衣了。怎么,错把你家小厮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了?”   一席话既抬高了周围食客又贬损这位“富商”,指出了这“富商”身份有疑,让人不禁对这女掌柜都高看了几分。   那人慌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尽力将外袍拢了拢,试图挡住里面露出的葛布中衣,恼羞成怒的瞪着她:“大爷我愿意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用得着你管!你就跟我说这虫子怎么办!”   “我若没看错的话你碗里现在是一片玉品白菜和一条虫,对吗?”   她看了看那碗碟正色道。   “废话!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您的意思是这虫是白菜上的喽?”   “没错!”   “可这白菜是熟的啊。”   “那又怎样!”   那壮汉仍旧理直气壮,周围几个反应稍快的食客却转瞬就明白了过来,不禁为这“富商”的痴傻摇了摇头。   “你说这虫是白菜上带的,可这白菜都烫熟了,虫却还好端端的一点儿烫过的痕迹都没有,难不成你遇到了一条虫精?”   食客们又爆发出一阵笑声,那“富商”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恼怒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众人,向自己同桌之人使了个眼色,喊了句“你强词夺理”,便准备出手砸店。   “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呼喝,本该在后厨帮忙的蓉儿以及苏澄刚刚派去的那个小厮及时赶了回来,身边还跟着几个衙役。   “县令大人有令,不得随意寻衅滋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将国家法纪放在眼里吗?”   那几人显然没想到官差会来,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摆出了一副“弱者”的姿态。   “官差大人,这食来运转店大欺客,我们在他们的菜里吃出了虫子他们不仅不认账还出言羞辱我们,大人要替我们做主啊!”   为首的衙役不耐的皱了皱眉:“孰是孰非自有县令大人做主,你们且先在这儿等着,大人马上就来。”   他这一说众人都是一惊,就算是升堂办案也该在衙门才是,县令大人现在却要亲自前来,这食来运转好大的面子。   不过片刻功夫当地县令便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一看就知道官阶比他还要大上许多的官员。   有人不识得,但有些见过世面的商贩却赶忙跪了下去,高呼“参见太守大人”。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富南郡的太守胡广平,于是纷纷跪地参拜。   苏澄也是一愣,不是让他们去请县令吗?怎么把太守也给请来了?   “起来吧。”那人沉声说道:“本官今日恰巧在县令府中做客,听闻这里有些异动便跟着一起过来看看,大家就当本官是顺道路过,不必紧张。”   说着便在下人给他搬来的一张椅子中坐了下来。   县令恭恭敬敬的把他请上座之后才转了过来,问过事情经过后一声轻笑,不屑的看了那闹事的几人一眼:“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大……大人……这虫子……确实是……”   “放肆,当着太守大人和本官的面还要强辩吗!真当本官糊涂了不成!”   他言语中已经认定这几人是有意滋事,一声厉喝吓得那几人赶忙磕头认罪。   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解决了,那几人被带走后太守和县令竟对这火锅产生了兴趣,留下来吃了顿饭。   周围众人哪曾和太守一起用过饭,一顿饭吃的既兴奋又忐忑,太守没走谁也不敢先动。   那胡广平吃完后对这新鲜的火锅大加赞赏,夸奖了几句之后让下人掏出银两准备付账。   县令哪敢让他掏钱,赶忙抢着让自己的下人付账。   苏澄哪里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一郡之守来自己店里吃饭还收人家的钱,于是笑着走了过去:“两位大人今日帮小店解决了一大难题,小店再收大人的钱就实在不合适了,大人们就权当是在自己家里吃了顿饭,自家吃饭哪儿有给钱一说的。”   县令对这掌柜更多了几分赞赏,太守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但还是命人将饭钱结了,不打算吃一顿白食。   苏澄看出他是不想在人前落个小气的名号,也不再推脱,但却并没有伸手接那银两,而是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如何?民女一直觉得挂在门口的那块儿匾额不甚好看,大人可否赏赐民女一副墨宝将其替换了去?这样一来民女这食来运转也就算是十全十美了。”   太守胡广平微微一笑,点头默许。   苏澄赶忙命人取来了文房四宝,工工整整的铺到桌上。   胡广平大笔一挥,遒劲有力的“食来运转”四个大字便跃然纸上,他书法当真不错,方一写出来便赢来满堂彩。   苏澄满意的看了看那幅墨宝,谢过他之后又转头对满店食客说道:“今日小店有幸得到太守大人墨宝一幅,本掌柜心情甚好,在座各位全部免单,大家敞开了吃喝,吃多少都算本店的。”   店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太守和县令二人也不再执着于那饭钱,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    ☆、第045章 墨宝(二)   原来苏澄之所以能请来县令是因为她让那小厮和蓉儿一起提前去交了两年的赋税,现在这个年代无论是昭国还是黎国等国家都是重农抑商,即便是南阳城这样织造业发达的城镇也只是对从事与绫罗绸缎相关的商铺店家才有减免赋税的政策。   如苏澄这样从事餐饮业的店铺本来就少,赋税也相对较高,众人又是能逃就逃能避则避,官府每年征缴时都要颇费些力,像他们这样自己主动上门缴税,还提前缴纳了两年的份额的,实在是少见。   而那两年的赋税数额也极高,按理说普通酒家饭庄根本就挣不到这么多钱,也无需缴纳这么多赋税。她这显然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只要她的店铺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那么每年缴纳的赋税绝对只会比这个多而不会比这个少。   每个地方的税收都与当地官员的政绩直接挂钩,作为一县之长的县令大人当然希望自己管辖范围内这样的店铺越多越好,缴纳的税额越多越好,所以听闻有人蓄意在食来运转闹事后自然也愿意跑这一趟。   而恰逢今日太守胡广平又莅临他府中,这位太守见有这样主动纳税的商人也是微微吃惊,好奇之下便跟着一起走了这么一趟,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店铺。   苏澄的店自此以后就挂上了富南郡太守亲笔题字的匾额,有了这匾额的护持,再无人敢来她店里寻衅滋事,十里八乡的人听闻竟有人能让太守大人给自己的店铺题字,更是慕名前来,一为瞻仰太守大人墨宝,二为品尝这连太守都赞不绝口的美食。   一时间食来运转更是名声大噪,发展到后来整个富南郡乃至昭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但食来运转的走红也给苏澄带来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她根本就没想这么红。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两样她现在都怕,因为她此刻是带着平安躲避在外,让太多人认识他们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后来这火锅店那位传说中眸如点星舌如巧簧的女掌柜便莫名消失了,只留下她那心腹丫鬟在这里帮她打点生意。   此时的苏澄其实仍旧在那一旁的庭院中,只是甚少出门,偶尔出去时也扮作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妪或是其他的模样,无人能识得,就连店里熟悉的小厮也认不出来。   平安已经断奶,可以吃些米糊糊菜泥泥。每日蓉儿都会提前把他们的吃食准备好,然后才去店里忙东忙西,她就这样默默的呆在了院子里,整日与平安为伴,闲来无事时整理整理账册或是看看书,日子过得倒也不觉得无聊。   转眼到了来年二月初二,任一又从她上次信中所说的地方收到了两封来信,又像上次一样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刘铮按他所说当时就扣住了那送信的人,但此次那人却当真只是个寻常老头,并不是她自己易容改扮的。于是就这样他们又丢了她的踪迹,或者说从未找到过,只能拿着那两封书信暗自皱眉。   彼时的苏澄已经以蓉儿的名义又盘下了两条街以外的一处店面开起了一家平安饭庄,有了上次的经验,饭庄开起来自然更加顺风顺水。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等菜式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火锅店和饭庄加在一起几乎垄断了南阳城高层消费人士的饮食。   她看了看蓉儿拿回来的账册后就悠闲的在院中逗弄起了近一岁的平安,咿咿呀呀的学着他口齿不清的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墙头有一双眼睛正皱眉注视着她。   眼睛的主人似乎原本是想跳下来跟她说几句话,但最终还是翻了回去……   数日后,昭国皇城京兆,夜半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清暖阁中,进入殿中以后才卸下了一身防备,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任奕房中。   “怎么这么晚?刘铮数日前就到了。”   “可是他没找着我找着了啊。”来人好不得意的说道。   任奕眼中一亮:“在哪儿?”   阿山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富南郡,南阳城。那家伙,过的可好了,开了两家店,一家平安饭庄一家什么……什么火锅店。我要不是正好路过听说那饭庄有宫保鸡丁的话还真又错过去了!”   开店?澄儿竟然自己开起了店?任奕不禁有些吃惊。   她总能做出一些超乎他想象的事,他本以为她也就是靠任一给她的银两找个乡间小村躲起来悠闲度日呢。   “她……怎么样?”   “好的很,上他们店吃顿饭少说一两银子,这一天三顿下来那银子还不哗哗的往帐里进。”   “一两?”   任奕深表怀疑,这价钱在普通人家绝对不是小数,会有人吃吗?   “恩,啥时候去店里都是满座儿,我这吃个饭还得先拿号排队,本想让她给个情面插个队啥的,你又说不让惊扰了她,我就生生的排了半个时辰的队!”   任奕若是在喝茶的话只怕又要喷出一口茶水,这吃顿饭至少要一两银子竟还要排半个时辰的队,她这开的……是黑店么?   “画像呢?”   他早跟他说过,找到的话让人偷偷画幅她的画像给他,他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这儿呢。”   阿山大大咧咧的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扔了过去,给他以后就自顾自的去找东西吃了,他大半天没吃饭了,正饿着呢。   任奕小心翼翼的打开那皱成一团的纸,一幅几乎分辨不出是何物的“画像”呈现在了他眼前。   画画的人用极尽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物,但也只能看出是两个“人物”而已,那人物甚至连五官都没有,只能勉强分辨出脑袋和四肢……   这明显可以看出是阿山本人的墨宝,从墨宝的仓促程度大概就能猜到他是着急去排队吃饭,自己胡乱的涂抹了两笔就走了……   任奕的拳头攥的紧的不能再紧,牙齿都险些被自己咬碎:“阿……山!!!” ...    ☆、第046章 故人来访   四月初二,亥时将至,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都已接待满今日的一百桌客人,忙完的蓉儿也早已回到旁边庭院中。两人正哄着平安睡觉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他们以为是店里又有什么事情,小厮跑来寻人了,蓉儿便自己去开了门。   大门方一打开,一个年约五十身体健朗的老者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正站在门口。   那老者方见大门打开便险些热泪盈眶,但见到开门的是蓉儿后却愣了愣,张口便问道:“我家小姐呢?”   “你家小姐?”   蓉儿莫名,这老头儿找自家小姐怎么找到他们院子来了?   “你你你……让开,我找我家小姐。”   “我这儿没有你家小姐。”她说着便要关门。   那美妇一把将老者推开:“哎呀你起来,我来说。”说着便挡住了门不让蓉儿关上。   “我们找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   蓉儿心中微微一惊,他们说的莫不是她以前的主子静妃娘娘赵欣儿?   可是不对啊,她自幼伴着娘娘一起长大,从未见过这两人,况且……娘娘离世已近一年,又怎么会有人找她呢?   “你先让我们进去。”那美妇说着便自作主张的要往里走。   蓉儿赶忙拦住:“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啊?”   在房里听到动静觉得不对劲的苏澄稍稍探出了头,门口的老者见到她后立刻失声痛哭,高呼了一声小姐便硬闯了进来,力气之大让蓉儿愣是没能拦住。   直到他进来他们才发现这人竟是个瘸子,右腿一跛一跛但速度却奇快无比的冲到了苏澄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姐……老奴对不起你啊……”   苏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那人却跪着又往前挪了一步,一边磕头一边不停地哭喊着:“老奴对不起你,老奴对不起你啊……”   “老……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虽是吃惊,但更是觉得自己受不起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这般大礼,赶忙就要将他扶起来。   “起开别碍事儿。”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那美妇就一把将涕泗俱下的老者推到了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苏澄,之后瞪了那老者一眼:“人都说了小姐不记得往事了还在这儿闷头认亲,头磕烂了小姐也记不起你是谁啊,平白再吓着人家。”   苏澄这才惊觉他们认的竟是唐扉唐小姐,而那书信的信封上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任奕的字迹。   她赶忙抽出书信,信中将她正纳闷儿的事情一一道明:澄儿,这位老者是唐大将军最得力的部下曹铁成,也是当初将你从满门屠杀的惨剧中救出来的人,他的腿正是当初救你时不慎被人所伤。   我已告诉他你不记得前尘往事,还有你此次是受到静妃难产之事的牵累才被迫出宫。此人对唐氏一门忠心耿耿,定会护你周全,万望小心。   另外,是阿山一时贪嘴去了平安饭庄才找到了你,所以不用担心皇上得知,放心呆在南阳城即可。   任奕亲笔。   她这才明白了其中关节,抬头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曹铁成,心中竟莫名感到一丝酸楚。   “曹伯伯快快请起,扉儿怎受得住您如此大礼,这不是折煞扉儿吗。”   “是老奴对不起小姐啊……老奴以为将小姐交与皇室便可安心了,谁知竟害的小姐流落街头只能自谋生路,老奴惭愧,老奴惭愧啊……”   他说着又磕下了头去,那一身蛮力苏澄拦也拦不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就差跟他一起跪下去了。   “行了赶紧起来吧你,非要把四邻八舍的都吵醒了看热闹才行吗?没看小姐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吗!”美妇说道。   曹铁成这才站了起来,眼神却始终不敢落到苏澄身上,似是仍旧觉得愧对于她。   苏澄看着他们两人莫名的觉得亲切,招呼蓉儿给他们收拾了间房间,让两人先住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翌日清晨,蓉儿一大早又出去忙活去了,苏澄正给平安喂肉末粥时忽听门口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怀中的孩子吓了一跳,她也是一惊,抬头看去却见曹铁成正一脸诧异的站在门口,两行热泪忽然间就夺眶而出:“小姐……小姐已经……有孩子了吗?”   苏澄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正要解释时那妇人听到刚刚的动静已经赶了过来,伸手就戳了一下他的脑袋:“送信儿给咱那人不是说了吗!这是皇上的傻儿子!不要了才让小姐养着呢!”   曹铁成一拍脑袋:“哦,对!老奴老糊涂了。”   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愤愤的走回自己房中拿了个东西回来,伸手就递给了她:“皇上糊涂!竟为静妃难产之事将小姐赶出了宫,还编出什么为静妃守丧的谎话!这是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刻有唐家纹饰,只有唐家之人才可使用,上打昏君下诛佞臣。当初老奴带着小姐慌忙逃走时来不及将它带出来,后来……后来回去的时候唐氏老宅已化为一片焦土,老奴派人重新修葺的时候找到了,本想着唐氏一门只剩小姐一人,这东西应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却不想皇上竟然如此不明事理!不顾唐氏赫赫功绩将小姐赶走害的小姐流落至此!小姐你拿着这个!回宫去!打他个昏君!非要让他长长记性不可!”   苏澄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曹铁成当真对唐氏一门忠心耿耿,竟连昏君这样的话也敢说得出口。   “曹伯伯你误会了,是扉儿不自己喜欢皇宫里的生活所以自请出宫的,那守丧之说也是扉儿自己编了托皇上代为宣布的。皇上勤政爱民,并不是您口中所说的昏君。”   曹铁成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倔强的把头拧到一边:“小姐心善才帮他说话,他肯定和他老子一个样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初他老子和将军一起下棋,明明自己输了还死不认账,非说将军偷了他一子!简直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将军这么英明神武之人,岂会占他一子的便宜!”   其实他说得倒也对,他家将军确实没占先皇“一子”的便宜,而是占了先皇“两子”的便宜,死不认账的也不是先皇而是他家将军,只是这事儿此刻真是“死无对证”罢了…… ...    ☆、第047章 成本   苏澄忍俊不禁,这曹伯伯对唐氏的衷心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竟因一颗棋子而记上了先皇的仇,连声先皇都不肯叫,一口一个“他老子”。   不过这样直白的性格她倒是很喜欢,让她觉得这人十分可爱。   一旁的妇人此时开了口,语气十分不屑:“你现在嘴到硬,有本事真去皇上面前说去啊,自己当初见了先皇还不是毕恭毕敬的,背后到会嚼人舌根了。”   “那还不是将军不让我生事!不然我非好好跟他理论理论不可!他哪只眼睛瞧见将军偷他的棋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的吵了半天,直到平安在苏澄怀中不满的蹬了蹬肉嘟嘟的小腿儿,对她不再给自己喂食表示不满他们才停了下来,赶忙将地上的残局收拾了,又去给她盛了新的吃食。   后来她才知道,那美妇是曹铁成最小的一房妾室,名唤楚珍,比曹铁成小了整整二十岁,是他三十六岁时娶进门的。   曹铁成的结发妻子早已不在人世,另外三房妾室虽不像正妻那般与他琴瑟和鸣,但日子过的倒也安生,只是因为他长年驻守在外所以一直不曾育有子嗣。   后来唐氏满门被灭,他的腿脚也自此落下了残疾,不能再保疆为国上阵杀敌。   他自觉是个废人,不想拖累了几房妾室,便给他们分发了大量钱财遣散了他们。另外两房妾室拿到钱财后欢天喜地的走了,唯有楚珍将那些财物直接砸在了他头上,对他一阵痛骂后留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走,这次还跟着他一起寻上了门。   楚珍说自己自十六岁嫁给他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离开,别说他是断手断脚,他就是断了脑袋她也要留在他身边。   苏澄以前在皇宫中见到的尽是一些机关算尽尔虞我诈之人,难得见到这样的性情中人,自然觉得十分投缘,不过几天便和两人相处的如一家人一般,甚至开始慢慢的教楚珍一些为商之道,让她也加入到了饭庄和火锅店的运营当中。   楚珍极为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看他们两个女人能挣这么多钱后更是异常兴奋,觉得自己定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对店铺的事情就更加上心起来。   曹铁成起初并不看好,想说她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家小姐也是个女人,就愣是没敢将这话说出口。   三个月后当楚珍拿着七百两银票摆在他面前时他微微吃惊:“小姐这饭庄能挣这么多钱呢?”   “不是,这是我的钱!”   “什么?”他一听这话立刻急了:“你竟中饱私囊从小姐店里拿这么多钱?你……”   “这是小姐给我的钱!小姐说了,我没有月银,店里每月的盈余提一成做我的工钱,挣多挣少全看我自己的本事,这是我凭自己本事挣的钱!”   “提一成……一成能有七百两?那小姐的店三个月能挣七千两?你少骗人了你!定是你自己贪图钱财拿了小姐的!还不快快还回去!”   “曹伯伯,”苏澄闻言笑着走了过来:“这确实是珍姨自己挣的钱,我那饭庄生意好得很,以前蓉儿一人时忙的晕头转向,现在有了珍姨她可清闲多了,珍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曹铁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心中觉得自家小姐不会撒谎,但又觉得三个月挣七千两实在不大可能,直到苏澄将账本递给了他他才渐渐相信了她们几个女人真的能挣这么多钱。   那账本是用阿拉伯数字记的,当初苏澄教给蓉儿和记账先生后便颇受他们喜欢,觉得用起来方便很多。曹铁成起先完全看不懂,待她教明白了之后才渐渐能明白一二,自此研究一番才知道她们这进项数字实在惊人,仅饭庄一个月就能挣两千多两,生意好时能有三千两,加上火锅店的话仅两个月就能有过万两的收入,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才改变了自己之前对女子不善从商的看法,对自家小姐也更为崇敬了。   楚珍是个直脾气的人,跟苏澄相处惯了后也没把她当成千金小姐般供起来,平常还时不时和她开些玩笑,有说有笑的全如自家人一般。   她对饭庄的运营极其用心,不过几个月就完全融入了进去,还经常提出些不错的意见给他们听,这天她就提到了关于节约成本的问题。   饭庄和火锅店现在最主要的一部分成本就是食材,因为两家店铺用料都极其精致,购买的食材都是市面上所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所以这一部分成本相当之高。她觉得完全可以从农户手里直接购买,无需在经过粮店粮商在中间横敲一笔。   这个问题其实苏澄和蓉儿也想过,但他们人手实在有限,直接去乡间收购粮食需要大量的人力,挑选和运送都麻烦不说,如果派去的人偷奸耍滑的话还很可能会吃进大笔回扣又买不到好东西,所以他们才图省事一直从附近的粮店中购买。   楚珍听后朗声一笑:“早说啊,咱缺什么都不缺人!”   说着就扭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句:“曹老头儿,快过来,小姐找你有事儿。”   曹铁成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苏澄门口,嗓音洪亮的问了一句:“小姐,啥事儿?”   出现速度之快,不知道的人绝猜不出他是个跛子。   “小姐店里需要一批信得过的人帮忙去乡间田里直接进购食材,你的那些旧部呢?能召集来不?”   曹铁成性格十分耿直,但头脑却算不得太聪明,所以来了这几个月也没有给苏澄店里帮上什么忙。   总想帮大家分担点儿什么的他只能全心全意的帮她带起了孩子,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自己没用,只能在家里帮忙干点儿女人该干的事情,反倒让他们几个真正的女子抛头露面去做那些营生。此刻他听得终于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了,自然十分开心,一个激动险些将苏澄的门框撞烂。   “没问题!小姐放心!那些个狗东西要敢不过来老奴打也把他们打来!” ...    ☆、第048章 唐氏旧部   苏澄失笑,却又隐隐有些担心:“曹伯伯,我带着平安住在这里的事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的那些旧部口风可紧?他们会不会……”   曹铁成听到这里先是一怔,紧接着神情有些落寞:“都怪老奴不好,将小姐孤身一人留在了那人情寡淡的皇宫,害的小姐撞了柱,不记得往事了……老奴的旧部便是大将军的旧部,大将军亡故后便有一部分人解甲归田了。那些人和老奴一样,一生效忠唐氏,绝不会做出半分对不起唐氏对不起小姐的事,小姐你就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苏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于一个一生效忠于唐氏的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合适,赶忙开口道歉。   曹铁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说折煞了他,说着说着眼泪竟又开始大颗大颗的往外掉,不断地自责自己当初怎么就没陪她一起留在宫里,平白害的她遭遇了这许多挫折。   这硬汉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辈子,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吭也不吭一声,但在她面前却脆弱的像个孩子,说哭就哭,一哭起来就是涕泗俱下,恨不能把这辈子没流的眼泪都流出来似的,怎么劝也劝不住。   苏澄还要再劝,却被楚珍一把拉了回来:“哎呀你甭搭理他,没看他越劝越来劲吗,你就让他哭,哭到明年再去找他那些旧部,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忙也帮不上了,他就……”   她话还没说完曹铁成就消失在了门口,连个人影儿都找不着了……   苏澄扑哧一笑,要说对付曹伯伯,还是珍姨最有办法。   一个月后,九月十三,苏澄院中莫名多出了百十来号人,将她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都快没处下脚。   这些人都是按照曹铁成所说的时间和地点集结而来的,见到她后都是莫名的激动,哭着喊着小姐小姐的叫个不停,惹得从门外路过的人还以为这家的什么小姐死了要办丧事呢。   她的劝解声在一片哭喊声中细若蚊蝇,最后情急之下只能大喊了一声“停”!   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百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壮汉顿时收声,那叫一个整齐划一,若不是他们脸上还挂着泪水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哭喊着的正是他们。   “各位叔叔伯伯……”   “小姐使不得啊……”   “万万使不得啊小姐……”   “小姐……”   苏澄头都快大了,觉得现在院子里仿佛跪了一百个曹铁成,而且还是情绪激动难以自控的曹铁成!   “停!”她再度高喊一声,院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难道是在指挥合唱团吗?   “各位,扉儿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隐藏身份居于此处,所以并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叫各位一声叔叔伯伯一来是为了不引人怀疑,二来各位都是爹爹的旧部,也就是扉儿的长辈,于情于理扉儿称各位一声叔叔伯伯都不过分。现在唐氏一门唯剩扉儿一人,扉儿举目无亲,唯有各位叔叔伯伯可以倚仗,各位就是扉儿的家人,家人之间如此称呼自然就更是合情合理,所以对于称呼的问题烦请各位以后就不必再争论了。”   “扉儿此次之所以请曹伯伯将各位请来就是因为扉儿的店里需要人手帮忙,扉儿一介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唯有做些生意才能养活自己,但扉儿纵然有心从商却也能力有限,尤其缺乏信得过的人手帮忙,所以还忘各位叔叔伯伯能够多多帮衬扉儿,扉儿在此先行谢过了。”   一番话言语诚恳让众人更是感动,眼泪流下来都差点儿哭倒了她家院墙,却因为她刚刚那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没敢再哭出声响,就这么默默地抹着眼泪,场面颇为壮观。   她对众人言明,以后再见到她都不用行跪礼。为了隐藏身份,她现在对外所用的名讳是苏澄,大家以后可以称呼她为苏小姐或是直称小姐都可以。   众人都是唐氏的旧部,对唐这个姓氏有着莫名的忠诚,更换姓氏这种事虽是不合适,但情况特殊他们也能理解,再加上唐扉的生母本就姓苏,所以换了这个姓氏在他们眼中也是合情合理。   她将收购食材的事全权交给了楚珍负责,楚珍根据曹铁成和他们每一个人自己的介绍给他们分配了不同的工作,短短数日就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正式开始了直接收购食材的事宜。   苏澄看着忙里忙外的曹铁成和楚珍,以及那些不问缘由只因她是唐氏之女就全心付出的硬汉,心中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些人竟让她体会到了家一般的感觉,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原来……竟是这么简单而又朴实的柔情……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唐大将军留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最为珍贵的财富并不是皇室的照拂,而正是这些尽忠职守,对唐氏誓死效忠之人。   唐氏的威名如一面不倒的旗帜,不仅引领着百万将士保家卫国,更将她庇护在了这面旗帜之下,成了她最强大的倚仗,最稳固的靠山,让这些唐氏旧部时刻保护并追随着她……   这支由唐氏旧部组成的队伍来到苏澄这里后她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一来他们人数实在有些多,二来他们的行动力实在太强,珍姨分配下去的任务几天就完成了,而且还以原定的银两多买回来许多粮食。因为他们本身就大多都从事过农耕,对粮价高低自有一番估算,再加上有几人原本就在附近村庄农田做活,在乡间也有些人脉,价格上自然更可以优惠一些。   苏澄看着多出来的那些粮食和院子里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心中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咱们索性开家粮店如何?”   蓉儿和楚珍先是一愣,紧接着都是一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现在人力大增,与其将粮食都囤积到店里和院子里倒不如开家粮店,这样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又多了一笔进项,何乐而不为呢。 ...    ☆、第049章 天下粮仓   想法确定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实施,有了珍姨和其他一众唐氏旧部的帮助,苏澄和蓉儿在粮店上几乎完全没有插手,粮店从选址到装潢都是他们一手操持,苏澄只是帮忙取了个名字而已。   一个月后“天下粮仓”盛大开业,开业时门边挂着一块金字牌匾:食来运转平安饭庄食材专供店。   众所周知,食来运转火锅店以及平安饭庄所的用料都是极其精致,不是品质最好的东西都进不了他们的店门,就更别提上他们的桌子了。   能够专门负责给这两家店铺供应食材的粮店那品质是一定有保障的,于是店铺刚一开张就受到了城内为数不多的几家饭庄以及各个高门大户的青睐,顿时抢走其余几家粮店不少生意。   城中百姓起初以为这样的粮店粮价定然极贵,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能买的起的,但后来渐渐发现他家的粮食卖的竟比其它粮店还要便宜一些,即便是青江大米和富春白面这样的东西卖的也没有别家贵,便纷纷开始到他家来购买。   一时间天下粮仓生意不断,迅速成为了城中众人购买粮食的首选。   任何一个行业或是职位做的太好都会招人眼红,当初食来运转若不是有县令及太守大人作保还不知会惹来多少乱子,就更别提这将高低两层消费人士尽数拉拢过去的天下粮仓了。   因为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饭庄和粮仓苏澄都不是以自己的名义开办的,她虽然也让人提前打点了官府,但粮仓过于红火的生意还是招惹的一些人时常滋事,想要来他们店里找他们些不痛快。   可此时的粮仓从掌柜到伙计都是唐氏的旧部,哪里是这些平头百姓可以欺负的,几次下来那些人都没能讨到半分便宜,久而久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或是自己关门大吉了。   即便是多了粮店的运营,曹铁成召来的那些旧部在人数上来说也仍旧是有些多了,虽然苏澄不惧于给他们开工钱养着他们,而这些人也根本不拿她的工钱只要吃喝管够就好,但在住宿这一方面却依然是个问题。   苏澄的院子实在挤不下,店里又腾不出多少地方给他们住,他们便只能住在客栈,长此以往又不是个办法。   最终,她脑子一热索性自己又开了家客栈,反正挣不挣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能挣自然好,挣不了就权当是给这些叔叔伯伯建的宿舍好了。   因为地处南阳这个丝绸之乡,所以客栈的名字最终命名为锦绣阁。   苏澄在萌生了开客栈的念头后就想到了商业合作模式,想着店中的锦被枕头等物件能不能由城中经营绸缎的缎庄来提供,自己负责免费给他们打广告,在房中注明这些物件的出处,以此来抵那些布料的钱。   她虽然有钱,也舍得给自己人花,但在这些开支上却还是十分精明的,能省则省。   当然,她也并没有指望这里的人能够立刻接受这种新颖的商业模式,只要能在价格方面给她优惠一些她也就知足了。   她最先去的是和自己的客栈名字相仿也是城中最大的一家绸缎庄锦绣缎庄,结果说明来意后对方不但没有接受她的提议还直接将他们扫地出门,连称他们的客栈沾了自己缎庄名字的光还不够竟还想图他们的便宜,最后险些一口吐沫吐在他们脸上。   曹铁成哪里见得别人这么欺辱自家小姐,当时就撸起袖子要和人干仗。   一身男子装扮的苏澄并不恼,伸手拦住了他,淡淡看了一眼那将他们轰出来的掌柜,浅笑开口:“来日你们缎庄关门大吉之时希望掌柜不会为今日所为感到后悔。”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曹铁成虽还想揍那人一顿,但见她转身便也只能愤愤的瞪了那人一眼,跛着脚跟了上去。   之后的两家缎庄虽然态度没有那么差,但是果然都拒绝了他们,没有一家愿意应下来,甚至就连降价也不肯。   苏澄以为此事无望了,却在走出缎庄之后被一个少年追上:“公子刚刚所说之事程某很感兴趣,不知公子可否带程某到贵店一观?若是合适的话程某愿与公子商议此事。”   这少年其实刚刚从锦绣缎庄时就跟着他们,见他们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当真要找人合作之后才走了过来。   苏澄先是一怔,紧接着露出一抹笑意:“程公子请。”   三人来到了苏澄还未开张的客栈前,少年还未进殿就先点了点头,显然是看出她这里地段不错,心中稍稍有了些底。   她耐心的将自己的想法和客栈未来的经营模式一一相告,少年听后两眼越发有神,终于敲定免费为他们提供枕头锦被等与布料相关的所有物件,前提是她三年内不能再与旁人达成这样的协议,只能为他们一家缎庄宣传。   苏澄一笑,这少年果然与旁人不同,有趣。   “当然可以,我这店程公子也见过了,该说的也都说与你听了,公子是否也该带苏某去你的缎庄看看?若是缎子的质量不好的话苏某可还不见得敢用呢。”   那姓程的少年先是怔了怔,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带她向自家缎庄走了过去。   “秀满楼”是一家不大甚至可以说只能在南阳城规模巨大的织造业边缘存活的缎庄,缎庄各种绸缎的质量并不差,绣品更是精致,但却因为规模不大地段不够好而不显眼,只能吃些老顾客的单子,虽也能维持家用,但生意跟位于城中心的锦绣缎庄等店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苏澄自一开始便看出那少年必不是什么大庄子的掌柜,此刻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了然,跟他一起走进了那并不算大的缎庄中。   “爹,我带生意回来了。”   少年隔着帘子向后院喊了一声。   一位约莫四十岁的瘦弱中年人走了出来,先是看了少年一眼,又看了看苏澄:“公子要买什么缎子啊?” ...    ☆、第050章 锦绣阁   苏澄并未说话,让那少年自己向他爹爹说明他们的来意。   中年人听后立刻翻了脸,顺手抄起桌上量布料的木尺就向少年身上招呼了过来,边打边骂:“你个败家子儿,天天的不知道好好帮我照看生意,就知道整那些有的没的,你你你……你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啊!”   她在一旁看着,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浅笑着看两人你追我躲的打了一会儿,这才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开口说道:“掌柜,您看这些银两可够付您的缎子钱?”   那中年男子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她手上银票。   少年也是一怔,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苏澄微微一笑:“程公子,我们刚刚所说之事改一改可好?我出一千两买断你为我锦绣阁供应的所有布料,十年内只要是你秀满楼为我锦绣阁提供的物品你们缎庄就要全权负责修补和更换,无论数量多少都不得再向锦绣阁收取任何费用。锦绣阁有权最先挑选你家最好的料子,你们必须第一时间予以供应。另外……秀满楼今后要从每年的盈余中提一成作为锦绣阁给你们打广告的宣传费,你们说,这样可好?”   中年男子和少年都未听懂她最后所说的广告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听懂她所说的其它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字。   秀满楼一年盈余也不过一百余两,按照现在的情况就算每年提一成给她也不过十余两,十年也只能给她一百两罢了,而他们客栈最多也就需要几十套枕头和锦被,就算加上以后的修补和更换,无论如何也都花不了一千两银子,这对他们缎庄来说怎么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对锦绣阁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拿着木尺的中年男子有些心动的看了看那银票,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用不了,太多了。”   苏澄一笑,对这家缎庄更是满意。   “您莫嫌多,说不定来日您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说完又看向另一侧的少年:“程公子,锦绣阁半月后开张,你这两日可以再去店中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务必在客栈开张前两日准备好。我只有一个要求,精!我锦绣阁的东西一定要是最精致的,最好的,程公子可莫要让苏某觉得这一千两花的不值啊。”说罢便转身带着曹铁成离开了。   姓程的少年眼含泪光的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向着她离开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许久没有起身……   曹铁成跛着脚跟在苏澄身后:“公子,一千两就这么扔出去了?值吗?收不回本儿怎么办?”   苏澄微微一笑:“做商人吗,难免总要赌一把的,赌对了,就值。”   “那要赌错了呢?”   她想了想刚刚那少年的模样,自信的笑了笑:“这次赌的,想来是不会错的。”   …………………………   半月后锦绣阁隆重开张,开张头两日竟不收一文钱免费试住,但一人仅限免费一天,凭号入住,到期后退房,若第二天还想住在这里的话则需缴纳每日最低一两的房费。   免费入住的号码自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凡拿到这号码的必是在食来运转或平安饭庄消费二两以上的食客。   这些食客大多都是一些来当地采买绸缎的商贩,本就有住宿的需求,听说有免费的客栈入住后自然欣然前往。   连吃顿饭都不吝于掏出二两银子的他们在住了那么豪华舒适的客栈后哪里还愿意换其他地方,只要是第二日不着急走的就大多都留了下来,甚至有人主动要求换到每日三两银子的超豪华套间。   苏澄的锦绣阁装修的豪华无比,几个超豪华套间可以说比那些达官贵人自己在家里住的房子还要气派些。这些商贩要想将自家房屋都装成像她这里一样的话那绝对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如果只是偶尔出门在外花个十两八两的住上几晚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就这样,苏澄的客栈在强大的财力以及装修时的各种免费劳力的支持下又开始日进斗金,而客房中诸如“此枕由秀满楼绸缎庄友情提供”“此锦被由秀满楼绸缎庄友情提供”的广告提示也让秀满楼的知名度瞬间提升。   那叫程鹏的少年为锦绣阁提供的料子无一不是精品,所有的花色及搭配都是他亲自前来店内实际考察过后一再斟酌过的,可以说苏澄将自己店内只要是涉及布料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自始至终都未再过问过一句,给了他绝对自由的发展空间。   而锦绣阁每间客房内都有一本秀满楼的图册,程鹏在苏澄的建议下不惜血本的将各种精致缎料剪裁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样式附在了图册中,旁边标明了价格,让房客在自己房中就可以看到他们绸缎庄的布料,决定是否要前去一观。   这些房客平日里在城中心买东西买惯了,又习惯于去自己以前常去的老店,所以除了原本就知道秀满楼的人以外几乎都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一家缎庄。   众人一看他家布料不错,价格又很合适,若是下笔大单的话能省下不少钱,自然就不介意多走几步去看一看。   秀满楼的客流量一日之间突飞猛进,各种订单纷至而来,短短月余便收到了往年一年才能收到的单子,那瘦弱的中年男子乐开了花,连有些病怏怏的面孔看上去都精神了些。而程鹏一鼓作气花八百两银子盘下的旁边的铺子此时也派上了大用场,即便接的单子是以前的数倍也不愁供不出货,大有要将城中心的客源全部拉拢过来之意。   两年后,当程鹏以超低价收购了城中最大的绸缎庄锦绣缎庄时,那一句“你可还记得自己两年前曾对一位姓苏的公子吐了口吐沫”让那掌柜追悔莫及。当然,这是后话了…… ...    ☆、第051章 走出南阳   苏澄原本是想将这客栈一半的屋子拿来给自己的那些叔叔伯伯住,所以装修时才花了大价钱力求舒适。   但随着客栈的生意火爆,房客源源不断,那些叔叔伯伯又不愿占着房子断了她的财路,所以最终大家的住宿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直接给他们买套大宅子,什么店都不开了,就踏踏实实让他们住着。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楚珍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齐叔叔有点儿事儿想跟你商量,又不好意思开口,就让我来帮他传个话。”   “大齐叔叔小齐叔叔?”   苏澄有两个齐叔叔,年纪大一点儿的叫齐家,小一点儿的叫齐飞。   “大齐叔叔。”   “哦,什么事儿?自己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她真心把他们当做自家人,向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他今年四十二了,之前一直带兵驻扎在边疆,二十年不曾回家,也不曾见过自己媳妇儿,好不容易解甲归田了,生了个娃娃,来这儿的时候才刚满月。他也算是老来得子,对孩子惦念的紧,赶巧儿家也离这儿也不远,有个三两日的估计也就回来了,就想跟你告个假,看能不能回家看看娃再过来。”   苏澄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日竟是多么自私,全然沉浸在了这大家庭的温暖中,却没想起来他们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家庭的,家里也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去。   “珍姨……对不起,我……我没想起来……我……我忘了……”   她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愧疚,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她前世父母早亡,自己可以算是一个人长大的,对家庭甚至没有什么概念,向来是觉得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直到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渐渐从他们身上体会到了家的温暖,一高兴就忘了他们各自也有家室。   楚珍没想到帮别人告个假反倒招哭了她,赶忙给她抹了抹眼看要流出来的眼泪:“这孩子,跟你曹伯伯呆久了还染上他的臭毛病了,说哭就哭!”   苏澄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赶忙擦了擦眼睛,站起身就要出去:“我去给齐叔叔道个歉。”   “哎呀你可拉倒吧。”   楚珍赶忙将她拉了回来:“你跟他道歉?在吓着他!回头反倒不敢回去了!”   “那……那珍姨你帮我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拿回去补贴家用。”   楚珍失笑:“他连你的工钱都不肯拿,能拿你一千两银子?”   “那……那怎么办啊……”   “你就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好好呆几天就行了。”   “不行不行,他还有老婆孩子呢,要不你就让他在家呆着吧,好好陪着自己家里人,我这儿没事儿的。”   “那更不行了!你现在要是让你曹伯伯把你扔下自己回去那就是要了他的命,你其他这些叔叔伯伯也是一样啊……”   “我……可是……可是……”   “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就放他几天假,这样你也合适了他也合适了不是正好吗。”   苏澄愣了愣,只能先点头答应了下来,但心中却仍旧觉得不妥,这样将这些人绑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实在是不合适,她怎么都觉得于心有愧,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翌日,经过一夜的思考,她果断的一拍桌子,反正生意都已经做这么大了,又何必拘泥于南阳城一个地方!干脆再做大点儿,走出南阳,踏出富南郡,让她的各种铺子遍地开花!让这些叔叔伯伯们就在他们自己的家乡给她当代理,这样即成全了他们的忠心又解决了他们离家太远的问题,一举多得,实为妙计!   她对自己这个主意感到十分满意,当即就开始实施,但此时的她哪里想到,唐氏旧部远远不止这些人而已,还有其他众多的叔叔伯伯在听到曹铁成一声号令之后纷纷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不过一年,她的食来运转平安饭庄以及天下粮仓就遍地生根,生意红遍大江南北,日进斗金简直都不能形容她的收入情况,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个福布斯富豪榜的的话,那她绝对是高居昭国榜首而且远远甩开亚军八百条街都不止……   当然,除了原本几家老店的美名远播外,新店的顺利开张还少不了蓉儿和珍姨的帮忙,尤其是珍姨的知人善用对店铺的开张运营做出了巨大贡献。   两人现在算是店铺运营方面的泰山北斗,这一年里他们将南阳城的铺子全部交给了几个已经学有所成又信得过的唐氏旧部打理,自己则跟着其他人全国各地的指导新铺子的开张,基本上每个地方呆不到半月,但所有经过他们指导的铺子生意都是蒸蒸日上,大有赶超原始老店的趋势。   苏澄不在皇陵守丧的消息自然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所以当初将聚集在南阳城的那些唐氏旧部分派到各地前都下了死令,决不可将她的事情说与旁人听,即便是关系再好的亲朋,哪怕是自己媳妇儿孩子也不能说,所以她在南阳的事情自始至终都只有那百十来号人知道,其余人当真一无所知,哪怕是后来这些叔叔伯伯的家人也加入到了商铺的运营中却也只知道自己是在为一位不知姓甚名谁的公子做事,至于这公子本尊是谁,他们从未见过。   这样一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那些新加入进来的唐氏旧部因为不知铺子是她的,也就不会不好意思拿月银,而他们一拿,之前那些叔叔伯伯也就拿的稍稍安心了一点儿,这样一来他们有了丰厚的银两养家糊口,苏澄也不会在为此觉得心中不安。   而且渐渐地,她用这种方法养活了一大批人,其中不乏唐氏旧部和这些旧部的部下,而各个店中小厮等人数更是众多,她无形中为昭国的就业形势做出了巨大贡献,极大地促进了昭国在农贸餐饮方面的商业发展,而她积攒下的这些人脉不仅在今后对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帮助,更为昭国平安度过几年后的大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   ps:情节铺垫阶段有些枯燥,实在抱歉,明天就要回归主线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    ☆、第052章 五谷丰登曝行踪   腊月二十三,小年,又到了苏澄约好要给宫中送信的时候。   时至年关,她想着应该附两样礼物送过去才是。   任奕的很好说,她自己绣了一个锦囊给他,虽然针脚粗陋了些,不过想来他会喜欢的。   但任一的却让她有点儿头疼,他贵为一国之君,吃的用的都已经是最好,送他些什么合适呢?   她仔细思量了一番,最终眼前一亮,去天下粮仓抓了五种最好的谷物放到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连信让人一起送了过去。   她只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礼物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顺手送出去的这么几颗豆子大米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最终让他找到了这里……   …………………………   盛德七十六年正月初一,刘铮带着信件和礼物马不停蹄的奔回了昭国皇城京兆,第一时间将东西送到了任一面前。   信中一如既往的只是写了些平安的近况,并附了孩子最新的画像,但除了信件外还有两样东西却吸引了任一的注意,刘铮说那是分别带给他和五殿下的礼物。   任奕的礼物是个荷包,一看那粗陋的针脚和绣工就知道绝不是外面买来的,八成是她自己绣的。   他看着那东西有些来气,即便这东西再丑也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却偏偏只给任奕绣了一个而没有他的,他在她心中难道还比不过任奕吗?   他又看了看那木盒,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竟是一捧谷物,共有五种,颜色各异颗颗饱满。   他看着那些谷物微微一笑,五谷丰登,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倒也算她有心,于是心中因为没有收到锦囊而产生的那点儿不悦也稍稍减缓。   他拿着那木盒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掏出几粒谷物仔细看了看,最终一样拿出一些交给了刘铮:“去查查,这些谷物都产自哪里,越快越好!还有,私底下办,不要让人知道。”   “是。”   刘铮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任一看着桌上一个早已命人打造好的白色镯子,唇边挂上一抹笑意。臭丫头,看你这回还能藏到哪儿去!   正月十六,上元节刚过,当朝皇上任一便宣布前往束河一带探访民情。   朝中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大呼皇上勤勉,年节刚过便开始投身政事,说得好像他们年节之中递上去的折子任一没看似的。   他乘着马车出了宫,一路向着束河的方向前去,却在半途换乘了马匹,马不停蹄的直奔南阳郡,沿途伪装身份扮成商贩前往各个粮店看粮询价,却没有一家粮店能同时买到这五种谷物。   任一对苏澄也算了解,知道按她的懒散性子绝不可能亲赴田间寻这五种最好的谷物给他作为礼物,也不会挨家挨户每家粮店的去找,所以这些东西一定是她在同一家粮店里买的,那么找到了这家粮店也就找到了她。   他询问到第二十三家粮店时那掌柜还是摇了摇头,不过却随口多说了几句:“客官这几种谷物都是富南郡最好的东西,一般店铺如果没有确定的销路的话是不敢同时进这么多种类囤积在一起售卖的。要说真有哪里能一起买到的话,估计也就只有天下粮仓一家了,只有他们家才敢把这么好的东西都放到一起卖。”   任一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虽然什么都没买但还是让刘铮给了那掌柜一锭金子。   掌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锭,笑着摇了摇头:“碰见个傻子……”   此时苏澄的店铺扩张计划刚刚开始实施,南阳城以外的新店最快的也不过在装修阶段,天下粮仓目前为止还只有南阳城一家而已。   于是,任一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这家声明远播的粮店,站在店前颇具深意的笑了笑,拿着那盒子走进了店中。   “掌柜,向你打听你下,你可记得大概一个月前有谁同时在你们店里买过这五种谷物?”   帮忙打理粮仓的是那位年纪小一点儿的齐叔叔齐飞,他并没有见过任一,所以此时并未将他认出来。   他看了看他手中盒子里的谷物,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的说道:“本店每天都售出许多米粮,实在是记不住每位主顾来到店中都买了什么,所以公子所说实在是记不起了。”   任一让刘铮掏出了一锭金子:“掌柜店中总该有账本一类的东西吧?可否帮我查一查,一个月前都有哪天同时售出了这五种东西,兴许查到日子掌柜就想起来了呢?”   店中几个帮忙的小厮看到那金锭眼睛都亮了亮,唯有齐飞神色反而微沉:“一个月前的账本儿早已交给大东家拿去审了,公子所说确实无从查起,公子若是不买东西的话还是请回吧。”   说罢便命小厮送客。   小厮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只能看着那金闪闪的金子“送了客”。   任一微微皱眉,拦住了想要跟他们理论的刘铮,转身离开了粮店。   “这是什么店家!不过问了几句话就逐客了,真是新鲜!”   刘铮不满的说道。   任一却是并未言语,一代帝王自有一番识人辨物的本事,那掌柜绝不是普通人,能让这样的人给自己打理店铺,后面那个大东家怕是不简单。他出门在外隐藏身份,并不想惹出事端暴露行踪。   时近晌午,他们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这一打听就打听到城中最好的吃食所在一是食来运转火锅店,二是平安饭庄。   任一听到平安饭庄这个名字时微微有些是吃惊,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并未确定,虽然如此却还是带着刘铮一起去了那里。   饭庄食客盈门人来人往,他们走到门口便要往里进,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了下来,笑着问道:“客官,您多少号?”   “号?什么号?”刘铮一愣。   “小店现在客满,您要吃饭的话还请先拿个号儿排下队。”   小厮说着指了指那至少二十余人的队伍。   刘铮彻底傻了眼,吃个饭还要排队?   任一唇边笑意却更深了一分,这种古灵精怪的方式,倒是很符合她的作风。 ...    ☆、第053章 父子相见   他让气的想要打人的刘铮先拿号排队,自己则站在门口与那小厮攀谈了起来。   “小兄弟,听说你家掌柜是个女子,当真如此吗?”   “是啊,我们掌柜那绝对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这天下间可在没有比她更善经营的女子了!”   他一听此言更是笃定了几分,继续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便能有这般本事?我怎么不大相信呢……”   “十几岁?”   那小厮有些诧异:“您记错了吧?我们掌柜三十来岁,十几岁的姑娘刚刚嫁为人妇,哪儿能有这本事出来开铺子啊。”   任一微怔,三十几?   怎么会……难道……不是她?   “哦,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许是听错了吧。不知你们掌柜可在?我头一次见一个女子也能把生意打理的这样好,倒是很想见一见呢。”   他故作随意的说道。   “哎呦,那您赶的可不巧,我们掌柜出城了,说是去开分店,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那……她何时回来你可知道?”   “那就说不好了,估计怎么也得等新店开起来了再说吧。”   小厮说完便招呼下一桌客人进店了,任一也只好先去后面排队。   他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才得以进到店中吃上一顿饭,店中吃食确实美味,而且菜式新颖,许多竟是连御膳房中也未曾见过。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等几道酸甜口味的菜更是极合他的胃口,让向来对吃食很有节制的他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掌柜既然不在,他吃完饭也就没有多呆,在城中随意转了转,走到食来运转门口时看到这里竟然也是拿号排队吃饭,不禁觉得奇怪,便站在对面多看了几眼。   此时的平安已经学会走路,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苏澄也不再向往常一样总将他关在院子里,有空的时候也时常带他一起去街上逛逛,给他买些糖人儿一类他喜欢的玩意儿。   这日她又扮作老妪出门,曹铁成跛着脚跟在平安身后,她则慢悠悠的溜达着看他们一个跑着一个追,悠闲地不行。   平安拿着糖人儿开开心心的跑到了院子门口,曹铁成给他开了门他却不进去,非等着远处跟在后面的苏澄走过来了才进,任一的目光就是此刻才从食来运转落到他们身上的。   苏澄笑着将平安抱了起来,亲昵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儿,走进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   任一远远地从那隐隐露出的纤细皓腕上看见了一抹银色,眼中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噔噔噔。   苏澄前脚刚关上门将平安放到地上,后脚便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曹铁成要过来开门,她示意不用,自己来就行,反正她离门边比较近。   大门微敞,熟悉的面孔带着邪魅的笑容映入眼帘,她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下一刻本能的低下头去,将嗓音压的低的不能再低:“公子……何事?”   任一看着她还想伪装的样子,唇边笑意更浓:“找人。”   “……公子找何人?”   “我的丫鬟。”   “公子走错了,我们院子里没有你的丫鬟。”说着就要关门。   任一伸手拦住了她,挡住院门偏不让她关。   “你干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一把抓起了手腕儿,露出她腕间带着的那只银镯。   “这镯子,我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这是……别人送的。”她费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儿。   他又轻佻的掀了一下她一侧的头发,露出那即便化了妆也盖不住的半月形疤痕:“这疤痕,我看着也有点儿眼熟啊。”   ……   ……   “……赶紧进来!”她懒得再和他唱大戏,一把拉开大门说道。   任一笑着走了进去,刘铮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院门。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没好气儿的问道。   “多亏了你送我的礼物啊,甚合我意。”   他说着拿出那木盒晃了晃,眼中满是得意。   苏澄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怎么那么手贱的给他准备礼物啊!现在好了!把大尾巴狼招来了!   “我儿子呢?”他不急不忙的问道。   她愤愤的带他向房内走去,让他去看已经快两岁的平安。   平安正在房中一边吃着糖人儿一边开心的玩儿着拨浪鼓,听着那咚咚咚咚的声音咯吱咯吱的笑着,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不知在说着什么。   曹铁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到任一后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臣……不,草民参见皇上……”   任一并不理会他,抬脚走到了平安身边。   平安因为刚刚那扑通一声而停止了玩耍,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平安,”他柔声唤道:“我是爹爹啊平安。”   平安不知是不是因为幼时的受了难的缘故,到现在都还不会说话,只会一些咿咿呀呀的语调,和个半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苏澄走过去要将曹铁成扶起,曹铁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跟孩子说话的任一,终究是没敢起身。   “曹伯伯腿脚不好,你倒是让他起来啊。”她不满的说道。   任一仿佛这才知道地上还跪着个人,却仍旧是头也不回,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亲昵的蹭了蹭,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冷。   “腿脚不好倒也罢了,头脑不好的话就不知有没有得治了。”   苏澄哪里能听得别人这么说自己视为家人的曹伯伯,张口便要和他争执,却被跪在地上的曹铁成拽了拽裙摆,示意她不要生事。   “曹将军,”他虽然已经卸了官职,但任一还是以旧称称呼了他:“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回皇上,去年四月。”   “那算起来也有十个月了,十个月间你早已知道她在这里,却知情不报,可知这是何罪?”   “……老臣……”   “够了!”   苏澄忍不住厉声打断:“是我不让他说的,你要怪怪我好了,跟曹伯伯无关!”   曹铁成赶忙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护在她身前:“都是老臣的不是,皇上要责罚的话就责罚老臣吧,还请不要牵累小姐。” ...    ☆、第054章 见面礼   任一微微一笑,这老家伙对她果然像对唐大将军一样忠心,有他护在她身边倒也是件好事。   “朕……”   他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停了下来,神情有些僵硬的低下头去。   安静的房中只有一阵轻微的嘘嘘声,寻着嘘嘘声的来源看去,只见他的衣襟正不断的淌下水滴,被他抱在怀中的孩子此时正安静的解决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尿尿。   噗……   苏澄当即笑出了声,对平安竖起了大拇指。没枉费你曹爷爷这么心疼你啊,尿的好!   曹铁成和刘铮面上也是有些忍不住的笑意,却都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出来。   任一额头青筋隐隐浮起,看了看嘘完嘘一脸满足的孩子,又看了看房中忍俊不禁的几人,咬牙切齿的怒吼:“出去!朕要更衣!”   苏澄从他怀中接过孩子,一边安抚的轻拍着一边往外走:“好平安,真乖,我们也去更衣啊,乖……”   任一换好衣物出来时见她也洗去了脸上的易容,换回了年轻女子的衣物,不再是那一副老妪的模样。   平安跟她笑闹在一起,就仿若一对儿真正的母子般,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苏澄见他走出来忍不住又笑了笑:“平安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可还满意?”   他瞪了她一眼走了过来,平安像是很喜欢他似的,又伸手扑向了他让他抱抱。   他稍稍犹豫,最终却还是伸手将他再度抱进了怀里。   苏澄轻笑:“平安嘘嘘以前都会蹬两下腿的,刚刚肯定是你自己没注意。”   “我注意了又如何,你又没告诉我。”他有些不满,眉头皱在一起。   “谁让你欺负曹伯伯呢,他腿脚不好你还让他跪着,平安这是帮曹伯伯出气呢,哈哈……”   “你带着我的儿子一消失就是两年你还有理了?他早知道你在这里还帮你隐瞒他也有理了?我好歹是一国之君,好歹是平安的父皇,你们瞒我这么久还不许我发发脾气吗?”   他见她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心中更是气结。   “那……我这不也是为平安好吗……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啊……”   苏澄自知理亏,有些支支吾吾。   噔噔噔,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澄戒备的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他:“你还带谁来了?”   任一摇了摇头:“只带了刘铮。”   那这个时候又会是谁过来了呢?她有些不解,走过去稍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小姐。”门外正是天下粮仓的管事齐飞。   苏澄刚要开门让他进来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自己说完话就走。   “刚才店里来了两个衣着不凡的人,不买东西,只问一个月前有没有人从店里同时买过五种谷物。我说不记得了,他们就让查账,还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我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就打发走了,后来想起一个月前就只有小姐从店里随手抓了那几样谷物带走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就来跟您打声招呼。万一是什么歹人呢,小姐您也好有个防备……”   苏澄嘴角有些尴尬的抽了抽,扶在门上的手都有些僵硬。   “歹人?掌柜是在说我吗?”   放下平安的任一稍稍将头探到门缝前沉声说道,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齐飞倒吸了一口凉气,高呼一声“小姐小心”便要冲进来保护她。   苏澄费了死劲才把他堵在了门外,连说:“误会,误会,这是平安他爹……”   齐飞一怔,平安他爹?   紧接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岂不就是……   “皇……”他说着就要跪下去。   “停!”苏澄赶忙高呼。   还好这一声“停”对这些唐氏旧部而言是最管用的,及时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以及要跪下去的动作。   要知道他此刻就站在门外,这一喊出来必然立刻就会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和行踪。   “那个……齐叔叔啊,你先回店里忙着啊,先忙着……”   她说着便关上了院门,再不让齐飞多说一句。   任一咬牙切齿,这天下粮仓的掌柜竟也是她的人?   “还有多少人知道你在这里?”   他咬牙问道。   “呃……也……不太多……”   “不太多是多少?”   “就……百十来个……”   任一气的差点儿吐血,百十来个人都知道她在这儿!偏偏他却不知道!她对这些唐氏旧部都没隐瞒,却偏偏瞒着他!   “你不是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吗?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危险……”   “那你是说我危险了?”   “这个……你到不危险……只是你身边那些牛鬼蛇神实在太危险……”她低头如实说道。   任一无语,看了她半晌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是,她说的没错,和这些对她忠心耿耿的唐氏旧部比起来,他身边的那些牛鬼蛇神的确是太过危险,否则当初静妃也不会死,平安也不会被害的只能出宫避难,她也不会……离开他身边。   他暗自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又和她聊了许久别的事情。   直到此时她才得知,那天下粮仓平安饭庄和食来运转竟都是她的,除此之外她还有家客栈名为锦绣阁。   可以说这城中除去已经发达的不能再发达的绸缎生意以外,其他能掺和的生意她都掺和了一脚,而且还掺和的有声有色!   当然,后来苏澄又纠正了他,其实绸缎生意她也掺和了一脚,只是完全不用她自己负责,她只要每年抽成就好了。   任一对她的认识再次颠覆了,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怎么总能做出许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而在她说了她这些店铺现在大概的收入后任一更是震惊无比,愣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你交税了吗?”   苏澄白了他一眼:“交了!一分都没少!你个财迷皇上!”   任一朗声一笑,苏澄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同批阅奏折的时光,轻松自在,无话不谈……    ...    ☆、第055章 馒头   当晚吃饭时任一仍旧想要去平安饭庄,苏澄不想带着平安去人那么多的地方,而且他们去了不排队的话势必要招人口舌,索性就问了他想吃的菜式,自己下厨做了一桌,反正饭庄的厨子还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呢。   任一直到此时才知道她竟然会做饭,而且做得比那饭庄的还要好吃些,忍不住又多吃了两碗,只是不知为何总是边吃边打量着她,每每被她发现时却又把头扭开,好像自己没在看她一样。   苏澄起先以为他是在看自己给平安喂饭,可她都已经给平安喂完了却见他还是时不时的那么打量自己。   被看的发毛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本姑娘知道自己貌美如花,不过你也不至于这么盯着我吧?要不要我回头找人画幅我的画像挂到你房里去啊?”   任一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过头继续吃饭不搭理她,但吃着吃着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看她。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能不能好好的吃饭了还!”   她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到了桌上。   他看了看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其实……你以前那样……也挺好的……”   苏澄皱眉,什么叫以前那样也挺好的?说什么呢他?   “就是……就是……现在就咱们两个,你就不用……再装了……”   装?装什么?   她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了,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见她还是这样一副神情,以为她是不愿被说破,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又闭上了嘴。   这可把苏澄惹急了,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烦人了好吗!   她当即一拍桌子:“有什么话你直说行吗?只说一半儿算怎么回事儿啊?”   “就是……就是……你那俩馒头可以拿出来了,老捂着你不难受啊。”   他索性就真的直说了出来。   苏澄一愣,看了看他,又顺着他有意无意扫向自己胸前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胸……   下一秒,房中传出一声惊天怒吼:“你大爷!老娘这是真货!!!”   房间的房顶差点儿被掀翻,院子里的曹铁成等人吓得差点儿栽倒了地上。   他之前听说自家小姐是因为对皇上出言不逊骂了皇上吃.屎才被打入了冷宫,那时他还不信,觉得小姐别说是对皇上了,就是对普通人也不可能说出这样有**份的话,定是那皇帝小儿有意为难她才蓄意散播这等谣言。   不过此刻……他忽然觉得……那或许……说不准儿……有可能……不是谣言……   房中的任一差点儿吐血,因为她刚刚喊出那句话时竟直接将胸前衣襟一扯,露出了里面浅粉色的**和货真价实的……“真货”!   好在冬天穿的衣物厚,露的并不算太多,不过那隐隐约约的线条确实证明……   那是“真货”!   刘铮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问情况时就见任一忽然无比狼狈的捂着鼻子冲了出来,指缝间隐隐渗出一抹红色,显然是流了鼻血。   他一惊,赶忙跟了上去,心里暗自嘀咕:这唐姑娘,怎么又把皇上给打了!   苏澄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动作似乎不太合时宜了,赶忙将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却仍旧觉得有些气愤难当。   他竟然怀疑她在胸前揣了两个馒头?   妈蛋!一个女人被怀疑自己的胸跟一个男人被怀疑短小无能有什么区别!   她要真是没货的话倒也罢了!但明明有却被人说成是馒头?   可恶可恶可恶!她决定以后一辈子都不吃馒头了!   当晚,平日里原本都是跟苏澄睡的平安被她抱进任一房中直接扔到了床上,以增进他们父子感情为由让他陪他睡一晚。   任一莫名,却也觉得无所谓,就这么陪着孩子睡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在被尿湿的床铺中醒来时才明白她的意图,欲哭无泪的看了一眼那咯吱咯吱笑的开心的孩子,又看了看自己被打湿了大片的寝衣……   她完全没有告诉他要给孩子把尿的问题,从没带过孩子的他自然也想不起来。   真是最毒妇人心,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他心中念道。   任一并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五日之后在刘铮的一再催促下只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吃过晚饭,夜色渐浓,他看了看已经候在门口的刘铮,终究是跟苏澄和平安告了别。   离开时却忽然拉起她没有戴任何饰物的右手,将一只白色的镯子硬塞到了她空荡荡的手腕儿上。   “戴着,不许摘。”   “这是什么?”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那镯子。   镯子的材质非玉非石,她看着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是什么。   “秦太子的门牙。”任一沉声说道。   噗……   苏澄又笑出了声,难怪她觉得眼熟,竟然是当初拿来镶补黎国太子秦轩断掉的那半颗门牙的象牙装饰。这东西可救了她两回命呢,难怪她看着觉得亲切。   “你有没有留点儿啊?万一哪天秦太子的门牙又断了呢?”   任一失笑:“只要不见到你他的门牙就断不了。”   有些低沉的分别情绪顿时又被笑声所代替,他最终和刘铮一起消失在了夜色里,离开时没有回头,怕这一回头又是不舍。   苏澄目送着他们远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抱着平安回房了。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已经注视了他们整整两天,那双眼睛的目光阴沉似水,唯有落到她身上时才会有几分柔情。   此时的昭国皇宫,任一的护卫奉命守在清暖阁附近,任何一个从殿中走出来的人他们都要仔细盘问,美其名曰护卫皇宫安全。   阿山在殿中百无聊赖的掷着石子:“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鱼……殿下去吃好吃的也不带我……”   南阳城,苏澄的房中,平安已经香甜的睡去,她将孩子明日要穿的衣物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旁,又加了些新碳来放入到加了笼网的炭盆中,做完这一切后仍不觉得困,便就着灯火在桌边看起了账册。 ...    ☆、第056章 二选一   窗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还未来得及抬头房中灯火便忽然熄灭了。   “奇怪。”她嘟囔了一句,这天气也没见刮风啊,怎么把灯都吹熄了。   她懒得再去点灯,索性也不再看那些账册了,摸着黑走过去准备把窗户阖好就去睡觉。   方一走到窗边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吓得她张嘴便要惊呼,还未开口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澄儿……”   “……任奕?”   苏澄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正看到对方在黑暗里灿若星辰的眸子。   “任奕……真的是你?”   她伸手轻触他的面颊,似乎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那眸子的主人又对她露出了那熟悉的温暖笑意,才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他。   她开心的一头扎进了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任奕……”   任奕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柔软的发丝,不断用自己的面颊轻蹭她埋在他怀中的小脑袋:“是我,澄儿……是我……”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跟任一一起?他刚刚才走。”她抬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任奕浅笑着轻抚她的面颊,他看她这两日和任一相处的甚好,还以为她已经忘了自己,以为她要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以为她不会告诉他任一来过,以为她会瞒着自己,可她却这样毫不设防的跟他提及,让他都为自己的那些怀疑感到羞愧……   “我知道,我已经来了两天了,一直在看着你。”   “两天?那你这两天都在哪儿啊?怎么不出来呢?”   他笑着指了指房顶:“我是背着皇上偷偷跑出来的,让他知道了会受罚,所以就藏起来了。”   “那……你就在外面冻了两天啊?冷不冷啊?”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冷,看着澄儿,就不冷了。”   “……傻子……”   她又轻轻靠近了他怀里,抱着这个总是让她觉得温暖的少年:“你跟他说说让他带你一起过来不就好了,也省的这么在外面冻着啊……”   任奕想起任一离宫前让人在宫中尤其是清暖阁周围“加强护卫”的情景,唇边笑意微寒。他就是想把他困在宫里自己一人前来寻他,又怎会带他一起呢……   他轻吻她的发丝,将她稍稍从怀中扶起,拉起她的两个手腕儿,露出那两只材质完全不同的镯子:“澄儿喜欢哪个?”   苏澄看了看:“都喜欢啊。”   任奕送给她的那只银镯质地普通,但花纹繁复精美,又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历史韵味,她一见到就十分喜欢。   任一送给她的那只镯子没有雕刻任何纹饰,但因为是用救过她性命的象牙装饰打造的,所以也甚合她心意。   他看着那两只镯子轻抚她的手背:“若是……只能选择一个呢?”   纵然苏澄性格大大咧咧,对这种事情反应总是慢半拍,却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笑着毫不犹豫地将那白色的象牙镯子摘了下来顺手丢到了一旁:“喏,这样可以了吧?醋坛子?”   任奕哪里想到她会这般轻易的做出选择,先是一怔,紧接着笑着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儿,方一落地还不待她反应便吻上了她的唇,在她唇边迷恋的辗转:“澄儿,我好想你……”   苏澄浅笑,踮起脚尖儿回应他。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急促,他却吻着吻着停了下来,染着**的眼睛有些茫然,颇为疑惑的低头看了看她胸前。   “怎么了?”她微微有些喘息,眼中似蒙着一层水汽。   “……澄儿……其实……不用垫着馒头,以前那样也……”   “……老娘……”   尽管任奕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但那句惊天动地的老娘还是惊动了院子里的曹铁成。   “小姐,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有……老鼠!”她赶忙说道。   “老鼠?打死了没啊?”   “已经跑了,没事儿了,曹伯伯你去睡吧。”   “哦……那就好,有事儿就喊我啊。”   “好。”   她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才稍稍松了口气,任奕却是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被她自己扯开了一些的衣襟,以及即使是黑暗中也能隐隐看出的美好线条,鼻端不受控制的流下了两行鼻血,这……确实……不是……馒头……   …………………………   任奕离开的比任一还要匆忙,不过跟她呆了两个时辰便走了。   她许久没有见到他,硬撑着不睡觉和他聊天儿,说起之前给他送去的信件和礼物时才知道他竟都没收到,一时间又是气愤的不行,直骂任一小心眼儿,她不就是带着平安消失了一段儿时间吗,至于连她的信都不帮忙转交吗。   任奕不想浪费和她在一起的宝贵时间去谈及别人,便说让她以后都不必再将信交给刘铮了,他隔段时间让阿山亲自过来取一趟就是。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她终究是敌不过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任奕伸手轻抚她柔嫩的面颊,静默半晌后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床上。   床铺内侧已经躺了一团小小的人影,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熟睡的孩子,又淡淡的将目光收回,满目柔情的落在她身上,俯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房顶传来两声轻微的响动,他不舍的看了一眼她熟睡的面庞,终究是起身离去。   “任奕……别走……”   睡梦中的她发出一声呢喃,下意识的拉了拉两人尚且握在一起的手。   任奕微怔,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直到房顶又传来两声声响才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澄儿,总有一天,我们再也不用分开……”   苏澄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房间里早已没有了任奕的身影,她有些失落的看了看窗口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镯子,觉得昨夜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梦中的人也消失了……   “呀……呀……”   平安发出一阵咿呀声,她这才想起旁边儿还有这小家伙儿呢。   “啊……”   一声惊呼又差点儿掀了房顶,前几日刚刚害的任一在尿炕里睡了一晚的她昨天就因为睡得太晚忘了给孩子把尿而被尿了一床一身,这真是……现世报啊! ...    ☆、第057章 敲竹杠   天气渐渐转暖,苏澄的各种店铺以她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在昭国各个城镇落地生根。   那些唐氏旧部中原本就不乏头脑精明之人,这些人在楚珍和蓉儿的安排下又迅速的召集了其余能够召集来的亲朋或是部下,使得她的店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昭国各个城镇的街头。   平安饭庄和食来运转凭借着良好的口碑一举成为最受达官贵人和商贾名人青睐的饮食之地,天下粮仓在当朝皇上任一的有意辟护之下一跃成为昭国第一大粮店,分店遍布全国,垄断了昭国三分之一的米粮生意,而且这个趋势还在日益递增。   朝中大臣纷纷对此表示担忧,龙椅上的任一却是笑而不语。   在这个重农抑商的年代,米粮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脉,任何一个帝王都希望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哪块田地多收了几成,哪里的稻谷更饱满了几分,无不牵涉到百姓民生乃至国库进账。   以前的他对这些情况虽也有掌握,但是从田地到商铺,从商铺到府衙,牵涉的越广最终得到的数字出入也就越大,且不说中间层层环节被人平白吃进许多钱财不算,单是一些个贪官污吏随便瞒报的数字他想要查清就要颇费一番功夫。   他之前虽早就想过把这些东西整收在自己手里,但手底下并没有能操控这么一大批忠心人士的官吏,若是扔给普通大臣去办,最终的结果也只会和以前无异,甚至可能因为触及到某些官员的利益而造成群臣纷争,又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如今,天下粮仓以私人名义广开店铺,从田间收粮到店铺售粮的各种渠道以及数量金额全部掌握在苏澄手里,而她心思单纯,只是以赚钱经商为乐,即便掌握了这些东西也绝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更何况,她手底下那些唐氏旧部对她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完全不是一般官员属下可比的。   有了这样的一群人为她效力,再加上任一自己有意对天下粮仓大开方便之门,想要掌握那些米粮的去向便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这丫头不仅赚钱有道,而且交税交的特别爽快,又把各地官员打点的很好。   他自己既不用出钱又不用出力就能掌握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外带着还给国库添了不少银两,这当然是一举多得一箭数雕的好事!   而他临走时还和她商定以后将她所有店铺每年收入的两成作为他给她开后门的回报,这样就又是一笔完全不用他操心的巨额收入进账,虽然糟了她几个白眼,不过他还是赚大发了。   几个白眼而已,值得,非常值得!   当然,除了食来运转,平安饭庄以及天下粮仓外,苏澄还有另一笔进项,就是客栈。   只是客栈的名字她并没有全部命名为锦绣阁,而是根据每处地域的不同以及那里聚集的人群类别分别命名为鹏成居,高升楼,学子轩等。   客栈的装潢及定价也根据针对的人群不同而有所调整,分别划分为一星到五星,但即便是一星级的客栈,服务以及各项设施也绝对比普通客栈好上很多。   星级评价标准一经推出便备受房客关注,许多客栈纷纷效仿,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官方最权威的星级排行榜是出自最先推出客栈等级评定制度的五星级客栈锦绣阁。   锦绣阁每年都会推出一张榜单,上面详细列明了经他们认定的全国各地从一星到五星的客栈名称及地址,未在榜单上的客栈便是自行挂星,即便各方面水平真的能赶上榜单上的其他客栈,生意却也不见得就有他们的好。   而作为幕后老板的苏澄却知道,其实榜单上的客栈大多数都是她自己的,少数几个别人的也是对方花了高价又经过他们核实确实不错的客栈才能上榜。   当然,即便如此,各星级榜首的位置也仍然被她牢牢握在手中,从来不曾让给旁人,只是偶尔会在同星级客栈中换上一家,省的年年都是一家看上去太假也招惹那些花钱上榜的人眼红……   要说任一临走时敲了她一竹杠讹了她一笔的话她倒不甚在意,因为他只知道食来运转平安饭庄天下粮仓还有锦绣阁是她的,其他那些后来开起来的客栈他却并不知道。   苏澄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儿去多那个嘴主动告诉他,所以……她给他那两成收入时自然就没把南阳城以外的其他客栈的收入包括进去。   人总是要偷偷攒点儿私房钱的吗,她就当是给自己留的嫁妆了。   …………………………   这天苏澄和往日一样坐在院中看着账册,曹铁成带着平安在一旁玩耍。   平安仍旧咿咿呀呀不大会说话,但却会发出一个口齿不清的“娘”字,时常玩儿着玩儿着便喊着娘扑进了她怀里。   她对这个两岁多却仍旧不会说话的孩子格外疼爱,吃穿用度无不给他最好,他不会说话她便教他识字,做了卡片一张一张不厌其烦的边念边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时间一长孩子渐渐的竟能认出几个,她随口说出一个卡片上的字后他若认识就会伸出小手一拍,拍完了等她夸奖表扬,然后就会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平安是一个极少哭的孩子,这点也让她十分喜欢,看着他整日仰着的一张笑脸就觉得莫名的开心。   虽然曹伯伯经常让她放心在房中做自己的事,将孩子交给他带就好,但她还是习惯把账册带到院中,让平安可以随时看到她,随时扑进她怀里撒娇。   “娘。”   孩子再度奶声奶气的喊着她扑了过来。   她亲昵的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平安叫娘做什么啊?”   孩子仰起脸紧紧地抱着她,又低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些账册,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整日里都在看这些东西,伸出小手便要去扯。 ...    ☆、第058章 大东家(加更)   没事儿闲的~加个更~   ………………………………   “诶,这个不能玩儿啊平安,这是有用的,扯坏了可就不好了。”她赶忙阻止。   孩子却仍旧伸手去够,边伸手指着什么边咿咿咿的说着什么。   她不解,稍稍将他向前放了一点儿,让他刚好可以触到账册却又不至撕坏。   “咿,咿。”平安仍旧不停的说着。   苏澄看向他手指的地方才明白,他说的并不是“咿”而是“一”。   账册上一个复杂的古文字一,她在卡片上给他写过的“一”。   她轻声一笑,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平安真棒,又多认识一个字,这个一就是你爹爹名字里的一,任一的一。平安以后要是不会叫爹爹呢就叫他一,一,哈哈……一……”   孩子看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气氛好不愉快。   噔噔噔,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曹铁成走去开了门,见到站在外面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蓉儿和楚珍。   他愣了愣,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的,盯着有些晒黑了的楚珍半天没说话。   蓉儿扑哧一笑,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楚珍也是愣了一下,随后一把将他推到了一旁:“没事儿挡在门口干吗,还让不让人进了?”   她说话的语气和往日无异,苏澄却从她脸颊上看出了微微的红晕,这老夫老妻的竟然还会脸红。   两人进来后紧跟着是几个熟识的叔叔伯伯搬着一个大木箱走了进来,院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常,倒像是年节时聚会一样。   苏澄抱着平安迎了上去,浅笑着说道:“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是说怎么也得再过三两个月的吗?”   “还不是你,”蓉儿伸手将平安从她怀中接了过去,亲昵的蹭了几下后转头说道:“开那么多店,这账册眼看着攒了那么多,再不给你送来不知你何年何月才能看完了。偏你又不愿以自己的名义去办,也不愿旁人知道背后是同一个东家,我们便也不能让各个分店的人直接将账册给你送过来,就只能先集中收到一起再给你搬回来了。”   她说着又贴近了苏澄耳侧低语:“珍姨想曹伯伯了。”   苏澄忍俊不禁,也不当面拆穿,笑着接了下去:“还不是你自己想平安了,就找些托词来说我的不是。”   楚珍自然知道蓉儿刚才低声说了什么,面上有些尴尬,顺手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喏,新河镇最大的粮店百姓粮庄派人送来的,来了好多次了,烦都烦死了。”   苏澄接过来看了看,内容大抵是希望他们能分一杯羹给他们,他们愿意并入天下粮仓旗下,双方互赢什么什么的,给出的条件也算不错,三七分成,他们只拿三分就好,显然是怕将来他们自己连那三分都挣不着。   苏澄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她性格中确实有粗心大意的一面,但粮食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却还是十分清楚的。   虽然一家粮店的合并几乎不可能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但只要有那么一丁丁点儿的可能她都绝不会给任一添这种麻烦。   若说食来运转或是平安饭庄她还可能和别人合作的话,天下粮仓她却是绝不会让任何外人染指的,她不能拿昭国的民生大计来冒这个险。   她顺手将那书信丢到了一旁:“以后再来直接回绝了就行,粮仓的生意外人决不可碰,这是底线。蓉儿珍姨你们回头也帮我跟各位打理粮店的叔叔伯伯们说一声,国本为重,小利万不可图。”   她神情少有的严肃,语调又极其认真,院中众人一时间看着她竟都有些看傻了,刚从房中给楚珍倒了杯水出来的曹铁成也是愣了愣。   “怎么了?”她有些莫名其妙。   曹铁成热泪盈眶:“小姐……小姐刚刚……颇有些将军的影子啊……将军也总把国本为重这句话放在嘴边……老奴……老奴……”   “曹伯伯这是给珍姨倒的水吧?”她赶忙岔开话题防止他真哭出来,这硬汉一哭那可是“泣吞山河”啊……   曹铁成一怔,这才想起把水递给楚珍。   蓉儿在一旁打趣:“同是刚回来,珍姨有水喝我却没有,哎……同人不同命啊……”   院中爆发出一阵哄声笑,楚珍脸色微红,曹铁成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我去给你倒一杯。”说着转身就要进屋。   “哎呀我跟你开玩笑呢曹伯伯,我哪儿承得起您给我倒水啊。”   蓉儿赶忙说道,转手将平安交给了苏澄,自己笑着进屋喝水去了,免得待会儿曹铁成真给她倒一杯过来。   数日后,新河镇五星级客栈秀水楼最为豪华的套房之中,一名男子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正坐在桌前看书的少年。   “主子,天下粮仓的大东家回信了。”   那少年眉目疏朗,气质儒雅,就连伸手接信的姿势也透露着一股特有的温润之气。不急不缓的将书信打开,可紧接着眉头却是一皱,瞬间将那一身气质破坏了几分。   那信上只有一个字,却豪气的占据了整张纸的篇幅:不!   少年看了那封信许久,之后才将之放到一旁的烛火上烧了。   “查到背后这大东家究竟是谁了吗?”   “没有,那人神秘的狠,从来不曾在店中现过身,只听说是位姓苏的公子。”   “姓苏的公子……”   少年微微沉吟,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他微启的双唇下有半颗皓齿与其他的隐隐有些不同。   “能将昭国米粮生意揽去如此之多的必定不是常人,从昭国皇上任一身边比较亲近的几人下手,说不定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改了姓名呢。”   “是。”那人说着便退了出去。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经营着如此庞大的生意的竟是一个女子。   也正是因为不相信一个女子可以成就这般大事,所以直到数年后苏澄亲自公布身份时他们才知道这粮仓以及诸多商铺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如果说唐氏的威名给苏澄带来了拥有无限荣光的身份的话,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她无形中为昭国做出的贡献,给国库增添的那数额巨大的进项则是带给了她稳固的地位,让她之后在朝廷上面对旁人的轻视时可以理直气壮的拿出一本册子扔在他们面前,直接用银子封住他们的口。 ...    ☆、第059章 收账   蓉儿他们本来计划呆两天再走,但是不知为何当晚楚珍便气冲冲的从自己房中走了出来,拎着包袱就离开了。   苏澄和蓉儿被院中巨大的动静吵醒,披着外衣起来看了一眼,正看到她摔门离去的背影,而曹铁成则一脸颓然的站在房门口,神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这深更半夜的众人哪里放心楚珍一人独自上路,另几个也被刚刚那阵动静吵醒的叔叔伯伯赶忙收拾东西追了出去,蓉儿也换好衣服拎着白日里都没来得及收拾的包袱匆匆离开了。   众人都已离去,院子中又恢复了平静。   “曹伯伯……跟珍姨吵架了吗?”苏澄远远的问了一句。   “没……小姐快关门睡觉吧,夜里风凉。”   他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比她先关上房门,而她却在他关门的瞬间从他眼角看到了一抹泪光……   …………………………   天气再度转寒,平安已经学会了喊爹爹,待下次再见到任一的时候便可开口唤他一声了。   她总觉得让平安喊自己娘又喊任一爹感觉很别扭,不过他们父子这一生可能也见不到几次,她也不忍让平安永远不认自己亲爹,便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回头任一来的时候她就出去玩儿几天,省的凑到一起爹娘乱成一团。   十二月初,经过一年的打理,苏澄的店铺已经基本上都进入了正轨,蓉儿也再度回到了南阳,决定没什么大事的话就不离开了,踏踏实实的陪在她和小主子身边。   但上次负气离开的珍姨却并没有和她一起回来,甚至连封书信也没带来,似乎还在生着什么气。   苏澄问了蓉儿可知道她在气什么,蓉儿也是一脸莫名,说上次追上去后就问了半天,结果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苏澄无奈,看着站在院子里傻傻的盯着门口的曹伯伯,无奈的叹了口气。   十二月初八,苏澄易容成一个老妪随蓉儿一同前往了秀满楼。他们与秀满楼合作的日子已满一年,之前说好的从他们盈余中提出一成作为宣传费的那笔钱该提回来了,先前便和他们打了招呼,初八这日会来收账。   程鹏站在几经扩张的店门口亲自迎接他们,见到来人是两个陌生人后微微愣了一下,似乎对他们是不是之前那公子派来的人感到怀疑。   蓉儿掏出一年前签好的契约,他这才点头将两人迎了进去。   “实在没想到苏公子会派个女子来收账,失礼失礼。”   “程公子不觉得这话说着更失礼吗?”蓉儿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苏澄险些没忍住笑出来,这丫头真是越发的聪明了,看出对方轻视她是个女子,直接顶回去告诉他她不好惹,提醒他老实点儿别以貌取人。   程鹏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能被那等绝世无双的公子派来的定然不是常人,自己确实是不该因为对方是个女子而轻视于她,态度便越发端正起来,不敢再看轻她半分。   蓉儿对他知错能改的态度倒是十分认可,没再为难,走进去认真的跟他核对起了这一年的进账以及该给他们的提成。但看着看着眉头却皱到了一起,许久都没有疏解开,最终啪的一声把账册丢到了桌上。   “程公子是欺负我们少爷常年不在此处不能盯着你家缎庄生意吗?这种账册也拿出来给我看?”   “这……姑娘这是何意啊……我们……”   “仅八月初八一日从我们锦绣阁介绍而来的段老爷就在你家定了六十匹秋华锦和二十匹流光锦,你们这账册上八月一个月却只卖出了七十匹秋华锦和二十五匹流光锦。怎么?偌大一个缎庄一个月除了那一单生意就只卖出了这么点儿东西吗?   我可听说公子这店自从有了我们锦绣阁的帮忙后商客营门络绎不绝,仅我们自己人看到的光八月份就有五笔大单从你家提走货物,程公子难道要说那些商贩车上装的都是空箱子,特地来你家走一圈儿溜溜的?”   程鹏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澄在一旁微微一笑,她店里小厮在她的叮嘱下时常会有意无意的跟那些商贩们聊聊天儿,聊出点儿自己觉得有用的消息就记下来,她每月都会让人整理一回收集起来,其中就不乏关于秀满楼的消息。   段老爷在他们这里买了多少东西就是小厮与他聊天儿时他顺嘴提的,还直说要不是住在他们这儿,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家东西又好价格又合适的缎庄。   不过蓉儿所说的至少五笔大单却纯粹是她自己胡诌出来的,她根本就没让人守在秀满楼门口盯着过,又上哪儿知道他们一个月有几笔大单。   却不想这随口一邹却让程鹏更慌了手脚,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擦都擦不过来了。   “行了,你这账册我也不用接着往下看了。我家少爷说了,程公子若是不想合作的话没关系,这一年的提成我们也不要了,那一千两银子就当是买了你家东西付的货款。   当然,之前签的这纸契约就此作废,锦绣阁从此不会再用秀满楼的任何物品,稍后我命人将客房中你家的图册全部撤了给你拿回来,反正现在多得是缎庄想将自家图册放进我们锦绣阁,明日换上新的就是了。”   说罢就要起身往外走。   “姑娘,姑娘,”程鹏赶忙拦住:“账册作假是程某人的不是,姑娘稍后片刻,我这就命账房先生重新整理帐册,整理了好了即刻将银两提给你,另外那一千两银子也还与姑娘,当做是程某对刚才之事的赔罪。”   蓉儿淡淡一笑:“不必了,公子若有诚意的话直接将每月的账册给我就是,我自行整理,不然我怎知公子会不会再从中做什么假呢?”   程鹏一惊,倒不是因为她提出了这过分的要求,而是以为她最多也就能看得懂账册而已,却不想她竟还会整理。当下也不再有任何瞒报之心,当真命人取来了真正的账册交给了她。 ...    ☆、第060章 聘礼   蓉儿提笔理帐,不过半个时辰就把账册交还与了他,拿着那张写满了他看不懂的符号的纸张说出了一个数字,说按着这个数字提钱给她就是。   程鹏虽然不清楚精确的数字应是多少,但对于大概的一个总数还是有些印象的,心知她算的即便不对也差不了多少,心中不禁更加敬畏了几分,也不再派人核实,就按照她说的数目提了钱给她,连带着之前苏澄给他的那一千两也一起摆在了她面前。   蓉儿将那一千两银票往回一推:“我家公子从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既用这一千两和你签了这契约就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且记得以后按照足额给我们提钱就是,莫要再耍那些个花花肠子,不然我家公子既有这让你家生意红火起来的本事就也有将你打回原形的本事,你若不信的话尽可试试。”   程鹏又是一怔,被她凌厉的言语震了一震,但终是笑着弯腰鞠了一躬:“苏公子有姑娘这般助手当真是他的福气。”   蓉儿不再多言,收好银两转身走人。   苏澄看了一眼程鹏看着她背影时的眼神,微微一笑,稍稍佝偻着背追了上去,边追边喊:“这没成家的人走路就是快啊,我这老婆子都要跟不上了……”   蓉儿一愣,这走路快不快和成没成家有什么关系?紧接着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拉过她就快步走了出去。   身后程鹏的眼神一亮,唇边挂起一抹略显羞涩的笑意,浅笑着目送他们离去了。   之后的几日平静无波,苏澄每日不是看账册就是陪平安玩耍,听着他咿咿呀呀口齿越发清楚的学人说话,一会儿一句爹一会儿一声娘,近两日竟还学会了喊爷爷,对着曹伯伯就叫了一声,吓得他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这可是个皇子,要是喊他爷爷的话那他岂不成了……   他想想就头大,见着平安都恨不能开始躲着走,偏偏平安还叫上了瘾,没事儿就追着他屁股后面“爷爷,爷爷”的喊个不停……   他边躲边愁眉苦脸的看向苏澄,想让她帮帮忙别再让平安这么喊他了。   偏苏澄不仅不拦着还边笑边说:“您对他这么好,他叫您一声也是应该的,没事儿,反正任一又不在这儿。”   曹铁成哪儿敢这么想啊,直念叨这娘儿俩没一个正经,刚念叨完又差点儿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能这么说自家小姐呢!   院儿里笑闹的正热闹,院门忽然被打开,蓉儿皱着眉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赶忙回身又把门关上了,似乎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苏澄咧嘴一笑:“又是程公子啊?”   那程鹏自上次之后便命人打听了她的住处,没事儿便在门外守着,今日送点儿这个明日送点儿那个,蓉儿一个不收他还照样儿天天的来,她今天拒绝了这个他明日就换个别的,不带重样儿的准备各种礼物。   “还不是你!没事儿的胡说八道些什么!招来了个讨债鬼,天天儿的跟门口儿杵着!”蓉儿没好气儿的回了她一句。   “你把人家礼物收了人家不就走了吗,多简单啊。”   “你……要收你去收去!我才不要他那些个破玩意儿呢!”   “哦……原来是看不上人家的礼物啊……”她故意调笑。   “你……不跟你说了!”蓉儿红着脸回了屋不再理她。   苏澄噗嗤一笑,拿起石桌上的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让曹铁成帮忙交给了仍旧杵在门外没有离去程鹏。   翌日,蓉儿再回来时稍稍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进院儿时手上多了一件极其精致的孩童的衣物,看那大小穿在平安身上应该正合适。   又过一日,她回来时手上拿了个拴着个铃铛的编织精巧的吉祥结,刚好可以搭配昨日那套衣物。   第三日,她直接抱回了一个圆球,与现在市面上大多用藤条编制的球不同,是用牛皮缝制的,内里不知是用布料还是毛物填充的,软硬适中,即便不小心打到头上也不会疼。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每日回来时在门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进院时也多了几分笑脸,而平安的一应衣物玩具类的东西也越发的多,整日里玩儿的不亦乐乎。   “我说你就从了人家吧,人家天天的费这么多心思变着花样儿的给你送礼也不容易。”   蓉儿脸色刷的一红:“什么从不从的,胡说什么呢你……”   “哎呀,瞧瞧这小脸儿红的,都不用上脂粉了,还在这儿装糊涂。”   “你……”   “蓉儿,我是说正经的,你今年也十八岁了,平常人家的姑娘早嫁了,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几个了,你这样耽误着也不是办法。”   “……那你呢?你不也十六了吗?按道理也早该嫁了才是,不也还是自己一个人吗。”   “我……我这不一样啊……我是皇上的弃妃,现在又是平安他娘,当然不能嫁了。”   她现在还挂着皇上弃妃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将自己和任奕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对蓉儿也没有说。   “平安又不是你真正的孩子,他……他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都尚且这样照顾他,我是小姐的丫鬟,自然更应该以他为重……”   她说到这儿苏澄才总算找到了症结的所在,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对程鹏不是无意,只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觉得她都没嫁她自然更不能嫁。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   当天,一纸书信悄无声息的送进了秀满楼,早已完全接手店铺生意的掌柜程鹏看完书信后激动的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眼角唇边满是笑意,当即命人开始准备东西。   三日后,十余名小厮抬着挂着大红绸缎的聘礼穿街走巷从秀满楼来到了他们庭院前,曹铁成带着齐飞等人当众将聘礼接了抬入了院中,蓉儿直到傍晚回来时才发现多了这一大推东西,惊的下巴都差点儿掉了下来。 ...    ☆、第061章 考核   “这……这是什么?”   “程鹏给你下的聘礼啊”,苏澄一边跟平安踢着球一边说道。   “你……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了!”   “说没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边儿这边儿,诶对,平安真棒。”   她接过孩子踢过来的球继续说道:“重要的是,这聘礼已经收了,嫁不嫁呢当然都随你,只是已经被抬进来的聘礼如果再被退回去的话……不知道程鹏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你……”   “平安平安,踢给你蓉儿姨姨。”   孩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当真将皮球踢给了蓉儿。   蓉儿咬牙切齿,一张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脚将球向她踢了过去,转身就回屋不再出来了。   苏澄一笑,将球又踢回给了平安:“你蓉儿姨姨害羞喽,哈哈……”   蓉儿本已对程鹏动心,自然是不忍心当着全城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两人的婚期便这么定了下来,就待这一年的五月**红花轿把她迎娶过门了。   当然,她也早已对程鹏言明,自己绝不会做那整日喝茶赏花的少奶奶,即便成了婚她还是要时常打理店铺的,他若是看不惯的话现在就可将聘礼搬走,对外就说是他自己反悔了就是。   程鹏就是喜欢她这种性格,自然欣喜万分的应了下来,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苏澄的院子里便总是洋溢着一股喜气。   她给蓉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备完了还总嫌不足,今日添些明日加点儿,直摆满了半个院子才肯罢休。   三月初一,初春的南阳城日光晴好,平安下个月就将满三岁,她看着渐渐长高也已经会说个一句半句的孩子倍感欣慰,决定在他三岁生辰那天带他出去逛逛,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南阳城呢。   噔噔噔,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曹铁成走上前去开了门,掌管南阳城天下粮仓的齐飞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小姐呢?”   为了表明天下粮仓和他们没有关系,所以齐飞轻易是不会找上门来的,但凡他来了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见动静的苏澄拉着平安从房中走了出来:“齐叔叔,什么事儿啊?”   齐飞赶忙迎了上去:“小姐,粮仓在咏平郡的几家分店都出现了问题,情况紧急,我便只能来找你了。   苏澄一惊,将平安先交给了曹伯伯,转身和他细细交谈了起来。   原来上个月时咏平郡的洛河镇就率先出现了粮食发霉变质等问题,按照苏澄交代的绝不坑骗百姓绝不以次充好等原则,这些粮食是断然不能再售卖的,便只能丢弃重新进购。   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个偶然事件,可能是粮食运输或储存中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而导致的。   但是新一批货源进店后却又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与此同时粮仓在洛河镇周边青乡县和仓平县的分店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经过调查他们才得知,原来是自己店内的小厮收取了别人的钱财有意为之。   那雇佣他们的人说只要事成便给他们十两银子,虽然苏澄给出的月银也极高,但是一次能挣十两多少还是会让人动心,于是便有贪图小利之人偷偷对粮食做了手脚。   粮仓各个分店把握大局的人都是唐氏旧部,但是小厮伙计却不可能也都让他们来担当,而他们就算今日解聘了这个也难保明日招来的另一个不会再被人收买,无奈之下便只能来找她了。   同一个郡县的三家分店几乎同时出现问题,苏澄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定然是她的店铺扩张已经触及到了什么人的利益,又因为朝廷在任一的暗示下有意庇护她,所以对方便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   不过……她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那几人可交代是谁收买了他们吗?”   “说是说了,不过却并不是同一个人,三家店分别是三人与店中小厮暗中往来的。   这三人看上去又没什么关联,不过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想过要跟咱们合作的新河镇百姓粮庄的掌柜,我们的人偷偷跟在那手脚不干净的小厮后面的时候认出来了。”   “百姓粮庄……不简单啊……”   苏澄沉吟片刻,之后转身回房,坐到桌边奋笔疾书,许久后才将几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信纸拿起来端详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盖上了任一前段时间派人送来的专门为她打造的金印,起身走出去交给了齐飞。   齐飞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心中不禁对自家小姐更为敬服,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成本岂不是会变高?   苏澄知道他再想什么,微微一笑。   “齐叔叔,咱们挣的钱已经是几世都花不完了,又何必在意这些银两呢?   更何况,咱们最挣钱的行当还是饭庄,客栈,和食来运转。粮仓店面虽多,但却不是最挣钱的生意。   而且咱们将从那些达官贵人手里挣的钱返还到平民百姓手里,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不是有利民生的好事吗?”   齐飞浅笑,心悦诚服:“小姐说的是,齐飞自愧不如。”   半月后,天下粮仓在各地的分店都开始实行绩效考核制度。   原本的高额月银中抽出了三成作为小厮伙计的“绩效奖”,当月绩效如果完不成就会拿不到这笔钱。   这看上去像是克扣了他们的工钱,但实际上她让各店掌柜都将绩效考核任务定的与他们平日里的销售量差不太多,只要勤勤恳恳工作基本上就都能拿到这笔钱。   但是,她定的绩效不仅仅与销售量挂钩,还与店内进货及损耗等成本直接挂钩,如果店内出现像粮食发霉变质等情况,即便他们的销售量达到了,实际上店铺盈余却没有那么多的话他们也会拿不到这笔银子。   除此之外,她还另外推出了两项措施。   一是将店铺每月的盈余按比例给小厮伙计提成,店铺挣得越多他们也就提得越多。   二是推出了“年终奖”,每年年底会再给他们一笔额外的奖金,作为这一年辛苦劳动的奖励。   那奖金同样与他们平日里的销售业绩及成本控制挂钩,想要拿得多第一要全心全意帮忙打理店铺,第二这一年都不能离开店铺,否则这笔钱就打了水漂。 ...    ☆、第062章 新衣   这些规定一开始实施,各地店铺小厮伙计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负责进货的保证质量的同时严控成本,负责招呼客人的对顾客更是耐心细致,即便最普通的百姓去买粮他们也是笑脸相迎,就指望人家以后能都来他们店里买东西。   如此一来大家对货物的运输及保存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需掌柜多说便将粮食盯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出点儿问题影响了自己的收入。   此时若再有人想要收买他们的话就变的十分困难,即便收买了一个那人也很难在众人尽心尽力的看管下下手。若是整个店铺的小厮都收买却又不切实际而且代价庞大,更遑论是收买所有分店的人了,即便对方有那个财力也没有那个时间和人力去经营。   当然,除了这些奖励机制外,之前那几个贪图小利之人的下场也是令众人不敢再有异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澄并没有让人直接对他们做什么,而是下令全国各地天下粮仓的分店都对这几人终身不再录用。   众人都知天下粮仓是直接给平安饭庄时来运转以及诸多高档酒楼店铺供货的粮店,天下粮仓大掌柜苏公子此文一出,这几人今生便都不可能在这些店铺里找到工作。   而他们的姓名年龄甚至画像等信息早已在这些店铺中广为流传,又经这些店铺传往其它众多商铺。   即便是一些小商户在得知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后也不敢录用他们,导致他们别说是想拿到和之前一样的月银了,就是想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也难,毕竟哪家店铺也不愿意招收可能会给自己店里带来不利的人做工。   有了这些人做前车之鉴,天下粮仓的小厮伙计们自然不敢再有二心,若是为了那点儿蝇头小利丢了这每年都分量足足的月银,还落了个臭名声到处找不着工作,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经此一事,天下粮仓这位神秘的幕后大东家苏公子更是声名远播。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商界起到这样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文出而天下皆从,不仅解决了他们自己店内的问题,更是让其余所有在商界小有名气的商贩都想见一见这位大东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有如此精明的头脑又有如此雄厚的财力,竟能把生意做到这般地步。   偏偏众人谁都没有见过他,几经打听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就越发神秘高大,成了昭国最富神秘色彩的传奇商人。   另一方面,她从此事也看出那和她作对的定然不是普通人,而苏公子的身份现在则太过显眼,不想被对方发现身份的她在此之后就彻底断了和粮仓的往来,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齐飞和珍姨以及一众唐氏旧部打理,只有食来运转才以自己的名义让蓉儿照料着。   此时的黎国边境,秦轩放下手中刚刚收到的书信,神情高深莫测。   “让咱们的人从米粮生意上撤下来吧。”   “……全部?”   “全部。”   “可是……”   “没有可是,天下粮仓的生意势必还会扩张,我们占不到任何便宜,趁现在撤下来或许还能减少一些损失。”   “是。”   “顺便收拾行装,去昭国南阳城走一趟。”   “是。”   跪在地上的人迅速起身离去,安静的房间内秦轩眉头微皱。   他们有意露出马脚引那苏公子现身,结果对方却是一纸书信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当真是不可小觑。   看来……只有去那第一家开起来的店铺看看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呢。   三月二十五,苏澄的院子里,蓉儿拿着几身孩子的衣物在平安身上比了又比,总也挑不出一件最合适的。   “你倒说说哪件最好看啊?”   她皱眉对正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吃着水果的苏澄说道。   “哪件都挺好的啊。”苏澄嘴里包的满满当当的回了一句。   “要最好看的!平安生辰那天要穿的!”   “咱们平安这么帅,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她嘿嘿一笑。   孩子似乎听懂她是在夸她,咯咯咯的笑着扑进了她怀里。   “诶,平安别跑,来,再比比这几件衣物。”   “不,不。”   孩子奶声奶气的拒绝,扑在苏澄怀里使劲儿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试那几件衣物了。   蓉儿无奈,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都拿了回去:“都不好,回头再做套新的。”   苏澄扑哧一笑:“还做啊?再这样下去程鹏的缎庄不用开了,最好的料子都被你拿来给平安做衣物了。”   “我给了钱他自己不要的。”她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说道。   “那是,没见过哪个男人管自己媳妇儿收钱的。”   “你……我还没过门儿呢!”   “哎呀,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蓉儿羞得满面通红,抱起衣物就跑回房里去了,半晌都没有出来。   苏澄笑着逗平安:“以后让你蓉儿姨姨生个弟弟给你玩儿好不好啊?你说弟弟叫什么名字好呢?啊!”   平安的皮球被从房中扔了出来,正砸在她头上。   孩子咯咯一笑,捡起球指了指门外:“出,出……”   他现在渐渐大了,不再满足于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玩耍,时常想要出去。   苏澄虽碍于身份问题不大出门,但却不忍心委屈了孩子,所以每每他想出去是还是易了容陪他。   “平安等一等啊,娘收拾收拾就走。”   孩子早已习惯她每次出门前都要换身奇怪的妆扮,乖乖的自己跑去了曹爷爷那里等她。   她收拾停当后几人便一起出门了,平安抱着球到处跑,曹铁成和蓉儿在后面紧紧跟着,她则扮成个妇人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走在后面。   孩子到处走了走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抱着球熟门熟路的往一个方向跑去,苏澄一看他跑的那个方向就轻笑出声,这小家伙儿,又要去买糖人儿。   平安到了卖糖人儿的地方果然停了下来,伸手就去拿自己最喜欢的猴子糖人儿。 ...    ☆、第063章 好久不见   蓉儿笑着付了钱,从那卖糖人儿的人手里将糖人儿接了过来,递给了馋的已经快流口水的平安。   他伸出一只小手接过,另一只手却因为太小而拿不住那皮球,圆滚滚的球就这么掉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到了道路中间。   他迈开小腿就追了过去,此时正有一驾马车从路上驶过,眼看着就要撞上他小小的身体。   “平安!”   蓉儿和苏澄一声惊呼。   一旁的曹铁成反应迅速,脚步一迈大手一挥将孩子一把捞了回来,紧张的抱在了怀里。   对方也是被刚刚的突发情况吓了一跳,车夫下意识的拉紧缰绳止住了马车,但此举却引得马车一阵晃动,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从车中站出来没好气儿的冲他们喊道:“干什么!没长眼啊!”   “抱歉抱歉。”苏澄赶忙跑了过去,一边道歉一边检查平安是否有事。   “小主子,你可吓死我了……”蓉儿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边哭便说道。   “要哭滚一边儿哭去,别在这儿挡路!”那人又吼出一句。   苏澄皱了皱眉,心想这人说话好生难听。   曹铁成也是剑眉一竖,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曹伯伯。”   她摇了摇头,唤了他一声,示意他不要生事,毕竟是他们自己没有照看好孩子有错在先。   曹铁成心中虽是不满,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出声,瞪了那人一眼便抱着孩子退回到了路边。   “跛子带个孩子,难怪看不住,碍事!”那人得理不饶人的又来了这么一句。   这下儿可是激怒了苏澄,她最看不惯别人欺负自己这些家人,就算他们有错在先对方也不该这么不留口德,当街贬损别人的痛处。   蓉儿也是动了怒,仰头就想辩驳,却见她率先站了出去,浅笑着看了那人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公子一定饱读诗书吧?”   那人本已要回到马车之中,听到此言却愣了愣,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   “是又如何?”   他虽不算是饱读诗书,但识文断字还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是在大街之上,就算没读过书也会顺势应承下来。   “一看就知道,想必一定是您娘亲教的好。”   对方更是不明所以,一脸不解的神情,正纳闷儿间却听她继续说道:“人家是发如墨染,您是肤如墨染,一看您娘亲就肯定是个文化人儿,肚子里装的都是墨水儿,要不怎么能生下您这么别具特色的孩子呢?”   她格外强调了特色二字,一再调侃那人肤色:“您没问问您娘亲她怀您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桌边的墨汁拿起来当安胎药给喝了?要么怎么您能黑的这么纯正这么毫无瑕疵啊?   我真羡慕您这样儿的,这要是晚上跟孩子一起玩儿个躲猫猫什么的那都不用藏,只要不张嘴露牙就没人能瞅得见您,多好啊。不像我们,经常一下儿就被找着了。”   周围围观的路人早已笑弯了腰,那男子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他生平最恨别人取笑他的肤色,今日却被人这样当街羞辱,偏偏还不知如何还嘴,干瞪着眼看了她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苏澄微微一笑,叫上忍俊不禁的蓉儿和曹铁成往回走,边走还边说:“这以前老听人说什么‘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还总纳闷儿有什么东西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今日可算是知道了,原来还真有!”   路人又是一阵哄笑声,几人在这笑声中向回走去,留下那气得浑身直发抖的男子独自站在那里。   一旁的茶楼中,二层雅座,一袭白衣的温润男子唇边挂着一抹倾倒众生的温柔笑意,目送着那看上去有些丑陋的妇人带着孩子远去。   那妇人的容貌他并不识得,但是……那声音他却绝不会记错。   好久不见……唐扉。   这趟南阳之行,还真是有意外的收获呢……   当晚,锦绣阁豪华套房中。   “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那妇人回到自己庭院后果然换了面貌,和您那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正是唐氏遗女唐扉。   她身边那女子是已故的昭国静妃赵欣儿的贴身侍婢蓉儿,那跛子是唐氏旧部曹铁成,唐大将军曾经最得力的部下之一。”   “……那么……那孩子……”   “恐怕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宣布了死讯的静妃之子,任安。   按年岁来说差不多,又有那静妃的贴身侍婢随侍在侧,应是错不了,不过……”   “不过什么?”   “那孩子……似乎不大对劲……已经快三岁了却连话都说不清楚,看上去……也不甚聪颖,好像……是个痴儿……”   “痴儿?”   秦轩半是震惊半是嘲讽的笑道:“堂堂一国皇上,登基这么多年唯独诞下一子,却还是个痴儿……”   “除此之外我们还打探到一些其他消息。”   “说。”   “那唐扉不简单,城中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都是她的,也就是说,昭国所有这两家店铺的分店全都是她开的。”   秦轩一怔,似乎这个消息比之前那许多消息都更为让他震惊似的。   “确定?”   “确定,平安饭庄是以那蓉儿的名义办的,食来运转是以她在这里的假身份苏澄的名义办的,但其实幕后……”   “等等,”他皱眉打断:“苏澄?”   “是,她在这里化名苏澄。”   苏澄……苏公子……而天下粮仓又直接给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供货……   “命人好好查一查,唐氏旧部中可有什么姓苏的公子,这唐扉和那苏公子定有关联!”   “是!”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然而之后数日,秦轩仍旧没有从她身上查到和天下粮仓的苏公子有关的任何消息,仿佛他们真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私下里并无往来一般。   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秦轩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自己当初低估了一个女子的能力。   他以为她的店铺定是靠那苏公子或是旁的什么人帮忙才能开起来,他以为能管理这两家铺子和那么多分店已经是她的极限,他以为任一不可能将关系到整个国家命脉的半数米粮生意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然而,正是他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全部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没有察觉。   也正因如此,他横扫周边诸国的计划从最为邻近的昭国开始就饱受阻碍,眼看着它繁荣昌盛,眼看着它兴旺发达,眼看着它高楼起而百废兴,最后连自己都不得不开始学习他们国内的商业机制,对那看上去明明笨手笨脚,头脑却偏又聪明的异于常人的女子感到由衷佩服…… ...    ☆、第064章 白发   秦轩在南阳城中呆了几日都没有查出苏澄与那苏公子有任何生意以外的往来,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离开前他那属下开口问道:“主子,那皇子,要不要……”   说着就做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秦轩淡淡一笑,神情无比温柔:“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聪明吗,能不用自己动手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动手,不过是个傻子皇子罢了,万一因他而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主子的意思是?”   他端起桌上茶杯浅抿了一口,仍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唇间淡淡吐出一句:“我记得昭国良妃孟楚玲有个远房表亲住在这附近,他们一定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秦轩默默看着手中杯盏,唇边仍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神情无限温柔,但眼中却是毋容置疑的杀意。   唐扉,是你自己要带着这个累赘离开他的庇护的,那么……可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此时的昭国皇宫,美人董氏和齐氏早已因为不同的原因而被打入冷宫,宸妃周荷自两年前起就甚少走出自己的殿门,皇上任一也从未再到她那里去过。   而德妃赵淑华几个月前因不甚冲撞了皇上而备受冷落,虽未被打入冷宫但情形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和整日关在清岚殿的周荷无异。   後宫中因此而成了良妃孟楚玲一枝独秀的形势,前朝建议皇上立她为后的呼声也随之越来越高,但当朝皇上任一却不知为何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此事一压再压,致使皇后之位空置多年悬而未决。   後宫除了早夭的皇子任安外再无皇嗣,妃嫔也是见少不见多,众人提出的选秀也被他一口回绝,若不是他时常还去一去良妃那里的话只怕大家又会怀疑他某些方面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九华殿中,芸香正在为孟楚玲梳头,梳着梳着竟从满头青丝中梳出一根白发,手上一怔,紧接着赶忙将之藏了起来。   “拔了吧。”坐在镜前的女子淡淡说道。   “娘娘……”   “无碍的,拔了吧。”   芸香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皱眉将那白发拔了去:“回头奴婢去领些上好的何首乌回来给娘娘煮到粥里,定不让那白发再生出来。”   孟楚玲但笑不语,看着镜中的自己默不作声,不知在想着什么。   芸香以为她还是在为白发忧虑,一边继续为她梳头一边安慰道:“娘娘莫急,这宫里上上下下这么些嫔妃美人,现在死的死亡的亡,其余的不是打入冷宫就是备受冷落,只有您一直倍受宠爱,等回头再怀了皇嗣,那皇后之位势必就是您的,一两根白头发不碍事的。”   孟楚玲唇边笑意更浓,那笑容中的含义却只有她自己懂得。   她不过二十岁年纪啊,怎么就生出了白发呢……   在这宫中众人眼里,就算所有人都遍生白发她也不该。   她可是正当盛宠,皇上唯一眷顾的女子,後宫中唯一一个可以留住皇上的人……   可是……真的留住了吗?她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   无数个夜晚,他在她身旁安然沉睡,她却就这么默默地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愈渐黑暗又愈渐光明,看着他从沉睡中渐渐转醒,起身,洗漱,穿衣,离开……   多久了?是从唐扉离开时开始吧,他便再不曾碰自己一下,仿佛这九华殿只是间客栈,偶尔有必要时过来住一住,住一晚就走,没有感情,没有留恋……   若她这里是如此,那么想必他之前去往其他妃嫔处时也是这样吧……   她记得自己也曾低声下气的向他示好,也曾按捺不住熬煮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酸梅汤给他端去,可是下午端去的汤饮,晚上还是动也没动的放在那里,他自始至终都没喝上一口,或许连看也没看吧……   那赵淑华更是痴傻,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曾和唐扉互掷葡萄取乐,好不容易求得机会进入御书房伴驾,却将葡萄扔到了他身上,当即被他命人赶了出来,自此不再相见……   她当时觉得可笑,却又有些不明白,那唐扉真就如此重要吗?真就如此不可替代吗?为什么他就不肯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意给自己呢,哪怕只是像初见时那样对她笑一笑……   既然他的心他的目光都不曾落到自己身上,那生出多少白发又有什么区别呢?   青丝挽不住君心,纵然白发满头又有何妨。   或许这白发还可以让她安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已经跟他过完了这一生,相伴白头……   数日后,芸香从殿外匆匆跑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张:“娘娘,娘娘。”   孟楚玲头也不抬的继续练字:“不是告诉过你在宫里不要将情绪这般摆在脸上吗。”   “娘娘,你看。”她也不分辨,直接将一封书信摆在了她面前。   孟楚玲将那书信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却是身子一个不稳跌坐到了椅子上。   “娘娘小心。”芸香赶忙上前扶住她。   “……消息可靠吗?”   “应是可靠的,不可靠的消息料想他们也不敢传进宫里来。”   孟楚玲扶在椅子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唇边渐渐挂起一抹凄楚的笑意。   守丧三年……哈……什么守丧三年?你竟袒护她到如此地步,袒护到愿意放她出宫,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她抚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就在你身边你却不愿看上一眼!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用做你却如此这般爱护于她!   皇上啊皇上……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吗?你错了……她会为你的袒护付出代价!   “娘娘,我们要不要……”   孟楚玲在短暂的失神后已经恢复如常,淡淡瞥了一眼芸香,芸香赶忙住口。   “能不用自己动手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动手,赵淑华是因为模仿了那唐扉才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她若是知道了这消息……”   “奴婢现在就去办。”   芸香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退了出去。   安静的房间中,孟楚玲的眼中前所未有的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狠戾。   既然他对你而言这般不可替代,那么……就索性让她去死吧! ...    ☆、第065章 烈火焚心   四月初八,曹铁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一会儿收拾收拾这边一会儿收拾收拾那边,眼神却时不时的望向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这样已经接连好几日了,院子里明明没有什么可拾掇的他却总是借故找点儿事做,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不进屋,而原因是楚珍几日前到了隔壁镇子打理那里的客栈等店铺,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其实隔壁镇子因为离南阳较近,发展的也比较成熟,根本就不用她打理,她此行说白了就是想回来看看,却又不知是何原因走到那里又停了下来。   苏澄看着两人这样就干着急,索性派了蓉儿去请,谁知蓉儿好劝歹劝愣是没把人劝回来,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曹铁成见她自己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打扫着院子,从晨起到夜晚,不停的收拾这儿收拾那儿,巴巴儿的望着院门,神情却是愈渐失落。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明明挂念着彼此却又避而不见实在让她看不下去,最后索性一拍桌子:“曹伯伯,收拾东西,跟我去趟隔壁镇子看看那里的店铺。”   曹铁成一怔,垂首看着手中都已经被他用短了一截儿的扫帚:“老奴……就不去了吧,小姐让齐……”   “你说什么?”她故意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不去?”   “老奴是说……是说……”   不等他说完她便做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扉儿果然是不能和爹爹相比,若是爹爹开口的话……”   “老奴这就去收拾东西!”他说完就扔下扫帚回屋了。   苏澄粲然一笑,这才对嘛!   当天两人就乘着马车出了城,将蓉儿留下照看平安,他们则打算赶在孩子生辰之前回来,到时候给他过完生辰就叫上齐叔叔和另外几个离得较近的叔叔伯伯们一起出去玩儿上一圈儿,生意什么的不行就先停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差钱。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离开便是永别,她再也无法听到平安喊她一声娘,再也看不见那个肉嘟嘟的孩子扑到自己怀里撒娇,再也看不到他仰着头央求她给他买糖人儿,再也不能陪他一起玩耍,不能教他说话认字……   四月十二,时近子时,曹铁成驾着车,苏澄带着好不容易劝回来的楚珍一起坐在车中赶路。   他们原本可以在路上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但她却还是坚持连夜赶了回来,只为能在平安早起时第一时间给他送上生辰礼物。   此时的南阳城城门已经落了锁,按常理不会轻易打开,但苏澄等人却有太尉大人的亲笔文书。   城门守卫本就认识曹铁成,再一看那文书就以为是常年帮忙打理食来运转的蓉儿姑娘在车里,赶忙打开城门将他们迎了进去,边推门边有些着急的说道:“车中是蓉儿姑娘吧?你们赶快回去看看吧,听说你家院子着了火,水龙局……”   “你说什么?”   易过容的苏澄猛地掀开了车帘,将那正说话的守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坐在车中的是时常伴在蓉儿姑娘身侧的那个老妪。   “你……你家院子起火了,周围百姓和水龙局正在……”   “驾!”   不待他说完曹铁成便猛地驾车而去,狂奔的马车在暗夜中激起一阵烟尘,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与靠近城门的街道不同,越向城内走的街道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围观的百姓,救火的人群,远远地就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驾!”   马车车速丝毫未减,曹铁成一边喊着“让开”一边驾车向着他们的院子狂奔而去。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纷纷避让开来,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到了院子的近前。   车身还未停稳苏澄和楚珍就从车中跑了下来,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熊熊火海和全部被火海吞没的庭院……   “里面的人可出来了?”曹铁成拉过一个围观的百姓就问道。   “不……不知道……”那人支支吾吾的说着。   “平安……平安……”   苏澄失神的念叨着平安的名字,下一刻疯了一般的向火海冲去。   曹铁成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用力向后一扔丢给了刚刚一失神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楚珍,之后转身就冲进了火光冲天的院子,周围救火的人想拦却愣是没能拦的住。   “铁成!”   “曹伯伯!”   两人惊呼出声,苏澄更是泪如泉涌,挣扎着还要冲过去,却被同样泛着泪光的楚珍死死抓住,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冲进火海的曹铁成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却是和早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冲进去救人的齐飞一起抬出了一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而尸体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那小人儿被炙烤的更为惨烈,胳膊和小腿已是一片焦黑,只有紧紧埋在尸体怀中的脸颊上还能看出些许肉色。   “啊!!!”   苏澄尖叫着从楚珍手中挣脱了出去,冲过去一把抱起那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蓉儿……平安……蓉儿……平安!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不断摇晃着手中的人,完全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好好的跟她有说有笑的两人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惨烈的,被一片烈火,烧死了……   那抱着孩子的“尸体”似乎动了动,哭喊中的她猛然停了下来,抽噎着看向那完全看不出一丝生气的人。   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蓉儿不知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支撑着自己,睁开眼看了看她,一双眼睛在被烈火烧灼的乌黑面庞上显得尤其清亮。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一只已经和孩子的尸体胶着在一起的手,苏澄觉得自己仿佛都能听到她的皮肤从孩子的身上剥离的声音。   蓉儿原本死死握住的焦黑拳头一点儿一点儿的在她面前打开,一片蓝灰色细云葛布完好无损的躺在她的掌心。   那是宫中太监的宫服上专用的布料,此刻却出现在了这不该出现的地方,刺疼了她的双眼。 ...    ☆、第066章 冥婚   “报……仇……”   将死之人的嗓中嘶哑的传出这最后两个字,两眼死死地盯着她不肯闭上。   苏澄只觉得脑中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浑身颤抖的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布料,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眼泪一颗一颗的低落在蓉儿怀中抱着的那小小身体上,用力的点了点头。   蓉儿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终于泄去了最后一分力气,清亮的眼睛顿时变得毫无光泽,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阖上……   听到消息后衣衫凌乱的从秀满楼赶来的程鹏踉跄着冲进人群,一把从她怀中接过已经彻底断了气的人:“蓉儿……蓉儿……蓉儿!!!”   苏澄握着那片衣料的手越攥越紧,在楚珍的搀扶下站起身看了一眼那仍旧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啊………………”   一声充满着恨意与不甘的长啸后她终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那染着恨意的滔天怒火中暂时解脱……   远处,两个眼中闪着精光的人影悄然离去,其中一人包裹在天青色外衫内的衣摆下方少了一块儿小小的布料。   放完火的他们不敢靠人群太近,所以刚刚并没有凑到近前,也就没有听到苏澄他们唤那死去的女子为蓉儿。   并不认识唐扉的他们只被叮嘱要杀死一对儿母子,母亲十**岁,孩子三岁左右。他们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便放心的回去复命了,却不知道那给他们吩咐任务的人想杀的其实另有其人。   赵淑华在收到消息后冷冷的笑了笑,还颇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   有了林美人的前车之鉴她自然不敢让自己的母家亲自动手,而她又担心宫中之人在得知那孩子是皇嗣,而唐扉又是唐大将军的女儿后不敢下手,所以特地找了两个两年前刚刚入宫,并不认识唐扉的人前去,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却没想到正是因为此举而使得苏澄逃过一劫,让独自留在院中照顾着孩子的蓉儿成了替死鬼。   其实哪怕她之后派自己的心腹前去稍微打探打探都可知道死去的人并非唐扉,但自视甚高的她听闻那母子俩已死后得意还来不及,又怎会想到要去确认求证。   孟楚玲单看她得意的神色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不想跟此事有太多牵扯的她自然更不会去查探。   她那住在南阳城附近的表亲也知道不能和此事牵扯太多,听闻那院中母子已死后就没再过问。   于是,原本轻易就可以查出的消息就这样被放了过去,致使数年后苏澄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让他们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而他们任何人都不知道,就在那场大火刚刚燃起时,其实另有两人也在附近,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日,因为没见苏澄回来所以一直未曾进入院中。   其中一人虎背熊腰,一边吃着白日里从平安饭庄买来的糕点一边问道:“救不救?”   看上去身形瘦弱的少年目光阴沉似水,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刚刚燃起的火光:“吃你的东西,别多管闲事。”   于是,原本有可能被救出来的人就这样被越来越凶猛的火势渐渐吞没,直烧得体无完肤才被从滔天的火光中抬了出来……   少年远远地看着从城外赶回来的苏澄哭喊着晕了过去,很想上去将她揽入怀中,最终却还是看着别人将她带走了,数日后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四月十三日傍晚,刘铮带着任一给小皇子任安准备的生辰礼物赶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一片焦土。   他急忙向周围百姓询问了情况,得知蓉儿和小皇子已死后心底一沉,来不及寻找苏澄的下落就先将消息传回了宫中。   任一收到消息后大惊,当即出宫直奔南阳,最终见到的却只有两座孤坟和一封书信。   苏澄再次藏了起来,而这次连再见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给他,只说终有一日会回到宫中,届时她要做什么希望他都不要阻拦。   他拿着那封书信默默地在坟前站了许久,坟中有他惟一的孩子任安,那个亡母故去时惟愿他此生能平平安安的孩子……   …………………………   苏澄一日后方才醒来,醒来后眼前是挥之不去的烈火和那一大一小两具焦黑的尸体……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化妆技术很好,各种伤痕伪造的足以乱真。   但当两个活生生的人真的被烧成那般模样摆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伪造的那些伤痕不过是皮毛,原来真正的烧伤是这般惨烈,灼人心肺……   平安,平安,那个年仅三岁爱吃糖人儿爱撒娇的平安,那个总是笑着很少哭的平安……   在那般烈火之中,在那般痛苦之下,他该是怎样哭喊着叫他的娘亲,该是怎样无助的期盼着她去救他……   她每每想到这里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躺在床上无力的哭泣,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似的夺眶而出,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尽……   曹铁成和楚珍知道无法劝她,只能这么守着,有时默默相伴,有和黯然垂泪。   齐飞在救人时受了伤,左半边脸被一根燃烧的梁木砸中,留下了大片疤痕,此生再难消除。   苏澄自己的手掌也因那日抱着刚刚从火场抬出的人而灼出了几处伤痕,她并不觉得疼,却始终觉得滚烫,烫的她心中都燃着一团火,久久不息……   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楚珍心中着急,好劝歹劝的给她喂了半碗粥下去,可她却总忘不了那尸体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刚吃进去不过片刻便吐出来了,呕的厉害,看的楚珍直抹眼泪,无奈的将地上收拾干净把粥碗又端了出去。   曹铁成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她憔悴的容颜,微微犹豫后还是开口道:“小姐,程鹏他……坚持要娶蓉儿,已经将写有蓉儿名字的牌位放入了花轿中,抬往秀满楼……举办冥婚了……”   苏澄微微失神,将又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强忍回去后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带他过来。”   “是。” ...    ☆、第067章 我的平安   半个时辰后,穿着一身暗红色喜服的程鹏走了进来,神情黯淡无光,两眼黯然无神。   “程公子。”   座上的苏澄叫了他一声。   他这才稍稍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惊:“苏公子?你……你……”   “在下苏澄,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以及锦绣阁的大东家。”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我每每为蓉儿和你的关系吃味时她总笑我,原来……竟是这样……”   苏澄示意楚珍将蓉儿的骨灰交给他,当时她和平安被抬出来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她实在不忍让他们这样以这样一副样子下葬,便索性一把火烧了,将他们的骨灰装于精致的瓷坛中。   “苏某和蓉儿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居于此处,原本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不想天不遂人愿,仇家寻上门来,将他们二人活活烧死在了火海里……”   程鹏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说……蓉儿是被人害死的?”   “是。”   男子牙齿磨得咯吱作响,若不是手中抱的是蓉儿的骨灰的话只怕已经一个用力将其捏碎了。   “程公子既然坚持娶了蓉儿,她的骨灰我便交付于你,想来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公子请回吧,将她带去你程家,带去她想去的地方,这样……我也可稍稍安心了……”   程鹏默默看了那坛子一眼,半晌后轻轻将其放到一旁,转而却双膝一弯对着苏澄跪了下去。   “蓉儿生前曾不止一次对程某说过,苏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是她的大恩人,而公子对程某更是有知遇之恩,程某不敢忘怀。   既然小姐便是公子,那程某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只盼能早日报了亡妻之仇,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说着就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声音之大让人担心他的头盖骨是不是都磕碎了。   苏澄静静看着他,许久后才再度开口:“两年之内,我要南阳城半数绸缎生意,你可做的到?”   程鹏略微思索,再度叩首:“必不负小姐所望。”   “好,起来吧,以后不必在我面前行跪礼,我苏澄手下只需有识之士,不需跪地之奴。”   “是。”   此后半年,秀满楼在之前的基础上又扩张了数倍,周边店家被尽数吞并,城中心的绸缎生意渐渐冷落,反倒是原本地段并不好的秀满楼周边生意越发红火了起来。   而秀满楼除了精致的绸缎布料外,堪称一绝的绣品也夺去了诸多商贩的眼球。   整个南阳城乃至周边数城最好的绣娘全部被程鹏高价聘请了过去,从绣图的设计到花样的完成他全部参与其中,秀满楼也正式更名为“绣满楼”,除了原本的绸缎生意外专门辟出两间铺子出售成衣,成衣的品质和做工也绝对是南阳城乃至整个昭国的典范,售价自然更是不菲。   但即便价格高昂,他家的成衣还是一经完成便即刻售空,就连店面上挂的样品也时常被人高价买走,导致店铺中经常人比货多,商贩只能排队下单,有时赶上这个月的单子已满,便只能排到下个月再说。   一时间绣满楼声名鹊起,各地的达官贵人和皇亲国戚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以能穿上绣满楼的衣物为荣,这又致使绣满楼的成衣价格再度翻了数翻,成了标准的贵族象征,权势的标志。   十二月底,南阳城原本生意最为红火的锦绣缎庄试图模仿绣满楼的经营方式,却因绣出了一副形似凤凰的刺绣而被冠上不敬之罪被官府查封,最终又被绣满楼以低价从官府手中收走,成了绣满楼旗下的一间商铺。   原来的掌柜含泪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店铺就这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转手他人,不禁站在门前潸然泪下。   此时恰逢新掌柜程鹏路过此地,坐在马车中的他只是掀开车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句:“你可还记得自己两年前对一位姓苏的公子吐了口吐沫?”   那掌柜此刻才明白今日之祸缘何而起,悔恨交加之余只觉喉头一股血腥气翻涌而出,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   在程鹏带着蓉儿的骨灰离开的当天,苏澄硬逼着自己又喝了半碗粥,几次又欲呕出却都强忍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她要知道是谁害了平安和蓉儿,她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看她打起了精神,楚珍等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也终于能回自己房中睡个安稳觉,一直跟随着他们的任奕也才有机会趁她独自在房中时溜了进去。   沉睡中的苏澄额头上冒着冷汗,眉头仍旧紧紧地皱着,似乎还在被那烈火与火中搬出的尸体困扰。   任奕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额头,有些后悔那日没将那两人救出来,不然她或许就不用这般难受了。   但转念又一想,那是任一的孩子,本就该死,他没出手已是仁慈,又为何要去救他。   睡梦中的人感觉到额头传来的抚触,迷茫的睁开了眼,看到眼前是他后顿时泪如泉涌,似乎眼睛上好不容易关上的闸门又被打开了似的。   他用手轻按她的嘴唇示意她轻声,又伸手将她从床上扶起来,轻轻揽入了怀中:“我都听说了,澄儿不怕,过几日就好了。”   苏澄紧紧的抱住他,在他怀中不断呜咽着摇头:“任奕……任奕……好大的火……平安……我的平安……没了……”   任奕轻轻拥着她,轻抚她的发丝:“傻丫头,是皇上的平安。”   苏澄一怔,脑中轰然一响,这才想起平安是任一的孩子,眼中泪水顿时更为汹涌,不断地抽噎:“怎……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怎么……怎么跟任一说啊……我……我害死了平安……我害死了……他的……孩子……”   他将她从怀中扶起来,一边给她擦着脸上泪水一边说道:“不是你的错,当初若不是你的话那孩子早就死了。你是为了他好才把他带走的,不然他即便回了宫也不见得能活到现在。   澄儿,不要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她仍旧不停的哭泣着,摇着头说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她害死了平安,就是她的错。 ...    ☆、第068章 决心   任奕无奈,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开解,只能默默地拥着她,任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就这样在他怀里抽泣着睡了过去。   他将她轻轻的放回到床上,给她擦干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澄儿很喜欢孩子吗?   他看了一眼她沉睡的面容又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下意识的伸手轻抚了一下,唇边渐渐牵起一抹笑意。   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他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听到外面有动静方才离开。   苏澄醒来后没有见到他,神情有些难掩的失落。   “小姐,”刚刚给她洗漱完的楚珍又拿着一些东西从房外走了进来:“这是铁成他们这两日从旧院拾回来的,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那里,有的话我再让他们去找。”   苏澄看着那打龙金鞭和象牙镯子等物,唇边露出一抹凄冷的笑容。   重要的?最重要的已经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啊……   楚珍知道她又是在为蓉儿和平安神伤了,眼中也泛起了泪水:“都怪我,若不是我不肯回来的话……”   她赶忙将那些东西从她手中接过,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珍姨,你别多想,若不是赶巧我们去隔壁镇子找你的话只怕葬身火海的就不止是蓉儿和平安了,对方既然有心下手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们呢,说不定他们若知道我没死还会再下手,到时候反倒可能会牵累你和曹伯伯。”   楚珍对此似乎并不吃惊,反手握住她:“一家人说什么牵累不牵累的,倒是他们可能会再下手却是真的,所以你曹伯伯这两日才着急收拾东西,想着收拾完了就赶快走,省的再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苏澄微微沉默,起初她本想以一己之身引出那下手之人,但后来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想要的不是揪出那一两个贩夫走卒,而是引出幕后真正的主使,可以她现在的实力,即便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也奈何不了他,反倒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早作准备。   所以……她要变得强大,她要拥有强权和地位,她要让自己在今后以不可撼动的姿态绝对强势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明知她为复仇而来也只能承受她的滔天怒火。   她让曹铁成和楚珍不必整理那庭院,只需将有用的东西搬出来就行,其余的就留在那里,也不用找人修缮打理。   她就是要让这院子保持这个样子呆在这里,让这一片焦土时刻提醒自己这里都曾经发生过什么,提醒自己记得平安死时的惨状还有蓉儿临终的嘱托。   因为他们之前住在乡间时经历过一场大火,所以心有余悸的蓉儿在搬来这里后就命铁匠打了许多铁盒,将所有重要的或是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这些铁盒里,这让他们在此次大火中除了那套宅院和院中的嫁妆外几乎没有什么财产损失,但财产以外的损失却是无法估量的……   当晚,夜深人静时,任奕再度出现在她房中。   她本以为他已经走了,此刻再见到倍感欣喜,扑到他怀里久久没有起来,连同着心中的难过也被冲淡了几分。   “这次又是背着任一偷偷来的吗?”   “恩,估计过几日他就会亲自过来了,澄儿想好怎么办了吗?”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问道。   苏澄一想到自己害的他失去了孩子就觉得愧对于他,微微沉默后终是摇了摇头:“我没脸见他,此刻也不能见他。南阳城不是久留之地,我会跟曹伯伯还有珍姨他们一起离开,不过……终有一日我会回宫去的,为了蓉儿,为了平安。”   她言语间有些寒意,任奕轻轻捧起她的面颊,故作轻松的问道:“不为了我吗?”   她微微一笑,再度靠进他怀中:“任奕,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我们就离开好不好?我讨厌皇宫,讨厌那人心险恶冷酷无情的地方,一天都不愿在那里多呆……”   任奕浅笑着亲吻她的额头:“澄儿,我会给你一片净土的。”   这答案似乎答非所问,此时的苏澄也并不知道他所谓的一方净土到底意味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他远走高飞,再不受这皇家纷乱的困扰。   多年之后当她再度想起这句话时才明白他此时的心意,才明白这个少年想要许给自己的是怎样一个未来。   他答应她的最后终究是给了她,无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无论背上什么样的恶名。   那时候她才知道,即便天下所有人都可以怨怪他,所有人都可以说他残暴无道,唯独她却不可以。   因为他无论做了什么,最后还是如他所说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虽然这一切和他原本想要给她的并不相同……   三日后,苏澄等人将蓉儿和平安下葬。   蓉儿的骨灰已经交给程鹏,平安的骨灰她还要带着,以后交给任一葬入皇陵,所以那两座坟墓中掩埋的其实只是一些他们生前穿过的,在大火被扑灭后保存的还比较完整的衣物而已。   任奕这几日一直陪着她,夜晚伴她入眠,清晨方才离开,这也使得她情绪恢复的比较稳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整日以泪洗面。   直到后来他们准备离开南阳的前一晚他才和她告了别,待她睡着后轻轻吻了她一下便离开了,赶在任一来到这里之前回宫。   苏澄离开南阳前最后一次来到了两人的坟墓前,跪在地上高举手中打龙金鞭:“先皇在上,静妃娘娘在上,苏澄无能,有负娘娘临终嘱托,未能护得平安周全,害的先皇之孙娘娘之子惨死于烈焰之中。平安虽非苏澄所生,但苏澄却视平安为亲子,今日苏澄在此以先皇御赐打龙金鞭起誓,杀我儿者,我必灭他九族!假以时日,苏澄定会回到宫中,让那幕后主使之人饱尝我儿今日所受之苦!”   任一于数日后抵达南阳,独自站在那两座孤坟前失神,久久没有言语。   一个守候在远处的村民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觉得他和之前旁人交代他的那些特征有些相似,便走上前询问他可是黄公子,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将一封书信交给了他。   任一拆开书信,熟悉的字迹展现在眼前。他透过那冰冷的字迹似乎能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以及现在的恨意,又是一阵沉默后缓缓将书信收好,转身离开。   候在一旁的刘铮问道:“皇上,寻人还是……”   “回宫。”他漠然的吐出这两个字,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    ☆、第069章 素手掌天下   盛德七十七年之后,昭国商业形势越来越好,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虽然曾经乱过一段时期,但后来据说易了主,又开始稳定运营了下去,且开办的越来越有声有色。   天下粮仓仍旧保持着垄断半数米粮生意的趋势,形成了稳定的供货渠道与销售渠道,生意惠及田间乡里以及各大酒楼饭庄,在平民百姓之间也是有口皆碑,以足斤足两和品质优良倍受青睐。   除此之外各地的星级客栈也成了昭国的一大特色,连他国商贩来到昭国也都会奔着这些榜上有名的客栈而去。   而新起之秀醉仙居则成了昭国最有名的酒庄,和酒菜两售的酒楼饭庄不同,酒庄只卖酒类和各种盛酒的器具,其中的葡萄佳酿更是名动天下,连各国皇室都争相购买,葡萄美酒夜光杯也由此而来,成了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尊贵的象征。   但就是这样一家垄断了皇室酒水供应的酒庄却也颇受民间百姓欢迎,原因是他家即便是最普通的黄酒也绝不掺假,每一滴都保证品质,像百姓粮仓的米粮一样有保障。   茗品楼与醉仙居相似,却是以精品茶叶而成命。   “好茶在茗品”已经成了昭国人尽皆知的一句话,任何茶叶不打上“茗品”的标志几乎都难以进入上层人士的家中。   尽管如此却还是有许多人争相前往茗品搂的店铺品茶,因为即便是同样的茶叶在自家泡起来也总会和店铺冲泡的有些差别,原因就出在他家帐帘后从全国各地寻来的最好的泡茶师傅,以及根据这些师傅的要求所选择的不同的水质。   当然,还有这些师傅本身的手艺。   而此时,靖安郡古铜镇一座占地面积巨大,各种园林设计别具匠心的宅邸中,一名风姿绰约墨发如瀑的女子正在池边喂鱼,纤纤玉指拈起几粒鱼食投入池中,引得一群鱼儿争相前来,游弋着争抢她手中落下的食饵。   “小姐。”   左侧脸颊带着半副铁面的人拿着一本账册说道:“程鹏已经拿下南阳城锦绣缎庄,照此情形用不了两年应该就能掌握南阳半数绸缎生意,特来信向您汇报。”   喂鱼的女子稍稍回头,姣好的面容正是当初含泪踏出南阳的苏澄,只是眼神中较之以前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她将手中鱼食放到一旁,接过账册看了看,又顺手递了回去,神色虽仍是冷冷的,但与男子说话时的语调却下意识的柔和了几分:“齐叔叔,告诉程鹏以大业为重,不要因为出了一时之气而掉以轻心,还有,以后像这种小事就不要特地写信来了,以免节外生枝。”   “是。”齐飞应了一声便要退下。   “等等,”她想了想又叫住了男子:“顺便说声谢谢吧,毕竟也是为我出气。”   “是。”   男子离去后没多久楚珍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年过三十的她不仅不显老态还越发显的妩媚风韵,边走边说道:“呐,轻胭阁按你的要求制出的最新一批胭脂水粉,你看看可行?”   苏澄用没有碰过鱼食的手指依次沾了一点儿到手背上:“恩,可以了,让他们就按这次的成品来制,务必保证以后每一盒胭脂都能有这样的水准。对了,之前订购的那批小号瓷盒到了吗?”   “到了,都按照要求绘制了轻胭阁的图样。”   “把这批胭脂水粉分成小份装到那些瓷盒里,交给醉仙居和茗品楼的掌柜,让他们作为赠品附在那些一直惠顾我们的老主顾的货物里。叮嘱他们记得把赠品也写到货单上,避免那些进货的奴仆私吞了去,也省的店里的小厮私自挪用。”   “好。”楚珍说着便合上那些胭脂的盖子准备离开。   “诶,珍姨,”苏澄伸手在她脸上胡噜了一下:“虫子”。   楚珍抬肩在脸颊上轻蹭了一下,笑了笑就走了。   过后回屋时却莫名的被曹铁成盯着看了半晌,不解的去照了照镜子,这才发现脸上竟多了几条胭脂印子,登时气的怒目圆睁:“这丫头!又胡闹!”   已经回房的苏澄打了个喷嚏,笑着摇了摇头,定是珍姨在骂她了。   半月后,装着各色精致胭脂水粉的精美瓷盒纷纷被送往古铜镇乃至靖安郡的各个高门大户。   由于醉仙居和茗品楼名声在外,所以众人都知道即便是他家送的赠品也必是好东西。   于是这些小小瓷盒刚一送进这些大户人家便被送到了最受宠的那些夫人小姐手中。   这些夫人小姐一经试用无不喜爱,轻胭阁的生意便这么红火了起来,从古铜镇的第一家店铺开始,分店渐渐扩张至靖安郡及昭国的各个繁华城镇,成了最受各地女子欢迎的胭脂铺。   昭国的商业收入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大幅上升,天下粮仓的苏公子,醉仙居的董先生,茗品楼的柳掌柜等等,这些人都成了昭国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随便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商界震上一震。   但是,听说过他们的人虽多,见过的却极少,更少有人知道这几个商业大亨就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个身姿纤柔的娇柔女子。   苏澄在这深宅大院中操控着昭国各地的商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挥手间便是几家甚至几十家铺子落地生根,再一挥手便是那些有意排挤蓄意为敌的商户闭门停业关门大吉。   就连之前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的易主之说也是她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那想要暗害她的人松懈大意,而她则在这段时间迅速的强大了起来,顷刻间成了掌管昭国各个行业的先锋人物,纤纤玉指似乎缠满了各式丝线,随便拉扯一下便是整个昭国商界的颤动。   …………………………   黎国皇宫,秦轩看着从昭国传回的信报,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还没查到那苏公子的身份吗?”   “没有,按您的吩咐将醉仙居和茗品楼的掌柜也一并查了,但没有查到他们之间有任何关联,而且那董先生和柳掌柜也是神秘的很,和苏公子一样极少有人见过。”   “极少有人见过就还是有人见过。”   “是,根据一直以来收集到的消息,苏公子是个俊美少年,董先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斯文男子,柳掌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但几人都只在最初开店时曾露过一两次面,之后就再无音讯。可他们露面的时候店铺的生意还未这般引人注目,咱们的人自然也就没有注意,等想要查探的时候他们就再未出现了。   秦轩沉默,这几人经营这么大的商铺,怎么可能不亲自打理?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一定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他们的分店这么多,就算不亲自去店铺里也一定会定时查账,我们在昭国的暗人可按账册的去向进行了查探?”   “查过了,但是每家店铺货物出入的数目都十分惊人,我们人手有限,实在无法分辨什么时候送出的是货品什么时候送出的是账册,之前侥幸跟到过两回送帐的也都只是送往各地的总店而已,再往后就又跟丢了……”   秦轩心中隐隐的担忧,昭国商业从那苏公子出现开始便发展迅速,他总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那苏公子身上,但却始终查不到他到底是何人。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些商铺的经营和管理模式多少都有些相似,店铺之间又总有些关联。   比如天下粮仓和醉仙居直接给食来运转平安饭庄等多家酒楼饭庄供货,比如茗品楼的茶叶最先是从这些酒楼饭庄中传出进而广为人知。   这些商铺一环扣着一坏,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但就是查不到这联系的背后是谁在掌控着这一切。   而他最为担心的是……万一这几人都是同一个人……   不,不可能,他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可能都掌握在一人手里。   且不说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横跨这么多行业同时经营这么多店铺,单单是昭国皇上任一就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帝都不可能让一个人掌管自己国内这么多财物的流向,因为这无异于将自己的喉咙放进了对方手里,给了对方随时都可以掐死自己的机会。   可他并不知道,任一就是放心的将这一切交给了苏澄。   他虽再没有收到她的信件,却隐隐知道这一切都和她有关,她在积存实力,她在想办法变得强大,正像她最后那封书信中所说,她终有一日要以强者的姿态回到这宫中,让伤害了平安的人付出代价。   那么,他就在这里等着她,做好一切准备,等她回来。 ...    ☆、第070章 护短   朝堂上,有人问起为静妃守灵的唐姑娘是否该从皇陵回来了,但每每提到此处他便神色黯然。   众人以为他是心中仍旧挂念死去的静妃和那夭折的小皇子,便渐渐地不再提起此事,避免触及他的伤心事,毕竟那唐扉就算守一辈子灵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而其中几人则是心知肚明,那唐扉根本就没为静妃守过灵,自然就更不存在从皇陵回来的问题。而且,此刻的她已经葬身火海,自然更不可能回来了……   九华殿中,孟楚玲遥遥望着院中牡丹。   这宫中开的最好的牡丹任一几乎尽数赏给了她,与其他妃嫔的门庭冷落相比,她这里繁华的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任一对她日益宠爱,即便不经常过来也总想着给她许多赏赐,有什么好的物件都先想着她。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会被册封为后时,皇上却忽然去了之前倍受冷落的德妃赵淑华那里。   赵淑华受宠若惊,紧张忐忑之余以为是那唐扉已死,皇上没了念想便原谅了她,自此又得意起来,同时也和孟楚玲疏远了几分。   这宫中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得势,后位之争显而易见,纵然她往常和她走得近些,此刻也不愿摆出低她一等的姿态有意亲近,自然就只能站在了敌对的立场。   孟楚玲得知后微微失神。   他这是要为她报仇吗?她即便是死了在他心中也仍旧占着这样的分量吗?   罢了,罢了,待赵淑华将死之日,便是自己被册封为后之时。   那么,她可以等,她愿意等。   该是她的,终究会是她的……   …………………………   这日,苏澄正在绣一个锦囊,她之前绣给任奕的那个他没有收到,上次派阿山来看她时非让她再绣一个,说下次过来拿。   苏澄绣活儿一直不大好,但任奕开了口她自然还是拿起了针线。   楚珍进来时她正绣的认真,连房里有动静都没注意到,所以当厚厚的一摞账册被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时吓了她一跳,手中绣针一抖就扎到了嫩白的指尖儿上。   “啊。”   她一声低呼,一滴鲜血涌出瞬间在已经绣了大半的锦囊上染上了一点血污。   “哎呀,没事儿吧?”   楚珍赶忙拉过她的手看了看,紧张的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   她取过一旁的手巾将手上的血渍擦了擦,边擦边问:“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谁惹你不开心了?”   楚珍撇了撇嘴:“哪儿是惹我不高兴啊,是惹了齐飞!”   齐叔叔?   她下意识的停下手中动作抬起了头:“怎么回事?”   “就是三个多月以前,他和老秦几人暗中去查看各地的铺子。结果路过平城的时候被一家青.楼的女子拦住了,非要他们进店去光顾。   老秦他们几个这一路也是憋得有点儿难受了,就想要进去找点儿乐子。可齐飞他……你是知道的,他自从脸伤了后性情就沉闷了,自然是不愿去。   谁知那女子非要拉扯他,这一来一去间就不甚碰掉了他脸上面具。   那女子吓得赶忙就松了手,松了手也就罢了吧,回过神后还好一番冷嘲热讽,说什么长的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齐飞回来后对此事闭口不谈,我这要不是今日碰巧听老秦他们提起的话还不知道呢,可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青.楼女子就是这般待客的吗?好刁钻的口齿!”   苏澄脸上神色顿时暗了暗,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哪家青.楼?”   “就是当地有名的那家醉情缘,听说老.鸨还是个人物呢,跟周边几城的老.鸨都有联络,老秦他们后来去临城的另一家青.楼的时候还听那里的姑娘把这事儿当做个趣闻,说醉情缘前几日碰见个其丑无比的怪物什么的,气得他们当时就走了,也没那心思再寻乐子了!”   苏澄沉默不语,走到桌案前提笔急书,之后将写好的东西递给了楚珍:“让平城的陈伯伯照这信上写的去做。”   楚珍接过那信看了一眼,顿时笑出了声:“你这不是断了人家财路吗?”   “她欺我族人,我没断了她的生路已是客气了。”   楚珍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她这不是气话。   自蓉儿和平安出事后她就护短护得厉害,谁要惹了她唐氏麾下的这些人,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记仇记得厉害。   之前一家茶楼的店主因为被他们抢了生意而心生不满,上门生事不成就朝她陈伯伯吐了口口水。   这一幕正巧被巡店的她看见,她事后愣是让人把那店主按到水里快断气了才拉起来,吓得那店主隔日就关门走人了。   楚珍将那书信收好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苏澄手里绣了一半的锦囊:“要不我给你绣吧,别回头再扎着手。”   苏澄赶忙摇头:“不不不,我自己绣!”   楚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怎么?送给情郎啊?”   她咧嘴一笑:“是啊,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她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了句没正经便走了。   苏澄在她走后拿起那锦囊看了看,确实是绣给情郎啊,嘿嘿……   半月后,平城醉情缘对面的小饭庄忽然被人盘下,摇身一变成了一家棺材铺,顺便还卖些寿衣纸钱什么的。   棺材铺新开张,各式寿衣挂满了店门口,小厮在门前不断吆喝招揽生意,也不对着路人喊,只是抻着脖子冲着醉情缘的方向一个劲儿的吆喝,还尽挑从他家出来或是要往他家去的人推销生意,惹得人家一通白眼却仍旧不收敛,上赶着非要人家去自己店铺里看看,说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指不准儿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提前准备了总是有备无患吗。   长此以往弄的醉情缘门庭冷落,大家经过这里的脚步都恨不能加快一些,能不走这里就尽量选择绕道而行,对这家棺材铺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原本常去醉情缘的老主顾都不愿来了,只因实在不想听那棺材铺小厮所谓的“有备无患”之说。   醉情缘的老.鸨为此着实急了一段时间,甚至曾派出自己殿里人高马大的打手前去找他们“理论”。   结果她这边儿的人刚一走出去,那小小的棺材铺里就忽然乌泱泱冒出了一群更加人高马大的人,站成一排把棺材铺的门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大有你动我一下儿试试的意思。   老.鸨恨的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棺材铺能经营不善自己离开。   可这小小的铺子生意还偏偏就莫名其妙的火了起来,经常有人来这里买东西,买了之后还直接敲锣打鼓哭天抢地的就抬走了,好似那棺材里已经装了人似的!   看到这里那老.鸨即便再傻也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呢!   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起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想要放低姿态前去和解吧可人家根本不予理会,无奈之下便只能拿着银两去找了当地官府,希望能靠打点官差解决此事。   官差看了看她那银两,以行贿罪名直接命人给了她三十大板,又将她拿来的那些银两没收充了公。   老.鸨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离开了府衙,临走前只听那官差说了一句:“以后接客长长眼,别什么人都得罪。”   那老.鸨至此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连官差都帮衬着对方。   与此同时,周边几城和醉情缘有关联的几家也相继出现问题。   那些之前从棺材铺买了棺材的人竟“恰巧”都刚刚搬到那些青.楼附近,整日里发丧发不完似的在他们门口哭爹喊娘,大把大把的撒着纸钱,让这些青.楼也面临了和醉情缘相同的事。   几家青.楼愁眉不展,只能将消息传给了自己的上家,期望上家能帮他们解决这难题。   这些消息最终被传往了紧邻昭国的黎国,黎国太子秦轩听闻后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废物!”   跪在地上的人吓得一颤,垂首不敢做声。   “查没查清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近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偶尔发生些口角的也都是与些不打紧的人,并没有这样的实力,所以……”   秦轩暗暗咬牙,连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把咱们自己的人从这几家青.楼里撤出来,其他的让他们自生自灭!”   “是。”   那人应了一声赶忙退出去了,一刻也不敢在房中停留。   秦轩将手中书信攥成一团,眉头皱的如同那信纸一般。   其他的生意还好说,这青.楼可是他打探昭国各路消息最重要的渠道,如今平白无故的被人同时端去了几家,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让他怎能不恼!   可眼下也只有舍弃这一个办法了,不然被对方发现其他几家他们直接经营的青.楼与这几家店有关的话,只怕损失还会更大。   于是,没过多久,那几家青.楼便纷纷停业,被其他人低价收入,变成了客栈,首饰店,胭脂铺等。   那棺材铺和整日哭丧的人也悄然消失,如同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是许多原本流落街头的乞丐和当地的地痞流.氓都乐开了花,拿着大笔银两欢天喜地的四散而去,开心的找地方寻.欢作乐去了。    ...    ☆、第071章 远见卓识   盛德七十九年四月十二,距离平安和蓉儿出事已经过去整整两年。   苏澄早起先去给两人上了香,之后便坐在院子中默默地晒着太阳,仿佛这样就能回到之前和他们一起欢笑的时光,平安和蓉儿在一旁踢着球,踢着踢着他就迈着小小的步子跑到她身旁,一把掀开她脸上的书卷,看着她被阳光刺的微微皱眉的样子咯咯的笑出声来……   她仿佛是睡过去了,仿佛梦到了他们,仿佛他们的声音就在耳边……   “小姐,小姐。”   楚珍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明明近在耳旁她却觉得好像很遥远。   “……恩……怎么了?”   半梦半醒的她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困的话就回屋里睡吧,在这儿睡着像什么样啊。”她责备的说了一句。   “太阳好,我晒着晒着就睡着了。”她随意嘟囔道。   楚珍抬头看了看那艳阳,有些忧虑的说道:“这太阳是好,但好的有些过了头,不过四月的天气便这样了……”   苏澄有些不解,莫名的看了她一眼。   “你没注意吗?这靖安郡去年年底就没有下雪,今年又是到现在一滴雨水也无,再这样下去只怕今年收成要不好。”   收成?   经她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他们旗下店铺最多的生意就是天下粮仓,而天下粮仓又是和农民的收成直接挂钩的,可农民又是靠天吃饭,天气若是不好便会直接影响粮食的产量,到时候难免就会波及到粮仓的生意,再严重些甚至可能会波及整个昭国的国运。   “珍姨,附近的其他几个郡县呢?也是如此吗?”   “还好吧,有的地方倒是下过一两场雨,只是都不大罢了。这老天爷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保不齐现在旱着明日来场大雨又涝了呢。”   苏澄眉头微皱,看着这天色有些隐隐的担心:“珍姨,让曹伯伯安排下去,去各地都找些有资历的长者,让他们看看土地和水流的状况,问问是否会出现旱情。”   “这……他们说的也不见得就准啊。”   “常年在地里干活儿的人总是比咱们更了解老天爷和土地公的脾性,去安排吧,让曹伯伯多找些人,消息越多越好。”   “是。”   楚珍看她一脸正色,便赶忙着手安排去了。   半月后,各处传回的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与靖安郡接壤的十余个郡县中绝大多数的长者都认为今明两年可能会出现旱情,如果情况属实的话,也就是说届时昭国将会有过半领土处于干旱之中,一旦这种情况当真发生,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苏澄将这些书信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最终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什么,盖上金印发往粮仓。   收到书信的唐氏旧部打开书信一看,信上只有两个大字:屯粮!   于是,各地粮仓在本就货源充足的情况下开始大量屯粮,不仅将田里还未收获的粮食提前预订一空,还伪装成顾客将其他粮店的米粮购回自己店中。   一时间昭国各地粮店生意都莫名的好,许多店铺到了最后竟成无粮可卖的地步,索性就关门歇业,待粮食收获了再开门营业。   起初楚珍和曹铁成等人都隐隐有些担忧,觉得万一老天爷一高兴下几场大雨,那他们这粮食不就白屯了吗?到时候损失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后来当旱情真的以势不可挡的趋势来袭之时,他们却都不得不佩服苏澄的远见卓识。   若是没有她当初不顾一切的屯粮,昭国就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度过这受灾面积最大的一次干旱,就不可能在蛮族入侵,黎国生事的双重打击之下还能保全国土完整,更不可能有之后的太平盛世和繁荣昌盛。   此时的她其实也并不知道之后的旱情会如此严重,甚至并不确定这旱情是否真的会发生。   她只知道如果情况属实,到时候天下百姓黎民苍生将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厄运,所以她想尽力避免,哪怕是赔进这些年的所得,哪怕是暂时不能为蓉儿和平安报仇,她都要尽量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即便她也不确定前路到底会如何……   八月,旱情渐渐显露,情况好一些的靖安郡等地还有些收成,最为严重的盐城郡却几乎颗粒无收。   当地粮价飞涨,有存货的粮店将粮价翻了数翻,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各地高门大户抢购一空。   此时,唯有天下粮仓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粮价,却忽然推出了一纸限购令,每人只限购买指定数量的米粮,多了的概不与售,即便是再怎么有权势的达官贵人来了也是一样。   与限购令同时贴出的还有一纸文书,上面明确写明天下粮仓有足够的储粮保证大家的日常所需,大家完全不必恐慌。为保证储粮不被无良商贩买走高价抛售,故此才推出限购令,希望大家予以配合,天下粮仓愿承诺旱情期间绝不涨价,必然陪同各位百姓平安度过难关。   起初有些人不大相信,还试图每日去买限购的米粮,甚至有一些商贩或是大户人家专门雇佣普通百姓每日帮自己买粮。   但时日一长这些人便被认了出来,被告知若再如此的话粮仓将不再向其售粮,那些被雇来的百姓怕自己来日当真没有粮吃,便只能就此作罢。   而天下粮仓在这种情况下也确实保持着稳定供货,使得百姓也渐渐安下心来,不再花高价从别处买粮,而是待自家米粮吃的差不多时再来天下粮仓购买,民心就此稳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纸急报送入宫中,与急报一同送去的还有一只质地奇特的白色镯子。   任一见到那镯子后一惊,赶忙打开书信。   信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是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的字迹。   内容是让他兴修水利,避免旱情迟迟不结束时可能出现的问题,同时也避免今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应对不及。   他边看边淡淡一笑,本以为她这两年一定沉浸在痛苦和仇恨中不可自拔,看来也并非全然如此。   她恨那些伤害了平安和蓉儿的人,但她是理智的,她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她仍旧是那个唐扉,聪慧绝伦举世无双的唐扉。   兴修水利的事情其实任一已经在进行,只是因为此次旱情涉及地域甚广,各地土质和环境又不大相同,所以进展的相对缓慢罢了。   他为此感到十分头疼,一再督促手下官员,让他们在当地寻找些对环境了解之人,但寻找起来总归也要费些事,一来二去便又耽搁了一段时日。   他稍稍皱眉,将书信翻了一页继续看去,下一页却是一篇长长的名单,写的尽是些对各地环境都了若指掌的长者的名单,苏澄在信中说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派上用场,便抄写了一份一起送来了。   任一大喜过望,若是她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冲上去抱她一下。   这丫头是与他心有灵犀吗?总是他想做些什么她便碰巧就去做了,简直配合的天衣无缝。   信的最后告诉他她已经命天下粮仓在各地的分店都囤积了大量粮食,足以应付此次旱情,让他不必着急,但需要叮嘱各地官府给粮仓以充足的保护,避免乱民生事或是有心之人故意刁难。   他放下书信,将所有事宜一一安排了下去,回来后又浅笑着看那象牙镯子:扉儿,是时候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    ☆、第072章 信鸽   此后,昭国水利的兴修速度大幅提升,众人皆是一片叫好之声。   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些水库大坝能够及时完工,比如黎国太子秦轩,比如一些早已和他勾结在一起的人……   十月初,安平城河道修建过程中被发现出现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等情况,随后大面积检查之下,发现沿途数十里河道多多少少都有这些问题。   这样的河道对于旱情的缓解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可能会在储水过程中造成严重事故,根本不可能投入使用。   当朝皇上任一大怒,当即命人严查,恰逢奉皇命督查河道兴修事宜的瑞安王任德途经此处,当即大刀阔斧斩杀了数十名当地官员,引得百姓一片叫好之声,连呼瑞安王英明睿智,实乃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秦轩听闻此事时正独自一人在下棋,随口说了句“蠢货。”   手中白子随之一落,拈起一颗被剿杀的黑子丢入棋盒之中:“这颗棋废了,以后不要再联络。”   “是。”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昭国皇宫,任一看着当地传来的大肆褒扬瑞安王的奏折,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传旨下去,朕深感瑞安王之功绩,不忍其长期在外饱受风吹之苦,特命其回宫受封,以示嘉奖。”   “是。”   瑞安王回宫后被加封为安亲王,长子任华被封为德新王,一时间在朝堂中风光无限,前往拜会的人险些将他家门槛都踩低了几分。   此次事件之后,各地水利兴修事宜都展开了交叉审核制度,每片区域都由三至五人交叉检查,这些人并不固定会被分配到何处,甚至不固定与哪几个同僚一同检查监工,但每检查一处都必须要做好详细的交接记录,一旦这部分河道或是大坝出现任何问题,负责检查这段工程的几人就会被追究责任,届时只怕是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至此之后再未出现像之前那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情况,虽然朝廷因此而增加了一些人力物力的投入,但任一对此并不感到头疼。   反正他背后有个大财主,银两这方面什么时候不够什么时候管她要就行了,简直比他自己的国库还好使。   苏澄看着任一的来信皱了皱眉,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大爷的!又管我要钱!我特么又不是atm机!”   楚珍不解:“什么……什么鸡?”   “……一种专吐银票的鸡……”   她失笑,以为她又在开玩笑:“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鸡啊,不过皇上也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信就是要钱,还真没把你当外人。”   “我真希望他把我当外人!越外越好!”   她边说边皱眉在纸上写了个数额,盖上金印让楚珍拿去提钱去了。   收到钱的任一高兴得很,他国库里不是没有银两,可他就是想管她要。   管她要她就会给他写信来表示她的愤慨和不满,他看她生气就莫名的觉得开心,觉得爽,所以要钱要的也越来越频繁。   苏澄后来给他送来了一纸清单,上面详细列明了他这段时日管她要的银两,说这些钱不是白给他的,他之前说好的每年从她收入中提两成充入国库,这些钱她就当是提前付给他了,等旱情过了以后别再管她要,一文钱她都不给!   任一失笑,这丫头,算得到是清楚。   黎国皇宫,太子殿,秦轩默默站在窗前,昭国水利兴修工作正进行到一半,旱情正处于将解未解之时,怎么看都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   虽然对于昭国目前的形式他还没有完全了解,不过想来大体上还是能够掌控全局的。   既然如此,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几封书信从恢弘的殿宇中飞出,信鸽扑簌簌的飞往昭国乃至周边邻国诛地,甚至包括常年与昭国争夺边疆领土的蛮族狄胡,他筹备多年的计划开始紧锣密鼓的收网。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网刚一撒出去就漏了一个大窟窿,而且漏的……十分冤枉……   苏澄这日仍旧在院中呆着,闲来无事这边走走那边溜溜,正溜达时忽见院墙上停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那鸽子正埋头梳理自己的羽毛,看上去似乎是飞累了在这里停下来歇一歇。   时值寒冬,飞禽一类已经十分罕见,她冷不丁见到竟有些激动,心想这大冬天的要是炖一锅鸽子汤该多好啊。   于是顺手捡起一颗石子,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弹弓,啪的一声就把那鸽子打了下来……   “小姐好准头!”   曹铁成边说边去给她把鸽子捡了回来,往回走时却皱了皱眉:“这好像是哪家的信鸽啊……”   “啊?不是吧?”   苏澄一惊,赶忙接过来看了看,这一看可不正是别人的信鸽,那鸽子腿上还绑着信筒呢。   “这个……说不定它已经送完信了呢……”   她自我安慰道,拆下那信筒看了一眼,却见里面正放着一卷小小的书信,显然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挠头皱眉,摇了摇手中鸽子:“诶,醒醒。”   鸽子不动。   “醒醒,我不吃你了。”   鸽子还是不动。   “小姐……”曹铁成支吾着说道:“它脖子都被你打折了,醒不了了……”   苏澄无语,愣了半晌终是素手一挥:“死都死了,炖汤吧!”   于是,这只训练多年的信鸽就这么被拿去炖了一锅汤,汤汁鲜美无比,苏澄连喝了好几碗,顺便让人把那张她顺手看了一眼且让她震惊无比的书信直接给任一送了过去。   数日后,宫中的任一再次收到急报,正是苏澄派人送来的两纸信笺。   其中一张是那信筒里的小小书信,上面内容简单却又十分震撼:狄胡和亲之时,举国生事之机。   另一张则是她自己写的,内容更加简单:鸽子汤,好喝!   任一趴在桌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吓得一旁的程平不知如何是好,差点儿要去请太医来给他看看他是不是为旱情急出了失心疯。   笑过之后的任一将那小纸条烧了,却把她写的那封书信妥善收起,之后每每想起时还是忍不住的笑意,弄的程平接连几天都忐忑不安,时刻准备呼唤太医…… ...    ☆、第073章 民谣之乱   盛德七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但年后的昭国大片国土却依然没有迎来降雨,土地干涸龟裂,百姓愁眉不展,若不是有天下粮仓的粮食供应的话只怕早已发生民乱了。   百姓们都在等着河道大坝修好后赶快投入使用,任一也在加紧督促水利工程的兴修,但就在此时,远疆蛮族狄胡却再度挑起战事,边境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狄胡为了昭国边境的和风城等地已经和他们争斗了百余年,近数十年中总是被曾经的唐大将军打的落花流水,数年前更是一着不慎不仅没能夺得和风城还被他声东击西一举拿下了原本属于他们狄胡的十余个城镇,连带着还消灭了他们十万大军。   狄胡地广人稀物资匮乏,百姓虽然骁勇善战但奈何因为人数太少所以要组成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并不容易。   狄皇得知此事后恼怒异常,派出一支精干小队潜入昭国境内残忍的杀害了唐大将军满门。   唐大将军的兄弟子嗣早已在之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全部为国捐躯,大将军本人当时并不在府中,却为了救自己仅剩的一个女儿唐扉而飞奔回去,最终不幸身亡。   那些狄胡人马虽然最终全部伏法,但大将军也就此归天,昭国上下一片哀戚之色。   狄皇得知后仰天长笑,道昭国再无人可挡他狄胡铁蹄,当即挥兵相向,试图夺回自己国土的同时一并拿下和风城,之后再一举攻入昭国境内。   却不想愤怒的昭国将士一心想要为已故的唐大将军报仇,他狄胡大军刚刚走到半路便遇到了昭**队的伏击,又损失数城不说还险些再被他们灭了十万军队,惊慌之余只能屁滚尿流的逃了回去,之后再也没敢靠近昭国边境一步。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一个屡战屡败几乎随时都可能被昭国吞并的国家,此刻却不知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几年刚过便又开始向他昭国滋事,似乎不记得数年前的兵败之耻了似的。   任一早在数月前就已传去密信到边关,让他们严防狄胡蛮子生事,早有准备的边关将士自然没让狄胡讨得半分便宜。   原来的唐氏旧部之一,也就是现在的高大将军高振虎在边境率兵御敌,和狄胡蛮子发生数次冲突均凯旋而归,军心大振斗志昂扬。   一众武将更是佩服皇上的未卜先知,竟早早就预见狄胡将会生事,让他们提高警惕。   而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源于一锅鸽子汤,一锅味道鲜美十分好喝的鸽子汤。   狄胡胡乱打了几次之后就摆出投降的姿态提出和亲,说愿意将本国七公主拓跋岚烟送往昭国和亲,以求两国亲好再无战事。   此时的昭国其实完全不必理会他们,因为他们完全是势弱的一方。   但昭国的普通百姓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心中肯定是觉得能不战则不战,既然对方已经放低姿态请求和亲,自然还是答应了的好。   且不说战争本就劳民伤财,他昭国现在更处于大旱之中,就更不适合开战,当然更应该答应他们的请求才是。   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是一片应喝之声,都认为任一应该纳拓跋岚烟为妃,以求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一问题,给昭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任一坐在龙椅上淡淡一笑,最终一锤定音:狄胡之人奸诈狡猾阴险歹毒,数年前就有暗杀唐氏一门之事,此等国家派来的女子实在不宜为妃。但为稳定民心,就封那拓跋岚烟为安然长公主,以皇妹的身份居于皇宫之中,既全了狄胡的颜面也算解决了此次之事,一举两得相安无事。   众臣附议,唯有新晋的安亲王任德意见甚大,觉得此举不妥,还是应该封那拓跋岚烟为妃才是。   任一笑道:“皇兄既然如此喜欢,不如朕就将那拓跋岚烟许给你如何?看皇兄是否愿意将一个随时可能对你兵刃相向的女子放在自己枕侧?”   任德赶忙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到一定要让他立她为妃的理由,最终只得作罢。   于是,狄胡七公主拓跋岚烟的车队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驶入了昭国边境,向着昭国皇城京兆前去。   马车刚刚驶入昭国边境的第二天,忽遇一队“劫匪”来袭。   这队劫匪各个人高马大,骑着大马挥着大刀就向车队袭去。   护卫车队的狄胡兵马“应对不及”,眼看就要让劫匪靠近马车,此时却又忽然冒出百余名装备精良的昭国将士,箭雨齐发不过片刻就解决了那些劫匪,还“不慎”射杀了十余名狄胡护卫,可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公主而来,这些狄胡人便只能作罢,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了回去。   之后数日,车队总会碰上各式各样问题,却又总能化险为夷,越来越多的昭国兵马聚集到了车队周围,将狄胡公主的马车围的密不透风。   暗处那些想下手之人只能望而却步,还始终不明白这昭国皇上怎么会对这狄胡公主如此上心,派出这么多人马保护。   秦轩听后暗暗皱眉,狄胡现在的实力远不如昭国,即便他们的公主在他境内出了什么事狄胡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按理说任一不该对这公主如此在意才是,可这次他怎会如此警觉?   罢了,自己本也不把希望全部放在他们身上。   狄胡公主拓跋岚烟一身盛装坐在马车上,不满的看着身旁两个紧紧盯着她的人。   这两人自那日车队首次遇袭之后就守到了她身边,不仅将她盯得牢牢的,而且就连她的一应物件饮食都要先行过目试毒之后才拿给她。   她心生不满,埋怨责怪:“本公主还没进皇宫就屡次遇袭,你们昭国就乱成这样吗?”   那两个女子的其中之一不懈的瞥了她一眼:“是啊,我们昭国就是这样乱,公主觉得不满的话大可回去啊,又不是我们皇上求着你来的。”   “你……”   拓跋岚烟气得半死,直恨不能掐死那人,却又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声。   另一名女子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你且好生呆着吧,等到了皇宫一切就都好了。”   六月初八,车队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进入了昭国皇城,来到了皇宫之中。   拓跋岚烟换上昭国的服饰受了封,在宫中岚华殿住了下来,整日闷闷不乐的被看管着,连殿门都出不去,成了个有名无实备受冷落的长公主。   秦轩眼看借机生事无望,却并未就此停止自己的计划,而是直接开始实施了第二套方案。   半月后,昭国各地开始传出一首民谣:   昭国半,五年旱,大坝截流土地干。   皇城美,睡梦酣,百姓饥饱无人管。   这首民谣脍炙人口路人皆知,也正是民谣中这简单的几句话使得昭国陷入了一阵空前的危机,民心动摇,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大打折扣,几度险些产生暴动。   民谣中说这次的干旱将持续五年,而正在兴修的河道大坝并不是为百姓谋福利的好事,而是为了拦截河流保证皇城周边地域水源充足才兴建的。   正为旱情苦恼的百姓听闻此事情绪异常激动,有几处的百姓甚至围堵了当地府衙要求官员给出一个交代。   更多的百姓则是陷入了“无粮”的恐慌,因为若是干旱真的持续五年的话,天下粮仓即便有再多的储粮也不够供应到那时的。   于是,各地纷纷再度出现抢购粮食的情况。有些无良商贩见有利可图,便开始从远处没有旱情的地方拉回粮食来高价出售。   由于天下粮仓的米粮只能限购,大家便从这些商贩手中买米买粮。   而这些商贩获了利后更加得寸进尺,竟从已经被天下粮仓预定的田地中高价收购粮食,以图再次拉去售卖。   苏澄听闻后大怒,大骂这些商贩利欲熏心,竟然发这种国难财。   于是一纸书信寄往粮仓,让粮仓对外声明,田间的百姓可以按照契约返还双倍定金后将自己地里的粮食高价卖给其他商贩,但是待大旱一过,天下粮仓将绝不会再从这块土地上购进任何一粒粮食,此约在粮仓没有因经营不善而关门歇业期间永久有效。   众多原本已经打算将自己的粮食卖给他人的农民听得此言哪里还敢将自家粮食卖出去,这天下粮仓是他们最稳定的收粮商,分店又遍布全国各地,若是为了一时的利益而惹恼了他们,那就是绝了自己今后数十年的财路,这笔账实在划不来。   此事刚刚摆平,另一波针对粮仓的谣言却再度四起。   不知是从谁口中传出,说天下粮仓大量屯粮也是为了在之后的五年大旱中能够保证皇城及周边城镇的粮食供应,根本就不是为了老百姓。   到时候旱情依旧,皇宫大院酒池肉林,平民百姓却食不果腹,他天下粮仓有了皇室的照应自然岿然不动,老百姓却再难从他们那里买到粮食,因为他们的粮食都供应给皇室了。   传言传的有声有色,摇摆不定的民心更加慌乱,此时又有人带头闹事,竟领人砸店抢粮。   其余百姓见有粮可抢纷纷一拥而上,顿时将店中粮食一抢而空,使得店中一片狼藉,小厮伙计头疼不已。   消息再度穿回苏澄耳中,苏澄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大爷的!老娘不把他们摆平了就不姓苏!”   曹铁成弱弱的说了一句:“小姐,你本来就不姓苏……”   苏澄一怔:“……那我就姓唐!”   “小姐……你本来就姓唐……”   此时的她也顾不上是姓苏姓唐了,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首次以苏公子的名义写了一封“告百姓书”,以此压下了可能愈演愈烈的抢粮事件。   而就是这封书信,造就了昭国乃至其它诸国都从未出现过的盛世美景,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日中,使得全国诸多商户和百姓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空前团结的度过了大旱的难关…… ...    ☆、第074章 告百姓书   七月中旬,天下粮仓神秘的大掌柜苏公子以一纸“告百姓书”再度震惊天下!   此书中言明,从即日起至大旱结束或朝廷所修水渠正式通水之前,天下粮仓将免费向旱区普通百姓供粮。   为避免有人冒领,粮仓小厮伙计将上门发粮,每半月发粮一次,所发粮食会按人数确保足够每家百姓半月所需。   谎报人数者,一经发现将再不发粮。   前去他人家中重复充数者,一经发现再不发粮。   聚众闹事抢砸粮店者,一经发现再不发粮。   文中还说,为帮助百姓顺利度过此次难关,天下粮仓已正式发函至食来运转平安饭庄等店铺。   食来运转陈掌柜和平安饭庄赵掌柜等人已响应粮店号召,即日起将关闭全国所有店铺,大旱结束前不再消耗昭国一粒粮食,且愿将店中所有小厮伙计全部派往旱情之地,帮助粮店一同进行发粮事宜。   文章最后大力谴责了之前的砸店抢粮事件,并希望各地百姓能够仔细想一想,朝廷若真是不管百姓饥饱的话又何须兴修水利,即便没有水库大坝,皇城周围也未处于旱情之中,拦水截流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大家如果执意相信谣言砸店抢粮,又能否确保自己一定能抢到足够的粮食让自己及家人度过旱情?   如若天下粮仓的储粮被一抢而空,届时抢到的粮食消耗殆尽,大家又要去何处买粮?难道还能指望那些多抢了粮食的人分与自己吗?   这份“告百姓书”陈词慷慨激昂而又恳切真挚,后面还附上了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当家掌柜的印鉴。   就在这份告百姓书公布的当日,全国各地食来运转及平安饭庄当真陆续关闭,小厮伙计并未被遣退,而是照样领着高额的月银,只不过工作变成了前往各个旱区协助当地天下粮仓进行发粮事宜。期间食宿全部由天下粮仓负责,他们自己不用掏一文钱。   此举一出,举国震惊。   众所周知,食来运转及平安饭庄利润相当可观,这一停业不知要损失多少银两,而两大掌柜不仅不顾这些,还照例发着高额的月银给自己的小厮伙计,让他们前去帮助天下粮仓。   此次旱情不知何时才会结束,若是真像传言中所说要持续旱五年的话,这两大餐饮业的龙头岂不亏的血本无归。   那苏公子到底是何本事,一纸令下竟能使两大店铺心甘情愿关了自己所有铺子?   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在此之后,全国各地诸多店铺纷纷响应号召。   醉仙居开始限量售酒,为国家节省酿酒的粮食。   一些客栈开始实行按人头售餐制,一人最多只可点两个菜,一桌四人的话最多只能点八个菜,多了的概不与售。   有些无良商贩想借机发财,趁这些店铺关闭或是限售之机刻意提价,以为没有了他们的竞争自己就可以招揽大批客源。   结果此举不仅没有揽到生意,还使得许多人对他们大加鄙夷,连一些之前还时常去光顾他们的老顾客都不愿去了。   这天下间势必会有这样一些贪图利益之人,但此刻的昭国商界更多的则是出了另一种人,他们看过告百姓书后心有犹豫,但看食来运转和平安饭庄当真关闭后便下定了决心,几家同样叫得上名号的大饭庄纷纷关门停业,即便不关门的也开始学起了那些客栈的按量售卖制度,严格节约粮食控制每一粒粮的进出。   几乎就在苏澄的这封“告百姓书”贴出的同时,宫中也传出了一道圣旨。   当朝皇上任一宣布,从即日起宫中开始实行食不过三原则。   身为皇上的他率先降低了自己的饮食标准,规定一顿饭只上三道菜。   而这一餐只有三道菜的话除了开胃小菜之外就只剩一菜一汤了,这可以说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的一顿伙食。   且不说他一顿饭是否真的只按圣旨所说吃这么几道菜,但各地王侯将相高门大户在听闻这道旨意之后却是再不敢大鱼大肉开怀畅饮了,这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那岂不是会被说成吃的比皇上还好,任谁可都不敢担上这样的“罪名”。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节约粮食几乎成了全昭国所有百姓的共识,天下粮仓此次的义举使得他们更是名声大噪,而背后那位神秘的苏公子更是名震大江南北。   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影响力,他的一纸文书可以说仅次于圣旨,只是比圣旨少了强制力,却多了更多号召力。   苏澄事先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一纸告天下书会起到这样的效果,在听到外面传来的那些消息后也是有些吃惊,但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去,接连几封书信在告天下书之后送往了昭国各地。   除了天下粮仓和食来运转以及平安饭庄的小厮伙计之外,她还将全国各地客栈中的人也撤出了一半参与到了分粮的事宜中,并以各自掌柜的身份下了各项规定。   所有人员要对发放粮食的数量进行详细登记,并且不定期轮换发粮区域。   小厮伙计以及掌柜等人全部可以互相监督,凡有收受贿赂随意分粮者,扣除当月月银的同时终身不再录用。   扣除的月银作为奖励发放给发现问题之人,并额外再给发现者多给予五吊钱的奖赏。   此番奖惩并行之下各地发粮事宜妥善进行,且不说为了那奖励,就是为了不丢掉这份高新的工作也没有人敢生出什么异念,毕竟之前对粮仓出手的那几人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大家都知道,一旦被苏公子列入了黑名单,终此一生都不会有好下场。   至此之后昭国紊乱的民心再度稳定下来,且各地百姓都变得空前团结。   之前发生抢粮事件的店铺竟有人主动将抢去的粮食还了回来,各地百姓们还自发的保护起了粮店。   就连粮食从田地间运往干旱之地的途中,都有许多当地百姓自发的形保护队伍守护这些粮食,以确保粮食能够顺利送达旱情之地。   宫中的任一看着各地传回的书信和奏折,这些时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疏解,向跪在地上的刘铮说道:“之前安排的人撤回来吧,还有,秦太子可能不日便要亲自前来了,安排下去,不要又像上次一样等人到了皇城才知道。”   “是。”   刘铮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任一看着那些各地民心渐稳的信报,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这丫头,真是他的福星。   数日后,一些看似完全不起眼的人从安亲王任德以及其他一些官员的府邸周围悄然撤离,就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黎国皇宫,秦轩将刚刚收到的信报狠狠捏成一团,向来温柔的脸上神情狰狞:“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姓苏的!!!” ...    ☆、第075章 无奈回宫   靖安郡古铜镇的宅邸中,苏澄看着近来的账册有点儿头疼。   醉仙居茗品楼轻胭阁以及各地客栈等其它店铺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过将将抵了天下粮仓的亏空而已,她现在完全是作白工,分文不赚。   按照不捡钱就算丢的说法,她每天都在丢钱!   “不行,这些钱回头得管任一要回来。”她边看边念叨着。   楚珍失笑:“他不管你要就不错了,你还想从他那儿拿回来?”   “……反正这都得算他欠我的!对了,醉仙居给他拿去的酒,从今儿起停了!不给他喝!还有茗品楼的茶,绣满楼的缎子,一样都不给他!他想要也行,让他花钱买!翻十倍的价钱卖给他!”   楚珍笑的更厉害了:“你倒不怕皇上记你的仇。”   “记我的仇?他凭什么记我的仇,我……”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神色一黯,莫名的又想起了平安的事。   的确,任一完全可以记她的仇,他当初放心的将平安交给了她,她却没能保护好他,他自然该记她的仇……   “哎呀,你看看你,我这随口一说你又瞎想了。”楚珍有些着急。她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平日里看着好好的,但只要一想起平安和蓉儿的事就会自责,任他们怎么劝她就是不听。   “没事,珍姨,”她赶忙笑笑,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我就是有点儿想平安了。”   “……你养育了他这么些年,怎么能不想……不过不是我说啊小姐,你今年可已经二十岁了,这年纪早该嫁人了。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白让你帮他做这许多事情却也不说给你找个好人家,难不成还真让你挂着这弃妃的名号过一辈子啊?”   她越说越来气,言语间颇有些对任一的指责之意。   苏澄一笑:“不急,我等二十五岁的时候再嫁。”   “二十五?”   楚珍一听更急了:“那不还有五年?不行!回头我得好好跟皇上说说,他怎么能这么……”   她在一旁不停的数落着任一,苏澄默默地听着,心思却飘到了远处。   二十五岁,还有五年,她跟任奕说好的,到时候他们就成亲,再也不分开。   等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要给孩子取名叫平安,到时候一家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的过日子,那该多好。   “小姐,小姐。”   楚珍叫了她半天也不见她应,直到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啊?”   她有些茫然的回过头。   “齐飞来了。”她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看到齐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房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尴尬的挠了挠头:“齐叔叔。”   齐飞露在铁面外的半张脸神色不大好,伸手递给了她一封信笺:“小姐,你看看这个。”   苏澄有些莫名的接过来看了看,这一看脸色却顿时阴沉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这两日,而且事态扩大的非常迅速,我和曹大哥都觉得有些蹊跷,便来告诉你一声,看看要不要早做防备,避免以后应对不及。”   她拿着信纸的手渐渐握紧,沉默了许久,终是无奈的作出决定:“齐叔叔,写信给程鹏,让他到京兆碧水湾跟咱们会和。”   楚珍和齐飞均是一惊:“小姐的意思是……”   “回宫。”   当天,一纸书信便送往了南阳,程鹏收到信后微微吃惊,但还是按信中所说打点行装前往了京兆。   曹铁成等人迅速的收拾好行李随苏澄一起上了路,沿途时不时就会碰上一些人兴致高昂的谈论着时下最为轰动的人物——天下粮仓的苏公子。   民间甚至有人自发为他在庙里立起了长生牌,以求这位百姓的恩人能够长命百岁。   百姓对帮助了他们的人感恩戴德本是好事,但如此大范围的传扬甚至供奉那就绝对是适得其反了。   自古以来便有一个词叫“功高震主”,这位苏公子既非朝廷官员又非皇亲国戚,这般受人爱戴若是被一些爱搬弄是非的人拿来说话就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   任一早知运作着天下粮仓的人是苏澄,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有意给她开了后门才能让她如此顺利的掌握了昭国半数粮食生意,他心中自然是对她百分百的信任,更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嫌隙。   但是不知情的旁人却不会如此,尤其是那些本就对天下粮仓一直不甚放心的朝中大臣。   他们得知此事后定然会对这位不知是谁的苏公子更加心存芥蒂,在朝堂上不断以此事为由指出这苏公子的诸多不妥之处,要求任一彻查此人。   任一若是袒护于她将此事压下去,这些人就算表面上不违抗圣意,暗地里也定会唆使各地官府刁难天下粮仓。   他们以为这是为了昭国的江山为了皇位的稳固,却不知此举可能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届时粮仓生乱,民心不稳,昭国便又会陷入恐慌之中,那苏澄之前所做一切便全部付之东流,外敌便又有机会趁虚而入。   她不得不说对方这一步棋下的很好,如若她真的只是一介普通商人而不认识任一,那么此时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就会让身为当朝皇上的他心中产生嫌隙。   如若她不是普通商人而是皇上的人,以她这些年不愿透露身份的行事作风,任一若还想帮她隐瞒身份的话就势必要与众臣对立。   而即便她不是自己有意想要隐瞒,而是在皇上的示意下暗中行事,此刻就算将身份公布出去,只要她还是皇上的部下,就仍旧会让朝中诸臣觉得她功高震主,危及到了皇上的皇位。   无论她怎么做,似乎都逃不出这个棋局。   但是,对方却忽略了一点,或者说完全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她是个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而且还是个举家被灭只剩她一人的孤女。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夺得了皇位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女皇吗?   所以,换句话说,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危及皇上的江山,她苏澄也绝无可能。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待自己二十四岁时在回去的,届时报了蓉儿和平安的仇,她便借着宫女二十五岁可以离宫之期离开那里,再不回去。   不过,现在她却必须回去,因为此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她回宫,昭告天下,说她苏澄,不,她唐氏遗女唐扉便是天下粮仓之主,便是那神秘的从未现过身的苏公子,只有这样才可化解现在的危机。   宫中的任一于数日后收到一封书信,内容十分简单:九月初二,夜半子时,西城门,迎平安回宫。   收到信的他并不吃惊,浅笑着将那书信看了数遍。   或许他该感谢秦轩,若不是他这一招的话她可能还不回来呢。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始终想等她自己愿意回来的时候,这一等却是这许多年,不过现在,他总算是等到了,虽然她也不见得是完全自愿…… ...    ☆、第076章 闹鬼   盛德八十年九月初二,夜,昭国皇宫西城门驶入了几架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安静的驶向了一处偏僻的宫殿,殿中空无一人,但却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似乎就等着什么人住进来一般。   程鹏直到从马车中下来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知道苏澄一定身份特殊,知道她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却从未想到她会和这皇宫有关,直到昨日和他们汇合时才从她那里知道了过往种种,也彻底了解了她的身份,明白了为什么蓉儿和那叫做平安的孩子会惨死在南阳。   苏澄给过他机会,让他在进宫前做最后的选择。   她说暗害蓉儿的凶手一定就在这宫中,他若想报仇就随她进去,若不想便就此离开。   程鹏当时有些无奈,这个女子总是这般,心中明明对一切都已了然,却坚持要他一个明确的态度。   仇人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又或许她只是让他明白,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他要为今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做好准备。   那么,既然他是蓉儿的夫君,既然他早已认她为主,此生此世,无论是报仇还是报恩,他便都追随在她身侧吧。   刘铮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好后便准备离去,离开前却被苏澄叫住。   “唐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他开口问道。   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轻声开口:“麻烦带我去趟宗庙,我想见见静妃娘娘。”   刘铮微怔:“这……”   “没事,回头任一怪罪下来的话你便说是我让你带我去的。”   他还是有些犹豫,但看了看她手中瓷坛便也明白了些,最终还是将她带了过去。   平安因为在出生时便被传出死讯,所以被认为和死胎没有区别,虽然任一将他的死讯公告天下时说的是皇子任安,但按照宫中的规矩,他还是连个牌位也没有。   苏澄将他的骨灰放在了静妃的牌位旁,之后回到大殿中央的位置跪了下去.   “娘娘,苏澄把平安带回来了,抱歉,没能按你的心意那般让他平安长大……   娘娘怪我吧,是该怪我的,平安喊了我三年娘亲,我却没能尽到一个做娘亲的责。   苏澄有错,苏澄不仅害了平安还害了蓉儿,让两个跟娘娘最为亲近的人惨死于烈火之中。   苏澄不敢忘记,不敢忘记他们死时的情景,不敢忘记蓉儿临终的嘱托。   所以我回来了,回来完成蓉儿的遗愿,完成自己的誓言:杀我儿者,我必灭他九族。”   她说完后对着牌位叩了叩首,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这么默默的跪着那里,跪了一整晚都没有起来。   任一知道她夜半进宫是不想让太多人立刻知道她回宫的消息,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他虽然很想前去迎她,但最终却还是留在了寝殿里。   可宗庙传来的消息一直没变,她始终在那里跪着,跪了两个时辰还未起来。   克制不住的他终于还是赶在上朝之前去了一趟,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心酸。   “起来吧。”他走到她身边沉声说道。   苏澄稍稍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平安的骨灰坛子:“我把平安带回来了。”   “……恩。”   “抱歉,任一。”   “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吗,平安会喊爹了,可惜没能让你听见……”   “……扉儿……”   “让我跪一会儿吧,你就当我是图个心安,我再跪一会儿就起来。”她轻声打断。   任一以为她在哭,低头看去却见她并未流泪,她只是跪在那里,看着静妃赵欣儿的牌位和平安的骨灰,默默地跪着,不言不语。   他不知道如何劝解,只能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骨灰坛出神。   他即便是现在见到这小小的坛子心中也是难言的悲戚,亲眼见到孩子死状的她又该是如何悲痛……   “皇上,该上朝了。”   眼看时辰将近,候在殿外的程平不得不提醒了一声。   苏澄回头看了看渐渐亮起的天色,终究是站了起来。   早已麻木的腿脚让她身形摇晃了几下,任一赶忙扶住,待她捶了捶膝盖稍稍缓过劲儿后才松开。   “行了,你上朝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你……不要瞎想……平安他……”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人嘛,总要活在当下,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没有任何意义。放心吧,我没事儿,就是想来看看娘娘。”   “……那就好,我让刘铮送你回去,还从来时的那条路走,不会被人发现的。”   “好,多谢。对了,这两天宫中可能会出点儿乱子,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知道了,速战速决,你自己小心。”   “恩。”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上朝去了,苏澄也拖着仍旧有些酸麻的腿脚和刘铮回到了来时的那个宫殿,两天之后才再度从那殿中走了出来。   就在她闷在殿中的这两天,宫中传出了闹鬼之说,一个浑身焦黑的女鬼怀抱一个烧焦的襁褓在宫中四处游走,逢人便喊自己死的冤枉。   宫中众人吓得不轻,一个太监更是被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指着自己身旁的人便说“火是他放的火是他放的”。   被他指着的那太监也吓傻了,抬手又指了回去:“是他拿花瓶砸你的,你看清楚啊……”   这两人隔日便溺毙于太液池中,宫中闹鬼事件也暂时平息了下来。   但这一大一小两只厉鬼虽未再出现,可有些人的心却慌乱了起来,惶惶不可终日,总怕这厉鬼什么时候会再度出现,寻到自己的殿宇中来。   赵淑华终日忐忑的同时,九华殿中也不是完全平静。   芸香一边给孟楚玲研墨一边魂不守舍的看着窗外:“娘娘……你说那厉鬼……会不会真是来报仇的啊?”   孟楚玲从容的写着字,丝毫不为所动:“即便是报仇也报不到咱们头上,你怕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这鬼早把仇报完的好,等她报完了……”   她的话锋戛然而止,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几年了?   她总想着他报了杀子之仇后便会立她为后了,结果这么久过去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应该早已掌握了证据才是,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手……   不过好在此时终于有动静了,闹鬼也罢,溺毙也罢,总之,等这一切结束,他身边的位置,便终于是她的了……   …………………………   苏澄所在的宫殿中,程鹏缓步走上前来:“小姐,已经彻查过了,出宫时间和蓉儿平安两人出事的时间相吻合的确实只有那两人,再无旁人了。”   “……好,那两人的原籍和住址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刘铮刚刚已经送来了。”他说着递了两张纸笺过去。   那两个小太监无论是被吓傻之时还是后来被她派去的人逼问之时都没有吐露出半句与幕后主使有关的事情,显然是心中存有顾虑。   苏澄默默看了那两张信笺一眼,稍稍犹豫后终是放到了一旁,但手才刚要松开却又想起了平安和蓉儿死时的模样,最终狠了狠心:“让曹伯伯安排下去,这两家半个月内定要起一场大火,至于家中之人……能不能逃出来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是。”   程鹏知道,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这两人虽是直接动手之人,但却不是幕后主使,她即便心中再恨也还是个女子,还是有柔软的一面。   不过……他却不同,他是个男人,更是蓉儿的夫君,她做不了的决断,他却可以。   之后半月间,这两人家中均起了一场大火,家中亲眷上至八旬老母下至襁褓婴儿无一人逃脱。   程鹏并没有向曹铁成隐瞒自己的想法,曹铁成也并未犹豫就按他所说的做了。   原因很简单,当初若不是他家小姐正好有事外出的话说不定就也死于那场大火之中了,单是这一点那两人就罪无可恕。   更何况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他不会让这两家中存活任何一人将来威胁到自家小姐,所以他和程鹏一样,下得去手。 ...    ☆、第077章 亡者现身   九月初五,苏澄换好衣裳,静候殿外传回的消息。   片刻后,楚珍匆匆走了回来:“小姐,宸妃周荷始终闭门不出,良妃孟楚玲此刻正在御花园游园,德妃赵淑华也正在前去的路上。”   她微微点头,对镜照了照自己的妆容,又整理了一下衣物,最终从镜前站了起来:“走吧,珍姨。”   “是。”   苏澄在楚珍等人的簇拥下走了出去,这是她自回宫那晚去过宗庙之后首次踏出这宫殿。   此时任一还没有对外宣布她已经回来的消息,而之前宫中闹鬼和那两名小太监溺水身亡的事件一定早已闹得人心惶惶,若她再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的话,某些做贼心虚之人一旦心智不够坚定就会露出马脚,届时她便大致可以推断出谁才是那幕后黑手。   宫中许多路过的宫人都认出了她,但却无人敢上前和她打一声招呼,因为她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围拥在他身旁的曹铁成和齐飞等人身上所散发出的煞气。   她身上穿的是南阳城有名的凌云锦,因为南阳今年也受到了些旱情的影响,所以这凌云锦宫中总共也只有两匹,皇上自己一匹都没留,赏了良妃和德妃各一匹。   可她现在不仅穿着这样金贵的料子,上面的绣纹更是繁复精巧,即便是宫中的绣娘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手艺。   她目不斜视的向着正在岸边喂鱼的良妃走去,在隔了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垂首往池中撒着鱼食。   良妃孟楚玲喂完鱼后将盛放鱼食的小碗递给了婢女,又用芸香递给她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来。   “啊!”   率先看见她的芸香吓了一跳,忍不住一声惊呼。   孟楚玲随后也是一惊,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落到池子里,还是身旁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避免了她的失态。   苏澄目光一沉,冷冷开口:“许久不见啊,良妃娘娘。”   “你……你怎么……”   芸香吓得脸色发白口齿不清,孟楚玲此时不知是站立不稳还是怎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肉里。   芸香感觉到手上传来的一阵疼痛,赶忙收住了话端,低下头沉默不语。   孟楚玲稍稍稳定心神,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唐姑娘,你何时回宫的?怎么……”   “呦,姐姐这是跟谁聊天儿呢?妹妹不记得今日有命妇进宫啊。”   德妃赵淑华看见他们后远远地走了过来,声音刁钻尖锐,根本不似正常打招呼的模样。   她自重新得宠后便跟孟楚玲站到了对立面,起初还算是恭恭敬敬,但渐渐地却越发和她僵硬起来。   原因很简单,任一虽然也偶尔去她那里,但终归去的比孟楚玲那里要少。   而且……他总是睡一晚就走了,根本不愿碰她。   她不明所以,又不好开口跟旁人提及,便将矛头指向了她,认为是她从中作梗才使得皇上对自己这般态度。   再加上她几次故意和孟楚玲作对皇上都没有过问,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苏澄闻声转过头去,这一回头却吓坏了目中无人的赵淑华。   她一声尖叫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嘴唇发紫脸色发青:“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   死了?   苏澄和她身边几人脸色均是一沉,几双眼睛狠戾无比的盯在赵淑华的身上,把她吓得愣是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哆哆嗦嗦的不敢言语。   “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娘娘怎么会说我死了呢?”她沉沉的问道。   “你……我……”   “大胆,你不过一个奴婢,不仅不穿宫服,见了娘娘还不行礼,在娘娘面前还敢以我自称,守了几年灵就不记得宫中规矩了吗!”   她身边侍女率先反应了过来,一连串的开口指责。   赵淑华这才回过了神,在旁人的搀扶下哆嗦着站起了身:“对,你……你不过是个……”   “珍姨,掌嘴。”   不等她说完苏澄便冷冷的开口,目光阴沉寒冷似千年寒冰。   “是。”   楚珍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狠狠的给了那宫女两个嘴巴。   这两下均是用了全力,瞬间将那宫女打的面庞高肿,唇边隐隐渗出一抹血丝。   “皇上特许了我家小姐在宫中不用行礼,你这么说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还是觉得你家娘娘比皇上还尊贵些?”   “我……娘娘……”   那宫女不知如何是好,含泪看向自己的主子赵淑华。   赵淑华却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显然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打乱了阵脚,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苏澄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凑到她耳旁轻声说道:“娘娘,我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希望娘娘今后……能活的跟我一样好……”   她说完又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楚珍等人也跟着她一同离去了,独留赵淑华自己还在为她刚刚言语间的寒意感到脊背发凉。   …………………………   这边的赵淑华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殿中,另一边的孟楚玲也故作镇定的回到了九华殿。   回到殿中的她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等物挥到了地上:“一群废物!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芸香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拉过她:“娘娘,仔细伤了手。”   “手?哈……”   孟楚玲冷笑一声跌坐到了椅子中:“伤不伤了这双手又怎么样?它煲出的汤没有人喝,写出的字没有人看,绣出的香囊没有人戴……伤了又能怎样!”   “娘娘……”   芸香眼里满是泪光,为她这般自伤的言语感到心疼。   两行清泪从孟楚玲的眼中滑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终是黯然神伤。   她以为他只是还没有忘了她,她以为她早晚会得到他,可是原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死,原来他这些年始终在等她,原来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把他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多可笑……多可笑!这么多年,她处心积虑,她费心筹谋,她自以为是,她信心满满,到头来却仍旧是一场空,一场梦!满腔情意付之东流,无数心机均成枉费,得不到的……难道就真的得不到吗?   不,她不甘心,她不认输!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守了他这么多年,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她还要和他相伴一生,她还要和他垂垂暮老,她还有几十年要和他一起走……   所以,谁都不能阻挡她,谁都不能阻隔在他们之间,她不允许,绝不允许! ...    ☆、第078章 第一女官(一)   回到房中的苏澄神色阴冷,其他几人也是一样,程鹏的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么轻易的就查出了幕后主使,或者说查都没查,那人便自己蹦出来了。   苏澄也终于明白,原来这几年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隐藏起来全因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以为蓉儿就是她。   也就是说,是死去的蓉儿保护了她,是蓉儿代替了她……   “曹伯伯,”她微微沉默后沉声说道:“通知皇上幕后主使已经查出来了,让他做他该做的,顺便把听雨轩拨给我住,後宫这里就交给我,我要亲自解决此事。   齐叔叔,将整理好的账目拿给我,只要数目即可,明日可能会用到。   珍姨和程鹏,你们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去听雨轩,提前把那里收拾出来,静妃娘娘一定很想亲眼看看伤害了平安的人会落的怎样的下场。   那听雨轩中有个立于水上的剪雨亭,记得用纱幔把那亭台装饰的漂亮一点儿,我要在那里……唱出大戏。”   “是。”   几人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她坐在房中再度沉默,仔细回想今日那两人的反应,赵淑华就是指使那两个小太监的人无疑,但是……良妃孟楚玲似乎也有不对,她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更不简单。   翌日,唐大将军遗女唐扉回宫的消息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宫中宫女太监都道唐大小姐给静妃娘娘守了几年丧后变得大不一样了,看上去比各宫娘娘还要威风几分。   当然,这些都只是私下里谈谈,大家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诉之于口,所以朝中虽有个别大臣略有耳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第二日早朝之时,又有几人向任一提起天下粮仓之事,大肆指责粮仓掌柜苏公子试图趁大旱之机笼络民心,定然是想要图谋不轨。   任一沉默不语,这种态度使得诸位大臣更是心急,声讨之声愈加激烈,大有要求将之立即擒拿绳之以法的意思。   众人说的最激烈之时,殿上的任一却忽然开口:“众卿可知唐大将军之女唐扉已于昨日回宫?”   正在声讨那苏公子的众人一阵莫名,皇上忽然提起这人做什么?   即便她从皇陵守灵回来了,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他们正诧异间却忽闻他命人宣唐扉觐见,使得他们更是不解。   苏澄听到宣召后托着一个木盒踏入了大殿之中,一身盛装的她神色凛然,让殿中众人竟都觉得有些压迫之感。   她正色走到大殿中央,将手中木盒放在地上,对着龙椅上的任一跪拜叩首。   “臣女唐扉,天下粮仓掌柜苏澄,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语毕四座皆惊,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众人均是震惊的打量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平身。”座上的任一沉声说道。   她拿着木盒再度起身,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她和他早已约定好的加封。   程平此时拿着一道拟好的圣旨上前一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氏遗女唐扉,奉皇命以看守梓宫之名打理天下粮仓事宜。数年间顺利掌管天下粮草,使得民心安稳百姓安居,实乃有功之臣。今特封唐扉为大司农,协大司空赵伯成掌管天下钱谷农桑,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朝堂上更是热闹了起来,昭国自古以来从无女官,突然冒出个女子为官也就罢了,竟然还一上来就是大司农这样重要的职位,这简直就是不遵礼法!   一时间众人的矛头顿时齐刷刷的指向了她,高呼皇上不可,此乃有违天命之事,万万不可施行。   “有违天命?”   苏澄一声冷笑:“唐扉不才,一直以为皇上就是天命,怎么?难道我想错了?”   “你……”   那说皇上此举有违天命的大司空赵伯成恼怒的瞪着她:“你不过一介女子,怎可上朝为官!我昭国人才济济,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个女子来出头了!”   “不知大人所说的人才指的是哪些人?莫非是指在皇上登基数年后仍旧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能助皇上掌握国家粮草命脉之人?   还是指面对旱情之时只顾着给自己府中屯粮,之后就闭门不出之人?   再或者,是指那些和无良商贩合谋,有意哄抬粮价大发国难财之人?   唐扉的确只是区区一介女子,但就是我一个弱质女流却做到了你们这些大臣该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有不少人低下了头去,他们或多或少的应了她言语中的那几类人,在这一番有意无意的指责下既羞愧又忐忑,不敢再轻易开口。   而苏澄的话端并没有就此收住,反倒将矛头直指向了赵伯成:“赵大人身居大司空之位,这些事情理应由你来做才是,但是你自先皇在位起就高居此位数十年,怎么却不见做到唐扉这几年所做到之事?大人如果已经将一切都打理的很好的话,又岂用得着唐扉一介女子费心经营?唐扉自认能力并不如何,但好在也算尽心尽力,按大人的想法如果男子一定强过女子的话,那大人这些年莫非是不够尽心,所以才导致没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吗?”   “你……你强词夺理!本官……”   “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   不等他说完苏澄便厉声打断:“皇上贵为天子,一言九鼎,你却在皇上颁旨之后说皇上有违天命,皇上说的话若都不是天命的话那天命究竟是何?难不成赵大人觉得自己所说的才是天命吗!”   “不……不是……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她……她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她这是蓄意栽赃啊皇上……”   “栽赃?唐扉奉皇命打理天下粮仓数年,更为此次旱情费心竭力,结果诸位大人没有任何证据就说唐扉图谋不轨,这难道不是栽赃吗?”   几位大臣赶忙说道:“我们不知那苏公子就是你啊……”   “是啊是啊,我们不知道啊……”   众人也纷纷点头应和,表示因为事先不知情才会如此。   苏澄得意的一笑:“哦?那么诸位大人这是承认唐扉的身份喽?”   “这……”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    ☆、第079章 第一女官(二)   那赵伯成哪里能让她如愿以偿,口不择言的道:“天下粮仓遍布全国有数百家之多,你一介女子怎么可能管理如此多的店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对,谁知道你有没有和什么人勾结,纵然你不会对皇上造成威胁,那些帮你打理店铺的却……”   “放肆!”   苏澄厉喝一声,恼怒的打断了赵伯成的话。   这一声怒喝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赵伯成也是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觉得找到了指责她的机会,张口便要说她不遵礼法,竟敢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对朝廷大臣出言不逊。   然而还未开口便见她转身又跪了下去,对着龙椅上的皇上沉声说道:“皇上,臣女奉您之命在外经营天下粮仓数年,功过且先不论,但一片忠心却是天地可鉴。   臣女一介女子,经营诸多商铺已是耗尽心力,本想着回宫之后便能得以清闲片刻,却不想方一回来便受尽指责。   臣女若只是个普通女子的话承受些污名便也罢了,但是,臣女乃唐大将军之女,唐扉之名可辱,唐氏威名却万不可辱!   数年间帮臣女打理店铺的正是诸多唐氏旧部,赵大人此言传出不知要寒了多少忠勇人士之心!   臣女斗胆请出先皇御赐打龙金鞭,还请皇上为唐氏做主,为诸多效忠皇室的忠心之士做主!”   她说着就取出了木盒中的打龙金鞭,神色凛然的高举于头顶之上,引得众人皆是一阵震惊,纷纷跪地参拜:“臣等拜见先皇。”   殿中所有大臣无不深深叩首,无人再敢多言一句,无人再敢正视她一眼,连那赵伯成也满头虚汗的磕下了头,身子都有些隐隐发抖。   任一在座上微微一笑,这丫头竟还有这样的宝物,难怪她那么有把握能制住这群因循守旧的老顽固。   “皇上,这打龙金鞭乃是先皇御赐给爹爹之物,奈何爹爹及臣女一家老小均在数年前因蛮族杀害报复而惨遭不幸,唯有臣女得以逃脱,这打龙金鞭也在那时遗落在了和风城唐氏旧宅之中,还是爹爹曾经的旧部曹铁成曹将军事后重新修葺宅院之时才从废墟中发现。   臣女深知此物之重要,便一直妥善保管,本想在今日交还与皇上,却不想不得已之下只能请出此物为唐氏正名,臣女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皇上海涵。”   她言语中提及唐氏灭门惨案,声音略带悲戚,让人感到一阵心涩,几个曾经跟唐大将军交好之人更是忍不住暗暗叹气,心中颇为感慨。   一直不曾开口的任一摆出一脸正色,沉声说道:“是朕这些年一直让你隐姓埋名才导致了今日的误会,想来现在误会解开各位大人也就明白了。   这打龙金鞭是当年父皇御赐给唐氏之物,朕怎好收回。   更何况,父皇赐下此物时就曾说过,唐氏满门忠良,此物凡唐氏血亲均可使用,既然你是唐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也有权利使用此物,这打龙金鞭便还是放在你那里吧。”   “谢皇上体恤。”   苏澄也不推辞,当真毫不客气的将那打龙金鞭又收了回去,一点儿看不出刚刚还说准备还给他的意思。   她此次回来本就没打算示弱,这等能够镇压诸臣的宝物自然没打算真还给他,不过说几句场面话罢了。   戏唱的差不多,她和任一便准备收场,可此时偏又有人跳了出来,大司徒孟浩繁跪在地上垂首说道:“皇上,唐姑娘打理粮店生意确实不易,您要奖赏她也是应该,不过首先女子为官确实没有先例,其次这官职加封是不是应该再仔细思量一番?如果凡是有功之人都这般忽然加封至如此高位的话,只怕于朝纲不利啊。”   “是啊皇上,”赵伯成赶忙应和道:“我朝向来论功行赏,她帮皇上打理粮店,按理说给些赏赐也就是了,至于加封官位……确实有失稳妥啊。”   他不说话倒还好,但一说话就让苏澄想起他就是那德妃赵淑华的爹,脸色便再度阴沉了下来。   “论功行赏?好啊。”   她说着就从木盒中取出了一本账册,直接摔在了赵伯成面前:“赵大人且先看看我这些年的所得到底为朝廷立了多大的功又该给多少的赏?看看按功绩来说我到底担不担得起这大司农一职!”   赵伯成险些被那账册打了脸,神情不禁有些恼怒,但还是捡起地上账册翻开来看了看,这一看却差点儿把眼珠子瞪了出来,不停地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旁的孟浩繁也凑上来瞟了一眼,一看之下也是满脸震惊。   不多时这账册便在殿中众臣手中传了个遍,原本安静的大殿上再度响起一阵议论之声。   “不可能……皇上,这账册一定有假!她……”   “赵大人。”   任一冷冷的开口:“这账册朕手里也有一本,她并未作假。这些银两她确实已经如实上缴,一部分已经用于修建河道大坝,其余的就在朕的内帑之中,一文不少。”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再度哗然,赵伯成原本挺直的腰杆顿时委顿了下去,孟浩繁等人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内帑是皇上自己的私库,钥匙只有他一人才有,若无特殊情况朝臣无权干涉。   这些年国库年年进账丰裕,他们自然不能干涉皇上的内帑情况。   此次旱情出现之后,皇上一直未曾动用过国库银两,修建水渠大坝的钱财均是由内帑所出,此前他们还大肆褒奖过皇上此等义举,现在却才知道,原来并非这么简单……   皇上若想动用国库银两的话势必要与众臣商议,每一笔银两拨往何方用往何处都要经过重重讨论,若是群臣反对便很可能拨不出这笔银子。   而内帑财物不仅进账他们无权干涉,花销出处他们更是无从过问,他想什么时候花,想花在什么地方全凭他自己做主,只需嘱咐了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办就是了。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八成是不愿费事与他们多费口舌,或许还有些不信任他们,所以才会直接从内帑拨钱。   孟浩繁与赵伯成等人均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天下粮仓这些年从未少交过一文税,也就是说,这些银两都是税收之外的盈利,即便充入了皇上的内帑他们也无话可说。   而照她这几年的收入,想要什么赏赐还不能自己给自己,就算这钱是皇上的,那也是她给皇上立了功,而皇上又将这笔钱用于水利兴修,那么变相的就是她为这些水渠大坝的修筑做出了贡献,再加上她免费放粮稳定民心等义举,别说是大司农,即便是将赵伯成的大司空之位给她也不为过,毕竟他身居此位这么多年也未曾给国库或是皇上的内帑增添过这么多的收入。   苏澄看着他们的神情露出了一抹冷笑:“赵大人是否还有意见?若是有的话就先给朝廷拿出比唐扉更多的银两再说吧,也好让唐扉心服口服。”   赵伯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殿中其余诸臣也是不语。   明眼人都已看出皇上对她的偏袒,更何况她还有充裕国库内帑,稳定旱情民心的功劳,更有那先皇御赐打龙金鞭在手,这样的一个人,皇上要给她什么样的封赏他们都拦不住的。   任一看着她微微一笑,继而象征性的问了殿内众臣一句:“诸位对朕的旨意可还有意见?”   见众人均不答话之后便命程平将那封官的圣旨颁给了她。   她说句谢主隆恩接过了圣旨,自此正式成为昭国大司农,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官。   虽然这个职位她并没有担任太久,但还是在昭国的历史上留下了最具传奇色彩的一笔,以任职时间最短,做出的贡献最大,且又最得民心而名垂青史。   当然,让她得以在史书上留名并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之后智退敌军,平定悍匪等诸多功绩,只是那时她的身份又不一样了而已。   而说到她的这些功绩……某些人总是爆笑不止,某些人却又总是咬牙切齿…… ...    ☆、第080章 秦轩之怒   任一在她接过圣旨之后以大司农初回皇城没有府邸为由将宫中听雨轩拨给了她住,随后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那些大臣便宣布了退朝。   众臣虽觉得不大合适,但碍于皇上的偏袒和她手中的打龙金鞭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苏澄当天便搬进了听雨轩中,在已经被程鹏装饰好的剪雨亭呆了许久,仔细研究了亭中桌椅亭柱等的位置,又让程鹏对纱幔进行了一番调整,这才回到了自己房中。   夜半,她睡得正香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澄儿,澄儿……”   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正看到任奕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她床边。   这种情况她已经见怪不怪,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任奕,你来了。”   任奕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啊?我说了啊,我让任一……”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禁有些恼火:“他又没把信给你是不是?该死的!真不靠谱儿……”   任奕眉头也是微皱,虽然早猜到了是这样,但神情还是难免沉了沉。   “好啦,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以后再也不用他帮忙传信了,不用管他。”   她边说边拉起了他的手,冲他甜甜一笑。   任奕神色温柔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眷恋:“可你现在被封了大司农,再不像往日做宫女时那般自由了。我就……就不能时常见到你了……”   她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调皮:“我不能去找你,你可以来找我啊,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就扑进了他怀里。   任奕无奈的轻抚她的发丝,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事情哪里像她想得那么轻巧,他这样偷偷往来次数过多的话难保不会被发现,而一旦被人察觉出来,届时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   此次若不是惦念她惦念的紧也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潜入这里。   他真的好想她,她在外数年他们也不过见了寥寥数面,此刻她好不容易回宫他却接连好几天都没能见到她。他总担心自己会失去她,担心她不知不觉的就被别人夺了去……   苏澄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患得患失,犹自在她怀里轻笑,问他手底下到底都有什么能人异世,是会飞天还是会遁地什么的,让他总能这么偷偷跑来找她。   她不是傻子,从前几次他能瞒着任一出宫就看出他并不全然是个懦弱皇子。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倒觉得这也应该,毕竟他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应该有的,不然怎么能在这暗潮汹涌的皇宫中存活下来。   若是旁人对任奕说这些话他定会有所戒备认为对方知道了什么,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却不会。   他知道她虽然头脑聪明但心思却很单纯,根本不会往旁的方面多想,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顺嘴玩笑罢了,所以当下并不甚在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贪婪地汲取着她的发香:“为了澄儿,我可以自己学会飞天遁地。”   苏澄失笑:“那你不成神了?大神教教我如何飞天遁地可好?回头我也好这样偷偷潜去你房里,顺道劫个色什么的啊。”   任奕轻笑,将她从怀中扶起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微微有些腼腆:“澄儿现在就可以劫……”   说着就俯身吻了过去。   苏澄伸出手指挡在他的唇畔,正将他的嘴唇和自己隔开:“不是说我劫吗?你这顺序乱了啊。”   他笑着将她的手指挪开:“那换我来劫澄儿……”   “你耍赖……哈哈……”   她边笑边躲,两人在黑暗中笑闹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夜。   夜色沉沉,一番嬉闹后苏澄在他臂弯中睡了过去,安静恬然。   任奕看着她娇美的睡颜,眷恋的轻抚她柔嫩的面颊。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这样整晚拥着他,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安心的等她醒来,让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   澄儿,澄儿,我竟有些着急,急切的想要得到你,急切的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没有往事的牵绊,没有旁人的阻隔,就只你我二人,相拥而眠,闲适谈天……   澄儿,澄儿,你再等等我,等我了却了私怨,等我能做到曾许给你的一切,我便以江山为聘,天下为仪,迎你入那只为你一人而开的宫苑。   等我,澄儿,等我……   …………………………   昭国民间,随着皇上封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官的消息传出,各地百姓都知道了原来天下粮仓的大掌柜便是曾经的唐大将军的遗女唐扉。   唐大将军一生保家卫国,在百姓中本就声望颇高,此事一经传出,唐扉唐姑娘的名号就顿时响彻大江南北。   黎民百姓无不爱戴,将各地供奉的苏公子的长生牌换成了唐扉唐姑娘的,同时也对朝廷更加信任。   因为他们觉得是皇上一直在命她打理店铺,那么此次免费放粮等举措就一定也是皇上的意思。   有了这么一个关爱百姓体恤民情的皇帝,他们更加有信心能够顺利度过此次旱情,也更相信那水渠大坝一定是为了他们而修筑的,绝非像之前民谣中所说是为了一己之私。   之后甚至渐渐有百姓开始自发加入到了水渠大坝的修筑工作中,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除此之外,各地打理粮店或是其他店铺的唐氏旧部也都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到底是在为谁效力,一生效忠唐氏的他们声泪俱下,大呼小姐仁德,不愧为唐大将军之女,有巾帼英雄之风范。随后打理起店铺来也更加卖力,对皇上对他们小姐的信任和重用也十分感激,对皇室亦更为忠心。   黎国皇宫,秦轩听闻那苏公子即是多年前就该死掉的唐扉后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咬牙切齿间生生的将手中杯盏捏碎,直到碎片扎进手掌才猛然清醒,赶忙松了开来。   下人慌忙上前为他止血包扎,却仍旧能感觉到他的手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包扎完毕后他不顾手上伤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刚刚将那有关苏公子的消息告知他的部下:“送往沧澜,交给沧澜国国主。另外,给昭国送去拜帖,本王要亲自前往,去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苏公子!。”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迅速消失了。   房中的秦轩仍旧觉得怒火中烧,他之前一直想打听到这苏公子究竟是何人,本还想着试试看能不能拉拢过来加以利用,毕竟一个能够掌握昭国这么多经济命脉的人必定是有些本事的,而对方既然有这种能力那就很可能会生出野心,他便有机会趁虚而入挑拨是非或是将之收为己用。   可偏偏,偏偏这苏公子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母家尽亡完全没有一点儿把柄可抓的女人!她那性子分明就是以经商为乐,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野心,这样一来他不仅无法收买利用她,而且就连他之前的种种辛苦筹谋也全部化为流水,没能起到丝毫作用不说还反倒让整个昭国更加团结了起来!完全跟他的计划相悖!   唐扉,唐扉,这个可恶的唐扉!她既然是个女人,那他便用对付女人的方法来对付她,他就不信,她总能这么幸运!   而他之后的昭国之行证明,苏澄虽然不见得有多幸运,但他秦轩每每遇到她的时候一定没好事却是肯定的。   闻名天下的柔情太子温柔轩在此次昭国之行后臭名远扬,一夜间从原本备受诸国女子青睐的儒雅太子变为遭人唾弃的负心汉,认识她的女子见到他无不白眼相加,不认识他的女子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也是大为鄙夷,就连他在黎国本国的太子妃也修书一封询问他其中缘由,害得他差点儿失去了国内最稳固的靠山,稳坐多年的太子之位都颤了一颤…… ...    ☆、第081章 表白   听雨轩中,苏澄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跟最近时常来他这里“做客”的任一说话。   “我说,我给你立了这么多功,也没什么奖赏之类的?都这么些天了,也没看你打算意思意思啊。”   “不是已经封你为大司农了吗?”   他一边吃着葡萄边一边回答,丝毫不以为意。   “什么破玩意儿大司农啊,又得继续给你打理着那些生意又得天天上朝,还得每天早起,烦都快烦死了。早说让你封我做长公主的,你非不干,给我整个什么大司农,我在朝堂上都快忍不住打瞌睡了。”   “我说要重新封你为妃,你自己不愿意。”   “我才不当什么皇妃!到时候我又被那身份绑在这宫里出不去了!当个长公主还能有个府邸封地什么的……皇妃什么好处都没有。”   “有我啊。”   他微微一笑,说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看着她。   “切,谁稀罕,你又不能当饭吃。”   任一心中微沉,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丫头却不知是在和他打哑谜还是真的感觉不出来,成日里这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跟他玩笑,一点儿不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当初她让他封她为长公主的时候他就老大的不高兴,封了长公主那便是他的妹妹,即便只是名义上的他以后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他自然是不肯,就提出恢复她的身份重新封她为妃。   其实他原本是想说立后的,怕吓着她便先提出封妃试探一下她的心意,结果她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肯做他的皇妃,他无奈之下只好折了个中,封了她个大司农。   “说起来,你还欠我点儿什么吧?”   既然她反应这么慢,任一决定只好再主动一点儿了。   “欠你点儿什么?”   苏澄眉头一皱,有些不解:“我给你挣了这么多银子,又解决了大旱的问题,要说欠点儿什么也该是你欠我吧?”说完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欠我个孩子。”   她一楞,脸上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去抓葡萄的手停在了半空,许久才缓缓地放到了桌上:“……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一一把拽了过去,紧紧抱在怀中鼻尖儿几乎贴着鼻尖儿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那……是不是该还我一个?”   说着就凑了过去想要吻她。   苏澄一惊,赶忙别过头去,他的唇就这么落到了她的面颊上,让她惊的伸手就要推他,却偏偏拗不过他的力气,反而被他越抱越紧挣脱不得。   “任一!你疯了?”   她用力推拒着,他的大手却始终牢牢环在她的腰上,几乎要将她的纤腰折断。   “我没疯,我早说过要重新封你为妃的,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你……君无戏言,我是你的弃妃,你再重新册封我的话会被人耻笑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立下这么多功劳,我就是立你为后他们也没人能说什么!”   “我……不行,你放开我,放开!”   她的抗拒让他有些恼怒,一手揽着她的身子一手强行将她的面颊扳了过来逼迫她面对着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你说过人应该活在当下的,我们……”   “我说的是活在当下,不是活在裆下!”   任一又气又恼,他的一片真心竟然被她当做只是想轻薄于她?既然如此,他索性不再与她多言,俯身强行封住了她的唇,霸道的将她的言语堵了回去,毫不客气的在她唇畔上辗转起来。   “混蛋……唔……”   她一边闪躲一边骂他,他却趁这个机会直接侵入她口中攻城略地,缠住她的丁香小舌许久都不舍得放开。   苏澄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被他吻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如何捶打他他就是不肯松手。   她情急之下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同时脚下用力一跺,正跺在他的脚尖儿。   “啊,”任一一声痛呼放开了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扶住了旁边桌子,左脚疼的半天没敢着地。   “我……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她喘息着向后躲去,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朋友?”   扶着桌子的任一微微咬牙:“可惜,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说着便再度向她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我放大招了啊!”   “大招?”   他不屑的笑笑:“你放啊,”说完便伸手要将她再次拉入怀中。   “断子绝孙脚!”   她高喊一声,猛地抬腿一脚踢在了某个关键部位,让他疼的当即捂着两腿之间弯下了腰去,眼泪险些没忍住掉了出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竟然……可恶!!!   苏澄趁他弯腰的时候赶忙向房外跑去,跑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我说过我要放大招的!”   任一咬牙切齿,想追却又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跑了出去,腿间传来的疼痛让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真担心自己是不是当真被她踢得断子绝孙了……   守在门口的刘铮听到刚刚那句“断子绝孙脚”后吓得脸都白了,在她冲出房门后紧张的向房里看了一眼:“皇上……用不用……请太医?”   苏澄跑出去后无处可去,既不能去找任奕又不想跟珍姨他们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剪雨亭中,躲在纱幔后自顾自的出神。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任一一直这么纵容她,为什么她即使打了他他也不生气,为什么他真的就那么放心的将孩子交给了她让她带他离开。   原来……他不仅仅是把她当朋友而已……   那么……他钦点她为御用宫女,带她去暖兰苑避寒,让她打理天下粮仓,用她的钱修筑水渠……这些也都有他的用意吧?   怕别人轻视她,怕别人伤害她,怕她回宫时没有足够的功绩可以在众人之中立足……   该死,她到底是有多迟钝,竟然全然没有注意!   亭外的栈桥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从纱幔后看到她的影子的任一寻了过来。   苏澄微怔,下意识的向后躲去,想要和他拉开些距离。   任一神色微沉,止步在亭外没在上前,怕她再往后躲会从亭子里掉下去。   “赵家的罪证我早已集齐了,你随时都可以动手,不必再等。”   苏澄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早知道是赵淑华?”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独留她一人在剪雨亭中回味他刚刚所说的话。   任一原本不想将自己已经知道杀害平安的凶手是谁的事情告诉她,想让她自己去处理,他暗中帮一帮她就可以了。这样她才会觉得是自己给平安报了仇,才会少一些对平安和蓉儿的愧疚。   但是此刻他却说了出来,因为这样她就会明白,他是刻意将赵家留给了她,为了让她泄愤,让她安心。   他很清楚怎样可以打动她,只是以前不想这样刻意为之,想等她自然而然的接受他。   不过她既然这么笨,反应这么慢,那他就只好用些伎俩了,省的她再把他当什么朋友!他才不要做什么朋友!   亭中的苏澄默然垂首,她原本就觉得亏欠他,此刻更是觉得歉疚,但她却没打算因此就接受他的提议做她的皇妃,因为她很清楚,那只是歉疚而已,对没能保护他的孩子的歉疚,对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的歉疚,可她心中所向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她喜欢的人是任奕,从未变过,现在也不会。   苏澄叹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欠任一的回头还他就是了,她给他多挣点儿钱,充裕国库,稳固江山,这样回头自己走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反正不是还有几年呢吗,她就当好她的大司农,做个合格的官儿,以后和任奕远走高飞的时候少拿他一点儿,也算对得起他了……   向来自诩聪明的她此时又忘了一点,感情债岂是能用钱来偿还的,任一想要的也从来不是她所赚来的那些银两,所以她这个想法从最初便是错的…… ...    ☆、第082章 复仇   知道任一已经掌握了赵家的罪证,苏澄便不再担心擅动赵淑华会导致前朝紊乱给他造成什么困扰,于是隔日便以他的名义将之“请”了过来。   赵淑华听闻皇上请她过去本是十分高兴,但一听说来人是前几日刚刚派去听雨轩伺候唐扉的兰馨便心生了警惕,又听说是请她去听雨轩中就更是犹豫,在房中呆了许久都没有出去。   “娘娘,若是不去的话怕是皇上会不高兴啊。”身旁的心腹丫鬟对她说道。   “可是……皇上怎会请我去她那里?”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料想她唐扉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吧?”   赵淑华细想了想,觉得也是,假传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她应是不敢才是。   所以心中虽然仍旧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走了出去,心想她唐扉又没有证据证明那孩子就是她杀的,总不能因为她上次一时失言就让皇上定她的罪吧?   自己的父亲可是当朝大司空,怎么也比那唐扉高上一级,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为难她。   没事的,应是没事的……   听雨轩中,苏澄独自坐在剪雨亭中的木椅上,安然的品着茗品楼刚刚送来的上好清茶,静候德妃赵淑华的大驾。   赵淑华来到听雨轩后就被直接引向了这里,正要踏上栈桥时她身旁的贴身丫鬟却被人拦住。   “干什么?”   她微怒的看了一眼戴着半副铁面拦住他们的齐飞。   “皇上有旨,这剪雨亭只许皇上本人和我家小姐停伫,其他人没有传召不得擅入。”   “你……”   赵淑华愤愤的咬了咬牙,却碍于这是皇上的意思只能将那丫鬟留在了这里,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了那被纱幔围住,只留了几尺宽的缝隙的亭台。   进入亭台后她却发现里面只有苏澄一人,当即退了一步:“你……你敢假传圣旨!”   苏澄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本官怎敢假传圣旨呢,确实是皇上让娘娘来的,不过他现在有些事耽搁了,所以让本官先来陪陪娘娘罢了。”   “我……我不用你陪!”   她说着便要转身从这儿离开,却被守在外面的曹铁成和程鹏伸手拦住,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   “你做什么?不过一介朝廷官员也敢拦本宫?”   “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啊,”她走上前亲昵的伸手拉了她一把,却被她厌恶的躲开。   她也不恼,继续笑着说道:“皇上特地请了您过来,您若就这么走了,那他待会儿来了还不以为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您?这罪责我可担当不起,若传出去大家还以为我这大司农有意挑拨皇上和娘娘的关系呢。”   随她一起来的那丫鬟站在远处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从纱幔的缝隙里见她对自家娘娘还算客气,始终笑脸相迎,便也稍稍放下了心来,想来在皇上面前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苏澄说完那几句话后就又坐了回去,那位置正被纱幔挡住外面瞧不见,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人影。   赵淑华见她又回去自顾自的品起了茶,自己站在原地倒像个伺候的丫鬟,不甘之下只能也坐了下去,神情紧张不安,眼神飘忽不定,默然半晌后只好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谁知那茶杯中不知是放了什么东西,又苦又涩让人恶心不已,她冷不丁灌下一大口之后本能的就喷了出去,正喷向坐在她对面的苏澄。   苏澄早知会如此,早早地就已站起来躲到一边,几乎完全没有被她喷到,却还是象征性的掸了掸自己身上不存在的“水珠”,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哎呀,这可怎么办是好……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凌云锦,不好打理的很呢……”   “你……你这茶水里放了什么鬼东西?存心恶心本宫吗!”她看出她是有意生事,恼怒的说道。   栈桥外她的丫鬟和兰馨等人都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不禁吓得捂嘴低呼。   下一刻却见苏澄又从纱幔后站了出来,不仅没恼还亲自给那赵淑华又添了杯水,关切的递了过去。   苏澄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故作大度:“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件衣裳而已,回头再做新的就是,反正皇上还赐了我好几匹凌云锦,这件索性就丢了吧。”   这凌云锦今年宫中只得了两匹,任一赏了赵淑华和孟楚玲一人一匹,此刻她听说这样珍贵的料子皇上竟然私藏了好几匹赏给了她,而她又刻意这样说给自己听,心中自然恼怒异常,哪里肯喝她递过去的水,一把就将她手中杯盏推了开:“不用你假好心!”   “啊。”苏澄手中一个“不稳”,杯盏应声落地,碎成了锐利的碎片。   兰馨等人又是一惊,不满的看向那随赵淑华一起来的丫鬟,想要说什么却又碍于她毕竟是德妃的人,只能愤愤的将心中怒气压了下去。   那丫鬟也是十分不解,自家娘娘就算平日里骄纵些,却也从来不会在人前这样失宜,更何况是当着皇上的面,她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而且皇上呢?怎么始终不见出声?   手中杯盏被她“挥”出去苏澄仍旧没恼,只是皱眉看了那杯子一眼:“这可是上好的龙泉青瓷,真是可惜了……”   说完又给她倒了一杯,倒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说道:“对了娘娘,你可知道人被烧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吗?我可是亲眼见过呢,可怖得很……浑身焦黑……皮肉绽裂……衣物和身体粘连在一起难以分辨……还散发这一股人肉被烧糊的气味儿……那……”   她还未说完赵淑华便没忍住呕了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额头上满是虚汗:“你……你跟本宫说这些做什么!”   苏澄一本正经的回道:“当然要说了,娘娘刚才不是问我这茶水里放了什么鬼东西吗?正是从那被烧焦的尸骨上去取下来的啊,说起来倒还真算是‘鬼’东西呢……”   呕……   赵淑华没忍住又呕了几声,险些真的将腹中东西呕出来。   苏澄赶忙上去关切的拍了拍她的背,嘴上继续说着:“娘娘是不是觉得特别苦特别涩?那你说亲眼见到这种惨剧却又无能为力的人心中又该有多苦多涩?还有那在烈火中挣扎的人,他们……”   “滚!”赵淑华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力气之大推得她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   “啊……”   她后退间正踩在刚刚那碎裂的杯盏上,脚下顺势一歪就从亭台上跌落了出去,正落入外面深深的池水中。   “小姐!”   “大人!”   众人一阵惊呼,候在外面的程鹏赶忙跃下水去将她捞出了水面,却刻意没有上去而是装作力不从心的样子又在水中耗了一会儿,她的脑袋也在这期间在水中浮浮沉沉,似乎呛了很多水的样子,最终挣扎着晕了过去。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两人上岸后一众人等急急忙忙的喊道,迅速将她抬往了她的房中。   得知消息的任一迅速赶来,竟比太医还要快上几分。   来到房中的他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苏澄,怒视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吗?”   “皇上息怒。”   房中众人战战兢兢地跪地磕头,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越说越是气愤,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德妃赵淑华。   “传德妃。”   他一声令下呆在偏殿的赵淑华就在丫鬟的搀扶下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走了进来,见到他后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句参见皇上都忘了说。   “是你把大司农推下水的?”他死死地盯着她,语气不善的问道。   “……臣妾……臣妾……”   她臣妾了许久也没说出话来,神情反而愈发慌张,额头上的汗珠愈发细密,最终一颗一颗的流了下来。   太医院院首林启德此时从殿外走了进来,任一顾不上追问她,赶忙从床边稍稍让开让他先给苏澄看看是不是当真有事。   林启德早已得了他的叮嘱,知道该怎么做,象征性的伸手给苏澄把了脉,特地将情况说的尤为严重,好像她再晚一刻上岸便会有性命之忧似的。   之后便让侍女稍稍掀开锦被看了看她据说踩在了碎片上的脚,这一看却发现她足衣之下当真隐隐有渗出血迹,脸色不禁一变,有些紧张地看了任一一眼。   任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故作愠怒脸色顿时完全阴沉了下来,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再度看向跪在一旁的赵淑华:“朕再问一遍,是不是你将大司农推下水的?”   “……臣妾……”   他见她半天说不出话,便转向了她身旁的丫鬟:“你说。”   “这……是……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他怒道。   “是。”那丫鬟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说道。   刚刚那么多人将事情看在眼里,她怎么可能隐瞒,只能据实相告。   任一额头青筋骤起:“是德妃向大司农喷了茶水?大司农不但没有生气还又给她倒了一杯,结果她非但不领情还将杯子摔碎,最后还将大司农推下了剪雨亭?这些也都是真的?   “……是……”   “好……好一个德妃!好一个贤德的妃子!朕这些年就是留了这么一个毒妇在身边!来人,废除她的封号将她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赵淑华这才回过了神,赶忙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抓住他的衣摆:“不是的,不是的,是她言语刁难,是她故意激怒臣妾的,真的不怪臣妾啊皇上……”   “言语刁难?好,那你倒说说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恼怒?竟以致将她推入水中?”   “她……”   她刚要张口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浑身一僵神情一怔。   这要怎么说?说她给她的茶水里放了被烧死之人的尸骨?说她给她描述了当年那小皇子死时的惨状?皇上是知道那小皇子是被烈火烧死的,她这样一说岂不是明摆了告诉他她做贼心虚?   不……她不能说……她不能说……   任一见她半晌没有开口,嫌恶的踢开了她的手:“来人,把她带走!”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皇上……”   她高喊着冤枉被拖了出去,再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那贴身丫鬟犹自挣扎,战战兢兢地试图挽回:“皇上,是大司农假传圣旨派人说您请娘娘过来的,这其中定然……”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大人才没假传圣旨!”   丫鬟这一言顿时激起了殿中众怒,本就对今日之事心生恼怒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断了她。   为了配合苏澄今日行事,确实是任一下令让人将赵淑华请来的,这丫鬟不知其中缘由,急于为自家娘娘辩解,却不想原本可以活命的自己却因这一句话而引来了杀身之祸。   那刚刚还满面阴沉的帝王此刻早已收回了目光,温柔而又紧张的盯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嘴里却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发落了身后的她:“拖出去,杖毙。” ...    ☆、第083章 入狱   那丫鬟被带走后房中众人也退了出去,只留任一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守候着她。   他看了看她紧闭的双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人都走了,起来吧。”   苏澄仍旧没有半点儿反应的躺在那里,似乎是真的呛了水晕了过去一般。   “……起来。”   她还是没有动静,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任一默默地看着她,也不急,只是浅笑着伸出手去,捏住了她的鼻尖儿。   苏澄双唇微张,似乎是鼻塞的时候自然而言的靠嘴呼吸一样。   他唇边牵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眼中满是得逞之意,缓缓地向她微张的双唇俯下身去。   啪。   苏澄适时的“醒”了过来,一只玉手不轻不重的挡在了他逐渐靠近她的脸上:“起开。”   任一微微一笑,得意的直起了身:“肯醒了?”   苏澄微恼的坐了起来,经过昨天之事她本不想和他这样面对面的,索性就真的躺在床上装晕,反正她的脚是真的被扎破了,人晕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谁知这无赖耍混撒泼,认准了她是装晕坚持要把她“叫”醒。   “扰人清梦。”她不满的皱眉嘟囔了一句。   “梦见什么了?跟我说说。”他边说边退到床尾掀开了锦被。   “你干吗?”苏澄紧张的伸手拉了一把被子,却慢了一步没能拉住。   “给你上药。”   任一说着就要将她受伤的右脚拉过来。   “不用不用。”   她赶忙把脚缩了回来,这一缩却正好扯到脚上伤口,疼的眉头一皱低呼了一声。   “别动,”他稍稍上前,再度将手伸向她的脚踝。   “真的不用,你……你一朝皇帝,怎们能做这种事,我……我待会儿叫兰馨他们来帮忙就行了。”   她几番推拒之下脚上又开始隐隐渗出血迹,任一眉头一皱,神色微沉:“我不让他们插手他们谁敢帮你!”   “那……那我自己来……”   他眉头皱的更紧,站起身来双臂撑在床上将她锁在中间:“经今日一事我後宫之中又少了一个嫔妃,你说我是不是该现在就立一个?”   “你……你干什么……”   苏澄紧张的向后躲了躲,奈何床上空间狭窄,能拉开的距离实在有限。   “我是皇上,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又稍稍欺进了一些。   “放屁!皇上就能耍**啊!”   她被他激的忘记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又恢复了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模样。   被骂了一句的任一不但没恼,反而没忍住笑出了声,坐回去将她的脚腕儿拉了过来:“这世上也就你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这是为人耿直正气凛然!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怪脾气,被骂了还这么高兴……”   苏澄没好气儿的说道,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足衣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褪了去,赶忙就又要将脚缩回来:“真的不用,我……”   “曹将军说有一回平安被隔壁家淘气的孩子扎伤了手,你心疼的好几天没睡好觉,又是给他上药又是给他包扎,凡事亲力亲为,又怕他贪玩儿去碰水,便整日盯着,洗漱一应事宜都不让旁人插手,一定要自己亲自照顾他……”   苏澄微怔,挣扎的腿脚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平安他……很少哭的……那回却疼的哭了近半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   “恩,听曹将军说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孩子,那家父母道歉的态度也算诚恳,估计你得把人家房子掀了。”他边说边给她上药,动作轻柔细致,生怕弄疼了她。   “平安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儿,我本来觉得是好事,可是……那些孩子渐渐地就能觉出他和他们的不一样,有时候就会欺负他。他看着不聪明,在这方面却敏感的很,后来就不喜欢和那些孩子玩儿了,就算出门也不大和其他孩子来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自己陪着他,心里总觉得亏欠……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那么单纯……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承受别人的轻视呢……”   “……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怪你。”   她却好像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任一,平安他会认字,已经认了好几十个了。爹,娘,还有你名字里的一字,他都认得。我本来想让他再见到你的时候认给你看呢,可是……”   她的话端忽然收住,神情有些痛苦,似乎又想起了那燃烧的烈火,以及从烈火中抬出的两具尸体……   任一本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却不想又让她想起了伤心事,给她包扎好后有些不忍的看着她,伸手轻抚她的面颊:“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她仍旧陷在往事中难以自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神情越发痛苦。   任一的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摩挲,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心疼,下意识的缓缓向她靠近,想要亲吻她的额头。   “对了,”正失神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从自己枕下拿出一个东西,回身就向他递去:“平安的……”   手中之物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戳向了正欲亲吻她的任一脸上,正插入他的鼻端……   “……胎毛笔……”   她倒吸一口凉气弱弱地补完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之后,林启德再度被传入了听雨轩中,但这回却是给任一诊治他的鼻子……   后来宫中之人都传,德妃赵淑华德行失宜,自恃身份高贵不将新封的大司农放在眼中,竟当众将大司农推下水去。   大司农险些溺毙于水中,情况甚为危急,两次传唤太医院院首林启德方才得以保全性命……   前朝的赵伯成听闻后急急忙忙就想入宫觐见为自己的女儿求情,可刚行至半路就被皇上派来的人马带走,紧接着便是举家被抄,家中无论老幼全部被下入牢狱。   与此同时,有关他的一纸罪状昭告天下,大司空赵伯成在任期间,频频勾结地方官员敛聚钱财,侵吞国家财产无数。在此次旱情期间更是勾结负责水利兴修的官员,以次充好偷工减料,并一再盘剥工匠银两,致使水渠大坝修筑事宜延期怠工,不能及时缓解旱情解决百姓困扰。   种种罪状写的条条分明,而从他家中抄出的远远超过他的身份地位所应得的各种奇珍异宝以及巨额银两更是直接将这些罪状坐实。   百姓得知后人人愤慨,直呼此等贪官应立斩不待。   文武百官得知后则分为两派,一派连连称赞皇上英明神武,实为百姓之福。一派则噤若寒蝉,被皇上此次悄无声息又迅速果决的行事作风震得心惊胆寒,不停的想着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已经做过的那些会不会已被皇上得知,下一个落入牢狱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随着赵伯成的入狱,确实也有一些其他官员受到牵连,但大多是些地方小官,并未涉及到什么高官权贵。   这些人忐忑了几日后发现皇上并未来寻自己的麻烦,心中不禁稍稍松了口气,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被皇上发现,或者是涉及到的人太多,皇上只是杀一儆百震慑一下他们,并不敢当真将这背后的利益集团连根拔起。   而就在此时,安亲王任德私下里开始笼络各个官员,联络他们一起上书为入狱的赵伯成求情。   这些官员本想老老实实安分一段时间,但要求他们联名上书的是安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且信中又明确说明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皇上今日敢动赵伯成明日就敢动他们,只有他们联合在一起才能威慑皇上,让他有所顾虑不敢妄动。   这些人的层层关系本就绑在一起,一人响应安亲王的号召其他人若不响应的话就好像是自己要从这个团体中脱离出去一样,日后就算皇上不动他,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于是只好随波逐流联名上书,希望真能以此威慑皇上让他三思而后行。   安亲王对此大为满意,他此举其实并不是当真想帮那赵伯成,不过是想借机生事罢了。   任一若真将赵伯成放了出来,那就越发显示出了他任德在朝中的地位和权势。   若是没有反倒更好,他正可以以他不辨忠奸冤枉两朝大臣为由借机起事篡夺皇位,而这些和他联名上书之人无论如何都已经和他拴在了一起,更便于他日后行事。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好,却不想任一之所以没有一口气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正是想借他的骄傲自负引出更多人上钩,到时候好一网打尽。   联名书呈上去之后,已经将赵氏的罪行公布天下的任一自然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了。   任德心中暗喜,当即调动自己囤积多年的兵马和暗中拉拢的势力意图谋反。可兵马刚刚聚集便迅速被剿杀殆尽,和他勾结在一起的那些人更是一个不落全部被下入牢狱。 ...    ☆、第084章 冷宫   任一的人马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他们附近,动作迅速的将他们包围,一点儿反击的余地都没给他们。   由于他是在调集兵马时被擒,所以谋反的证据确凿,根本无力狡辩。   但他为了给自己正名,一再强调赵伯成乃是两朝忠臣,自己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守护忠臣之心才不得已而为之,皇上若因此就判定他的罪责实在有违为君之道。   就在他这么叫喊着为自己伸冤的同时,大司空赵伯成又被传出其他几项罪名,其中最为严重的一项就是残害皇嗣。   罪状中指出,当年皇子任安早夭之事便是他赵伯成从中作梗,让人假冒林美人的笔迹给其父林世达传信,怂恿其在静妃赵欣儿生产之时对其下手,导致静妃与刚刚出生的皇子双双殒命,使皇上痛心多年。   这罪证其实早在平安出事后没多久任一便已经掌握在手中,只是他一直在等苏澄回来所以始终没有拿出来罢了,此次出事后也刻意将之留到现在方才拿出,这样一来任德所谓的维护忠臣只说便不成立,彻底成了一个意图谋权篡位的臭名王爷。   九华殿中的芸香听闻此事后有些愤愤不平:“咱们早几年前就将那罪证有意透漏给皇上了,他却一直没对赵家动手,这倒好,原来是留着给那唐扉出气呢,还顺带着解决了一帮有异心的朝廷大臣。皇上倒是好计策,只可惜便宜了那姓唐的。”   孟楚玲何尝不知这其中关系,但此时的她又能说什么呢。他向来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把控着全局,让一个接一个的人落入了他的圈套,就连她自己也没能逃出去,深陷他的棋局……   可是……她不甘只为一颗棋子啊……   …………………………   赵伯成和任德的事情解决之后,朝中暂时平静了下来,任一借机铲除了许多存有异心或是趋炎附势之人,提拔了自己的一批心腹。   朝堂上那些老臣再也不敢自恃身份而小瞧于他,说话行事都谨慎了几分,对他也更为敬畏。   他很快便对那些罪臣做出了处置,安亲王任德等人或被处以斩刑或被发往边疆,赵伯成一家则是无论男女老幼举家问斩,连尚在襁褓的婴儿也没放过。   这一刑罚虽不符合昭国十二岁以下幼子不施斩刑的旧例,但满朝文武乃至民间百姓却都无话可说。   原因很简单,他们残害了皇上唯一的皇嗣,皇上要他们给惨死的皇子陪葬,他们谁也不能说此举过分。   而任一果决狠厉的行事作风也在众人心头狠狠地“敲打”了一番,让他们明白了他和心慈手软的先皇之间的区别,不敢再将其单纯的视为先皇之子,而是真真正正的把他看做了一代帝王,比先皇更为睿智,手段也更加强硬的君王。   斩刑公布的当晚,苏澄一身盛装来到了她最初踏入这个世界时呆过的地方——冷宫。   斑驳的大门与往常一样显示着这里的颓败,门口的守卫早已被任一有意支开,只有一把孤零零的大锁挂在门上锁住了满殿清冷。   她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缅怀过往的时光,回忆往昔所发生的事情。   “小姐,速战速决吧,总呆在这儿不吉利啊。”一旁的楚珍轻声说道。   苏澄倒是不这么觉得,这里是她最初的所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住过的第一个地方,虽然冷清破败,但却无人打扰甚为清净,更没有那些汹涌的暗流将她卷入其中,若不是担心那殉葬之说的话估计她当时也不会那么急着要逃出去。   不过为了不让楚珍他们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让曹铁成拿钥匙开了门。   殿中一个女子衣衫脏乱不堪举止疯癫无状,正是早已被打入冷宫的两位美人之一齐氏。   此时,在另一侧偏殿睡觉的女子听到动静,起身查看,却见大门完全敞开,身着一袭华服的窈窕女子站在院中,竟然是当年皇上身边的御用宫女唐扉。   夜色沉静的洒在她华美的衣裙上,使她凛然的面色更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苏澄也认出了她,知晓这正是美人董氏涵玉,数年前也曾拜托过她向任一求情,让他去她宫里坐一坐。   彼时董涵玉与她一个是妃嫔一个是宫女,但即便那时候她的姿态也是要低她一等的,更遑论如今她身居高位以审视者的姿态来到这冷宫之中,而她却是被这冰冷的宫殿囚起的一只雀鸟。   董涵玉稍稍失神后向前走了几步,跪地参拜:“罪女董氏涵玉参见娘娘。”   苏澄一愣,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回过神后心中不禁对这个女子敬佩几分。   当年托她求情的人不止一个,但像她态度那样友善的还真是绝无仅有。而今她又身陷冷宫数年,在这样冷寂的四方天地中还能保持神志清醒,见到她后更是冷静迅速的分析出当前形势,不介于自己曾经的身份地位向她行这等大礼,可见是个头脑聪慧能够忍辱负重之人。若不是不知因何原因被任一打入了这冷宫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在这後宫的权位之争上多往前走一走。   “董美人喊错了,本官乃当朝大司农,并非娘娘。”   苏澄心中念头短暂闪过之后沉声说道,由于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索性就用了旧称。   董涵玉一怔,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被封了官,而且还是大司农这样的高官。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回转了过来:“涵玉久居这冷宫之中,消息闭塞,不知是大司农大人驾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恕罪。”   “董美人严重了,本官此次前来不过是想拜会一下昔日旧友,美人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吧。对了,皇上听说两位美人身染恶疾,念在你们曾经侍奉在侧的辛苦,特地命人前来带你们出去诊治,等诊治好了再回来。”   说着便让程鹏带人将她和那已经疯了的齐氏“请”了出去。   董涵玉又是一阵诧异,但转瞬便明白这冷宫今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而且这大事定然是皇上默许的。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施了一礼便赶忙随程鹏离开了,一刻也没有犹豫。 ...    ☆、第085章 烈火焚身   赵淑华一脸颓然的坐在殿中满布灰尘的木椅上,衣衫脏乱,发丝纠缠,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始终没有反应,直到她站在她面前才恍惚的顺着她足下绣纹精致的丝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见到来人是她后当即疯了般的扑了过来,却被早有准备的曹铁成和齐飞一人抓住一只胳膊死死按住,两只手臂扭曲的几乎要折断。   她神情痛苦的咒骂着她,手臂动不了就抬脚试图踢踹她,奈何身子被牢牢按在椅子上,眼看着她在眼前却又够不着。   楚珍上前一步,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打得她两眼发黑耳朵发鸣,同时也打断了她口中不断溢出的污言秽语。   苏澄唇角微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娘娘还真是认不清形势,难怪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赵淑华脑袋仍旧有些昏沉,努力地想看清她,却被打的两眼模糊,只能分辨出一个恍惚的人影。   程鹏此时已经将那两位美人送出去交给了任一的部下带去“诊治”,回来后拿出早已备好的绳子将赵淑华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又取出同样结实只是稍短了一些的绳子勒在她嘴上防止她咬舌自尽,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站到一旁满眼愤怒的盯着她。   “娘娘也不必挣扎了,我说几句话就走。”苏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皇上今天下了旨,已经对罪臣赵伯成做出了处置。赵家无论男女老幼,不分年龄大小,全部处以斩刑,明日执行。”   椅子上的赵淑华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还好心的着重给她“解释”。   “娘娘可知‘无论男女老幼,不分年龄大小’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赵家所有人,明日之后将再无一人存活,他们的血会浸染断头台,头颅会从台上滚落下来,之后还会被捡起挂在城中昭示三日,受尽天下人的辱骂,即便走进阎王殿里也是背负着全天下的骂名!”   赵淑华嗓中发出嘶哑的哭喊,泪水从污浊的面容上滑落,整个身体都在为她刚刚所说的话而颤抖。   她看着她这副神情丝毫不觉得怜悯,心中的恨意似仍旧没有发泄出来一般,继续沉声说道:“娘娘觉得难过吗?觉得伤心吗?可他们的痛苦好歹也只是一刀便结束了,但平安呢?蓉儿呢?被你下令活活烧死在房里的他们呢?你可想过他们死时是怎样苦苦挣扎,可了解他们眼看着烈火将自己包围却不得逃脱的那种绝望!”   她青筋骤起的怒吼了一番,紧接着却又释然般的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语调轻轻一转:“不过没关系,娘娘不了解唐扉会帮你了解。凡事只要自己亲身体会一下就可以了,所以我决定,让娘娘自己在烈火中好好感受一下,尝尝烈火焚身到底是何种滋味儿……”   话音一落便命人往她身上和周边浇了许多火油,火油还未燃起那气味儿就首先刺激了人的感官。   赵淑华惊恐地在椅子上挣扎着,但恨她入骨的程鹏把她捆绑的十分结实,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半分。   苏澄最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殿中,火油洋洋洒洒的顺着他们离开的路线泼洒了一路,直延续到再度紧闭的大门之外。   程鹏拿起火把便要丢向从门缝中泄出的一点儿火油,却被她伸手拦住自己接了过去。   她立过誓要亲手给平安和蓉儿报仇的,她说过的……   可是接过火把的她却微微颤抖,几次想要将其掷出都没能脱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狠心,原本之前都没有犹豫过,可是当真要亲手杀人时,那感觉却和下令命他人去做的时候完全不同。   这只手似乎不受她的控制般忍不住的颤抖,心底里虽然不断地重复着要亲手为平安报仇,但身体却表达出了潜意识里不愿表露的软弱和胆怯。   她告诉自己这样不行,这样不行。强迫自己去回想平生最不愿回想的画面,记起平安和蓉儿惨死时的惨状,终于眼一闭心一横,握着火把的手猛然一松就要丢出去。   就在手指松开的刹那,一只大手却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火把,毫不犹豫地丢向了那火油之中……   熊熊烈火转瞬燃起,那人却在火苗窜起的瞬间将她的额头抵在了自己胸前,不让她去看眼前烈火,不让她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骤然升起的温度让苏澄即便被他挡住也能感受到烈火的炙热,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强忍的泪水终于再止不住的翻涌而出。   她是害怕的,怕亲手杀人,怕再见到和几年前如出一辙的场景。   她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强硬下来,逼迫着自己去面对,但眼前男子为她撑起的一片天却让她瞬间露出了本性,将软弱的一面展露无遗……   任一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脑袋,一手轻拍她的背:“别怕。”   苏澄的泪水更加汹涌,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般需要一个依靠。   她自幼像个野孩子一般长大,向来觉得没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向来觉得就应该自己解决那些问题,但是此刻她终于明白,真的是有她解决不了的事的,真的有她无论如何也难以面对的事情,那比自己孤身一人长大还要可怕……   他直到被泪水打湿了衣襟才知道她在哭,那个无论多么惊慌失措都不会哭泣的人,那个跪在宗庙中整整一晚都没有哭泣的人,此刻却是害怕的流泪了……   他原本一直在远处看着,以为她想要亲自手刃仇人才迟迟没有现身,直到发现她犹豫几次都没有动手,这才出来帮了她一把。   现在他却是后悔自己出来的晚了,他从一开始便不该让她过来,他从一开始就该代她解决了这些事情。   不过他也庆幸自己在最后时刻还是站了出来,不然她定会被亲手杀人的痛苦折磨,说不定会成为一辈子的心魔……   “把眼睛闭上,听话。”说着就将她打横抱起,让她的脑袋紧紧靠在自己怀中,向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火光映照的暗夜里,一双阴沉似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盯在他抱着她的手上,盯在他与她柔软的身躯紧紧相贴的胸膛上……   当晚,冷宫这场大火久久不息,水龙局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动,待他们姗姗来迟之时,整座宫殿都已经被大火吞噬,烈焰在暗夜中发出妖娆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   之前被打入冷宫的两位美人因恰逢身体不适被皇上准予外出诊治而逃过一劫,但德妃赵淑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被这场熊熊烈火炙烤的只剩一具焦黑的尸骨,据说死状惨不忍睹,但皇上却是连问都没问,直接让人一张草席裹了扔出去了,连座坟冢都没有,死后还成了孤魂野鬼。 ...    ☆、第086章 被肉咬了   苏澄在被任一抱回去的路上没出息的睡着了,哭泣着泪流满面的在他怀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想起昨夜之事,忍不住皱眉扶了扶额头,该死的,当时出现的怎么偏偏是任一呢,这下儿见着他更尴尬了。   任一倒是一点儿不这么觉得,第二日一早方一下朝就来到了她殿中,也不怕宫里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她将这担心说与他听了,他却笑着回道:“那我就顺势立你为妃,还正合我意呢。”   苏澄彻底无语了,索性不再理他,坐到桌前自顾自的吃起了饭。   “你这用的是早膳还是午膳啊?”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调侃道。   “还不是你给我封的这个什么大司佟,”她边吃东西边口齿不清地说:“一大找就要去上桃,患都来不及吃……”   任一眉头一皱:“你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才吃饭?”   “对啊,不然怎么办,我又懒得早起,总不能拿到朝堂上去吃吧?”   她说着又吃了一个翡翠水晶虾饺,吃完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十分可爱,下意识的要伸手给她擦去唇边一点儿食物残渣。   苏澄却本能的躲了躲,躲完还并不觉得,继续大快朵颐的吃着桌上美味。   任一本以为经过昨夜之事两人之间更亲近了几分,她应该不抵触和自己接近了才是,此刻见她躲避心中不禁一恼,直接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毫无征兆的吻了下去。   苏澄不曾防备,被他吻个正着,惊的口中食物来不及咀嚼便一口咽了下去,举起手中筷子就准备戳向他的双目,方一抬起手又想起这未免太狠了些,扔掉筷子就徒手去推他。   可任一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拗得过的,不仅没能推开反而被他越抱越紧,箍在怀里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都渐渐有些不清醒,但绝不是意乱情迷所导致的,纯粹是被他吻得缺氧了而已。   他上瘾似的吻了她好一阵才稍稍离开了她的嘴唇,大手却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仍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苏澄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这口气刚喘了一半儿却差点儿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憋回去。   自从之前吻过她一回后便食髓知味的任一就这么揽着她的腰将她悬空抱起,直直向床榻走去,不容分说便将她压在了身下,压下去后还邪魅的一笑:“你吃饱了我可还没呢。”说着又吻了下去。   她刚刚喘上来的那半口气在他压下来的时候就彻底被从胸腔里挤了出去,此刻窘境可想而知,脑袋晕的不知所以,下一刻几乎就要窒息而死了。   好在压在身上的人及时放开了她,让她的小命得以保全。   可就在她剧烈的喘息着完全说不出话的时候,他的唇却沿着她的面颊一路扫到她颈侧,又从颈侧绵延而上含住了他垂涎已久的耳珠。   “啊,”苏澄本能的溢出一声娇呼,这动听的声音却更让任一情动不已,大手有些不耐的伸向她的衣襟试图向里面美好的柔软探去。   “不行!”最后时刻她终于喘过了气大喊了一声。   任一微恼,偏过头打算再度以唇舌封住她这张聒噪的小嘴,她却一再闪躲说什么也不再让他吻她。   “为什么!”   他一手扳过她的面颊怒道:“你昨晚还在我怀里哭泣,你昨晚还愿意将自己不愿示人的一面展示在我面前,却又为什么不愿和我亲近!”   “拜托!这是两码事儿好吗!我当时是哭傻了!你就是放个太监在我面前我也一样哭!”   任一一怔,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你是把我……比作太监吗?”   苏澄也愣了愣,她不是这个意思啊,他这什么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她跟不上啊。   “啊,”她惊叫一声伸手用力挡住了他再度向自己俯下的双唇,用力之大使得他脖子向后一仰咔嚓一声险些折断。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并不是因为你很特殊所以我才哭的啊,是情绪到那儿了所以才。”   这一句“并不是因为你特殊”彻底激怒了任一,他一只大手抓住她挡在身前的两只纤细皓腕猛地向上一抬,带着怒意寻向她的唇舌。   “你冷静……冷……唔……静……”   她怎么说也说不通,情急之下故技重施又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   任一微微痛呼一声后却并未放过她,反而更凶狠的侵占她口中每一寸空间,混着血腥味儿亲吻她。   “你的妃嫔!”她趁他喘息的时候赶忙喊道:“你的妃嫔……你若是……没有别的妃嫔的话……我便和你在一起……”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任一微怔,终究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恩,真的……我……我唐扉的夫君此生必只能有我一个妻子,若是……若是要和他人分享的话……我是决计不干的!”   她这只是为了挣脱眼前困境的缓兵之计,心想任一乃是一朝皇上,後宫必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何况现在就有好几个呢,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放弃这大好的性福人生啊。   可她却不知道,任一这些年本就在等她一人,倒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洁身自好,而是之前实在是被她整的心有余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就雄风难起。   起初他还可以将别人勉强当做是她,后来却是这样做也没用了,似乎心中知道那人不可能是她似的。   他的理解是,只有身边的人确实是她的时候他才能确保周围无事,才能专心“攻于此道”。   是她导致了他多年没有碰过女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所以,是她害了他,那她就该赔偿他!把这些年少了的全都补给他!   他本想等她自愿,可左等右等她别说是自愿了甚至连他的心意都不知道!既然君子之道行不通,那他只好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了!   但是此刻,她说她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他便又动了心,终究希望她的人她的心都是自己的。   任一定定的看着她,眼神认真而又执着:“没骗我?”   “没骗你没骗你。”苏澄忙不迭的说道,却忘了自己此刻的神情和言语过于匆忙草率,将急于脱离他控制的心态展露无遗。   任一面色再度一沉:“你骗我!”   说完又欺了下来。   苏澄心中这叫一个悔啊,不想竟然败在了自己最擅长的演技上,一时情急忘了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儿真挚而娇羞的表情,被任一一眼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他的大手当真探入了她的衣襟要摸索她的柔软。   “我要在上面!”   逼急了的她大喊一声,将守在外面的刘铮都惊得一震。   任一又是一怔,紧接着嘴角斜斜一牵,像看只小虫子一样看着她,真从她身上翻身而下,揽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自己身上:“好啊。”   苏澄稍稍起身准备逃跑,奈何他两只大手死死定住她的腰身,根本不容她动弹分毫。   “嘿嘿……”她咧嘴一笑:“你把手松开点儿啊,这样多没情调。”   “你在上面自然应该你来负责情调。”他反倒拿她的话来噎她,总之就是不肯松手。   她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心一横,扯开他的衣襟就将自己的手探进去胡乱摸索了一把。   指尖扫过他胸前什么不该扫过的东西,任一闷哼一声,眼中**顿染,手上下意识的松了力道想要抚摸她。   苏澄眼疾手快翻身而下,转瞬就跑到了离床榻好几步远的距离,可终究却还是被身后起身追来的人一把扯回去再度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任一有些恼怒,他知道她想逃跑本想逗逗她,却不想一个不留神当真差点儿让她跑了。到嘴的肉岂有再让她飞了的道理,今天非要吃上一口不可!   他抱着她就要再度回到床榻中,却被怀中的人忽然伸手抱住,整个人都不禁一怔。   这是她第一次抱他,第一次主动抱他,他不明所以,却感到那两条纤细的手臂确确实实环绕着自己,紧紧地抱着自己。   “扉……”   “任一,”他话还未出口便被她打断:“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大招。”   大招两个字让刚刚还动情的任一猛地一震,不等她松手便要先一步推开她,却终究却还是晚了一步……   “乾坤无影膝!”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他顿觉感觉身下再次传来一阵剧痛,立刻和上次一样痛苦的捂着腿间弯下了腰,额头渗出阵阵冷汗,心中叫苦不迭:吃了这么多年肉,今天倒被肉给咬了……   苏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冲往房外,正看见曹铁成带着楚珍拿了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来要硬闯她的房间。   原来他刚刚路过门外时正听见她的惊呼,赶忙就要冲进来一探究竟,却被刘铮拦住说什么也不让进。   他虽知道里面的人是皇上,却更关心自家小姐安危,情急之下只能去找了这打龙金鞭过来试图压一压那刘铮,可这金鞭还没派上用场她就跑出来了,见到他们手中之物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用了,我已经打完了。”说完又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刘铮一听大惊,赶忙回身看去,只见房中之人像上次一样捂着自己的命根子,神情痛苦眉头紧皱。   他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唐姑娘……当真厉害! ...    ☆、第087章 锦囊之争   翌日,苏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正满足于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时她却忽然惊觉错过了上朝的时间,赶忙从床上蹦了起来,套上衣服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门。   楚珍正端着准备好的早饭走过来,看到她笑着迎了上去:“醒了?”   她拈起一个包子一把塞到口中,又一手拿起一个就要继续向前跑,一边动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完了完了,这会儿估计都快下朝了。”   “诶,”楚珍一手稳住托盘一手拉住她:“皇上不是说不用你上朝了吗?你还跑这么急干什么?”   她一怔:“不用上朝?”   “对啊,他昨日离开时对我们说的,说晨起不用喊你了,让你好好睡着,以后若非他传召或是你自己心情好想去的话都不用特地去上朝。怎么?没跟你说啊?”   苏澄有些莫名的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古哪有大臣不上朝的道理,而且还不是一朝一夕因病或因故不朝,而是直接免了早朝……   楚珍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拉回了房中,放下托盘后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将里面的两块黄金腰牌取了出来:“皇上今儿早上还命人拿了这两个东西过来,说本来就是你的,叫你还好好收着,以后还用得着呢。”   她一看那两块腰牌彻底傻了眼,他这是告诉她她虽然封了大司农但以前的差事还没有卸,让她随时等候他的差遣!   啊……她心底惨叫一声,这睡个懒觉的代价太大了,与其这样她宁愿早起啊……   苏澄始终以为以任一的立场要给她这个朝臣放“不用上朝”这种假是很不容易的,毕竟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大臣呢,这样未免显得太厚此薄彼。   但是她却不知道,任一其实不过是顺手为之。   那些大臣接受她这个女官本就勉强,整日里看她一个女子和自己一起上朝听政更是觉得不舒坦,心中巴不得她不去呢。   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任一自己想时时看到她所以才坚持让她要去上朝,只是她没发觉罢了。   而现在他得知她因为上朝而不能好好吃饭,相比起想要见到她还是觉得她的身体更重要,所以便恢复了她“御用宫女”的身份,以大司农伺候他辛苦为由顺势免了她的早朝,还说什么若是有需要禀报的事情在伺候他的时候禀报就是了,看上去好像是为了平息其他人心里会产生的不公,其实纯粹是做给她看的,让她以为他要给她放个假很不容易。   苏澄头脑精明,在这些事上却向来转不过弯儿,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善于对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动用自己的脑子。   她习惯于相信他们,本能的觉得他们不会把那些算计的伎俩放到自己身上,所有自然更不会去分析他们怎么算计了自己。   任一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会这么做,他惦记了她这么多年,总希望等到她自己明白自己愿意,可苦等的结果一点儿也不尽人意!   那他索性就算计算计吧,对付这种反应迟钝的家伙就不能走寻常路线!   她不是一直觉得亏欠他吗?那他就要让她觉得对他更为亏欠,最好亏欠到什么时候愿意以身相许才好呢!省的他每次一用蛮力她就……放大招……   不用上朝的苏澄顿时觉得轻松多了,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闲时逛逛园子赏赏花。   任一虽然偶尔也叫他过去,但是比以前人道多了,估摸着是看出她跟他相处时觉得尴尬,所以不再成天绑着她,让她帮自己整理整理折子也就放她走了。   起初她本是不愿去的,憋在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那来传话的小宫女在外面叫了半天,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仔细掂量一番觉得不去确实不妥,一来难为了那传话的,二来传出去会让任一这个皇上下不来台,犹豫半晌后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去了。   好在任一识趣,这几日都没为难她,连话都很少与她说,似乎真的只是让她帮忙整理一下折子似的。   苏澄每次都用最快的时间帮他整理好,然后就匆匆离开,倒也没跟他有什么尴尬的交流。   就这样,她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却不知道自己正中了任一的计。   他知道一味用强毕竟不是办法,刚柔并济才能避免这丫头真急了眼跟他龇牙,所以才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缓一缓。   这距离看似拉远了,其实却让她慢慢放下心里的防备接受他。   就像恢复了她御书房宫女的身份一样,她就算再不愿意与他相见,为了维护他的面子也不好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当她维护他的面子维护成习惯的时候,渐渐地便又接近了他一步。   任一耐下心来循循善诱,诱导她一步步打开心扉向他靠近,好趁她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一举拿下,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人总有失策的时候,更有失控的时候,当碰到一些外力因素的干扰,原本再好的计划也会出现纰漏,而他的计划中最大的干扰因素就是……任奕。   这日他知道苏澄要去御花园游园,便自己也“顺路”走了过去想制造一场偶遇,结果没偶遇到苏澄就先偶遇到了平日里甚少出门的任奕。   任奕出神的看着太液池里的锦鲤,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跟在身后的小川提醒他皇上来了才回过了神,赶忙回身行礼。   任一看见他就不大高兴,因为她之前写给他的那些书信还有送他的礼物,于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算是应了他的礼后便准备离开。   任奕规规矩矩的目送他离去,袖中一个锦囊却在此时不甚掉落了出来,那锦囊针脚拙劣,绣工粗糙,连宫外大街上随处卖的都不如。   他看到那个锦囊的瞬间脸色便是一沉,死死地盯着那甚至可以说有点儿难看的东西没有挪眼。   任奕赶忙道歉,一边说臣弟失礼一边紧张的将那锦囊捡了起来,仔细的掸净了上面的灰尘便要收起,然而还未收好便见他伸出了手来,让他将那东西递给他。   他一怔,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地将那锦囊给他递了去。   那锦囊的针脚和绣工与之前被任一扣下来的那个如出一辙,这世上要有不同的两人将如此拙劣的针法绣的如此相似还真是不大容易,而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这个锦囊上还多了一个“奕”字,任奕的奕,正如她之前在御书房中无意书写的那般……   “五弟的品味何时变得这样差了?这么难看的锦囊竟也带在身上。”   “……臣弟……臣弟的品味自然是不能和皇兄比的,这锦囊臣弟平日里带惯了,所以……”   “带惯了?”   任一双目微瑕,眼中寒意更盛:“五弟好歹也是天家之子,带着这样的东西实在有失体面,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些更好的去,这个便丢了吧。”   说完就要将那锦囊拿走不打算还给他。   “皇兄,”他急急地喊了一声:“这锦囊……这锦囊……对臣弟很重要,可否请皇兄……还与臣弟……”   “重要?不过一个锦囊而已,五弟竟这般在意?”   “这是……是一位很重要的友人送与我的……所以……”   任一怒火中烧,暗暗咬牙,狠狠地将那锦囊攥在手中:“五弟久居深宫,何时有了什么友人?朕怎么不知道?”   “臣弟……臣弟……”   “诶?你们都在啊?”   一声娇俏的女子声音传来,苏澄远远地走了过来,神情愉悦喜笑颜开:“干什么呢都绷着一张脸?”她犹自不明所以。   “澄儿……”任奕轻唤了一声。   她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没事……”   苏澄眉头一皱又看向任一:“你欺负他了?”   任一一恼,目光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没事的澄儿……”   任奕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皇兄只是说……要给我换个锦囊……”   她这才低头看了看他手中被攥的皱皱巴巴的那个锦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刚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神色有些为难。   那锦囊是她绣的他们三人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是大司农,又掌管着天下粮仓事宜,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难免会认为她和任奕交往过密,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子送一个亲手绣的锦囊给男子还是会让人产生一定遐想的。   而她现在还是任一的弃妃,这若是让人察觉出什么,她与任奕都要倒霉。   她稍稍犹豫后只能冲任一讪讪的笑了笑:“既然是他的东西你就还给他呗,干嘛非要换啊。”   “你说呢?”   他咬牙切齿,意思是她自己心知肚明。   “我……”   苏澄夹在两人之间有些为难,正纠结时任一却忽然大手一扬,直接将那锦囊丢入了湖中。   “不要!”   就在众人都不明白他怎会为了一锦囊如此动怒时,任奕却惊呼一声紧跟着那锦囊跃入了湖中。   “任奕!”   “殿下!”   小川迅速跃了下去,拖起他就向岸边游去,他却不断挣扎,一边呛咳着一边伸手够那锦囊,直到确确实实的将之抓到了手中才珍宝般的护在胸前,由着小川将他拉上了岸。   刚刚险些也跟着一同跳下去的苏澄被任一死死拉住,此刻才挣脱开跑到了他身边,眼里满是惊慌的泪水:“任奕,任奕……你没事吧?”   他脸色苍白的撑起一丝笑意:“没事,澄儿别担心。”   “你疯了吧,不就是个锦囊吗,不要命了吗!”   “因为是……很重要的锦囊啊……”   她犹自心惊着,身体都害怕的有些发抖。   她已经失去了平安和蓉儿,不愿再失去任何人了……   呛了水的任奕忍不住咳了两声,她赶忙和小川将他扶起带回清暖阁医治,临走前回身愤愤的瞪了任一一眼,眼中竟有一丝恨意……   任一一怔,站在原地竟也没想起拦住他们。   她恨他……她恨他?   她明明前一刻还对他欢声笑语,下一刻却为了别人而恨他?   只一瞬间,只因任奕,他之前所做一切便都前功尽弃…… ...    ☆、第088章 结发   眼看着任奕落水的苏澄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合不合规矩符不符礼仪,跟着他们一路回到了清暖阁,情急之下险些自己动手给任奕换了湿衣。   还是任奕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才反应了过来,赶忙退出去等他换好衣服才走了进来。   “没事吧?”她坐到床边仍旧十分紧张地问道。   “没事。”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面颊,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情却无比温柔,目光缱绻的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已经几百年没有见到她了一样。   “傻子,那锦囊丢了我再给你绣一个就是了,这么拼命干吗?”   她伸手覆上他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温暖手掌,言语中仍是隐隐担忧。   任奕微微一笑,拇指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会儿才轻轻抽出了手,打开了一直攥在另一只手中的那只锦囊,将一根青丝从锦囊中取出,缓缓放到了她面前:“我说过,是很重要的锦囊。”   苏澄一怔:“这是……”   “澄儿落在我这里的头发,我保存了许多年,于我而言,确实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   她眼中又泛起隐隐泪光,有些无奈的取过他手中那根发丝:“我满头都是这东西,你要多少给你多少就是了,犯得着为它跳河吗。”   “要多少给多少?”   任奕微微侧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那都给我可好?”   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那我岂不是成秃子了?”   任奕伸手再度抚上她的面颊,眼神里满是眷恋:“澄儿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不笑就不好看了?”她故意打趣。   他赶忙摇头:“我的澄儿什么样都是好看的……”   说着便稍稍倾身想要吻她,她却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站起了身,在房里左翻翻右找找,终于寻到一把装饰用的短刀。   “澄儿这是要做什么?”他不解。   苏澄坐回床边抽出短刀,又取过自己的一缕头发轻轻一割,一截发丝顺着锋利的刀锋断落。   她伸手将那断发递向他:“呐,这么多够了吧?”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揪过他一缕尚且湿润的发丝同样削掉了一截,又顺手割下床幔上的一根流苏将两截断发系在一起:“不是说结发夫妻吗?反正咱们早晚要成亲,提前做一个给你,这下儿满意了吧?”   任奕愣了许久才回过了神,缓缓地伸手将那发结接了过来,看了半天才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澄儿的礼物总是最合我心。”   苏澄也是粲然一笑:“那你的心意也太好满足了。”   他不置可否,笑着说了句:“澄儿,过来。”   她看他神情以为他是要说什么悄悄话,稍稍倾身将自己的侧脸凑了过去。   他倾身向她靠近,贴近她耳侧时忽然沿着柔软的面颊寻向了她的唇,手中发结放到一旁,轻轻托起她的面颊在她唇边温柔辗转,像呵护一件至宝般将她捧在掌心,小心品尝,轻柔抚触。   苏澄沉浸在他的温柔中,认真专注的回应,心中满是甜蜜,是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会有的甜蜜……   “殿下,皇上派太医来了。”   门外响起了阿山洪亮的嗓音,似乎是隔着八百里外就喊出来了。   房中两人顿时分开,却又同时不舍的看了对方一眼。   她无奈的笑笑,从床边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房门被推开,太医院院首林启德走了进来,垂首来到了两人面前:“唐大人奉皇上之命一路护送五殿下回殿实在辛苦,微臣来迟,万分抱歉。”   苏澄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不能和往日作宫女时相比,这样跟随任奕等人来到了清暖阁实在不妥,任一便用这种方式封住了众人的口,避免日后生出是非。   他当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任奕,觉得他**多情也好,勾结朝廷大臣意图不轨也好,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他却不能不在意她,不能不在意别人指点任奕的同时也指着她的脊梁,将那些污言秽语也泼洒到她身上。   此时他确实没有像往常那样“算计”她,只是不想让她遭人诟病,不想让别人将她和任奕放在一起谈论,却不知道此举在苏澄眼中却是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拉不下面子亲自来道歉,所以派了太医前来给任奕诊治,算是变相的认错,于是心中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没太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了。   当然,这也亏得任奕确实没什么事,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不然她这火气怕是没这么好消。   林启德给任奕把了把脉后说五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天生体弱,泡了泡寒凉的池水可能有感染风寒的危险罢了,又随口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养几日,顺便开了调理的方子,之后便和苏澄等人一起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任奕脸上再无刚刚那样虚弱的神色,面无表情的将那方子攥成一团扔了,之后就默默地看着苏澄交给他的发结出神。   “殿下,”小川看着他仍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那镇心汤虽可一时制造体弱的假象,但毕竟伤身,以后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话还是不要……”   “出去。”他淡淡说了一句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一点儿也不为对方对自己的关心而动容。   小川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中的任奕赤着脚从床上走了下来,找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将那发结小心翼翼的放在其中,又回到床上放在了自己枕边,这才躺了下去,含笑入眠。   养宁殿中,任一抬眼看了看刚刚走进来的林启德。   “他是当真体弱吗?”   “是,微臣刚刚细细把过脉了,确实是天生的体弱之症。”   任一默然,让他退了出去,自己一人在殿中静静沉思。   他这五弟是他们五兄弟中最不显眼的一个,自幼不受父皇宠爱,直至父王驾崩也没有被封王。虽然挂着皇子的名号,但是自幼体弱多病,连太医都懒得去给他诊治。   这样的他却久病成医无师自通,竟也安然的活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偏安一隅在清暖阁站稳了脚跟,身边护卫虽不多却显然各个都是心腹,即便是刘铮想要不被发现去探查一番也难。   他知道这样的他定然不简单,但是却始终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若是要争夺皇位,也未免太晚太不动声色了些,可若不是,他又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呢?   听雨轩,苏澄方一回到房中就被楚珍硬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说吧,你跟那五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她一本正经的盯着她,丝毫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我……呃……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事到如今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那锦囊是我看着你绣的,我还能认不出来么?再说了,全天下能把锦囊绣的这么难看的女子,也就你一个!”   苏澄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觉得还好啊……有那么难看吗……”   “说重点!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瞒着我们?”   “我……我没瞒着你啊……我不是说了是绣给情郎的吗……”   “谁知道你那不是玩笑话啊?而且你又没说你的情郎就是五殿下!”   “这个……是谁都不重要嘛……反正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是了……”   “不重要?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大事!怎么可能不重要!”   楚珍此刻是真的有些急眼了,他们跟着她也有些年头了,却从不知她心中竟有这么一个人。   看他们这样子定然是早先还没离开皇宫时就彼此倾心了,可是竟然莫名的瞒了他们这么多年,莫不是那男子有什么不妥吗?   “珍姨你别生气啊……”   苏澄见她当真动了怒不禁有些慌张。   “我不是有意瞒你们的……只是……我一直挂着皇上弃妃的名号,若是让人知道我与他的事情的话对我俩还有知道的人都不好,所以才没跟你们说……”   “你这丫头,我和你曹伯伯是你什么人?对我们也不能说吗?你这不是平白让我们担心吗?”   “对不起啦……我也是情非得已嘛……”她讨好的拉起了她的手。   “行了行了,别跟我撒娇。跟你说正经的,你曹伯伯让我告诉你这个任奕不简单,从今日他那殿宇中的护卫和岗哨安排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你可真的了解他?可知道他是不是当真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她咧嘴一笑,笑容灿烂甜美:“我知道啊,他殿里的护卫我都认识的,跟他们也都相处得来,当初去给你们送信让你们来找我的就是其中之一。珍姨你就别担心了,这深宫大院中谁还没点儿秘密没点儿私事啊?他自幼不受宠,总也要想些办法保护自己吧。”   楚珍想了想,觉得也是,但心中还是隐隐担忧:“就算他没问题,那皇上那儿怎么办?明眼人可都能看出皇上对你的心意,你可想过该当如何?”   “……我早跟他说过我只把他当朋友的……”她低头嗫嚅。   楚珍一惊:“你……你就这么……直接跟皇上说的?”   “是啊,不然怎么办?我又不想骗他。”   “……皇上他……没说什么?”   苏澄仔细想了想,他说什么了吗?没说什么吗?呃,她不记得了……   她看她这般迷糊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姐,不是我说,皇上对你好的实在是没话说,历朝历代从没听说过哪位皇上竟能允许女子拒绝自己的……而且你上次把他打了他也没恼,又心疼你不能按时吃早饭免了你的早朝,就连你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可曾吃饱,一晚睡了几个时辰可曾睡好也时常派人来问一问。我真不明白这样好的一个人你怎么就忍心拒绝……”   苏澄听到这些后也是怔了怔,但眼神却仍旧无比坚定:“珍姨,若是有个比曹伯伯更好的人要与你在一起,你可会弃曹伯伯而去?”   楚珍微怔,神色暗了暗,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我楚珍此生认准了他,即便是死也要埋在他曹家祖坟里,和他葬在一起,不分不离。”   她微微一笑:“那便是了,心之所向情之所钟,我的心既选择了他,他就是我心里的一道墙,别人即使对我再好,也是进不来的。” ...    ☆、第089章 和离书   楚珍似乎是明白了她的话,也不再规劝她,只道让她自己想清楚,来日莫要后悔就好。   她笑着说好好好,一定想清楚绝对不后悔,保证自己和任奕一定像她和曹伯伯一样长长久久甜甜蜜蜜白头到老。   谁知她听完后神色又是一暗,苦涩的说了一句“像我们有什么好的……”   说完又惊觉会让她担心,赶忙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便要离开。   苏澄一把将她拉住,有些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珍姨?你和曹伯伯……过得不好吗?”   “没……没有,挺好的,小姐累了,在房中歇息会儿吧,我……”   “珍姨,”她皱眉打断:“你刚还说让我有什么事都不要瞒你们呢,现在却又瞒我!你跟曹伯伯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从那回你回来后就和好……”   话音忽然戛然而止,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们……不会到现在都没和好吧?”   楚珍眼里忍不住泛上一层泪水,赶忙稍稍抬起头不想让她瞧见。   苏澄看她这样更是一阵心慌,那段时日正是平安和蓉儿刚刚离世,她自顾自的沉浸在悲痛和仇恨里难以自拔,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后来清醒过来的时候见他们又恢复如常,便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心里还暗暗开心,却不想……他们的结……竟到现在都没有解开。   “珍姨……你跟我说说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啊……”   “真的没事,你快歇着吧,我……”   “莫非是……曹伯伯……………………不举?”   楚珍前一刻还哽咽着,下一刻却因她这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用手指使劲儿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胡说什么呢你!小姑娘家家的竟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她讪讪的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在多年前他们闹别扭的时候她就在想是不是这个原因了,因为他们平日里看着都相安无事感情和睦,唯一可能产生隔阂的就是年龄问题。毕竟珍姨小了曹伯伯整整二十岁,就算曹伯伯老当益壮,也已经五十多岁高龄了,他们在这方面出现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   “珍姨你就告诉我吧,省的我乱想啊,而且说出来的话没准儿我还能帮帮忙呢,跟你说,我可是协调夫妻感情的高手,想当年我……”   她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赶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头骂它差点儿坏事,一激动险些把自己当年帮赵欣儿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要是告诉珍姨那岂不得吓坏了她,自己心目中单纯美好的小姐竟然帮人出这种主意,出完主意还全程观礼,这她怎么接受得了……   “当年什么?”楚珍不解的问。   “嘿嘿……没什么,总之你快告诉我吧,要不然我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啊……”   她见她坚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坐回了椅子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笺给她。   苏澄接过一看,不禁大惊,这竟然是一纸和离书,纸张看上去有些年月了,折叠的地方都已经有些破损,而字迹赫然正是曹伯伯的。可是……他明明那么喜欢她,那么在意她,明明在她离开的时候整日整日的盼着她回来,又怎么会……   “这和离书我揣在身上四年了,就是在我离开南阳的那晚他给我的……其实在那之前他就说过许多次,让我离开他,另寻好人家。我恼他,就说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这样去了别人家别人还以为我是不守妇道被撵出去的。结果……他就郑重其事的写了这纸和离书给我,说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他再傻的人吗?我分明是说的气话寻的借口,他倒比我还认真几分……”   “怎么会……他明明……”   “他明明是在意我的,明明是把我放在了心里的……可正是因为放在了心里,所以不愿把我留在身边……他自跛了那条腿之后便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妻妾跟着他都要吃苦,便散尽金银遣众人离去,打算一人孤独终老……我硬要跟着他,他起初还肯,觉得我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家里也早已没了亲戚,离开了也确实没有好去处……   后来我们找到了小姐你,我跟你学会了做生意,自己也能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赚的盆满钵满,他便觉得该放我离开了,觉得此时的我定能找到好人家了……”   苏澄微微沉默,想起曹伯伯那条腿正是为了救当年的唐扉,也就是她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才受伤的,心中不禁觉得愧疚,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和珍姨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她知道,曹伯伯心底里其实是自卑的,因为那条残疾的腿而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年华尚在又才华尽显的珍姨……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一生气就离了家,整日在外面照顾生意不回去,直到……”   她说到这儿微微一滞,直接将那场谁也不愿提及的大火跳了过去:“总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他的和离书我收下了,我跟他说自此以后我就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儿他都管不着,想留在小姐这里他自然也管不着,这些以后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办法,只能看着我留了下来,又觉得既然已经和离再跟我住一间屋子就不大合适,便要搬出去。我说你搬,随便搬,不怕小姐知道了担心你爱搬哪儿去搬哪儿去,他这才又留在了那屋子里,只是从此以后……   反正,那以后我们俩就像现在这样了,他现在仍时不时的劝劝我,说什么趁现在容貌还未老去还好找些,等过几年红颜迟暮就……”   她说到这儿又来了气,愤愤的拍了拍桌子:“我老了吗?老了吗?老娘貌美如花保养得如豆蔻年华,他竟然跟我说什么红颜迟暮!红颜迟暮?他一辈子也没用过几个成语竟然还知道红颜迟暮!还用在了我身上?我……我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不行!我现在就得找他理论去!他敢说我红颜迟暮!”   她越说越气,当真站起身来就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一副势必要和他理论清楚的模样。   苏澄嘴角略微僵硬的抽了抽……这气氛变化的太快了,前一刻还悲兮痛兮,下一个就火杀爆发你死我活兮,她实在有点儿没转换过来……   当天,她与齐飞程鹏商量了一个大计,商量的那两人皆是目光炯炯斗志昂扬,频频点头不断称好,充分展示了男人也有八卦和参与八卦的潜质。   翌日,曹铁成在听雨轩中专门僻出的习武场耍了套枪法练了练身体后便准备回屋歇息,正走在路上时却“巧遇”在廊前聊天的齐飞与程鹏,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被他们接下来的一句话震住了。   “那五殿下怎么会跑到嫂子房里去了?”   “是啊,我也奇怪呢,他不是喜欢咱们小姐吗?怎么青天白日的却去了嫂子房里,还关上了房门?”   “昨日在听雨轩我就见他进殿前一直对嫂子眉来眼去的,该不会……”   “怎么可能,嫂子一心都在曹大哥身上,这么些年都没变过心,哪儿会看上那毛头小子。”   “这倒是,不过……她不对五殿下动心,不代表五殿下不会对她动心啊……听说五殿下向来**,经常跟宫里的宫女眉来眼去的,我昨日还担心咱们小姐会不会受了骗呢,今日他就对嫂子下手了……”   “那……咱们要不要去管一管?毕竟……是曹大哥的媳妇儿啊。”   “可我听说他们私下里已经和离了啊,那咱们去管就不大合适吧?名不正言不顺的……”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人影从他们眼前迅速闪过,似从未出现过一般转眼便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齐飞啧啧称叹:“曹大哥即便是跛了脚这速度也是我等远不能及啊……佩服,佩服!”   他们两人刚刚说的话基本上和苏澄教给他们的差不多,不过还是自行发挥了一些。而苏澄之所以要把这男主角定成任奕是因为他们现在都知道任奕是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莫名其妙去找了楚珍,还大门紧闭私下相会,这本就不合情理。再加上刚刚齐飞等人说的那些花边新闻,他就更是觉得此人是个败类,决不能让他既耽误了自家小姐又耽误了楚珍,于是飞一般地冲了过去准备力挽狂澜揭露这五殿下的真面目。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那颗放不下楚珍的心,怕她上了别人的当吃了别人的亏的心……   这一切都让原本可以轻易被拆穿的局面顺利发展了下去,让他失去了作为一名将军的思维能力。   比如齐飞程鹏怎么会出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廊前聊天,比如这么隐秘的内容怎么就恰好让他给听见了,比如他们两人说话时脸上不合常理的激动神色以及时不时瞟向他这个方向的余光……   这是一出拙劣的戏,演员的演技可能连最普通的群演都比不上,剧本粗糙的随便勾出一笔都能揪出一大把的问题,但是这出戏对于曹铁成来说却足够了。关心则乱,他关心楚珍,关心苏澄,所以根本就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问题。   于是,一切都按照苏澄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   *********************************************   感冒了,晕晕乎乎睡一天,才想起来存稿没上传,更晚了,抱歉 ...    ☆、第090章 听“床”脚   此时,苏澄正穿着一身男装背对大门站在楚珍房内,让她给自己看看这新做的衣裳怎么样。   楚珍有些莫名,笑着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穿男装来了?”   “让程鹏给新做的吗,想着以后总有穿的机会,不如先试试,省的回头穿的时候再改。”   “程鹏给你做的衣裳哪回不是拿来就能穿的,今儿真是新鲜,竟还要先试试……”   “珍姨你不觉得我最近又丰满了一些吗?”她说着就挺了挺胸:“你看,是不是是不是?撑的这衣服都不合身了吧?”   楚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成婚的姑娘家说起这话来也不脸红,没羞没臊的。”   “没羞没臊才能活得更好嘛~”   “你这什么歪理,”她边说便伸手给她整了整胸前所谓被“撑开”的衣物:“你回头真穿这男装的时候肯定要缠束胸啊,等缠上……”   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曹铁成一进来就见到楚珍正“一脸娇羞”的扶在那男子胸前,那男子则双臂微张正要将她揽入怀中……   “淫贼!离阿珍远点儿!”他说着便迅速冲了过来,一把将那“五殿下”推开,紧紧将楚珍揽在了自己怀中。   “啊!”   苏澄被他一把推出老远,直接侧身扑到了一旁的圆桌上,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眼泪差点儿没忍住掉了出来。   她千算万算却忘了估算曹伯伯的杀伤力,即便是平日里的他那杀伤力也是惊人啊,更何况是盛怒之下,杀伤力绝对瞬间达到百分之二百!   “小姐!”   楚珍一惊,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曹铁成,怒吼一句“你疯了吧”便冲到了她身边。   曹铁成傻了眼,不明白所谓的五殿下怎么就变成了自家小姐:“那……那五殿下呢?”   苏澄忍痛扯出一抹笑意:“曹伯伯……你看我像不像五殿下?”   他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懊悔不已:“老奴……老奴……”   眼看着他泪光上涌马上又要扑通一声跪下去请罪,苏澄赶忙喊了一句停。   曹铁成顿时收住泪光挺直膝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强装无事的从桌边站了起来,让楚珍先出去,她有话要单独和曹伯伯说。   楚珍大概也从他们刚才的反应中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只能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曹伯伯,坐。”苏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   曹铁成摇头:“老奴推了小姐,该以死谢罪才是,不能坐。”   “曹伯伯,坐!”她斩钉截铁的又说了一遍,曹铁成瞬间坐到了椅子上,速度之快力气之大险些把那椅子坐坏。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开口:“您和珍姨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事儿也怪我,这么多年竟都没有察觉你们之间的问题……”   “不怪小姐,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赶忙说道。   “您不愿拖累珍姨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曹伯伯,到底什么才是拖累呢?把她绑在身边就是拖累?那我岂不是既拖累了你又拖累了珍姨还拖累了齐叔叔等一众唐氏旧部?”   “不是不是,是我等自愿追随小姐的,这怎么能说是小姐拖累了我们呢。”   “那就是了,既是自愿就谈不上拖累,珍姨喜欢你,敬重你,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却一味拒绝她将她推出去,这不是辜负了她一片心意吗?若是曹伯伯你不喜欢珍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明明也是在意她的,不然又怎会连今日这样拙劣的戏码都没看出来,连我和任奕的身形都分辨不出?关心则乱,你太关心她所以才会这样失态。”   “……老奴……老奴是个残废……配不上她……”   “曹伯伯这腿是为了救扉儿所伤,这么说的话便是怪罪扉儿了……”   “不不不,保护小姐是老奴的本分,老奴这条命都是唐家的,更何况是一条腿呢。”   苏澄无奈的笑了笑:“珍姨对你正像你对唐家一样,她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将来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死后也要和你葬在一起,不分不离……”   曹铁成神情一怔,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曹伯伯,我现在若说为了你好把你赶出去,你可会真的离开我?你是不是还会偷偷地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   “……是,老奴永远都会保护小姐,绝不离开小姐半步。”   “那珍姨就算当真收了你的和离书又怎会如你所说去寻别的好人家呢?心这个东西是最奇怪的,它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即便这心是我们自己的也并不完全由我们自己做主。你觉得让珍姨离开你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的心都放在了你这里,离开你岂不是让她生生的将自己的心从身体里剥离出去?这样难道还是为了她好吗?”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了那和离书,轻轻放到了桌上:“这是珍姨上次不小心落在我这里的,我现在把它交给您,要怎么做全凭您自己做主。扉儿虽然名义上是您几位的主子,但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我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是有一点曹伯伯你要想清楚,珍姨已经为这一纸和离书虚耗了数年光阴,一个女人又有多少光阴可以这样虚耗?到底是让她在您身边继续这么满心愁苦的老去,还是和她一起开开心心的过余下的日子,其实都在您一念之间。”   她说着便站起了身:“扉儿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就言尽于此吧。曹伯伯您好好想一想,不用送我了。”说完便抬脚离开了。   曹铁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仍旧有些迷茫,回过神后看了看那已经泛黄的和离书,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没有小姐活得明白,他当真是老糊涂了……   当晚,苏澄以困了为由早早就睡下了,楚珍自然也就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看她离去后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房门口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周围无人,便偷偷摸摸的向楚珍和曹铁成的院子走去,前脚刚要踏进庭院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姐?”   她吓了一跳,一颗心脏差点儿扑腾出来,猛地回身看去发现叫她的人正是齐飞,赶忙伸手在自己唇边比了比,示意他小点儿声儿。   “你怎么过来了?”稍稍稳定心神后她轻声问道。   “我……赏景……”   齐飞有些尴尬的说道,又顺便问了问她:“小姐你呢?不是说已经睡了吗?”   “呃……突然心情好,起来赏月……”她说着顺手指了指天空。   齐飞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连颗星星也不见的夜空,嘴角尴尬的抽了抽。   “哈哈……月在心中,月在心中……”她讪讪的笑了笑。   两人正说着话又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正是特地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的程鹏。   他看到他们两人后也是一阵尴尬:“哈……好巧……你们在这儿干吗?”   “赏景。”   “赏月。”   两人同时说道。   “你呢?”他们又异口同声。   “……起来……喂鱼……”   三人脸上神情各异,却都有着说不出的尴尬,最后还是苏澄开了口:“我觉得吧,其实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关心曹伯伯和珍姨的夫妻感情,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那怎么行,”齐飞当即反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种事。”   程鹏自然也是持相同的态度:“就是就是,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他们的事交给我们俩就行了。”   “不行不行,我可是事件的发起人!自然要知道经自己所办之事办得到底好不好成没成,我得自己确定结果!”   两人觉得似乎有理,但又觉得还是不妥,刚要说什么却被她一手拽住一人衣袖走了进去:“再不去就晚了,快点儿快点儿。”   齐飞程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揪了进去,怕弄出太大动静吵到房中之人也就只能妥协,跟她一起趴到了窗户底下。   房间里黑洞洞的,显然两人已经熄灯休息了。   他们听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正皱眉间却忽闻楚珍一声怒斥:“干什么!”   “我……”曹铁成嗫嚅了一句,却终是又沉默了下去,房内又是半晌没有动静。   “有完没完了!”   他们正愁这俩人怎么又不说话了时却听楚珍又是一声喝斥。   “……没完!”曹铁成梗着脖子回了一句,似乎又要开始做什么。   “你干什么呀你,”对方仍旧在推拒着他,声音里倒似有一丝娇羞:“我们都已经和离了,你别碰我。”   曹铁成似乎怔了怔,又想起了什么:“你的和离书呢?”   楚珍这才想起那和离书那天放在苏澄那里忘了拿回来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没有和离书便是没有和离,那你就还是我的人!”他说着又动作了起来。   “曹铁成,你……唔……你混蛋!是你自己……你自己要和离的,我……唔……”   房内楚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腾不出嘴来说话了。   苏城捂嘴偷笑,这两人的性格还真是别扭,珍姨明明是愿意的,偏跟曹伯伯赌气表现的自己很不愿意的样子。好在曹伯伯经过她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后已经完全想通,主动出击坚持到底,没有让她的一番心思白费啊……   齐飞和程鹏两人正听得聚精会神,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抖,扭头看去发现正是她在掩嘴偷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么个人。   房内已经开始渐渐传出喘息声,接下来的内容显然更加少儿不宜,他们看了看她,又抬头彼此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齐飞迅速取出一块儿手巾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出声,然后两人一人架起她一只胳膊飞一般的回到了她自己房中,将她往里一扔便再度回去“听床脚”了,临走前还不忘将她房门锁上,防止她再回去听那些她不该听的东西。   苏澄扑到房门口不断地拍着门:“程鹏,齐叔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呢……”   早已跑远的两人哪里还听得见她的话,半刻钟不到便完成了上面这所有动作,再度回到了那扇窗边…… ...    ☆、第091章 厚葬   当夜,苏澄怀着无比无奈的心情睡着了,睡前还在对齐飞和程鹏感到不满,他们竟然合谋把她这个主使给扔回来了,真是气煞她也。   大概是睡前心中不悦,睡着之后她的眉头还微微皱在一起,引得夜半来人忍不住想要伸手给她抚平。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分辨出眼前之人是任奕后笑着坐起了身,刚刚醒来的嗓音还带着些睡意:“你来了?”   任奕笑着看了看她,给她拢了拢耳旁的碎发:“来了,你这房门今日怎么锁起来了?”   “哦,齐叔叔他们干的,怕我跑出去,”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什么:“那你怎么进来的啊?”   他指了指旁边的窗户,神情竟有些调皮:“夜半私会,自然不能走正门了。”   苏澄失笑:“还真是上帝关了你的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啊……”   “上帝?”他不解。   “呃……就是老天……”   任奕微笑:“我不信天,澄儿。”   “那你信什么?”   他在她唇边轻轻一啄:“信你,信我自己。”   “那我岂不是比天还厉害?”   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是不是比天厉害我不知道,但于我而言,却是比天还重要。”   苏澄轻声一笑:“哈哈……我的任奕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澄儿可喜欢听?”   “喜欢!”   “那等日后我们成亲了,我每日都说给澄儿听。”   “恩,把这些年没说的都补给我。”   她撒着娇扑进了他怀里。   任奕笑着亲吻她的发丝,十分喜欢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这般娇柔模样:“明明昨日才见过你的,可是今日还是忍不住来了……也不知怎的就是很想你,越是见到你就越是不想离开你……澄儿呢?可想我?”   苏澄稍稍抬头,故意跟他调笑:“想了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他低头看她,墨黑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想了的话就奖赏你,不想的话就惩罚你。”   “奖赏?什么奖赏?”   他再度轻啄她的柔唇:“把我奖给你。”   “哈哈……那惩罚呢?”   “把你罚给我。”   “那不是都一样吗?任奕还学会耍……”   话音再度被他吞进腹中,他似以往那般在她唇边缱绻辗转,大手攀上她的腰身想要将她揽的更靠近自己一点儿。   “唔。”   苏澄与他紧紧相贴的红唇中忽然发出一声痛呼,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紧张的放开了她。   “没事儿,白天不小心磕了一下儿,正好你刚才碰着了。”   任奕目光一沉,看了看自己刚刚碰到的地方,伸手就要去解她的寝衣。   苏澄赶忙伸手拦住:“真的没事儿,不碰的话都想不起……来……”   她被他猛然一沉的目光震的低下了声,只觉得他向来看着有几分病容的脸上竟有着莫名的威严,显然是动了真怒,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任由他将自己的寝衣解了开来。   任奕将她的寝衣解开,小心翼翼的褪了下来,露出裸.露的肩膀和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   被细细绳索绑在脖颈上的杏色亵.衣根本挡不住眼前诱人景色,他却完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欣赏沿途风景,而是直接低头看向了她的腰侧。   苏澄眉头一皱,一直以来对自己身材的自信瞬间打了折扣,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   是个男人不是都该先看这里吗?为什么他连瞥都没瞥一眼?   她发育的还不够好?还不够丰满?   那怎么办?她这个年纪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发展前途了,这个世界又没有丰胸的技术,那她岂不是不合任奕的心意?   “澄儿,澄儿?”   “啊?”   对方唤了她数声她才回过了神。   “到底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严重?”   他皱眉看着她腰间说道。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在暗沉的夜色中发现腰间有一片不小的暗色痕迹,显然是片淤青,看上去好似的确很严重的样子,大概因为不碰就不疼,所以她一直也没注意。   “呃……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儿的,也就是看着厉害,过几天就好了。”   她不甚在意的说道。   任奕对她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态度十分不满,却又不忍心苛责她什么,只能无奈的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让她的下巴抵在自己肩上。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实在忍不了的话就咬我的肩膀。”   说着就一手抚上了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背防止她因疼痛而挣扎逃脱。   苏澄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觉得腰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儿没忍住一嗓子喊出了声。   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一会儿就好了,别怕。”   “唔……”   腰间传来的疼痛让她实在难忍,唇间发出阵阵压抑的痛呼,最终还是没忍住当真咬上了他的肩膀。   他手指灵巧的在她腰间几个穴位上或轻或重的按压,好一番折腾后才停了下来,轻轻地在她腰侧揉了揉:“现在呢?感觉好点儿没?”   苏澄身上和额头上都因为疼痛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知道终于结束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伸手往腰上摸了摸,竟觉得真的好了很多。   “恩,好多了,任奕真厉害。”   “以后不许这么大意,这伤你现在觉得不碰不疼,可若是不好好医治的话几个月都好不了也说不定,没准儿还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这么严重?”   “不管严不严重都不许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受伤了难道不知我会心疼么?”他言语中仍旧有着淡淡责备。   她冲他粲然一笑,再度靠近他怀中:“知道了,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任奕无奈的轻抚她的发丝,手指却从发丝间的空隙触到她光洁的背部,这才反应过来她身上此刻只穿了一件亵.衣,而自己的手刚刚一直与她背部和腰侧的肌肤紧紧相贴,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   意识到这点的他身体忽然一僵,放在她身上的手似乎不知如何是好般的定在了那里,只觉得她刚刚出了些许微汗的肌肤异常滑腻,似在引诱他去轻抚。   下一刻,手掌不受控制的在她背上游走了起来,呼吸也渐渐紊乱,他眼中染上了浓浓的**,稍稍偏过头就想去探寻她的唇舌。   “任……”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猛地从床边窜了起了,瞬间离开老远,转过头不去看她:“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苏澄咧嘴一笑,就是说吗,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没反应,刚刚一定是专心给她疗伤所以没注意。   不过这里是皇宫,她还挂着任一弃妃的名号,做这种事确实不合适,所以刚刚正准备出言阻止,却不想他自己先跳开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自己实在是不容易,她不禁对任奕更多了几分好感,穿好寝衣就把他唤了回来。   他回到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像看着什么珍宝一般深深地看着她。   他答应过要十里红妆迎她入门,他答应过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一场完整的婚礼……因为他的澄儿总是值得最好的。   翌日清晨,苏澄醒来时再度不见了任奕的身影,楚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房中,正将食盒中的早饭一一摆到她桌上。   她看到她之后瞬间打了鸡血一样坐起了身:“珍姨!”   楚珍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刚刚盛好的一碗热粥洒到地上:“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要吓死我啊。”   “怎么这就过来了?没多睡会儿啊?”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中似闪着火苗。   “我……我平日里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啊……”楚珍支支吾吾,脸上莫名生出一丝红晕。   苏澄咧嘴一笑:“哦对,我给忘了,哈哈……”   “对了,你这门好好地怎么锁起来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出去了呢,结果打开一看你竟好好地睡在里面。”   她有意岔开话题。   “哦,我……怕夜里睡觉进来贼人,就让兰馨他们帮我锁上了。”   “贼人?”   楚珍不解:“那回头我在你门前廊上安排个值夜的,这样……”   “不用不用,”她赶忙摇头:“我就是昨天心里有点儿发慌才让人锁上的,没事儿,真没事儿。”   她可不想让人给她值夜,要不然哪天任奕再过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这也是她一直坚持要自己住,夜里不让人伺候的原因。   楚珍仍旧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再说什么,给她放好早饭收拾好房间就出去了。   就在这天,宫外同时传来两个消息。   一是黎国太子秦轩在昭国护卫的严密护送下终于一路慢慢悠悠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与京兆临近的河西,三日后便会抵达皇宫正式拜会。   二是安亲王任德以及他的一众亲眷在被发往边境的途中遭遇山匪,一家老小被残忍的匪盗尽数杀害。   当朝皇上任一得知安亲王之死后痛心不已,言其虽是谋逆罪臣,却仍旧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于是下旨派人前往事发地,殓了他的尸骨,不至让他曝尸荒野。   但安亲王毕竟是罪臣贼子,不能葬入皇陵,他便让人将其带回了他曾经的封地,予以厚葬。   ********************************   祝大家新年快乐~~~\(≧▽≦)/~~~ ...    ☆、第092章 心上人   安亲王之前意图篡夺皇位罪证确凿,这本是无可厚非的死罪,但身为皇上的任一当初却念及兄弟之情放了他一马,没有砍他的头而是将他举家发往边疆贫乏之地。   百姓得知后一边指责安亲王的罪责一边大呼皇上仁慈,而在此次山匪事件发生后,他的这种形象在百姓心中更是坚定了一分,呼声也是越来越高。   朝中大臣虽知道此事定然不简单,也猜到八成是皇上自己断了自己的这所谓手足,但却谁也不敢吱声,还得配合着说我主仁慈,我主英明。   苏澄此时刚刚在御花园里喂完鱼,正和楚珍等人往回走,听到这消息后啧啧感慨:“黑暗的政治家啊……”   刚说完却在转角遇到了任一,对方不知为什么神情有些阴暗,她刚想打招呼他却就这样目不斜视的从她身侧走了过去,让她已经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向身旁几人:“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脸色差?”   几人都是有些莫名:“没有吧,皇上不是一向这样吗?”   “不是啊,他平常明明……”   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这才想起他平日里对旁人确实都是这个样子的,难怪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她也成了旁人了吗?算了算了,谁知道他又在生什么闷气。天子吗,难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   十月十三,黎国太子秦轩抵达昭国皇宫,其车架在进宫之前便又在皇城京兆的大街上引起了不小骚动,掀开的车帘后露出的如玉容颜和温柔笑意再次让昭国一众女子近乎晕厥。   皇上当天要在扶风楼宴请秦太子,苏澄作为大司农这等高官自然也要参加,于是早早穿好任一之前特地命人为她制的冠服,一身盛装前往了扶风楼。   她抵达那里时任奕已经先到了,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含笑看着她。她这才发现他穿的仍旧是之前那套破旧的冠服,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换新的。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做无事的样子,对他甜甜一笑,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百官陆续抵达,众人坐了一会儿便等来了当朝皇上任一和黎国太子秦轩。   这是苏澄从那日在御花园中遇到任一之后首次和他相见,他这几天一次也没有传唤她去御书房,也没有去听雨轩找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她倒是乐得清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觉得总算是过了几天之前在宫外那般的日子,想干吗干吗,完全没有发生比如正在恭桶上如厕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传唤之类的事情。身体乃至心灵都无比舒畅,就差高歌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任一和秦轩落座之后,乐师舞姬纷纷登场,各色吃食也不断上席。   苏澄对那些歌舞实在没什么兴趣,自顾自的埋头吃着眼前美食,并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的酥炸锦盒比别人的都要多一些,也没发现秦轩的目光正穿过场中舞姬落在她身上。   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笑意的秦轩默默地看着她,却在她将那酥炸锦盒夹起来送到唇边时皱了皱眉,他自上次从昭国皇宫回去之后就再没吃过这道菜了,到现在看见都隐隐觉得有些牙疼。   “早就听闻昭皇陛下封了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官,今日得见实在荣幸。”   丝竹声中他幽幽开口。   正吃东西的苏澄赶忙将口中食物咽了下去,放下手中筷子默默坐好,端庄优雅的样子和刚刚还在埋头猛吃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任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沉声开口:“太子殿下曾见过的,不记得了么。”   “哦?怎会?这等才貌双全的女子按理说我不该忘记才是啊……”他故意装作不知。   苏澄此时在自己的席位上微微俯身行礼:“在下昭国大司农唐扉,数年前殿下来我昭国皇宫时曾作为宫女伺候过殿下酒水。”   秦轩“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当时的那个小宫女?昭国果然是人才辈出之地,一个小小宫女今日竟也能坐上大司农的位置,不易,着实不易。”   他嘴上说着什么人才辈出,言语中却尽是贬损之意,暗讽他昭国无人,一个宫女竟也能当大司农。   苏澄自他开口说话就知道他是何意,不卑不亢的回道:“多谢太子殿下赞赏,我昭国确实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唐扉不过是千万人之中不起眼的一个,有幸得到皇上赏识方能坐到今日之位。   正如爹爹数十年前不过是军营中一个小小伙头,却在鹤城之战中被先皇赏识,最终一步步登上了大将军之位。   我昭国人才济济,皇室又别具慧眼,难怪殿下要时常来我昭国拜访,想来也是要过来学习学习吧?”   苏澄不是真正的唐扉,原本自然是不知道什么鹤城之战的,这些都是曹铁成等人在得知她撞柱“失忆”后讲给她的。   她在这样一副身体里,当然不能说没兴趣不想听,便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一遍遍的跟她讲她的爹爹是多么英明神武,如何率领众将士保家卫国,取得了多少战役的胜利又消灭了多少敌军……   而其中听得最多的就是那场鹤城之战,也是让她爹一举成名的战役。   据说当时昭黎两军交战,黎国形式一片大好,眼看就要吞下昭国周边数城,军中却在此时突发异变,大军粮草尽数被烧,营中将士腹泻不止,眼看着占尽先机的战局却转瞬被昭国攻破,不但没能讨到丝毫便宜不说还损失了两座城池。   事后他们才得知,竟是昭国的几个伙夫混入了他们军中,为首的正是后来立下无数军功的唐大将军。   而曹铁成就是当时跟他一起混进去的几人之一,他从最初的战役便跟随在唐大将军身侧,之后又一路追随他数十年,早已将追随唐氏保护唐氏当成了习惯,所以才会对苏澄这个半真半假的唐氏后人惟命是从。   众所周知,当初黎国一时大意被几个伙夫扳倒了十余万大军,这一直是他们引以为耻的一件事,而她现在顺着秦轩的意思将之提起,既应了他刚刚所说的昭国人才辈出的说法,又暗含了“我们一个伙夫都能灭你十万大军,现在一个宫女当大司农有什么新鲜”之意。   在座众人暗暗叫好,任一却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任凭他们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理也没理。   秦轩仍旧有风度的笑着,似乎并不为她刚刚所说的话而感到难堪:“唐姑娘果然比之以前做宫女时更加聪慧了,本王佩服。不知姑娘这般举世无双的女子,要怎样一个男子才能与之相配,本王可有幸见见姑娘的夫君?”   他话刚说到一半坐在下面的任奕脸色就变了变,一直没有理他们的任一执杯的手也是微滞,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白玉杯。   苏澄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也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沉声说道:“唐扉还未成婚,殿下的这个愿望怕是暂时不能达成了。”   “哦?姑娘这般才华横溢之人怎会还未成婚呢?莫不是昭皇陛下惜才,怕你成婚后就不管政事了?”他故意玩笑道。   “……唐扉不过一介朝臣,皇上怎会干涉我的婚事,是唐扉自己一直未曾成婚。”   “未曾?”   秦轩言语间颇有玩味之意:“那唐姑娘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呢?不如趁今日说出来如何?或许本王还可以帮你向陛下求求情,说不定陛下就允了你,成全了你的婚事呢。”   任奕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明知道她身为皇上的弃妃此刻不可能当众将他们的事说出口,却不知为何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   她一直镇定的神情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没有,必伤了任奕的心,说有,她却是任一的弃妃,势必会驳了他这皇上的面子。   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嘴唇张了又张却没吐出半个字。   “大司农虽然是我朝官员,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太子殿下这般当众问及她的私事是不是不大合适?”   一直未曾开口的任一终于说道。   秦轩闻言微微一笑:“抱歉,是本王失礼了,还请姑娘见谅。”   苏澄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脱了困的她端起手边杯盏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喝下去才发现竟是白水。   不解的看了看那杯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应是任一命人将她的酒水换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仍旧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歌舞,虽然刚刚帮她解了围,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任一其实可以更早一步开口说话的,但还是等到她支吾着说不出话时才开了口。   他明知秦轩此问不怀好意,却又似乎比他还想要知道她的答案,可心底里又害怕她说出答案,因为他知道,那答案定然不是他所期待的…… ...    ☆、第093章 沧澜求亲   宴会散去,众人在秦轩和任一离开后纷纷离席,苏澄也回到了自己的听雨轩中。   此时,几乎已经完全被人遗忘的清岚殿中,两个宫女躲在廊下说着悄悄话。   “听说今次宴请秦太子的排场比上次还大,可惜咱们去不了,不然能远远的看上他一眼也好啊。”   “是啊,他们都说秦太子这些年生的越发俊朗了,真不愧是黎国的太子殿下,当真是一表人才呢。”   “他们说今天席间唯一一个跟他说上话的女子就是皇上新封的大司农唐扉,她可当真是好运气,当初她作为宫女的时候就能伺候太子殿下酒水,今日又能让太子殿下主动与她攀谈,这可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事啊。太子殿下莫说是与我说话了,他就是看我一眼我也知足了。”   “咱们哪儿能和她比啊,她唐扉可是唐大将军的女儿,皇上钦点的……”   “你们……在说什么?”   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周荷神情狰狞的问道,两只眼睛中似燃着一团火光,看上去格外瘆人。   “奴婢……奴婢……”   “唐扉?哪个唐扉?哪个唐扉?!”   那两个小宫女吓得赶忙跪了下去:“回……回娘娘,就是……唐大将军的女儿唐扉,以前的……御书房宫女。”   “……她不是去守丧了吗?她不是一直在皇陵没回来吗?”   “她……她上个月已经回来了,被皇上封为了大司农,是我昭国的第一个女官。”   周荷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眉儿。   眉儿赶忙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眉儿是怕您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才瞒着您的,眉儿……眉儿是怕您伤心啊……”   “伤心?哈……”她一声冷笑,不复昔日美貌的容颜显得苍白而憔悴,突然毫无征兆的挥手怒扇了眉儿一个耳光:“废物!一群废物!滚!都给我滚!!!”   眉儿和那两个宫女赶忙退了下去,独留她一人摇摇欲坠般的站在那里,踉跄了一下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才得已站稳。   唐扉……御书房宫女……大司农……为什么……为什么她步步高升事事如意,自己却要在这清岚殿中苟且偷生偏安一隅?不……不……皇上身边可以是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她!不能是她!!!   …………………………   秦轩和上次一样被安排在了宫中暖香阁,回到殿中的他满目笑意,似乎对今天宴席上那几人的反应甚为满意。   自古都说红颜祸水,这话果然没错,那唐扉此刻虽是他昭国的福星,但谁知下一刻是不是就成了昭国的祸星呢?她可当真是把双刃剑,不过于他而言砍向哪边都是好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剑刃磨的锋利些,再锋利些,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这锋利的剑刃在出击的最后时刻陡然改变方向,一剑向他自己刺来,刺得他险些吐血。   如果此刻他能够预知到这一切的话定然会立即收手,想尽办法避其锋芒,恨不能这辈子都离唐扉这个人远点儿。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算无遗策的黎国太子温柔轩自从遇到唐扉之后就变成了算无“准”测,只要是涉及到她的事情他就没有一件能办的顺风顺水的,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当真是八字不合,两命相克。   隔日,与昭黎两国毗邻而居的沧澜国国主忽然派人送来一封国书,其中之意是听闻昭国出了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唐扉,甚得昭皇赏识。他沧澜唯一的王子夜羽一直未曾娶亲,希望昭皇能够忍痛割爱,将这奇女子嫁与他们的王子为妃,已结两国亲好。为表沧澜诚意,夜羽王子还将亲赴昭国以下聘书。   任一收到这国书后直接将手中杯盏攥了个粉碎,锋利的瓷片扎进手中也浑然不觉,吓得程平赶忙召来了太医。   当朝众臣得知后心中颇为欢喜,自从大司空赵氏伏法之后,昭国的钱粮之事就完全交到了唐扉这个女人手里,她虽然平日里不大上朝,但在皇上及众多唐氏旧部的帮助下也将这些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应该牢牢掌握在皇上手里,嫁给皇上才最为稳妥,即便是不嫁给皇上,也该嫁给他昭国本国人,能被皇上看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但她唐扉偏偏是皇上的弃妃,昭国谁人敢娶,后面这条路自然就行不通。可若是他国王子求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对方不介意她这层身份,娶回去也没什么不可,而且皇上势必不会允许大权旁落,在她嫁出去前定然会将权柄收回,那就是皆大欢喜,昭国自此没有女官,一切又可恢复如常了。   任一在朝堂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唐姑娘这般奇女子就该配与仓澜国王子这般身份高贵之人,一边夸奖着她一边把她往国外推。   向来镇定自若行为得体的他听着听着忽然站起身说了一句退朝就离开了,将一众臣子扔在身后面面相觑。   据说当天养宁殿中许多东西都被砸的乱七八糟,殿中宫女太监惊恐不已,能躲皇上的主殿多远就躲多远。   而此时,清暖阁的气氛也是一片阴沉,小川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阿山也是不敢作声。   座上的任奕始终面无表情,但阴沉的眸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凉,眸中似有凛冽刀光,随时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   漫长的沉默后,他双唇轻启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娶,则杀。”   小川一惊:“殿下,我们的目标从来没有沧澜啊,若是杀了他们的王子的话……”   嗖,一枚银针擦着他的耳畔划过,细弱无声的钉在了墙上,明明只是一枚银针,却是入墙三分力道十足。   “目标是什么,从来都是我来定的。”   小川耳侧划出一丝几不可见的血珠,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是……”   听雨轩,苏澄听闻此事后一口喷出了口中刚刚喝进去的白水:“咳……咳咳……珍……珍姨……你说什么?”   楚珍一边给她清理着唇边和身上的狼藉一边皱眉说道:“那什么沧澜国的国主为他家王子求娶你,已经送来国书了!”   “我……我特么都不知道那狗屁王子是个什么东西啊!”   彻底震惊了的她忍不住当着她的面爆了粗口。   “就是!什么狗屁东西也敢来娶我们小姐!连声招呼都不打!真当我们小姐是个物件儿吗?”   楚珍也是气急,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   苏澄彻底傻了眼,一国国主下国书求亲那可不是玩笑的,这要是求娶的是个多么金贵的公主的话,昭国皇室可能还有理由犹豫一下,但要娶的不过是她一个旧臣之女,一介没有任何皇室血统的女官,昭国如果推脱就会显得太不识大体,好像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驳了沧澜的面子,说他沧澜王子还配不上他们的一个女官一样,届时对方就算以此为由发兵攻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是不愿嫁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嫁的,她不愿沦为政治的工具,不愿变成权势的牺牲品,她的事情她要自己做主,喜欢谁,嫁给谁,这都该她自己说了算。   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提着裙摆跑进了养宁殿,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任一面前:“我不嫁……我不想嫁……你……”   “嗯。”   她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句你要是让我嫁过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说“嗯”?他毫不犹豫的,没有任何迟疑的……说“嗯”……   他是一国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场婚姻对他昭国而言绝对百益而无一害。可当她说她不嫁的时候,他说……“嗯”……   “回去吧,朕还有事要处理”,不等她回过神他便继续说道,自始至终也没抬头看她一眼。   苏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那感觉就像上次他在御花园中和她擦肩而过一样。他很久没有在她面前自称过“朕”了,她几乎都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称呼。   “哦……”   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身,一脸茫然的从殿中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等在外面的楚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皇上不会真打算让你嫁过去吧?”   她回过神看了她一眼,仍旧有些怔怔的:“没,他……”   “他怎么了?”   “没事……没怎么……”她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抬脚向外走去。   她知道,她欠了任一的,她又欠了任一的。她总是试图还清,像之前弄丢了他给平安的银票一样,还清他,不欠他。可她总是还清了这个又欠了那个,她还的总抵不过他给她的。她不喜欢欠债,无论是欠钱还是欠人情,可她却一直在亏欠他,欠的越来越多,多的她觉得这一生可能都难以偿还…… ...    ☆、第094章 急转直下(一)   她离开后,殿中的任一抬起了刚才匆忙间收起的那只受伤的手,伤口因为刚刚动作太大不小心磕到了椅子上又裂开了,白色的布带下隐隐渗出血迹。   他不会让她嫁过去的,绝对不会。   而唯一能够避开沧澜求亲的办法就是恢复她的身份让她重新成为她的皇妃,所以……他决定立她为后。   即便她自己不愿意,即便这会让她恨他,也总好过让她嫁去沧澜再见不到她……恨他吧,恨他吧,反正……她本就已经开始恨他了不是吗……   仍旧是皇宫中,清岚殿的周荷听闻这一消息后笑的格外狰狞,吓得殿中宫女还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九华殿的孟楚玲得知后面上没什么神情,但手底下正练习的书法却似乎格外顺畅起来,接连写出了几幅让自己感到满意的字。   当晚,睡梦中的苏澄再度被趁着夜色来到自己房中的人唤醒,还未说话便被对方抱起揽入了怀中。   她睡得昏昏沉沉还不大清醒,却知道他是因为害怕因为担心才来到自己这里。本能的伸手环住了他,轻轻靠在他怀里,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在这儿,就在他怀中,并未离开。   任奕紧紧地抱着他,生怕她消失了一样:“澄儿,澄儿,我不会让你嫁过去的,绝对不会。”   苏澄微微一笑,稍稍挪动身体在他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没事的,任一已经答应我不用嫁过去了,他……”   话还没说完抱着她的人就突然把她从怀中扶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任一已经答应我不用嫁到沧澜了啊,他今天白天刚刚跟我说的……”   任奕的面色骤然变得阴沉,整个身体都发出阵阵寒意。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心中竟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害怕。   “任奕……任奕……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他赶忙敛了身上戾气,伸手将她再度揽入怀中:“没事,没事,不用嫁就好。澄儿答应过要嫁给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轻声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啊,是那沧澜莫名其妙要来求亲的,又不是我自己想嫁过去。”   他没有接话,只是这么抱着她,一直抱着她,直到她就这样在他怀中再度睡着,才轻轻将她放回床上躺到了她身边。   他看着熟睡的人,闻着她时不时传来的发香,眼神温柔缱绻,眉头却微微皱起。任一答应了她不用嫁过去,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做到。他很清楚这方法是什么,但是,他不允许。   澄儿是要嫁给他的,只能嫁给他,其他人,无论是沧澜王子还是当朝皇上,都不可以。   两日后,沧澜国王子夜羽携聘书亲赴昭国皇宫,求娶昭国大司农唐扉。   永夏殿中,一众大臣皆是眉眼含笑,翘首企盼这位王子的到来,希望他赶紧将这位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大司农娶走。   座上的任一始终面无表情,手边放了一道拟好的圣旨,内容是他许久以前就已经写好的,只是前两日才刚刚盖上了玉玺。   任奕目光沉沉,看着他手边那道明黄的颜色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澄仍旧感到有些紧张,虽然任一答应了她不会让她嫁往沧澜,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会如何拒绝那沧澜国王子。她怕给他添麻烦,怕因为自己而引起两国之间的争端。   作为贵客的秦轩同样出席了此次宴会,在一侧坐席上淡淡含笑浅浅品茶,看上去温柔无害风度翩翩,丝毫不像是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的人。   殿外传来一阵太监的唱诺之声,沧澜国王子夜羽终于从远处走了过来。   一只玄色短靴跨进殿门,众人纷纷垂首行礼。   夜羽目不斜视的走到大殿中央:“沧澜国夜羽拜见昭皇陛下。”   任一冷冷回应:“王子不必多礼,请入座。”   那夜羽却并未入座,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不知贵国大司农唐扉姑娘是哪位?夜羽对唐姑娘早有耳闻,一直希望能够有幸一睹姑娘芳容。今日既来到宫中,也想早日见见这传说中的奇女子,好知道自己来日要娶回去的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中众人纷纷抬头望去,都觉得这沧澜国王子殿下好生无礼。初来乍到便要求看看自己求娶之人,还如此肯定的说唐扉是她来日要娶回去的王妃。   虽然皇上确实没有任何理由不将唐扉嫁与他,但他这般笃定的说出来也未免显得太过失礼了,这哪里像是求亲,倒像是来逼婚的。   夜羽说完便自顾自的回头在大殿里搜寻起来,苏澄此时也已经抬头望了过去,两人四目相接的瞬间,她只觉得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下意识的开口:“是你?”   只见那沧澜国王子夜羽肤色黝黑,目光灼灼,可不正是之前在南阳城被她当街贬损之人。   夜羽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上官员礼制的冠服:“你就是唐扉?怎么?你认识本王?”   苏澄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却是千般心思匆匆闪过。   她在南阳城时易了容,这夜羽此刻并未认出她,但她当时羞辱他的那番话说的那样难听,他若是知道她就是那妇人的话定然不愿娶她。   所以要想不嫁往沧澜,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暗示他她就是那羞辱了他的人。   这虽然会让他怀恨在心,但他一介王子必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曾被一个女子贬损的事实,自然就更不可能以此要求任一惩处她,那么即便他心中再怎么记恨,最多也就是私下里想办法整治她罢了。   至于整治的方法,最差可能就是杀了她,可她现在身在皇宫,他想下手未免太难,那她暂时就是安全的。   再者说,就算现在她不提醒他她就是那羞辱了他的人,难保他日后就不会发现,既然如此,还不如此刻充分利用这一点来阻止自己嫁到沧澜,毕竟,没有什么比沧澜王子自己拒绝了这门婚事更好的方法了。   想到这儿,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声线说了一句:“像殿下这般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唐扉自然认的。”   她这话说的好像只是他夜羽位高权重贵为一国王子,所以自己识得,但曾经被这句话贬损过的夜羽却是一下就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深意”,陡然间怒吼出声:“是你?我才不要娶你!我就是娶头母猪也不娶你!”   苏澄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嘴角僵硬的抽了抽,怎么也没想到这夜羽竟会干脆到这种程度。   殿中剧情急转直下,震的在场众人都险些从坐席上跌了下去,不明白他堂堂一国王子怎么会突然反悔,而且还当众说出“母猪”这样的话……   秦轩额头青筋暴起,他从这人初入殿中便暗叫不好,不想沧澜那位传说中甚为桀骜,常年云游四海极少在宫中呆着的王子竟然就是这个人……   可隐隐担忧之余他又觉得对方既然身为一国王子,好歹也应该知道什么叫以大局为重,应是不会为了之前那点小事生出什么差错才是,却不想……他竟然当众反悔,说自己绝不娶唐扉!   他的计策,他的谋划,他本已准备好的帮腔说辞,难道就要这样打了水漂?   “王子殿下,”他终于忍不住沉声开口:“贵国国主已经下过国书让你来迎娶唐姑娘,你这样当众反悔是不是略有不妥?”   他言语中提醒他别忘了他父亲的用意,可他却忘了一件事,沧澜国国主虽英明万分,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   那国主此生唯娶了夜羽的母亲一人,将之奉若明珠的捧在掌心,封为唯一的王后,宠爱的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夜羽是这位王后唯一的孩子,王后将之视若珍宝,自幼倍加疼爱。   偶尔这孩子犯错,沧澜国主想要教训一番,却往往先被自己的王后给教训了。   这样的一位王子,别说他坚持不肯娶唐扉了,他就是真如自己刚刚所说要娶头母猪回去估计他父王也不敢拦。   夜羽自然听不进他的话,说什么也不肯娶唐扉。   秦轩气的牙痒痒,好说歹说半天,搞得好像他比唐扉还想嫁一样。   任一和任奕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沧澜王子似乎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他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与这王子打过交道。   苏澄本就不愿意嫁,此刻自然顺着她的话应了下去:“王子殿下说的太对了,唐扉这等微末之人怎么配得上殿下呢,殿下该娶位端庄贤淑识大体的女子才对,唐扉为人粗鄙学识浅薄,实在不是殿下的良配。”   夜羽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那是自然,本王……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双目微狭的看着她眼角隐隐漫上的笑意:“你不想嫁给我?”   苏澄一愣,赶忙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唐扉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王子殿下,殿下这等英明神武之人,能够嫁与你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唐扉福薄,享受不起罢了。”   夜羽黝黑面庞上的两道目光更为深邃,探寻的打量着她。 ...    ☆、第095章 急转直下(二)   任一此时在座上开口:“既然殿下不愿娶我朝大司农为……”   “王子殿下。”   秦轩看出那夜羽眼中犹疑之意,不顾礼仪的打断了任一:“你今日前来求娶唐姑娘的事天下皆知,倘若没有娶回去,知道的人清楚是你临时反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拒绝了,到时候传出去只怕不大好听啊……”   任一咬牙怒视他,他却仿若未曾看见一般始终紧盯着夜羽与苏澄两人。   夜羽本就已经有些犹豫,此刻见苏澄听闻那番话后神情慌张,就更是确定了她不愿嫁给自己的想法,唇角不禁斜斜一牵,便准备掏出聘书递与昭皇。   “够了!”   苏澄突然一声怒喝,使得殿中之人皆是一惊。   她这样在殿内大呼小叫显然极不合时宜,就在众人刚刚准备指责她一番时她却忽然转头看向一直劝着沧澜王子娶她的秦轩:“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样秦轩!”   殿内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竟然敢直呼黎国太子名号?这可是大罪啊。   秦轩也是一怔,向来沉稳的神色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苏澄眼中挂着一抹泪光,幽幽开口:“当初,你说待我笈笄之年便娶我回黎国做你的太子妃……我信了……甚至不惜撞柱明志坚持不肯嫁与皇上。   结果……我九死一生活了下来,伤势还未好便听说你要迎娶你们本国丞相的嫡女……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曾经的那些誓言呢?你给我的承诺呢?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敌不过一个丞相嫡女的身份吗?   我在这皇宫中混混度日,硬逼着自己想通,想你是黎国的太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却又要来这宫中招惹我!在宴席上让我给你斟酒布菜,将我像个丫鬟一样使唤!   现在……现在还当众要我嫁给沧澜王子?   我告诉你,我可以嫁给他,也可以是任何人让我嫁给他,但这个人唯独不能是你!”   她声音凄怨,泪光楚楚,言辞间激烈的指责着他。   殿中众人早已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她那般哀怨神色却绝看不出半分作假,分明就是惨被抛弃的女子又被情郎转手他人的痛心模样。   秦轩之前因为她掉了门牙,这次差点儿因为她掉了下巴,看看满眼泪光的他又看看正怒视着自己,眼中几乎喷出火光的任一,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你胡说!本王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又怎么会许你什么太子妃之位!”   “哈……胡说?”   苏澄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那般全心付出的情意,那般生死相许的决心,被你弃之敝履后便成了胡说?   秦轩,你扪心自问,我唐扉自始至终可有半分对不起你!   当初我贵为大将军之女,你便说尽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之后我唐氏一族一朝倾塌,你说都不说一声便转眼娶了别的女子为妻!   我好不容易放下你,安心奉皇命隐在民间处理天下粮仓事宜,可方一回到宫中你却闻讯赶来,此刻还当着我的面将我指给别的男子,你这分明就是怕我留在昭国会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怕唐氏一族会因为我而继续为昭国皇室效力,怕我昭国日渐强大将你黎国比了下去!   秦轩,这天下间怎会有你这般负心薄幸之人,你的良心到底上哪儿去了!”   悲泣的泪眼,恼怒的指责,合情合理的“事实”,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点以及人物关系,尤其是“苏公子”即是“唐扉”的事情公布天下后之后他便忽然下了拜帖要来昭国拜访的“巧合”,这一切都显示她说的是真的,秦轩就是当初让她不惜撞柱以死明志之人。   众人心中不禁都是一片了然,难怪她撞柱醒来之后便再没提过要去找自己的心上人,难怪她在外多年也只是专心打理生意,这般年纪都没有成婚且还愿意继续留在皇上身边为国效力。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不可能”之人,那人伤了她的心,让她对情爱之事再无意……   秦轩百口莫辩,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有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掐死那个巧舌如簧满口胡言的女子。   偏众人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她那般凄楚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而且这种事搞不好就会坏了自己的名节,没有哪个女子会冒着这种险特意来污蔑他。   但是,苏澄偏偏是个特例,她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她只知道,她不能嫁到沧澜,绝对不能!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别说是污蔑秦轩是她的情郎了,就是污蔑他是她爹估计她都能做得出来!   她刚刚看那夜羽的反应就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想娶自己,不过是气不过她上次当街贬损他的事,看出她不愿嫁给他后就想跟她对着干罢了。   而归其根本,无论是沧澜要来求娶她,还是黎国帮腔让她嫁往沧澜,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她不能再在昭国当大司农,打破昭国现在的稳定局面。   那么,如果她指认秦轩是她的情郎,夜羽只要将她推给秦轩就可以既达成了原始目的又不用自己娶他,这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秦轩,苏澄是听说过他很多事情的,比如他和自己的太子妃是多么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他的太子妃又是当今黎国丞相最宠爱的嫡女。   那丞相是他黎国最位高权重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正是有这位丞相岳丈的扶持他才能一直稳坐太子之位。   所以,他是绝不敢轻易得罪了这位丞相的,自然更不可能把已经册封的太子妃赶下台来扶她上位。   那么……这出戏她要坚持到底!   action,她在心底默默喊了一声。   场上“演员”顿时开始配合的“表演”了起来。   夜羽玩味的打量着她和她口中的那“负心汉:“太子殿下和唐姑娘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往事,真是令人惊叹啊……”   秦轩怒急:“她在撒谎!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她!”   “撒谎?”   苏澄神情哀怨:“这世上有谁的谎话能说的有你真?我当初若不是轻信了你的谎言又怎会以命相搏!到头来却换得你一句根本不认识我……”   她自己始终不提两人相交的细节,只是以哀怨的语气指责他。   夜羽继续相劝:“太子殿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唐姑娘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名节来污蔑你啊,我看你不如就将她娶了回去,以偿自己之前的过失吧。”   “你……我……我根本就不曾欠过她什么又何须偿还什么过失!”   “是,你从不曾欠我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人的独角戏……是我自以为是,将薄情当做真心,将寡义看作真情……   我自己痴傻我认了,但我绝不会再痴傻第二回!   你殿中已有娇.妻,许给我的太子妃之位早已被旁人占去,我唐扉就算再怎么自甘下贱也不会去做你这个负心汉的妾室!   今日我索性就死在这里,也好过再被你羞辱几回!”   她说着就猛地起身一头向身后柱子撞去,刚刚被她悄悄扯了几下的楚珍赶忙哭喊着拉住了她:“小姐不要啊!你已为这负心之人死过一次,又何必再为他死第二次呢,不值得啊……”   殿上众人都是一片惊慌,看她刚刚那纵身的姿势当真是有求死之意,靠那柱子较近的几人都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躲避的姿势,生怕她血溅三尺弄得自己一身血。   苏澄前世是个演员,最清楚摆出怎样的姿势看上去才最真切,加上有楚珍在旁边护着自己,自然更是做出了几分真意。   任一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差点儿自己奔过去挡在她身前。   众人都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   有人说秦太子着实不该这般辜负她,有人说唐姑娘真是一代烈女,不愧为唐大将军的女儿……   总之,人们彻底相信了她唐扉是个痴情女子,秦轩则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而她刚刚言语中又表明,自己绝不会嫁与秦轩为妾,可秦轩又不可能将太子妃之位给她,那么这条路便也是断绝了。   可她这般悲戚的模样,让她现在嫁给旁人也不合适,更何况那夜羽王子刚刚先是拒绝了她,紧接着又把她推给了秦轩,此刻再要说娶她就像是可怜她嫁不出去一样,以她这般决绝的性子,哪里是愿意受人怜悯的,说不定又因此撞了柱呢。   若是之前任一不方便开口让她留在昭国的话,此刻却是最好的时机,所有人都不能再说什么,还得体谅她被辜负践踏了的真心。   他本就不愿她嫁去,自然顺势沉沉开口:“大司农为我昭国立下无数功绩,朕本以为将其嫁往沧澜是件好事,却不想她今日在这殿上被当众欺辱,两国皇子相互推诿,不将我昭国大司农放在眼里。   既如此,我大司农也不是非嫁给两位不可,待他日朕为大司农寻得良人,再谈论大司农的婚事吧。”   他一锤定音,一句“相互推诿”说的夜羽和秦轩皆是语塞,他们刚刚都不愿意娶她,昭皇因此迁怒不愿再将她嫁与他们也无可厚非,他们便只能就这么将此事先放了下来。 ...    ☆、第096章 欺瞒   夜羽倒是无所谓,他本就不想娶她,不过是他父王写了八百封信来求他他才答应了过来看看,愿意娶就娶回去,不愿意娶就拉倒。   可秦轩就不同了,他运筹帷幄信心满满,自以为今次定能挑起昭国内乱。任一不愿唐扉嫁过去就一定会立她为妃,届时任奕心生怨恨,必然会想尽办法阻挠。   他早已看出这个不受宠的五殿下虽看似文弱但能力却是不俗,加上这人又对唐扉情根深种,不跟任一争个你死我活才怪。   可他没想到,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好的一步棋竟被唐扉彻底打乱,不仅没能成功还害得他被泼了一身脏水,洗都洗不掉!   他想指责她,想让她说出他到底是何年何月在什么地方应了她那些莫须有的事,可这话就算说出来也已经没有半分意义。   众人对她深信不疑,他在这样问只会更应了她给他安的负心汉的罪名,好像是他硬逼着一个女子当众说出自己的私事一样。   秦轩到今日才算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无中生有”!若不是她口中的负心人是自己的话,只怕他都要信了几分!   好好地一场宴会因为此事而匆匆散去,苏澄在楚珍的搀扶下满面泪痕的走回了听雨轩,背影萧索落寞,似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让人感到寒凉孤独。   踏入殿门,在已经迅速得知消息的下人们同情的目光中一路回到自己房中,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她有始有终的在心里喊了一声“咔”,这才松下劲儿来,迅速抹掉脸上泪痕,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楚珍也褪去了刚刚的神色,一脸惊叹的看着她:“小姐,你好厉害啊!我都险些信以为真了!”   苏澄一脸得意:“那是,本小姐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啊?”楚珍有些不解。   “哦,就是……没事儿自己就练着玩儿玩儿,嘿嘿……”   “那小姐你看我刚才表现的可好?配合的到不到位?”   她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珍姨全才!反应也快!旁边儿跟的要不是你的话我还真不敢使劲儿扑出去。”   楚珍闻言一笑:“我可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哭出来呢,好在真挤出了几滴眼泪,不然让人看出不妥可怎么办……”   “珍姨掐了自己啊?掐在哪儿了?曹伯伯看见了还不得心疼啊?回头在怪我的不是”,她笑着打趣。   楚珍脸色一红,戳了一下儿她的脑门儿:“就会拿我说笑!不过好在今天这关算是过了,那沧澜国王子也不好再开口求娶你了,这样一个不懂礼数的人哪儿配的上我们小姐啊!   还有那秦轩!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劲儿的撺掇让你嫁给那黑子,你又不是他黎国人,他操那么多心干吗!”   苏澄咧嘴一笑:“他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天这一出戏下来估计他温柔轩的名号算是彻底废了,哈哈……想想就开心!谁让他总是算计别人,活该!”   两人正说笑时齐飞和程鹏费劲的将不断挣扎的曹铁成架了进来,死命按到椅子上避免他跑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曹铁成犹自挣扎着。   苏澄满脸不解:“程鹏,齐叔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让我去杀了那个负心汉!他差点儿害死小姐,我要给小姐报仇!”不待两人开口曹铁成便继续喊道。   苏澄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禁失笑:“曹伯伯,那是假的,我骗人的。”   正在激烈挣扎的曹铁成一怔,就连旁边按住他的齐飞和程鹏也是愣了愣。   “假的?”   “是啊,我哄骗那沧澜王子的罢了,这样我就不用嫁过去了啊。”   几人仍旧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楚珍笑着看了看他们:“小姐都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哪里还知道自己以前的心上人是谁啊。”   曹铁成这才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齐飞咋舌:“我还以为小姐是想起什么了呢,原来……”   “我若记起了往事的话肯定会先告知你们的,也省的你们天天跟我耳边絮叨了。”她笑着说道。   几人相视一笑,房中气氛顿时欢愉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今日永夏殿中黎国太子秦轩是多么狼狈失态,未曾亲眼见到那场面的几人笑声朗朗,不断夸赞着他们的小姐足智多谋。   房外游廊上,一身冠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匆匆赶来的任一怔在原地: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   刚刚用过午膳,苏澄便被任一传到了养宁殿中。他传召她向来是去御书房,突然间让她去往养宁殿让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殿中,任一正在垂首看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后头也不抬,沉沉说道:“帮朕把那边的画卷整理好,殿中宫女笨手笨脚的,险些给朕撕坏了。”   苏澄往一旁的软榻上看了看,只见许多画卷正摊开放在其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   她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一幅一幅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画卷拿起,卷好后又整整齐齐按照所画内容放到一旁。   任一抬眼看了看她:“这山水画的可好?”   “啊?不知道啊,我对画没什么研究”,她说着又拿起了另一幅。   “这骏马呢?”   “呃……挺好,活灵活现的。”   “你现在手里这幅沙场征战图呢?”   “这个……有股肃穆的杀意,不错不错”,她随意应付了几句又收了起来。   ……   ……   ……   “……那是你爹。”   咯噔,苏澄心里一震,手底下一幅美人图差点儿撕烂。   “画的……不太……像啊……”   他缓步走到她身后,阴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宫中最好的画师柳丹青当年所画,人人都说似把唐大将军画活了一般,这样的画……你说不像?”   她只觉得浑身僵硬,嘴角强撑的那抹笑意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有多尴尬,背对着他半晌都没说话,也不敢回身看他。   “你当初从房顶上掉落下来,对着月夜口口声声喊着爹爹,如今却连自己爹爹的画像都不认得,这可真是奇怪啊……”   “……我……”   “你指着蜜蜂大喊刺客,还说是你爹爹以此警醒你们时刻不能松懈,一番言论感天动地,可真是……情真意切……”   “……对……对不起……”   “对不起?你怎么会说对不起?你不是该继续演戏再编出什么新的说辞吗?你不是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将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吗?这样的你也会说对不起?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看着我?你回头看着我啊!你继续骗我啊!”   他怒吼着将她一把转了过来,目光凶狠的瞪着她,吓得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候……那时候跟你不熟,怕你会杀了我……所以……”   “你以为朕现在就不会杀你吗?你以为……”   “对啊。”她肯定的点点头,神情一本正经。   任一抓着她的手一怔,咬牙切齿,真恨不能现在就掐死她,偏就像她说的一样,根本下不去手。   苏澄讪讪的笑笑:“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的话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可你毕竟是皇上啊,那时候又整天板着一张脸,我一个小小弃妃,后来又沦落为宫女,哪敢跟你造次啊。”   他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明明是她一直在骗他,结果现在她还有理了?   就算是这样,后来他们关系亲近了以后她也完全可以告诉他啊,可她根本就没跟他提过!这分明就是有意瞒他,她却全不在意?   他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她皱眉看了看他抓着她手腕儿的地方,这才发觉自己手上伤口不知何时又裂开了,正渗出隐隐血迹。   他赶忙将手收了回来,匆匆掩到袖中。   苏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殷红的鲜血,又看了看他藏起来的手,伸手要将之拉起。   “没……没事……”   他将手背到身后,闪躲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袖子一把将他的手拉了过来,这才发现几处深深的伤口刺目的扎在掌心,周围看上去有结过痂的痕迹,想来是刚才拉扯她时不慎又撕裂了。   “怎么弄的?”   “……不关你事。”   他说着就将手抽了回来,再度藏到了身后。   苏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滴落到地上的一滴血迹,转身走了出去。   任一心中一怔,缓缓垂下了头,眼中尽是失落。   片刻后,刚刚走出去的人又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回来,盆边放着一块儿干净的手巾,将有些没回过神的他按到椅子上,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仔细擦拭了起来。   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木然的伸着手任由她给自己清理着,盯着她精致的脸庞出神,心中不知为什么似乎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   苏澄看着盆中被鲜血渐渐染红的清水忍不住皱眉,正想说他几句时她刚刚命程平去找的太医走了进来。 ...    ☆、第097章 害怕   林启德来到殿中后从她手中接过了任一手上的手,眉头也是微皱:“好好的怎么又裂开了呢?”   “又?”苏澄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是啊,前两日刚刚包扎好后就裂开了,这样反复的话不知何时才能好啊。”   “包扎?他刚刚没包扎着啊……”   林启德不解,怎么会,他明明每次都给皇上包扎好的啊。   任一低着头没有出声,一旁跟着林启德一起进来的程平有意无意的插了一句:“上午宴会前皇上刚把布带拆了,许是不想让黎国太子和沧澜王子瞧见吧。”   林启德更是不解了:“后来我给皇上换药的时候不是又包上了吗?这才不过两个时辰啊……”   程平一脸“不解”,一副那我就不清楚了的样子,却刚好可以让苏澄悟出,是她来之前皇上特意把布带拆了不想让她看见。   任一起初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却并未开口打断,这伤口已经让她瞧见,他莫名的就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可是抬头看去,却见她半分反应也无,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憋闷。   林启德从药箱中取出东西要给他包扎,刚要动作却听程平一阵掐着嗓子的咳嗽声,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却半晌没见动静,便再度准备动手。   “林太医。”   程平终于忍不住开口:“刚刚来的路上九华殿那里不是有人说良妃娘娘身体不适吗?你是不是该去瞧瞧了?”   林启德不解,凡事自然该以皇上为先,他提那良妃做什么?正要开口问时却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这才恍然大悟,赶忙说道:“对对对,良妃娘娘那里情况比较急,这个……包扎的事情就劳烦唐姑娘了,微臣告退,微臣告退。”   程平以送他出去为名也离开了,殿中只余下任一和苏澄两人。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演技,太拙劣了……我都不好意思拆穿。”   说完便拿起林启德留下的东西给他包扎了起来。   任一始终默不作声,她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怕我担心,所以把布带拆了?”   他沉默以对,似乎不愿理她。   “那你还真是多虑了,又不是我的手,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毫不在意的说道。   任一恼怒的抬头看她,却见她手下动作细致轻柔,但嘴上却硬扳着那副语气:“这是你自己的手,受伤流血都是你自己的事,这手将来是痊愈了还是残废了最终影响的也都是你,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别人再把你当回事儿也没用。”   她边说边小心包扎,庆幸还好自己儿时也经常受伤,手法还不算生疏。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都跟你说了那是情非得已,你这人怎么那么拗,你自己想想当时那种情况我要是不骗你的话能活吗?你还不早把我大卸八块儿扔到太液池里喂鱼了。”   “可你却告诉了任奕。”   苏澄一怔,手底下的动作稍稍停滞。   任一初识她时她还是唐扉,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以死明志,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心底还有那人所以才对他的情意没有反应,所以才抗拒他抵触他,而任奕至多是和他一样对她存有不同的想法想要靠近她罢了,她就算跟他走的近些也和自己没有多大区别。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心底里早已没有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心上人,因为她根本就不记得了。   这样一来,他和任奕的区别高低立见,自己于她只是朋友,任奕于她却显然不止如此。   他数年前就叫她澄儿而不是扉儿,显然这是她不记得往事之后给自己起的新名字。   任奕知道他却不知,他气的也并不是她瞒他,而是他告诉了任奕却没有告诉他。   其实苏澄起初告诉任奕时只是想从任奕那里打探一些关于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的旧事,又看他地位低微没什么威胁才和他走的比较近。   但是这些却误打误撞的让她和任奕走到了一起,无论她现在怎么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已经喜欢上了任奕,而不是任一,那么和他解释那些原因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将包扎好的手轻轻放下,将桌上药物收了起来:“你这伤口到底怎么弄的,还挺深,以后按时换药,不然没准儿真要留下些什么毛病。”   “那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你不是恨我吗。”   “恨你?”苏澄眉头一皱。   “……你那天……明明那样看我……”   苏澄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他扔掉了任奕锦囊的那天,不禁伸手就往他脑袋上推了一把:“我那是在气头上瞪你一眼罢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你刚刚生气的时候不是也冲我凶巴巴的吗?”   任一长这么大哪曾被人这么推过,回过头就怒视着她,却被她又一把推了回来:“看什么看,打都打过了还怕推你一把啊。”   “你……”   “你什么你,以后好好换药!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都得让人操心。”说完端起桌上那盆血水便准备离开。   任一伸手要拉住她,刚刚包扎好的手才刚一伸出去就被她猛地回头一眼瞪了回来,似乎长了后眼知道他要拉她一般。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以后……不要那样看我……我会……害怕……”   苏澄怔了怔,微微沉默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说他会害怕,身为一国之君,喜怒不形于色,更不会将自己的弱点示于人前的他说,他会害怕,而怕的,仅仅是一个他以为她恨他的眼神……   …………………………   因为秦轩和那沧澜王子夜羽近日都在宫中,所以苏澄无事都不出门,生怕不小心又招惹了这两个瘟神,既给自己添麻烦又给任一添麻烦。   但是你不惹瘟神瘟神却不见得会放过你。   这日夜羽和秦轩两人就忽然无故来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现在了听雨轩门前。   他们身为男子,无缘无故拜访宫中女眷本是极不合适的,但苏澄虽是女子,也住在这宫中,可挂的却是昭国大司农的头衔,是个朝臣,他们前来拜访一个大臣也就未尝不可了。而她也没有理由将堂堂一国王子和太子拒之门外,只能恭恭敬敬的将其迎了进来。   夜羽看上去面带不悦,见到她后直接就冒出一句:“唐扉,明人不说暗话,你之前在南阳城当街贬损我,害我沦为众人笑柄,这笔账该怎么算?”   苏澄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夜羽竟会如此这般直接登门问罪,而且还当着秦轩的面。   她虽是感到吃惊,但并未打算认,反正当时只有蓉儿和曹伯伯在场,蓉儿已死,曹伯伯又绝不可能将此事抖搂出去害她难做,无凭无据他自然不能拿她怎样。   可还未等她开口就听一旁唇边挂着笑意,眼中却闪着寒光的秦轩说道:“本王那段时日恰好在周边游历山水,有幸目睹了那一幕,唐姑娘当真伶牙俐齿,一席话明嘲暗讽,让我这个旁人听了都觉得不大舒服呢。”   她心中一怔,暗道倒霉,怎么赶巧就被秦轩看见了,这么看来今日显然是秦轩有意以此唯由挑唆夜羽前来的。   夜羽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会愿意将自己被当街贬损之事公之于众,但秦轩被她上次那一番污蔑气的不轻,自然要想尽办法找她麻烦,想来是见这几日都没寻得机会,便只能从夜羽身上下手,逼迫他以此前来兴师问罪。   夜羽贵为一国王子,秦轩将此事说了出来,他若是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就显得懦弱无能,就算心底里本想私下报复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的来当面跟她对质了。   她此时再想否认那些事已是不可能,且不说听秦轩这口气是真看见了那日的事情,就算他没看见,一个王子一个太子,两人若真是一唱一和硬要给她安个什么罪名那也太简单了。而夜羽现在虽是不愿和这秦轩为伍,但碍于面子也只能这么做,心中一边暗恨苏澄牙尖嘴利,一边暗恨秦轩笑里藏刀。   苏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样的罪名不是她想躲就能躲过的,正惊慌间一阵太监的唱诺之声却远远传来,来她这里向来不让人打招呼的任一远远地就让人喊了出来,目光沉沉的向她这里走来。   紧张的苏澄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般,觉得只要他来了那么再大的事情也都可以解决了。   任一来到殿中后自顾自的坐到了正座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朕来找大司农说些事情,却不想两位殿下也在这里,怎么?难不成是殿下各自殿中的下人伺候的不够好,觉得这听雨轩中要好些吗?”   秦轩微微俯身:“哪里,陛下给我等的安排都甚好,不过是夜羽王子有些私事要找大司农大人解决罢了。”   他将之前在南阳城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虽未将苏澄曾经说的那些话原模原样的复述出来,但大致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就是他昭国大司农侮辱了沧澜国的王子,怎么也该给出个交代才是。 ...    ☆、第098章 比试   当事人夜羽自始至终面带不悦的站在一旁,秦轩这个旁观者倒像是比他更在意这件事,绝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任一皱眉看了看苏澄,她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去,两手背在身后绞着手指,像个犯了错等待受罚的孩子。   秦轩用眼神示意夜羽按他们之前商议好的计划行事,夜羽被人这般牵着鼻子走很不高兴,却又碍于面子只能开口:“一直听说唐姑娘是个女中豪杰,我夜羽若为这点言语上的争执非要为难她的话未免显得小肚鸡肠。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依我沧澜国的规矩,我们两人比试一场,她若赢了我,我们自此以后两不相欠,若是输了,那便嫁与我为妻或是给我为奴,两条路她自己选,也省的说我沧澜刁难了贵国大司农。”   苏澄之前羞辱他时是因为他在昭国境内隐姓埋名,她不认得他所以才会有那般出言不逊。   而且他夜羽无缘无故出现在昭国境内本就不合适,所以按理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   可对方毕竟是沧澜王子,他若说自己是来游历山水的话他们也不能责怪他什么,毕竟两国之间又没有哪条法令写着各自皇室成员不得在没有书面告知的情况下出入对方国境。   况且他现在还说愿意通过比试来决定是否追究此事,有意显示了自己的“大度”,昭国也就不好再以苏澄事先不知道他的身份为由而拒绝了。   最可恨的是他这话的结尾,说她若是输了可自行选择是嫁他为妻还是给他为奴。   能嫁给一国王子为妻那是多大的福分,这在旁人眼里简直就不是惩罚而是赏赐。   可是这样一来,局面就又回到了几天之前,苏澄只能远走沧澜,而且任一还不能再以他和秦轩之前相互推诿不肯娶她为由而拒绝,因为是她自己将自己输给了夜羽的,也是她自己在为妻为奴之间做出了选择的。   苏澄暗暗咬牙,心知这样损的招数定是那秦轩想出来的,这狡猾的狐狸被她逼急了,连伪装也懒得伪装,开始光明正大的龇着牙向她扑过来。   任一眉头皱的更紧,沉沉说道:“我昭国让夜羽王子有宾至如归之感是好事,但这里毕竟是昭国皇宫,王子若因此就觉得我们该按你沧澜的规矩办事,那就未免太欠考虑了。”   夜羽略带嘲讽的一笑:“我以为昭国是个大国,有容纳四海的气度,故而才提出此计。   更何况,她唐扉是唐大将军的女儿,自幼跟随父亲及兄长习武,骑射之术闻名天下,我不过是想和她比她最擅长的事情,难道还算为难她不成?”   他所说唐扉擅长骑射之事的确不假,但现在的唐扉却早已不是曾经的唐扉,而是空有一副唐扉躯壳的苏澄,她连射箭到底应该用几根手指搭弦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这一看就精通此术的夜羽。   她先是一阵惊慌,紧接着眼珠子却骨碌碌一转,想到了什么好方法似的,不等任一开口就先说道:“我虽擅长骑射,但却向来不大喜欢射那些箭靶等死物,王子殿下若有心相比,不如我们比狩猎可好?”   夜羽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饶有兴味的打量了她一番:“大司农若不介意将难度提高一些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待会儿若是输的太惨可不要说我欺负你。”   “那是自然,愿赌服输,唐扉若是输了就任由王子殿下处置。   不过此刻要去宫外狩猎场未免路程太远,不如我们让人寻些飞鸟野兔一类,就在这听雨轩中比试如何?   无论比试的结果怎样,唐扉都会对外言明是自己一时兴起想与殿下切磋,届时即便是将自己输给了殿下为奴,旁人也只会道是唐扉自讨苦吃。”   夜羽听后眼中一亮,自然愿意至极,因为若是在听雨轩外比试的话势必会招来众人围观,届时大家一问他们为何要比试,那他之前被她当众羞辱之事就天下皆知了,但若如她所说在这听雨轩中比试,那么此事就还有可能瞒住,他的面子也就能够得以保全。   任一在座上紧紧攥着拳,恼怒的瞪着自作主张的她,想要开口阻拦却见她信心十足的冲他挤了挤眼,只好耐着性子先驻足旁观,看看她到底有何打算。   下人去寻野兔飞鸟的功夫,夜羽已经从任一让人给他找来的弓箭中寻得了趁手的。   那些弓箭都是最普通的材质,一看就是他有意不想给他好的。   他倒是无所谓,觉得用什么弓箭都一样,对付一个女子绰绰有余。   可再往旁边看去,却见苏澄自始至终都不曾碰那些弓箭,而是在一旁花丛中寻找着石子。   “怎么?大司农是想用石子狩猎吗?”他嘲讽的说道。   苏澄也不恼,回过头咧嘴一笑,晃了晃自己刚刚从怀中掏出的弹弓:“既然是比狩猎,只要数量上取胜即可,用什么器具自然不重要。”   夜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手中那东西,觉得似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颇不以为意。   秦轩见到那东西后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从昭国皇宫的树上摔下来那回,就是因为被她拿石子一类的东西打了下来,不禁隐隐觉得有些牙疼,还莫名的有些担忧。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再怎么擅长骑射也定然不能跟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沧澜王子相比,就算用的东西稀奇古怪些,想必也是赢不了的。   苏澄在花丛中找了半晌后终是觉得不大满意,毕竟此次比试事关她的终身自由,最终只得向任一求助,拜托他给她找些尽量圆润的石子来。   任一看了看她,伸手将手中正把玩着的珠串递给了她:“这个可行?”   她拿起那珠串顺手在弹兜上蹭了蹭,也不打滑,当即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一只羽箭的箭镞将金线划断,将珠子一颗颗的取了下来。   程平等人见此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上好的翠玉,皇上最喜欢的一串珠串,价值连城,竟然就这么随手丢给了她。   片刻后,派去寻找野兔飞鸟的人搬着装有三十只野兔的笼子走了进来,说是天气寒凉,飞鸟难觅,只寻得了这些兔子。   众人都知道这是任一怕她会输所以有意降低了难度,但夜羽并不以为然,抬了抬手中弓箭便说那就开始吧。   笼门被打开,兔子们一窝蜂的跑了出来,夜羽眼疾手快的趁兔子还没散开之际一箭射穿三只,颇为得意的看了看她,却见她拿着那奇怪的东西动作迅速的射出了一颗翠玉珠子,那珠子携着几不可闻的风声向一只野兔飞去,正打在那兔子猩红的眼睛里,兔子应声倒地再不动弹。   他惊奇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中那小巧的玩意儿,这才发现她刚刚竟然已经射出了一颗,这已经是第二颗了。   而就在他盯着她发愣的时刻,她转眼间又射出了两颗珠子,颗颗正中野兔眼睛,弹无虚发。   秦轩也是一阵吃惊,同时隐隐的觉得眼睛有些疼,下意识的想到当初打中自己的那石子若是偏一些的话,说不定自己就会跟那些兔子一样了……   不过片刻她便比夜羽多打了一只兔子,夜羽回过神后赶忙抽箭再射,但此时兔子已经分散开来,他再想一箭射穿数只已是不能。   他手中弓箭虽是力道十足,但抽箭搭弦总是要费些时间,即便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一伸手便能从腰间布袋中取出珠子的苏澄。   苏澄那珠子小巧,每次总是同时抓出两三颗,一颗迅速放到弹兜上瞄准射出,另外几颗就用无名指和小指夹在掌中,射完一颗之后都不用再伸手去掏布袋,手指灵活转动一番,另一颗珠子便已再度射出。   这是她幼时和周围野孩子一起玩耍练出的本事,她也因此在一众孩子中称王称霸,却不想这本事今日竟能派上用场,用来换得她的自由。   夜羽纵然精于骑射,但长箭却没有珠子那般灵巧便于使用,速度上自然落了下风。   好在箭矢的力道终究是要大过珠子,他不需像苏澄那般仔细瞄准,只要长箭能够贯穿野兔,兔子便再不能动弹分毫,认清这点的他不再细细瞄准,用这方面的优势来弥补,追赶她的速度。   苏澄取珠子的速度虽然快过他,但因为手中用的是珠子,此刻打的又是比鸽子肉厚的野兔,若不打在兔眼中的话就难以一击毙命,搞不好会被夜羽抢去,所以只能细细瞄准,以求一击即中。   不过转眼工夫,场中尚且能动的野兔便只剩一只,苏澄此刻已经击中十五只野兔,只要再打中这一只便可胜过夜羽。   众人的呼吸都仿佛凝滞了一般,紧紧盯着她手中珠子和夜羽手中长箭。   嗖嗖两声,一轻一重两声声响几乎同时向那最后一只野兔飞去,稍稍先出手的珠子眼看着就要打入那野兔眼中,身后追上的长箭却砰地一声将其击碎,取而代之直直插入了兔子眼中。 ...    ☆、第099章 趁火打劫   众人都是一阵捶胸顿足,苏澄也是皱眉微恼,唯有夜羽稍稍松了口气。   他堂堂一国王子,若在狩猎上输给一个女子,那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好在最后一箭险险追上,打了个平手,也不至于太丢人。   秦轩比任何人都更关注这场比试,见两人打了个平手不禁气愤难当,心中却还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张口说道:“既然是平手,那么唐姑娘便是没有胜过夜羽王子,理当为之前羞辱了王子殿下的事负责,随殿下前往沧澜才是。”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气愤,苏澄一介女子,在狩猎上和一国王子打了个平手,这已是十分难得,他却借此说她并没有赢,没赢那么就该受到处罚。   就连当事人夜羽听了这话也不免皱了皱眉,可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苏澄手里那神奇的弹弓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好奇的打量着那东西,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任一对秦轩的无事生非极其不满,沉声说道:“按夜羽王子之前所说,我大司农若是输了,便要嫁他为妻或是给他为奴。现在我大司农既然和王子殿下打了平手,那自然就是没有输,也就无须前往沧澜。”   “可殿下也说了,若是大司农赢了,两人才互不相欠,既是平手,那大司农便是没有赢,自然还是该负责才是。”   两人言语间谁也不肯让步,眼看着便要陷入僵局,苏澄脑筋飞转,下一刻赶忙插嘴道:“不如我和殿下再比试一局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任一尤其恼怒,愤愤的的瞪着她怪她多嘴。   她讪讪的笑了笑,转而看向正打量她手中弹弓的夜羽:“王子殿下意下如何?”   “啊?”   夜羽有些没回过神,不知她在说什么。   “秦太子说刚刚平局不能算我赢,那我们便再比一局,这一局若是殿下赢了,唐扉任由殿下处置,并且把手中这弹弓送与殿下,如何?”   “当真?”   夜羽眼中一亮,显然是觉得这弹弓比她更宝贝。   “当真,不过……刚刚那一局的比试内容是由殿下定的,为了公平起见,这一局的内容是不是该由唐扉来决定了?”   秦轩闻言当即打断:“那怎么行,你若要比女红针线,他怎么可能赢的了你!”   苏澄嘴角微微尴尬的抽了抽,女红针线……她还真不见得能比夜羽强多少……   稍稍尴尬后她旋即一笑:“唐扉自然不可能和殿下比这种事情,不过是想要和殿下比比酒量罢了,不知殿下可敢应?”   她不是问他同不同意,而是问他敢不敢应。   夜羽若说不敢就是还未比试就当众承认自己的酒量还比不过一个女子,若说敢就是应下了她的局,同意了她定的比试内容。   这内容本就应是男子更擅长,夜羽又自诩酒量不差,自然爽快的答应了,不为惩处她,只为了得到她手里那叫做什么弹弓的玩意儿。   秦轩怔了怔,虽觉出她既然敢提出这个比试就定然是有把握,但又觉得她一个女子的酒量再好也有限,夜羽应是不至于输才对,便稍稍放下了心,沉默的坐回了椅子中,不再言语。   任一从未见过她喝酒,自然对此完全没底,心中气的七窍生烟,直想把她脑袋拆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笑着又冲他眨了眨眼让他放心,转脸让曹伯伯等人去搬些好酒来,说要好好款待款待王子殿下。   曹铁成和齐飞笑呵呵的应下了,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精挑细选的从酒库中搬来了数坛好酒,敲碎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满园皆是醉人的香气。   夜羽细细闻了闻空气中的酒香,脸上神情颇为吃惊:“这是……醉仙居的寒潭香?”   苏澄微微一笑:“正是,王子殿下好本事,只闻酒香便可得得知。”   其实哪里是他鼻子好,不过是这酒太出名了,是醉仙居唯一和葡萄酿齐名的产品,每年不过出产数十坛,一家醉仙居最多也就有只有一坛,各国皇室想要买到都不知要花多高的价钱,即便如此能买到一两坛也是不易了,她此刻却是随手就拿出了数坛,怎能让他不吃惊。   秦轩见此更是不悦,这场景可不应了他之前的想法,果然昭国除了天下粮仓外的醉仙居茗品楼等商铺也都掌握在她手中,他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所以才屡屡在她手中吃了大亏。   夜羽闻得酒香已是有些把持不住,不待她开口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与其说是与她比试,倒更像是自斟自饮乐在其中。   苏澄向楚珍示意让她给任一和秦轩也倒上一杯,不要怠慢了他们,随即转身走到桌边,和夜羽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这寒潭香酒香浓烈,也极其醉人,可转眼间一整坛下去,她却恍若喝的是白水一般,自始至终神智清明,半分醉意也无。   夜羽头脑也还清醒,但面颊上却明显带了些红润,开心的和她推杯换盏,像是多年挚友,品酒作乐,纯粹兴味使然,而非为寻仇而来。   她喝着喝着忽然说道:“这样喝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划拳如何?”   夜羽不解:“划拳?”   她微微一笑,将规则与他说了,他听了甚是高兴,当即点头同意。   “六六顺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啊九连环,哈哈……你输了,喝!”   “哥俩好啊七个巧,满堂红……啊,你又输了,喝!”   夜羽初学这东西,哪里玩儿的过她,不过片刻便被她灌下十余杯,偏还心情大好的嚷着要继续,上瘾般的和她玩儿起了这游戏,酒水一杯又一杯下肚,脸色也是越来越红。   任一神情僵硬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她怎么竟然还会喝酒,而且还……很擅长的样子……   秦轩脸上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和愤怒来形容,看出这一局她无论如何也是赢定了,愤愤的起身告了辞,不再浪费时间看他们继续“哥俩好”。   苏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得意的笑笑,故意抬高嗓音说道:“王子殿下,我这殿中人少,嘴也严,今日种种保证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半句,若是外面有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定然不会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她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今天的事只发生在听雨轩,而她自己当然不会将自己曾经羞辱过沧澜国王子的事情宣扬出去,夜羽作为被羞辱了的人自然更不会说,那么若是有旁人得知了此事就定然是他秦轩说出去的。   今日本就是秦轩逼迫着夜羽而来,他心中对秦轩已是不满,届时自然会相信那些事是从他口中传出,到时候他会为难的就不是苏澄,而是秦轩了。   秦轩的背影微滞,暗暗握了握拳,最终甩袖离开了……   当天,夜羽自然是输给了苏澄。苏澄看出他虽然脾气大,但性格却很直爽,既然答应了她她若赢了就不再为难,那日后就定然不会再翻这些陈年旧账。   两人划着拳还真划成了朋友,他输了自然是不好开口管她要那弹弓,苏澄看出他喜欢,便说改日做个新的给他,省的她的这个他用着不顺手。   夜羽大喜,又和她喝了好一会儿的酒,直到一头栽倒在了桌上才算罢休。   任一自始至终皱眉旁观,见此情景让人将他抬了回去,自己则留在了听雨轩中,并没有即刻离开。   “何时会喝酒的?”他沉沉问道,口气并不太好。   苏澄一笑:“自幼就会,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他面色一沉:“你不是不记得往事了吗?”   她讪讪的笑笑:“本来我也不知道的,就是……离开南阳的那段时间……本想借酒浇愁,觉得喝醉了或许就……想不起那些事了……结果怎么喝也喝不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后来才从曹伯伯他们那儿知道,我自幼随爹爹和兄长混在军中,是把酒当水喝着长大的,所以……早习惯了……”   任一神情微动,似乎是想到了她那段时间困苦的模样,眉头不禁皱得更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起了经营醉仙居的心思,也才有了后来的茗品楼,所以也算是好事!”她语调轻快的说道。   他抬眼看了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边走却边说道:“刚刚那串珠子,五百万两,记得还我。”   苏澄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她就是再不懂玉石珠宝也知道那几颗珠子绝对值不了五百万两啊,心中不禁愤愤,仰头便高喊一句:“你这是趁火打劫!”   任一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心想:劫的就是你,怎样?   从那之后,夜羽成了听雨轩的常客,时常来她这里讨口好酒喝,顺便和她学习学习如何使用那弹弓。   他学会后啧啧感慨:“那天真是着了你的道,难怪你说不去狩猎场而要在这听雨轩中跟我比试,这弹弓虽灵巧,但攻击距离和力道却都远不如弓箭,若是去狩猎场的话你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我的。” ...    ☆、第100章 刀刃悬颈   她微微一笑,也不辩驳,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扬长避短吗,我一个女子就算箭术再怎么好也比不过你啊,自然要耍些小聪明了。”   “罢了罢了,本来与你比试箭术也是不合适,我若不是被那秦轩架到了台面上没办法,也不会提出跟你一个女子比射箭。   不过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唐扉就是我夜羽的朋友,他日若有机会到我沧澜的地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只要不涉及国事,我夜羽定然全力相帮!”   他说完还从身上翻了翻,似乎想找出什么信物给她,可找了半天却只找出一枚玉佩,顺手就递给了她:“这个你拿着,以后到了沧澜拿它来找我就行。”   跟在他身后的随侍当即有些慌了神,紧张地说道:“殿下,那是王后给你让你交给你未来王妃的啊……”   “啊?是吗?”   夜羽低头看了一眼那玉佩,他一向不甚在意这些东西,自然也不记得是做什么用的,听那随侍说了以后仍旧无所谓的样子:“嗨,没事儿,都是死物,回头再给我的王妃打块儿新的就是了。”   苏澄有些哭笑不得,婉拒了他:“这么重要的东西殿下还是收回去吧,我若真有机会去往沧澜的话就将自己这弹弓命人给你带去,届时殿下便知道是我了。”   夜羽这样的性子,说了要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肯收回来,不容分说便将那玉佩塞到了她手里:“说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客气什么,要实在不行,我现在就跟你们昭皇好好说说,看他还愿不愿意把你嫁给我,若是他愿意的话过几日你直接跟我回沧澜算了。你这样有趣的人,娶回去倒也是桩乐事。”   苏澄一个手抖险些将那玉佩扔在了地上:“殿下说笑了,唐扉哪里配得上殿下啊,我……”   “就知道你不想嫁给我,瞧把你给吓的。   行了,以后也别殿下殿下的叫我了,我叫你唐扉,你就叫我夜羽就行,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   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他自说自话的转身就往外走,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对了,秦轩这个人野心甚大,此次没能通过我来为难你们定然还会想出别的办法,你们小心些,指不定他又搞出什么新花样儿呢。”   “好,知道了,多谢。”她点头应道。   夜羽这话说的其实不错,秦轩现在恨苏澄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身在昭国皇宫不便出手的话估计早就让她死了八百回都不止了。   但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让他暂时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要以大业为重,不要因为一时私愤而冲昏了头脑。   这日,苏澄再度被任一传往御书房,走在路上时却忽然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宫女撞到,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宫女也不道歉,慌慌张张的就要继续向前走,却被楚珍一把拉了回来:“诶,你这奴婢怎么回事?没见撞到人了吗?”   那人似是有些恼了,想要挣脱,两人拉扯间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呼声:“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话音方才一落,那宫女登时一掌向楚珍袭来,看那架势竟然是个练家子。   楚珍是曹铁成的妻妾,跟他学了不少防身的招数,反应也快,当即躲了过去,转眼便和那女子斗在了一起。   苏澄纵然自小野惯了,对这些真正算得上是武艺的功夫却是一窍不通,和普通人打打架或许还行,若真要在这种时候动手,那绝对是讨不到半分便宜的。   她震惊之余很有自知之明的向后退去试图躲到一旁,省的给珍姨添乱。   可那女子眼看来人就要追上自己,一闪身避开楚珍迎面而来的掌风,纤长手臂一伸,猛地就将她拉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短刀,紧紧贴上她的脖颈:“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楚珍一惊,当即顿在了原地,追着那女子而来的人也是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安然长公主,你……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朝大司农,你若伤了她那就是谋害朝廷命官,是要偿命的!”   原来这宫女竟是狄胡之前派来和亲的七公主拓跋岚烟,她被封为长公主后便形同圈禁般被困在了岚华殿中。自由自在惯了的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日子,没多久便起了逃出皇宫的念头。   这几日她听闻黎国太子和沧澜王子相继来访,觉得宫中众人的目光应该都集中在了那两处,正是她逃走的大好时机,便打晕了伺候她的宫女,换上那宫女的衣服逃了出来。   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这皇宫若真是这么轻易就能逃得出去的,那就算不得是皇宫了。   苏澄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当即吓的脸都白了,只觉得那刀刃冰凉冰凉的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动脉每跳动一次似乎都和那刀刃接近了一分,鲜血随时可能喷涌而出一般。   曾经无论多么危急的时刻,即便她从房顶上掉下来坏了任一的好事,即便她一再惹怒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安个罪名赐死,但却从未有过这般当真被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情形。   若说死亡之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那现在就是连半步的距离都没有,她似乎都闻到了死神镰刀上的血腥味儿,下一刻那血腥味儿就会变成自己的。   聪慧的头脑,伶俐的口齿,此刻的她已经全然想不起这些,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紧紧抵在脖子上的刀刃以外再感觉不到其他东西。   拓跋岚烟听闻她就是那近来名声大噪的大司农,刀刃反倒贴的更近了一分:“大司农?我还真是抓到了个宝。   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若是不想这大司农死了的话就放我出去!我才不要当这什么长公主!整日关在那殿里像躺在棺材里一样,与其这样还不如拼死杀出去!”   楚珍急的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紧紧地盯着她手中刀刃:“你既是狄胡的公主,就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不代表狄胡。你现在因一己之私这般任性妄为,就不怕给自己的国家添麻烦吗?   拓跋岚烟神色微动,手中刀刃却并未放下:“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我早就跟父皇他们说过不要嫁过来的,他们却说什么也不肯听,即便你们昭国只是封了我一个长公主也坚持要把我送来……既然……他们那么轻易的就可以舍弃我,我又为什么还要为他们考虑!”   “你……你的事情与我们小姐无关,你快放了她!”   “我说过,让你们的皇帝放我出宫,我自然会放了她。但是,他若不肯……那这大司农想必对你们昭国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给我陪葬!”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诸多宫中侍卫闻讯赶来,将这短短一截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任奕的清暖阁离这里很近,听闻消息后火速赶来。阿山在前面挤开众人给他开道,不过片刻他便站到了众人前方。   苏澄见到他之后险些直接哭了出来:“任……”   “闭嘴!”拓跋岚烟不给她半分开口的机会,怒喝打断。   任奕额头青筋隐隐浮现,袖中的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睛始终盯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上:“长公主殿下,大司农不过是个女官,你以她为质根本就无法和皇上谈条件,又何必这样为难她呢?”   拓跋岚烟看了看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探寻:“你是谁?”   “在下任奕,先皇之子,长公主若是愿意的话任奕愿代大司农为质。任奕不才,虽算不得是什么尊贵显赫之人,但身体里好歹也流着皇室血脉,想来怎么也该比大司农重要些。”   她凤目微狭,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先皇之子?你这样的身份却愿意代她为质,那不正说明她很重要?”   任奕眉头皱的更紧:“长公主曾贵为狄胡公主,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国皇室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让步。既然如此,长公主何不换个筹码,用我来代替她呢?”   拓跋岚烟神情微沉,想起自己被送出狄胡前那般哭着求她的父皇和兄长,结果还是被他们毫不犹豫的送出来了。   在皇权和野心面前,女子从来都是最容易放弃的牺牲品……   “你说的倒轻巧,可谁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我放了她又没抓住你,那岂不是什么筹码都没有了”,她心中虽是犹豫,但手上却并未放松。   “长公主若是同意,任奕愿自缚双手上前换下大司农”,他说着就让阿山将他的手捆起来。阿山有些犹豫,但在他目光的威慑下还是取出随身携带的柔韧细绳在他手腕儿上捆绑起来。   “不要……不要……”   苏澄不停地呜咽阻止,可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两人身上时,守在一侧的侍卫忽然间好似被谁用力推了一把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向前涌去,最前排的人眼看着就要踉跄着撞向拓跋岚烟。 ...    ☆、第101章 夺刃   拓跋岚烟回过神时就见那护卫拿着刀向自己冲来,本能的伸手用短刀挡了一下,下一刻回过神来,回手就要刺向苏澄的脖颈。   “澄儿!”   任奕一声惊呼,挣开绑了一半的绳索,直接冲上前来徒手抓住那锋利的刀刃,一把将她护在怀中。   阿山紧随其后,一拳击在那拓跋岚烟右肩。   拓跋岚烟吃痛,手中短刀一松,踉跄着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转眼就被一旁侍卫制服。   而就在几人动作的同时,一颗石子不知从何处猛地向拓跋岚烟袭来,却因为刚刚那番突然的异动而击中了被任奕揽住的苏澄,正打在她太阳穴上。   她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墙头上的夜羽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皱了皱眉:抱歉,失误……   众人混乱之际,刚刚一直在外围围观的两双眼睛匆匆离去,眼睛的主人同样是秀丽的女子,一个身着宫女的宫服,一个身上却是妃嫔的服制。   任一匆匆赶来时只见苏澄晕在任奕怀里,身上还沾染着血迹,惊的当即将她从他怀中抱了起来,一路向养宁殿奔去。   任奕只觉得手臂一松,徒劳的伸了伸手似乎是想将她够回来,但流淌着鲜血的手却终究颓然的垂了下去,如数年前在谢雨台那般,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抱走,却只能暗暗咬牙握紧双拳……   时隔数年,养宁殿中再度聚满了太医,待所有人都确定苏澄只是一时晕过去并无大碍之后任一才松了口气,遣退众人自己独自留在房中守着她。   他刚才吓坏了,看着她双目紧闭的模样,看着她身染鲜血的模样,差点儿一怒之下直接下令让人杀了拓跋岚烟。   他明明告诉过自己无数回,今生今世绝不会再让她有半分危险,绝不会再让她这般无助的躺在自己面前。   可是这才多久,她才刚刚回到宫中多久,就再次因为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被卷入其中,再度面临了和几年前一样的事情……   他将她的手轻轻拉起,紧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似乎生怕她再次消失,生怕她埋怨他身边牛鬼蛇神太多,太过危险,生怕她因此而再次离开他。   昏迷的人本身并没有什么事,没过多久便转醒过来,迷茫的睁了睁眼,又忽然想起刚刚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惊的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缩成一团,脸上仍是万分惊恐的神色。   任一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安抚的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这里是养宁殿,没有人会伤害你。”   苏澄缓缓地回过了神,缩在她怀里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自己确实是在养宁殿后才深深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拿刀架着脖子……”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他心疼的轻吻她的发丝,继续轻轻揽着她。   “对了,任奕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他怀中直起了身,神情颇为紧张。   她还记得晕过去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他紧紧抓住短刀的手,那般锋利的刀刃,他徒手抓了上去不知会被伤成什么样。   任一神色微沉,但还是缓缓开口:“我已经派太医去给他诊治了,你不用担心。”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他那手……”   他一把将她按住,阻止了她要翻身下床的动作:“秦轩和夜羽都还在宫中,夜羽本就是为求娶你而来,你前几日又当众指认秦轩是你的情郎,此刻若是表现的对任奕过于关切,势必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于你于他都不好。”   苏澄微怔,坐在床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伸手给她捋了捋微乱的发丝,继续说道:“我刚才已经以他保护大司农有功为名派人去给他诊治了,一应赏赐也都已送去,众人只会觉得他是凑巧路过救了你,这样一来即便秦轩想生事也找不到理由。你不要一时心急给了他可趁之机,秦轩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她沉默许久,终究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起身下床,在他派给她的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回到了听雨轩中。   清岚殿中,匆匆赶回来的周荷神情恼怒:“可恶,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都没能除掉那唐扉!拓跋岚烟那个蠢材!有那伸手挡刀的功夫直接一刀杀了她多好!”   眉儿垂首不语,沉默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荷以为她是因为刚刚推了那站在后排的侍卫一把所以心有余悸,虽然心中觉得她胆小没用,但想到她也算忠心,就还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今日也算是为难你了,你也莫怕,有什么事还有我这个做主子的在前面顶着呢,下去好生歇歇吧,换别人来伺候就是了。”   眉儿应了一声就退下了,低垂的眼眸中却闪着阵阵寒意,那完全不是惧怕的眼神,反而像是……恨意。   暖香阁,秦轩暗暗皱眉,他有意命人分散岚华殿守卫的注意,给拓跋岚烟制造机会跑了出来,就是希望她能在宫中生出事端,和昭国皇宫守卫拼个你死我活,最好弄个两败俱伤,这样一来他便可以以昭国欺凌弱小,不尊重友邦公主为名举兵进犯。   就算这借口有些牵强,就算是拓跋岚烟逃跑在先,但只要他坚持认定错在昭国,这理由倒也不算不可。却不想最后那拓跋岚烟什么事儿也没有,还在半路劫持了昭国的大司农唐扉,将对方弄晕了过去。   她若真将唐扉杀了也就罢了,他即便是找不到理由出兵,好歹也算是出了自己的一口恶气。   偏她却只是将她弄晕了,真要算伤的话连她一根儿头发丝儿也没伤着,里外里害他白忙活了一场,可不更加气恼了几分。   其实说白了,这还是怪他秦轩自己太在意这些所谓光明正大的理由,他若不是这样一副笑里藏刀,凡事都要掩饰一番的性子,随便找个什么借口便可攻打过来了。   在这一点上他就完全无法和任一相比,任一的无赖以及强硬在之后对狄胡的战役中闻名天下,一个莫名其妙根本就算不得是理由的理由就挥兵灭了这骚扰他们百余年的国家,让对方成了有史以来灭的最冤枉也最可笑的一国。   当然,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狄胡已经在之前百余年的战争中颓败的快到了头儿,实力已经远不能与昭国相比,所以他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如果换做是对黎国或沧澜开战的话,想来他也是要编个什么靠谱儿一点儿的理由的……虽然苏澄对此……很持怀疑态度……   …………………………   苏澄回到听雨轩后一直担心任奕的伤势,万般不放心之下还是让楚珍带上些药物代她去看看,任奕毕竟救了她,她派人去看看送些东西想来也不过分。   楚珍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说她过去的时候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看不出来严不严重。说完还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她,说是任奕让交给她的。   她一惊:“他伤了手还写信?”   边说边皱眉把那信笺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却是微微一笑,眉眼间立刻泛上一股甜蜜之意。   楚珍是看着那信写出来的,自然知道写的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退了出去,让她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傻乐了。   那信笺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但后面却写了一个“吉”,意味着两人八字相合,可以行婚配之礼。   这在现在的婚嫁礼仪中算是纳吉,男方问过女方姓名小字以及生辰之后拿去占卜,卜得吉兆即可下聘礼,正式完成了订婚阶段。   她知道他其实只是想让她看看他写的字,让她知道他即便受伤了写出的字也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可见并没有什么大事。他是用这种方法让她放心,让她不必牵挂他的伤势。   她痴痴地对着那封信笑了许久,直到夜羽来访才将信笺收了起来,起身向外殿走去。   夜羽见到她后直接凑了过来,看到她额角新月形的疤痕不禁一惊:“不是吧?我就打了颗石子儿而已把你打成这样?”   苏澄一愣:“……是你打的我?”   “是啊,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围突然迸射出的数道寒光震得下意识闭了嘴,转头看去发现殿中曹铁成齐飞程鹏甚至连楚珍都在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摩拳擦掌的向他走来……   “不是……我……我本来是要打那什么狄胡公主的,结果……你们突然动了……”   纵然他夜羽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难免生出一丝寒意,早就听闻唐氏部下对唐氏一族忠心耿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他们这架势……是真准备要揍他一顿啊。他现在可只带了一个随侍,这要是真打起来,半分便宜也讨不到。   苏澄赶忙喊了一声停,众人这才收住了手脚,但看着他的眼神却仍旧十分不友善。 ...    ☆、第102章 密谋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夜羽胆子也真是够大的,那般危急的情况,他就敢用刚刚学会没多久的弹弓“救”她,还好自己没被他“救死”,不然真是比窦娥还冤……   她又问了他的来意,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来道别的。他今日本是打算去向任一辞行,结果半路就碰见她被人劫持,一时起了英雄救美之心,其实就是想试试自己打弹弓的水平怎么样,然后就给了她这么一下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   夜羽说是道别,但是说了许久的话却仍旧没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耗着。   她不明所以,直到快接不下去话了才想到他是另有所图,赶忙让曹伯伯他们去搬了两坛寒潭香来。夜羽这才笑呵呵的挠了挠头,倒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伸手接了过去,毕竟这些时日他已经在这里蹭了不少好酒,连喝带拿的纵使他脸皮再厚也有点儿撑不住。   他拿了酒之后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却被戴着铁面的齐飞拦住:“王子殿下”。   夜羽闻声止住脚步看了看他,只见他拿着一个酒壶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后将那酒壶递给了他:“之前已经打开的那坛寒潭香还剩了许多,知道殿下喜欢喝,就给你装在壶里了,殿下带着路上喝吧。”   夜羽大喜,忙不迭的伸手接过,连说了好几遍你们可真够义气。   齐飞但笑不语,将他送了出去。   远远看着他们的曹铁成等他之后赶忙凑了上来:“这黑子还真接啊?”   “你看他好酒的那个样儿。不接才怪呢。”   “那药呢?分量下够了吗?”   “放心吧!下的足足的,非让他拉个三天三夜下不了地不可!”   几人笑着回去了,夜羽也满怀感激的带着他们“仗义”相赠的美酒离开了。   回往沧澜的路上。他果然好好体验了一把齐飞等人的“仗义”,当真拉的三天三夜下不了地,心中不禁叫苦不迭:他不就是不小心打了唐扉一下儿吗,她这帮部下至于这么记仇吗,白白浪费了半壶好酒啊……   夜羽虽然当天就离开了,但是不知为何秦轩却始终不提回国,似乎在这昭国皇宫住上瘾了。即便连宫中宫女都已经不待见他,他却仍旧挂着那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四处溜达,颇有些乐不思蜀之意。   任一早已看他不耐烦。偏有碍于他是黎国太子,不好直接开口下逐客令,便只能让人将他紧紧盯牢,省的他再生出什么是非。   这日。他仍旧在御花园中游园。带领着一众明里暗里跟着他的昭国侍卫到处走,但他的随侍之一却穿着昭国太监的服饰出现在了清岚殿中,而且还是宸妃周荷的寝殿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周荷额头渗着丝丝冷汗,脸色苍白的看着那眼中闪着精光的“太监”。   “娘娘说笑了,怎么会是我们想要怎样呢,是娘娘想要怎样啊?我们殿下不过是想帮娘娘一把而已。”   那人说着掏出一包小小的药粉放到了桌上,脸上神情和秦轩如出一辙,浅淡笑容背后满是阴谋诡计。   “……这是什么?”   “一包不会伤人性命的药粉罢了。只需一点儿便可使男女动情,使用后即便是宫中最好的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娘娘大可放心。”   “什么意思?你们难道是想让皇上和唐扉……”   “当然不是,”那人摇了摇头打断:“娘娘恨唐扉入骨,我们又怎会让娘娘撮合她与昭皇陛下二人呢。这药是给唐扉的没错,不过却不是用于她和陛下,而是用于……她和五殿下——任奕。”   周荷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是那副笑脸,似戴了副假面一般没有别的表情:“五殿下前几日不顾自身安危徒手救下大司农,这等英雄事迹早已传为民间美谈。   这样的两人之间若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大家只会以为是他们私底下暗通款曲,而不会想到娘娘您的身上。   这样一来不仅能将唐扉这颗眼中钉除掉,还能让她背上不贞不洁的罪名,不是正合了娘娘的意?”   周荷脸上神情微动,但心中仍是惴惴:“不……不行……若是不小心被发现的话……”   “娘娘现在最该担心的是那日暗中推了侍卫一把被发现才是吧?”   “你……你们没有证据,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她咬牙切齿,刚刚这人方一进来就以此为要挟,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寝殿,怕被别人听见此事。   “哦?娘娘既然觉得陛下不会相信又何必放我进来呢?   想来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日的事让陛下何等震怒,别说您当真推了侍卫一把,即便您没推,这风声只要传出去,陛下又岂会放过您?   据我所知,娘娘与唐扉姑娘不睦已久,若是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怎会需要证据才相信呢?”   周荷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手中绣帕攥的死紧。   这人说的没错,皇上对唐扉宠爱有加,对她却是早已厌倦,数年中不闻不问,一步都不曾踏入她这清岚殿中,若不是碍于她母家曾经立下的功劳的话,只怕早已把她打入冷宫了。这样一番高低立判的情形,他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几乎想都不用想。   “……你们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我若是告发有功,说不定……”   “娘娘要怎么告诉陛下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怎么跟陛下解释自己身为后宫女眷却与友邦太子有所联络?难不成要跟陛下说,是你自己敞开大门将外人迎了进来吗?   “……”   “当然,娘娘若是一心为了陛下,愿意抛却自身安危告发我们以表衷心的话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因此反倒给娘娘多添一条勾结外邦图谋不轨的罪名?   届时不知娘娘的母家是不是会受到牵累?   贵国陛下行事果决的作风可一直为我们殿下所钦佩,林氏赵氏以及安亲王一家均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不知来日的昭国朝堂上……是不是也没有了周氏?”   周荷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也被打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我该怎么做……唐扉和任奕若是凑不到一起……”   “这个娘娘不必担心,我们殿下既然给了娘娘这包东西,自然就为娘娘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殿下会找机会以他的名义请两人一起小叙,届时娘娘只需将这药粉撒入两人茶水中即可。”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多谢娘娘。”   那人垂首走了出去,脸上始终是那般浅笑模样,仿佛刚刚那些阴谋诡计都不是他所说一般。   他方一走出门,周荷便颓然的靠到了椅背上,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从身体里流失了出去,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包东西。   她一直都想扳倒唐扉,此刻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慌的厉害,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深深地陷入了进去难以自拔……   数日后,一纸小小信笺传入清岚殿中,内容是通知周荷做好准备,明日动手。   她将那信笺紧紧攥在手中,几番犹豫之后最终下定决心,扭头看了看眉儿,让她去将皇上请来。   眉儿点了点头,前往养宁殿,对殿外太监说娘娘有事想请皇上过去,是关于唐扉唐姑娘的。   任一听闻后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随她一起前往了久未踏足的清岚殿。   殿中周荷一身盛装相迎,打扮的比自己刚刚被册封为妃时还要艳丽几分,眉眼含笑的恭候着他。   他无暇欣赏她为了他的到来而命人重新赶制的新衣,无暇欣赏她为了他而精心描摹了许久的妆容,坐下之后直接开口问道:“什么事?”   周荷唇边的笑容僵了僵,却仍旧维持着得体的样子,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皇上许久没有来过我这里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不然好像显得臣妾久不侍君怠慢了皇上似的。”   任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不耐的接过她手中杯盏一饮而尽,没有注意到她端茶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他将那茶水喝了下去,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浅笑着还要给他再倒一杯。   “朕不是来你这里品茶的。”   他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显然不打算再喝第二杯。   周荷倒茶的手微滞,杯中茶水只倒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臣妾……臣妾是想为以前的事道歉……臣妾不该和唐姑娘置气,不该……为难唐姑娘……臣妾那时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做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不过……不过臣妾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和唐姑娘过不去了。   皇上……你就原谅臣妾吧,臣妾保证,今后定然和唐姑娘好好相处,会把她当做姐妹一般……”   “你叫朕来就是说这些?”   “……臣妾……”   “够了。”   他不耐的打断,不想再听她说那些不痛不痒的陈年旧事:“没事的话朕就回去了”,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可才迈出两步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脚步莫名的有些虚浮。   ps: 求首订呀~~~ ...    ☆、第103章 反受其害   周荷赶忙上前扶了一把:“皇上没事吧?”   他稍稍定了定神,却仍旧觉得身形有些不稳,眼前的人仿佛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三个,四个……   她扶着他走了回去,却不是坐到椅子上,而是直接将他带到了床边坐下。   眉儿在她的示意下关上门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皇上,怎么样?没事吧?”   周荷满是关切的问道,身子有意无意的向前靠了靠,似乎是期待他伸手将自己抱入怀中。   任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虽然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点儿,但身体还是无力的晃了晃,最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皇上?”   周荷一惊,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晕过去。   “怎么会……怎么会……那药明明……”   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茶杯,那里面分明放的是那人之前说的催.情之药。   因为对方说只需一点儿便可使人动情,所以她便匀了一点儿出来用在了皇上身上,想着若是自己能通过这次机会生个一男半女的话,即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皇上也会看重她几分的。   若是能一举得子,那更是皇上的长子,还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届时……届时她便可以翻身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怎么……   她眼前微微一晕,腰身一软也是无力的倒了过去。此时方才想起,就在皇上刚刚进殿之前,她因为太过紧张而稍稍抿了一口茶水。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那杯是没有下过药的啊……   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一片玄色衣角飘了进来,可她却来不及细想什么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鼻端传来一阵异香,晕过去的周荷缓缓转醒,醒来后却即刻惊恐地睁大双眼,张嘴便要尖叫出声。   坐在床边的男子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的惊呼尽数堵了回去,唇边挂着浅淡笑意。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这番模样。   “娘娘若是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大可叫的大声一点,把所有人都引来。”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抬起推挡他的手臂上竟空无一物。身上更是一片赤.裸,正未着寸缕的躺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只觉得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下一刻便要更加尖锐的尖叫出声,但张开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虽然男子的手此刻已经离开了她的唇边……   她很清楚。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去,自己定要背上不贞不洁的罪名,此生莫说是想要翻身,就是性命也难以保全……   周荷眼中滑落羞耻的泪水,双手挡在胸前缩成一团,想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藏起来,奈何锦被早已被男子丢到一旁,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遮羞。   坐在床边的男子温柔浅笑:“娘娘怎么哭了?怎么?见到是我不高兴?”   他边说边伸手抚向她的面颊。似乎是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慌乱的缩到床角,泪眼凄楚而又惊慌:“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人微微一笑,站起身向桌边走去。   周荷这才发现,刚刚晕过去的皇上竟然就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仍是昏睡的模样。   她想过去叫醒他,想让他救救自己,可方一动作又想起自己现在全身赤.裸的和别的男子呆在房中,几番犹豫挣扎后只能又呜咽着缩了回去……   男子绕过躺在地上的人,不慌不忙的斟了一杯茶,拿着这杯茶水又坐回了床边:“这么好的茶水,娘娘可不要浪费了。”   说着就将杯盏递向了她的唇边。   周荷满目惊恐的看着那茶杯,呜咽着摇头:“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笑着将那茶杯拿在手里转了转:“自然是来成全娘娘,给娘娘一个皇子啊。”   “不要……不要……”   她似乎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下意识的又往后缩了缩,似是要将自己缩到墙面里。   男子微微一笑:“娘娘真是口是心非,你若是不想要的话又怎么将那药粉下到皇上的杯子里呢?”   “你不是皇上……我不能怀你的孩子,你出去,你出去……”   “孩子怀在娘娘肚子里,皇上今天又在娘娘这儿,只要娘娘不说,谁会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唔……咳……咳咳……”   对方忽然按着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拉了过去,猛地就将那茶水灌进了她嗓子里。   她克制不住的咳嗽着,却是连这咳嗽声都不敢太大,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生怕惊醒了就躺在地上的皇上。   男子笑着将那杯子放了回去,之后再度回到床边,这回却是直接躺到了床上,眼含笑意的看着她渐渐绯红的脸色,似乎非常欣赏这个过程。   周荷眼中泪水更盛,惊惧交加的看着那被他放回去的杯子,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渐渐加重,浑身都变得炙热滚烫,身体难以克制的渴望一个怀抱,渴望得到些什么。   男子轻笑出声,唇边虽是温柔笑意,但眼中却满是嘲讽和不屑,伸手撩拨似的在她裸露的纤细小腿上滑了一下。   “嗯……”   她遏制不住的轻呼出声,下一刻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纤长指甲狠狠掐进自己胳膊。   她这番举动似乎让躺在一旁的男子更为满意,含笑在她小腿上继续轻抚着。   药物的作用使得周荷根本就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她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那药物一点一点儿渗透到自己的身体里,阻止不了血液的沸腾和原始的欲.望。   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理智渐渐要被吞噬殆尽,她终于从床角跪坐起来,却不是向躺在身边的男子而去,而是扑向一旁躺在地上的任一。   男子似乎早猜到她会这么做,在她扑出去的瞬间忽然起身挡住了她,她扑出去的身体直接冲入了男子怀中。   沾染到男子身躯的她再顾不得眼前之人是谁,红唇胡乱的亲吻着他的面颊和脖颈,玉手急不可耐的解开他身上衣物,攀上了他精壮的胸膛。   周荷再回过神时自己正跪坐在男子身上摆动着纤腰,被她压在身下的男子眼中含着**,唇边笑意却是温柔而又嘲讽。   而她真正的夫君,一国皇上任一,就躺在一旁的地上昏睡不醒……   她哭着在男子身上动作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摆动,体内似乎还有许多想要发泄的东西没有发泄出去。   她觉得羞耻,觉得自己下贱,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动作。   身体似乎不再是她的,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和别的男子交合在一起,看着自己像个荡.妇一样发出满足的呻.吟,眼中明明流着泪,唇边却是一声声喘息的娇呼。   男子浅笑着看着她,一只大手抚在她腰间:“你看,其实也不见得非要是他,对不对?”   说完后另一只手也扶上她的腰,猛的动作了几下便喷薄而出,微微喘息着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周荷的身体因为男子的退出而本能的又贴了上去,手臂揽上他的脖颈,纤长**难耐的想要环上他的腰,一边流泪一边喊着:“给我,求你,给我……”   男子微微一笑,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放心,一定会让娘娘满意的。”   说完猛地再度挺身而入,剧烈的动作起来。   周荷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呼,紧紧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眼泪却一颗颗的掉落下来,打湿了绣工精美的绣枕……   这一晚,男子不知在她体内发泄了多少回,即便她身体里药物的作用渐渐消退,她也再无力去推拒他,只能看着他满面嘲讽的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甚至有意将自己的面颊扳过去,让她看着就躺在一旁的皇上。   终于,又是一声低吼,男子最后一次发泄了出来,压在她身上喘息了一会儿,翻身离开了她污浊的身体。   他毫不留恋的起身穿好衣物,回过身淡淡的扫了一眼双目无神已经完全不知道要遮蔽自己的她:“娘娘今次若是能怀上皇子自然最好,若是怀不上,那也不要怪我,毕竟我也算尽了力,娘娘刚刚也很满意不是吗?剩余的药粉我就放在桌上了,娘娘明日只需按原定计划行事便可,告辞。”   男子说完便离开了,就像从未在这房中出现过一样。   周荷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般躺在床上无声哭泣,似乎是要将这辈子的泪水全部都流出来,以此冲刷自己被践踏了的身体……   翌日清晨,任一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躺在清岚殿中,而臂弯中正是赤.裸的周荷。   他惊的一把推开了她,猛地坐起身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她:“朕怎么会在这里?”   周荷睁了睁睡眼朦胧的眼睛,略带娇羞的看着他:“皇上……昨夜宿在这里了啊……”   他仍旧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努力回想昨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记得跟她说着说着话就莫名的一阵困倦,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第104章 鸿门宴   周荷稍稍起身靠向他的肩:“皇上,您……”   任一侧身闪过,起身穿好自己的衣物。   她又忽的从身后环住他,不甘的将娇柔的身躯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期待能与他发生些什么,这样即便是来日真的有了身孕,她也可以告诉自己那是皇上的,一定是皇上的。   可他终究是推开了她,面带嫌恶的推开了她,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把她丢在了这里,自己一人挥袖离去了,离开前还瞥了瞥桌上茶杯,想起什么似的将之带了出去。   房门打开,坐在地上靠着门边打瞌睡的眉儿冷不丁栽了进来,回过神后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认错,任一却是理也没理的直接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周荷眼中滑落两行清泪,颓然的抱紧膝盖缩成一团。   眉儿犹自惊恐的上前认错,说自己昨夜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莫名困倦,这才睡了过去,忘娘娘恕罪。   坐在床上的人怔了怔,暗暗咬了咬牙,擦了擦脸上眼泪后让她去寻碗避子汤来。   眉儿一惊:“娘娘,您……您要避子汤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是……可是娘娘……皇上才刚走,咱们就去要避子汤……这让人知道了……”   周荷双拳紧握,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深深的印子:“……出去吧。”   “……是。”   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她缓缓地缩到锦被中。将自己从头到脚藏了起来,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她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任一回到养宁殿后召来了林启德。让他看看那杯子和杯中残余的茶水可有什么不妥。林启德仔细查看了半晌,终究是没查出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徒劳,他已经在那里睡了一晚,这茶杯有没有被人换过他也不知道,不过是他心中期望自己真是被人算计了所以才带了出来罢了。   他又不甘的伸手让林启德给自己把脉,可林启德把过脉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他脉象正常。没有被人下过药的迹象。   他眉头紧紧皱起,难道自己昨天真的一时冲动留在那里与周荷做了什么?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多年,他明明对这些女人提不起半点儿兴趣。怎么会突然就留在了那里?   这若是以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他一国之君。   但是……但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他真正在意的那个人。前段时日才刚刚和自己说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就算那是随口说出来哄骗他的,他也是当真话听了进去的……   若是……若是她真是这样想的,那她若知道了此事的话,会不会……更不愿和他在一起?   “皇上。”   林启德看他这副表情也稍稍明白了什么,微微沉默后还是开了口:“据微臣所知,有些药物服下后是查探不出来的,尤其是一些对身体并无伤害的药物,这样的药物服下后迅速就在身体中消解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再难查出,所以……”   他言尽于此。并没有再说下去。任一却是已经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点了点头就让他退下去了。   事已至此,即便他坚持自己是被用了药又有什么用,没有任何证据,他如何跟她解释。   况且……谁知道她又在不在意呢……   他皱眉在殿中静坐了良久,连早朝也没有去,众臣听闻他召了太医,还以为他是身体有恙,只能将奏折递了上去,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与此同时,苏澄忽然收到秦轩的邀请,说是在距离暖香阁不远的春泽轩中设了宴,邀请她前去一叙。   苏澄一看就觉得这是场鸿门宴,但对方以一国太子的身份相邀,自己身为朝廷大臣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收拾了一番在楚珍的陪同下一同前往。   春泽轩中,她没看见秦轩倒是先看见了任奕,不禁微微吃惊:“你怎么来了?”   任奕抬头看去,见到是她也是有些吃惊的样子:“秦太子约我来的,澄儿呢?怎么也过来了?”   “也是他约我来的。”   苏澄心中更是莫名,这秦轩好生奇怪,怎么单单约了他们两人?   任奕眉头一皱,轻声开口:“澄儿快回去吧,就说是身体不适不便相陪……”   “五殿下,唐大人。”   亭外忽然传来人声,平日里时常跟在秦轩身边的随侍之一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我们太子殿下有些事情耽搁了,请两位先在这里等一等,实在抱歉。”   他此刻已经看见唐扉来到了这里,她若再说是身体抱恙的话就会显得是有心回避,面子上怎么也说不过去,只好和任奕一起留了下来。   一应精美吃食和酒水纷纷呈了上来,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的心思。   正皱眉间忽闻一声女子之声传来,竟是清岚殿的宸妃周荷。   “五殿下,唐大人。”   她边说话边稍稍提着裙摆走了进来:“两位好雅兴,竟在这偏僻的春泽轩中里饮酒作乐。”   苏澄一见是她心中就更是一沉:“怎么?娘娘也应了秦太子的约吗?一宫妃嫔却赴他国太子的约,这怕是不太好吧?”   “约?什么约?”   周荷一脸不解:“本宫今日心情好走到了这里,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约啊。”   这春泽轩虽然离暖香阁甚近,但按范围来说还是属于御花园中,她逛园子逛到这儿,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娘娘真是好兴致,大老远的竟从清岚殿逛到这春泽轩来了,可是从御花园的最东头逛到了最西头。”   她数年前就已与宸妃交恶,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也就懒得和她装出和和气气的样子,语气中暗含嘲讽之意。   周荷却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是啊,好久没来这园子里了,本想让皇上陪着多转转,可皇上有事,一早就走了,本宫就只好自己来了。”   她言语中说是没能有皇上相陪有些失落,其实却是告诉她皇上昨晚宿在了她那里,小心思再明显不过。   苏澄不屑的一笑,很是“理解”的说道:“娘娘几年才能见到皇上一次,难怪心情这么好。”   周荷身形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却努力克制着没有发作,抬手拿起桌上玉壶斟了一杯酒,酒水倒出时微不可查的淌过了她扶着酒杯的指尖。   “一直未曾恭贺唐大人被封为女官之喜,今日索性借着秦太子的酒祝贺一番,希望唐大人能坐稳这大司农之位,不要像赵大人那样被皇上免了职又杀了头才是。”   说着就让眉儿将这酒水给她端了过去。   苏澄在之前的酸梅汤之事上就险些吃了她的亏,此刻自然不愿喝她递过来的酒。但她毕竟是後宫妃嫔,赐了酒她若是不喝却是于理不合。   一旁久未出声的任奕此时开口道:“听闻唐大人近几日身体一直不大好,不如这杯酒就由任奕代劳吧。”说着就要将之接过去。   苏澄哪里能让他喝,刚要阻止却听外面传来秦轩的声音:“让两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说完又转身看向一旁的周荷:“娘娘也在这里,真巧。”   “太子殿下贵人事忙,我们等一等也是应该的。”苏澄随口应付了一句场面话。   他微微一笑,温润面庞有如和煦春风:“远远的就看见娘娘给唐姑娘赐了酒,只是这亭中可不止唐姑娘一人,娘娘这样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周荷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任奕,有些慌乱的伸手又要再倒一杯,刚刚拿起酒壶却听亭外又传来一阵人声,吓得险些将手中酒壶丢到地上。   “听闻太子殿下今日在春泽轩中设宴,朕便过来凑个热闹,不知有没有打扰到几位?”   亭中几人都是有些吃惊,好奇他今日怎么没有上朝,秦轩更是暗暗握了握拳,唇边笑意都僵硬了几分。   他特地选择他上朝的时候宴请两人,且事先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是知道他若是得知的话定会赶过来破坏他的好事,却不想他今日竟没有早朝。   今日这陷阱看上去虽明显,但他以一国太子的身份相邀,两人定然不能拒绝,而给他们倒上酒水的又是宸妃,与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且不说那药根本查不出什么,即便查了出来,他所提供的酒水也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只在周荷给他们倒的那两杯而已,即便他才是提出了此次之约的人,他们也不能将事情怪到他的头上。   这本是对方即便看出不妥也拿他没有办法的局,任一一来却是完全打乱了他的阵脚。   “怎会,皇上有这般雅兴是秦轩的荣幸。”   他仍旧挂着那温柔笑容,心中却是暗暗恼火。   任一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抬眼看了看苏澄手边酒杯:“太医不是叮嘱了你近几日都不要碰酒水吗?怎的又贪嘴了?”   苏澄心中了然,顺势将话接了下去:“娘娘给微臣庆贺封官之喜,一番盛情,微臣实在不便推却。” ...    ☆、第105章 绝食   任一眉眼一沉冷冷瞥了周荷一眼,周荷赶忙低下了头去。   “要庆贺也不在这一时,等身体好了再说吧。程平,把她的酒撤了,换杯白水来。”他不容有异的说道。   程平应了一声,刚要动作却被苏澄出言阻止:“皇上,既然这酒是娘娘倒的,不如就还是还给娘娘吧,这毕竟是太子殿下精心准备的,若是浪费了那可实在可惜。”   周荷一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任一看她这般反应眼神更是阴沉了几分,瞥了程平一眼让他将那酒水给她端回去。   周荷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敢接,许久没有说话的任奕此时再度开口:“今日毕竟是太子殿下做东,按理说这第一杯酒是不是该殿下喝才是?”   秦轩神情也是一怔,讪讪的笑了笑:“确实,是本王招待不周,本王自罚一杯。”   说着便要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却并不打算去接周荷刚刚倒的那杯。   “诶。”   任一伸手拦住了他:“宸妃既身为朕的后宫嫔妃,给太子殿下敬杯酒也是应该,殿下何须自斟自饮,不如就喝这杯吧。”   秦轩脸上笑容几乎快维持不住,这几人一唱一和,几句话便将这杯酒推到了他这里,看似说的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其实却是看出他和周荷暗中勾结,想要通过他的反应印证一下罢了。偏他太清楚这酒里加了什么好东西,想要故作镇定的喝下去都不行。   被架上台面的他只能伸手将那酒杯接了过来。递到唇边时却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杯中酒水尽数洒在身上,杯子也掉落到地上应声碎裂。   他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歉抱歉。本王失礼了,怕是要回暖香阁换身衣裳,各位慢用,本王就不相陪了。”   说着便让人将打碎的酒杯收拾了,强撑着笑意回到了暖香阁中。   他是黎国太子,即便几人看出他做了什么,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就不能拿他怎样。既然场面上已经撑不下去,他自然只好匆匆离开。   不过留在亭中的周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秦轩方一离开任一便沉沉下令。以她身患恶疾不便见人为由命人将她彻底关在了清岚殿中,今后不经准许不得踏出殿中一步。   周荷一颗心跌落谷底,却也知道回天无力,两眼无神的被人带了下去。关进了那个四四方方的宫殿。将清岚殿变成了清冷殿,不是冷宫更似冷宫……   周荷被带走之后,春泽轩中几人也没有饮酒作乐的兴致,便都起身向各自的宫殿走去。   任奕和两人同行了一段,最终在分岔口上和他们打了招呼,转身离去了。走了没多远却止步回头,默默地看着前方并肩走在一起的人,直到再看不见才回往自己殿中。   任一一路默默无语。待快要和苏澄分开时才忍不住轻声开口:“我……昨夜……”   “皇上。”   一个宫女匆匆跑来,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长公主还是不肯吃饭。奴婢等怎么劝她她都不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苏澄一听长公主三个字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觉得颈上莫名传来了一阵寒意。   任一皱眉:“煮粥,硬灌,秦轩离开之前不让她死了就行。”   “这……”   那宫女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   苏澄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她绝食干什么?”   “想死。”   他没好气儿的回了一句。   “不是吧?她要想死的话上次干吗还费那么大劲要逃出宫去?”   “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嫌她上次没伤着你是不是?”   任一一提起那拓跋岚烟就来气,连带着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几分怒意。   她讪讪的笑了笑:“那必须不能够啊……我这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多呆个几十年……”   他皱眉瞪了她一眼:“回你的听雨轩去,不用管她。”   苏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点头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他一把将她抓了回去:“别打什么鬼主意,要是让我知道你自己跑过去,我就……”   “就什么?”   她咧嘴一笑,等着他的下文。   他支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什么惩治她的办法来,看她一副笃定自己不能把她怎样的神色就更是来气,恼怒的吼了一句:“立你为后!”   周围几人惊的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头一回听说哪国皇帝把立后作为惩罚的。   苏澄差点儿笑出了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你放心吧!我绝对不去!”   任一气的牙痒痒,再次产生了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冲动,偏对着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就这么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往听雨轩去了。   当晚,苏澄还是偷偷地往岚华殿去了。   其实她的确是不想管,毕竟上次真的差点儿被那拓跋岚烟一刀劈了。   不过这位公主现在事关几国之争,秦轩又一直在伺机而动,但凡让他找到半点儿把柄,他都会给现在正处于大旱期间的昭国惹来不小的麻烦。   她帮任一打理了这么久的生意,现在又担任着大司农之职,怎么都觉得有责任有义务帮他分担一点儿,不然依他的脾气,说不定即便不把这公主饿死也会因为灌粥而把她呛死了,到时候得不偿失,举国都要受到战乱的影响。   当然,她也没有胆子大到自己去见这个动不动就拿刀子瞎比划的公主,而是带上了曹铁成和齐飞两人,这样就算那公主再发什么疯,她也不至于被她再拿刀架着脖子了。   几人来到岚华殿后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白日里任一可是说过,她若敢来他就立她为后,她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所以选择了另辟蹊径,反正就算事后这殿中宫女告诉了他,他也没有现场抓着她,大不了死不认账就是了,他还能拿她怎样?   轻巧的翻过宫墙,曹铁成和齐飞都是拍手叫好:“小姐好身手!”   她得意的笑笑:“那是!唐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吹的!”   几人按原定计划,曹铁成从里面守住大门防止有人出去通风报信,苏澄拿出令牌表明来意,说是皇上让她过来看看,齐飞则跟在她身旁防止待会儿那公主发飙。   殿中众人虽好奇她为什么没从正门进来,但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按照她的吩咐把她带去了殿中小厨房,看着她不过片刻就做出了许多美味吃食,香气飘得满院皆是,让他们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拓跋岚烟几天没有吃东西,今天白天虽被他们硬灌下去些米粥,但依然难掩憔悴模样,嘴唇干裂的坐在房中。   正出神时房门忽然被打开,院中摆着一张桌案几张小凳,一桌美食香气扑鼻,而桌边坐的人正是那日被她劫持的昭国大司农,唐扉。   苏澄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齐飞聊天:“齐叔叔,这岚华殿月色真不错啊,以后咱可以经常来这儿赏月。”   “恩,是不错,再配上这一桌好酒好菜,更是美上几分。”   她咧嘴一笑,转头看了看房中女子:“长公主殿下可要来看看这景色?”   拓跋岚烟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扭过头不去看她,但肚子却在这扑鼻的香气中不争气的发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声音。   苏澄微微一笑,使劲儿吧唧着嘴巴,吃的不亦乐乎。   “对了,长公主殿下,”她吃着吃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房中说道:“我听说你是绝食求死啊?可你说,这方法死的多慢啊,还痛苦!你为什么不索性撞个柱子或者挂条白绫呢?   再不济给自己一刀也行啊,那次你不还拿刀架着我脖子吗?   你若对自己能像对我一样,狠下点儿心,咔嚓一下,那多痛快!总好过这一点儿一点儿饿死啊……”   拓跋岚烟暗暗咬牙:“你们昭皇派人把我盯得死死的,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没事儿还上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诶,这话你说的可就不对了,这人要真想求死,那岂是别人盯就能盯得住的?   比如现在吧,就算我盯着你,但我没绑着你啊,你身后就是墙,嘴里就是舌头,撞个墙咬个舌什么的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效果立竿见影说死就死,我绝对拦不住你!”   “你……”   她眼含笑意的继续砸吧嘴:“所以说,你既然不想死,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我朝皇上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你这样为难自己他就能顺了你的意放你出去了?那不可能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可真不像长公主这种行事作风果决的人的风格呢。”   “别提你们皇上!要不是他像囚禁犯人一样囚着我我又怎会想要犯险逃跑!   这四四方方的宫殿,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不让我出去也就算了,还吃饭有人跟着睡觉有人盯着就连如个厕都有人在一旁守着,我是公主不是犯人,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一时情急竟连如厕这样的事情也当众说了出来,齐飞面上不禁有些尴尬,苏澄也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个……那就确实……是他的不对了,我回头跟他说说……”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禁怔了怔。 ...    ☆、第106章 刺杀   “……你跟他说管用吗?他会听你的?”   拓跋岚烟有些不信又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那得看你的要求是什么了,你如果只是想在这宫中随处走走转转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要是想离开的话……那是肯定不行的,毕竟……”   “你是说……我可以走出这岚华殿?”   “啊?”   苏澄看她一脸期待的神情不禁愣了一下,原来她的要求这么简单,只是想走出这岚华殿?   “小心!”   一支短箭忽然从暗处射出,正向着房中拓跋岚烟而去,齐飞高呼一声猛地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短箭擦着他左侧面颊上的铁面而过,铁面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一手把她拉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一手抽出佩剑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而就在那短箭射出的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任一一把将坐在桌边还没回过神的苏澄护在了怀里,同时出现的刘铮挡在两人身前,也是摆出了一副护卫之姿。   砰地一声巨响,隐在墙头的黑衣人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曹铁成一脚踹了下去,刚要翻身而起就被跃下来的人一脚踩在了地上,胸前肋骨险些折断。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苏澄直到那人被制服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场中忽然就多出来的几人:“这是……什么情况?”   任一没好气儿的把她从怀里揪了出来:“跟你说过不要过来了!就是不听!”   “……我……我路过……”   “翻墙路过?”   她嘴角一僵,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曹铁成此时已经押着那黑衣人让他跪在了地上,一把扯下了他蒙在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下面的真容。   拓跋岚烟缩在齐飞身后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惊:“八虎?”   被曹铁成制住的黑衣人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颇有些不屑,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八虎是她大哥最得力的部下,自小跟他们一起长大,且只听命于她大哥一人。此次她前往昭国受封,她大哥特地把他派给自己做护卫,只是后来昭国插手。将她身边的人都换了下去,所以她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却不想,再相见。竟是刀剑相向……   那八虎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冷冷的看向她,并不说话,但眼神里却是清楚的恨意。   她心中一寒。猛然间明白了什么。缓缓地走上前去,忽然挥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用力之大让苏澄都忍不住想问问她手疼不疼。   八虎愤然地想要起身攻击他,却被曹铁成制住动弹不得。   她自嘲的笑了笑,眼中闪烁着莹莹泪光,在众人的注视下猛然抽出八虎腰间短刀,噗地一声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心脏,位置之准让众人都不禁为她的出手果决而感到震惊。   任一在她出手的同时一把将苏澄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她只听见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和一声极短促的惊呼,虽是什么也没看见。但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仿佛那刀刃是捅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拓跋岚烟拔出短刀丢到一旁,冷冷的道:“八虎今日是为与我的私怨而来,与狄胡没有任何关系,我已手刃了此人,算是给了昭皇陛下一个交代,望陛下不要因此而与狄胡交恶,影响到两国邦交,多谢。”   她说完也不管任一应不应,自顾自的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苏澄抬头看了看她,心中一阵无奈的叹息。这位狄胡公主一定全然明白,自她踏入昭国国境开始,一路追杀她的就是狄胡自己派来的人马,为的就是通过她的死来借机生事。   而昭国之所以派人将她严加看管,就是为了不让狄胡得逞,换句话说也是为了保护她。   她自被狄胡派出和亲开始就已经对这个国家渐渐失望,此刻才算是真正和这个国家彻底断绝了关系,用自己的手和刚刚那一番话为狄胡做了最后一件事,至于能不能成,她其实并不在意,于她而言,这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已仁至义尽,从此以后狄胡是存是亡与她拓跋岚烟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禁为这拓跋岚烟感到有些可悲,在这样的年代,公主最大的用途似乎就是和亲。说的是金尊玉贵之躯,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枚棋子而已……   当然,她并没有太多时间为这位公主感叹,因为任一已经抬脚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白日里我说过,你若敢来,我便立你为后,回去等着接旨吧。”   “啊?!”   她惊的即刻扑了过去,却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在地上,爬将起来就抱住他的大腿:“任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立我为后,求你了……诶?要不你立拓跋岚烟吧?我做长公主她做皇后,正合适!”   任一咬牙切齿,半天没能将自己的腿抽出来:“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   “放……”   “除非你答应不立我为后!”   “你……”   殿中诸人均是看傻了眼,曹铁成和齐飞是为他们小姐这么不顾形象的撒泼耍赖感到头疼不已,其他人则是见有人拒绝皇上的册封以及为皇上此刻的狼狈和无可奈何震惊不已……   事情最终以任一就这么拖着她向门外走去而告终,她毕竟还要在这宫里混一段时间,让太多人看见自己这样实在不太好,只能愤愤的松了手,眼睁睁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事后,任一终究是没有立她为后,他是了解她的,以她的性子,他若真要强求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其实也不过是说着吓唬吓唬她罢了,并未当真。   不过,苏澄翌日还是接到了一纸册封以及一面崭新的黄金令牌,上书“御厨”二字。他昨日在院中闻着饭香,十分怀念她之前在南阳城给自己做的那几顿饭,于是顺势就丢给了她这么个差事,偶尔嘴馋时让她给自己做上几个菜。   相比立后,她显然更愿意做这个御厨,便欣欣然接受了,顺便将那新的令牌也扔给了楚珍让她好生收起来,这可都是钱啊,以后离了宫拿去融了还能用呢。   …………………………   八虎刺杀失败,最恼的当然还要属秦轩,那人是他最初就叮嘱狄胡安插在护送拓跋岚烟的队伍里的,为的就是在事情发展不顺时釜底抽薪。可谁知好巧不巧的又撞上了苏澄夜半翻墙而入,将他最后的安排也破坏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他对天发誓,日后一定要找机会将这女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但是,这誓言他都不知发过多少回了,老天爷可能都听腻了……   这日阳光明媚,苏澄在御书房帮任一整理奏折,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不会还像以前那样让人盯着拓跋岚烟呢吧?这公主脾气大得很,再这样的话没准儿哪天又得发飙。”   任一低头批着奏折,头也没抬的说:“她是个聪明人,看出八虎在这个时候刺杀她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而现在宫中唯一可能指使他的人就是秦轩,所以秦轩离开之前估计她都不会再出来了。”   “那八虎都死了,秦轩难道还能亲自动手在昭国皇宫杀人不成?”   任一一笑,抬头看了她一眼:“以前不会,不过遇到你,那就说不好了。”   苏澄不屑的撇了撇嘴:“切,关我什么事,他自己心术不正,活该总被我撞破。”   他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继续批折子。这秦轩遇上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诶,任一,”她微微犹豫后还是怯怯的开了口:“求你个事儿呗?”   “什么?”   “那个……你看……任奕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给他封个王什么的?他……”   任一手下的动作明显僵了僵,一道朱色墨迹在折子上画出了一个难看的印痕,让她下意识的住了口,没敢再说下去。   他放下手中朱笔,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对你的心思,你应该很清楚。”   “……我……”   “你为他向我求情,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苏澄垂首不语,心中有些忐忑。其实自那天在扶风楼举办宴会时她看见任奕穿着几年前那件冠服的时候就想说这事了,只是因为觉得不合适,觉得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会让任一不高兴,所以才憋了很久。   可是,她以后若想和任奕在一起,那他就必须要被封为王,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才行,所以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   任一就这样一直盯着他,过了半晌才冷冷的吐出一句:“我考虑考虑。”   “真的?”她惊喜的抬起了头。   他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饿了,做饭去!”   “好嘞!”她说着就跑了出去,兴高采烈的给他做饭去了。 ...    ☆、第107章 火烧眉毛   任一皱眉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早有给任奕封王的打算,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了自己的府邸,必须搬出宫去,届时没有传召不得随意入宫,那么只要她在皇宫中,他们两人若想相见就很难了。他不过是知道她会为他求情,所以一直在等着她开口罢了,这样一来她就又会觉得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只不过……当她真的向自己开口的时候,他心中还是难免觉得不舒服,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难受的很。   苏澄跟任一吃了顿饭之后就回听雨轩去了,一回去却听说岚华殿派了人来,要管她借一个人——齐飞。   她有些莫名其妙,齐飞更是如此,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拓跋岚烟想出来逛逛,但是皇上给她派的人她都信不过,唯独信得过那天救了她的齐飞,便差人来她这里借人了。   苏澄有些哭笑不得,听说过借钱借东西的从来没听说过借人的。但考虑到对方好歹是一国公主,现在又封为昭国的长公主,在询问过齐飞的意见后也就意思意思把这人暂时借给她了。   之后她还和楚珍等人随口八卦,说两人会不会逛着园子就逛出了感情,回头成就了一桩姻缘?   结果第二天齐飞再被那公主借去逛园子时没多久就气冲冲的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去。   众人问他原因,他只回了一句“她脑子不正常”,之后就再不愿多说什么。弄的大家都是一阵莫名。   苏澄觉得自己家里人在那公主面前受了气,虽然对她上次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事情多少还心有余悸,但还是带着曹铁成和楚珍上门“问罪”去了。这一问却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原来那拓跋岚烟竟要以身相许,邀请他上门和自己做些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提及的事。   苏澄自认即便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都没有奔放到这种程度,实在搞不懂这公主怎么就敢跟一个大男人说这种事情。   拓跋岚烟也是羞红了脸,但还是强撑着故作镇定的说道:“那日从他铁面上划过的短箭是我自己以前在狄胡闲来无事时做的,用途我再清楚不过。那上面淬了毒,若不是他脸上带着铁面的话当时必死无疑。   我拓跋岚烟自幼不爱欠人人情,欠了他一条命自然是要还给他的。但是……我又不能把自己的命赔给他。所以……”   她终究是个女子,即便再怎么硬撑也还是有些说不下去,坐在一边垂首不语。   苏澄简直想拍一拍她的肩膀说一句知音啊!她也不爱欠人人情!不过……这种还债方法。也未免……太实诚了一些……   “这个……长公主啊……齐叔叔呢,是个老实人,他救你纯粹是出于本能,绝非是想让你回报他什么。   你就算是不想欠他什么。也不用用这种方法还他的人情啊。你这样会让他觉得……你在羞辱他啊……”   “我没有!”   拓跋岚烟不禁有些情急:“我……我昨天问了他他喜欢什么,金银财宝,翡翠玉石,只要是我有的我都能给他,可是他说他什么也不喜欢,什么也不要,所以……所以……我……我就只剩我自己了……”   她声音里都隐隐带了哭腔,可见有多着急。估计这几天为了还“债”都快急出失心疯了。   苏澄无奈的叹了口气,劝了劝她:“长公主。你先别着急,我回去跟齐叔叔说说,他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不会跟你生气的。不过你以后也别在想着还他这人情了,尤其别再提今日之事,不然怕是我也劝不好他了。”   她说完也不打算多呆,起身便要回自己的听雨轩去,前脚刚要踏出房门,就听身后的拓跋岚烟再度开口:“那……那他以后……还愿意陪我逛园子吗?”   苏澄脚步一滞,扭头跟楚珍交换了个眼色:这事儿,有戏!   她紧接着回头咧嘴一笑:“愿意!必须愿意!”   拓跋岚烟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不自觉的隐隐露出些喜色,点了点头把他们送了出去。   守在房外的曹铁成走出岚华殿后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齐飞生那么大的气,两人相视而笑,沉默不语。   翌日,齐飞在苏澄的“命令”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去陪拓跋岚烟逛园子了,而她自己则被任一召去了御书房整理折子。   任一批着批着折子,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拓跋岚烟那样的自知之明?”   她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定是从岚华殿的下人们那里知道了昨日之事,于是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别想了,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任一冷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批阅奏折不再理她。   宫中另一隅,暖香阁中,秦轩此次昭国之行诸事不顺,正搓火之际部下送来了一纸书信。他看过书信后双拳一紧,当即命人收拾行李向昭皇辞行,即日启程赶回了黎国。   苏澄正在御书房伴驾,听闻此事不禁有些吃惊,待那人走后看向任一:“他良心发现,不跟咱们玩儿心计了?”   任一唇边牵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神情中颇有些得意:“火烧眉毛,回去保他自己的太子之位了。”   原来就在秦轩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苏澄之前指认他为旧情人的事已经传遍天下,任一更是有意派人将此事在黎国皇城散布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说他为了挽回颜面当众提出要补偿唐扉,让她做自己未来的皇后。   黎国丞相有两个娣女,一个嫁给了他秦轩,另一个嫁给了黎国三皇子秦子谦。   秦子谦德才兼备,不过因为不是嫡子而没能登上太子之位,但是于黎国丞相来说,无论嫡子还是庶子,自己的女儿能做未来的皇后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秦轩将皇后之位许给了别人,那么他心中自然要掂量一番,到底扶持谁才最合适。   秦轩收到的那封书信来自他自己的太子妃,信中询问了他传闻是真是假,顺便对自己的爹爹,也就是他的岳丈大人近来的反应稍稍提了几句,言中之意不外乎就是:再不回来你将皇后之位许给谁也没用了,因为你自己可能都当不成皇帝了。   秦轩不得已之下只能打道回府,赶回去镇压他那个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弟弟,顺便安抚岳丈大人暴躁的情绪。至于昭国这里,他自然还是不会放过,只不过……要换些别的方法了……   秦轩一走,昭国皇宫一片欢腾,当然,这“一片”指的是听雨轩。   苏澄终于不用再担心会让他住到什么把柄,放心大胆的走出了宫殿,撒了欢儿的到处溜达,大有重获新生之势。   她裹着披风边走边跟楚珍曹铁成等人谈笑,转过御花园一处假山时不经意间撞到正从另一头走过来的任奕,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有些不稳。   被她撞到的任奕赶忙伸手扶了一把,笑着给她整了整披风,眼里满是宠溺:“就知道秦轩一走你就要出来撒野。”   她咧嘴一笑,本想伸手拉住他,又想起这里是御花园,便缩了回来:“那是,这段时间可把我憋坏了。你呢?出来找我的?”   “恩,想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她身边的人都已经知道两人关系,他们说起话来也不像以前那样避讳,直白了许多。   两人并肩同行,边走边聊,曹铁成和阿山等人识趣的远远跟在后面,并没有走得太近。   “手上的伤呢?好点儿没?”苏澄关心的问道。   任奕抬了抬手,掌心一条缝合过的长长疤痕蜈蚣一般趴在上面,可怖得很,手指上同样几道疤痕,也是触目惊心。   她一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没事的,已经好了,你看。”   他灵活的动了动手指,告诉她并没有伤到筋骨,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苏澄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想要伸手轻抚那疤痕却又碍于身份不能靠近:“上过药没?有没有让太医看看?”   “太医已经看过了,而且我的医术也不比太医差啊,澄儿忘了?”   “可是……”   “放心吧,真的没事,过段时日拆了线就好了。”   她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神情却仍是不大好,显然还在为他的伤势感到担心。   两人又走了几步她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躲在树后偷偷观察着前方的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见拓跋岚烟在齐飞的护卫下游园,脸上神色不禁阴沉了几分。他没有忘记那日她手中短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没有忘记她险些伤了她,这样的人,该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才是。   跟在后面的楚珍等人忽然上前将他挤到了一旁,和躲在树后的人一样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两人,似乎那两人身上能开出花儿来似的。   站在池边的拓跋岚烟面无表情的盯着池子里的鱼,忽然将手伸向旁边讨要鱼食喂鱼。   齐飞愣了愣:“长公主稍等,齐飞去取。”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    ☆、第108章 封王   “诶。”   拓跋岚烟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时没带食饵,赶忙出言阻拦:“不用了,我……我不喂了……”   齐飞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苏澄看的有些着急,转头跟一旁的人说道:“你看看他……诶?珍姨?”   她又回身去找任奕,却见虎头虎脑的阿山走了上来,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句:“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站在池边的拓跋岚烟一惊,慌乱回身时脚下不稳险些后仰过去。齐飞眼疾手快的揽了一把,身姿娇柔的人儿正被揽进自己怀里。   两人站稳后都是一阵尴尬,一个赶忙松了手,一个赶忙向旁边退了两步。   之前有意躲藏着的人纷纷抬头望天:“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是啊,风和日丽的……”   苏澄一边讪笑着一边狠狠瞪了阿山一眼,阿山莫名,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拓跋岚烟红着脸跟众人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转身离去,神情颇为慌乱。   齐飞站在原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苏澄赶忙开口:“齐叔叔,你赶紧跟上啊,别回头长公主再遇见什么刺客。”   齐飞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身后几人相视一笑,这事儿,相当有戏!   几人在御花园中又逛了一会儿苏澄便被任一派人叫了过去,任奕笑着将她送走。在她离开后神情却是一阵阴暗。他好不容易跟澄儿相处一会儿,任一却这么快就让人来叫她,显然是有意为之。   苏澄来到御书房时任一正在看书。听到她的脚步声也并未抬头,只是伸手点了点桌边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示意她自己去看。   她凑过去一看,正是她前两日所求之事,给任奕的封王圣旨,只是封号还空着没有填写。   “怎么没有封号?”她下意识的问道。   “你自己为他求的,你自己想。”他冷冷的回了一句。   “这合适吗?”   “那算了。”他说着就放下书卷要将那圣旨收回去。   “别别别。我想,我想!”   苏澄冥思苦想半天,最终定了“墨文王”这个封号。理由是任奕擅笔墨,写得一手好书法。   任一提笔将她所说封号写了上去,唇边却是一声不屑的冷哼,倒不是不屑于她所说的擅长书法之事。而是认为任奕根本就不会喜欢这个封号。他的心思如此之大,怎么会看上这种斯斯文文的封号。   她对他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心中还对他十分感激,觉得他虽然不愿意但好歹还是给任奕封了王,态度差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晚,苏澄房中再度闪入了一道人影,那人影熟门熟路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有意无意的将她弄醒。   她醒来见到来人并不吃惊,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就知道秦轩一走你就要过来。”   任奕亲昵的贴近她。轻蹭她的鼻尖:“澄儿未卜先知,这么厉害?”   “是啊,我不止知道你要过来,还知道你最近好事临门,喜从天降,有升官发财之势呢!”   他哭笑不得的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说辞?快赶上半个算命先生了。”   “我是说真的,任一已经答应给你封王了,圣旨都已经拟好了,估计这几天就……啊,任奕,你抓疼我了……”   她皱眉看了看他,不知他脸上为何完全没有高兴的神色,反倒神情阴鸷,满眼怒火。   “什么时候的事?”他稍稍松开手上力道,沉沉的问道。   “就……今天……怎么了?你不高兴?”   任奕暗暗咬牙,高兴?怎么可能高兴!他等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要给他封王,偏偏现在她才不过回来两月他便给他封了王,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他根本就是想分开他们!   苏澄有些害怕,他害怕任奕露出这样的神情,害怕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可近来她却时常能看到他这样……   她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只能慌乱的扑进他怀里,伸手抱着他:“这样不好吗?你封了王的话就会有自己的府邸,等我出了宫以后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们……”   “抱歉澄儿,”他忽然打断:“我等不了了。”   “啊?唔……”   她刚要抬头问他什么意思就被他把剩下的话语全部吞入了腹中,柔软的嘴唇毫无预兆的覆上她的双唇,牙齿在她唇边轻轻一咬,趁她张口痛呼之际席卷了她的唇舌。   苏澄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口,只能被他这么温柔而又霸道的亲吻着,腾不出一丝说话的余地。   他不断在她唇舌间流连,揽着她的腰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苏澄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一时间不禁大为慌乱。   “任……唔……”   任奕继续亲吻着她,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腰间,轻轻解开寝衣的带子,转眼就将她的寝衣半褪,露出了里面杏色的单薄亵.衣以及掩不住的满眼春.色。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放开她的唇沿着颈项一路向下滑去。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一会儿的苏澄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阻拦:“任奕,你……你别这样……这是在皇宫,若是被人发现……恩……”   一只温暖手掌忽然抚上她胸前柔软,无意滑过顶端时引得她一声娇呼,整个身子顿时软作一团。   任奕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物一般,染着情.欲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唇边牵起一抹与任一如出一辙的邪魅笑意:“澄儿说什么?”   “不……不要……”   他指尖有意隔着亵.衣在她敏感的顶端轻轻扫过,引得她身体一阵轻颤,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清楚。   苏澄心中一阵暗恼,这唐扉的身体怎么回事,竟然会敏感成这个样子……   任奕笑着吻住了她的唇,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侧,顺着亵.衣的边缘向里探去,试图直接抚上那柔软的美好。   带着疤痕的修长手指一路探索前进,刚刚触上柔软的边缘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皇上有急事传召,你快醒醒。”   躺在床上的两人均是一惊,任奕手上动作顿时停止,苏澄也是猛地回过了神。   “小姐?”   楚珍见里面没动静继续敲着门,她这门平日里向来都不栓的,今日不知怎的竟栓了起来。   “哦,好,我……我这就起来。”她赶忙应了一句,想要从他身下起身。   任奕的双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连呼吸都未完全平复过来,有些恼怒的压在她身上不愿让她起来。   苏澄脸上一片异样的潮红,心中不禁有些着急,碍于楚珍就在门外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极轻的开口:“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心知不能再继续,却又为任一要分开他们的事恼怒不已,心有不甘。   眼看着再不出去就要惹人生疑,苏澄只能伸手推了推他:“下次,下次行不行,我……”   下次?   原本十分恼怒的任奕不禁失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坐起身来一件一件给她穿好衣物,最后啄了一下她的嘴唇,隐到屏风后目送她离去了……   离开房间的苏澄深深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任一深夜传召他所为何事,但还是庆幸及时打断了任奕进一步的举动,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清醒过来拒绝他。   她不是非要在成亲前守身如玉,只是这里是皇宫,她还是任一的弃妃,稍有不慎被人发现,哪怕紧紧是揣测都可能会让他和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届时若有那好事之人让她验身,她上哪儿弄回个完璧之身给人检验去。   事实证明,她此刻的想法丝毫不是多虑,这宫里始终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她,一点儿都没将她和任奕这段时日的举动遗漏过去……   苏澄来到御书房时任一正坐在桌前扶着额头闭目养神,神情颇有些疲倦。   他听见动静稍稍抬头,看了看她之后眉头却是一皱:“嘴唇怎么了?这么红?”   她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神情有些慌乱:“哦,没……没事,晚上吃得太辣了。”   任一觉得她这样子甚是可爱,只是此刻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欣赏,伸手递了一本密折给她,让她自己看看。   她莫名的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许久都没有挪开视线,拿着折子的手下意识的握紧。   那折子上说,民间传言,有善卜卦的先生问了天命,天命曰:昭国只需在皇亲国戚中寻一贵族之女,用此女的心头血祭天便可结束此次大旱,而那卦文中所说女子的生辰八字,正与唐扉,也就是现在的苏澄相符。   任一眉头紧皱,沉声开口:“此事是前几日开始渐渐传出的,目前虽还未大范围传开,但是……只怕也是早晚的事了……”   苏澄手中折子掉落到地上,脸上一片惨白,刚刚还红润的唇色没由来的黯淡了几分。 ...    ☆、第109章 演戏   任一愧疚的开口:“抱歉,我发现的晚了……”   她唇边牵起一抹惨淡笑意,更将脸上神色映衬的清冷黯然:“前几日……刚好是八虎刺杀拓跋岚烟不成,对不对?”   他闭口不言,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苏澄心中一声冷笑,秦轩……好一个温柔轩……这世上当真没有人比他更擅长用这种舆论战术,不用一兵一卒,动动嘴皮子费点儿唾沫星子便杀人于无形,他这种人没生在现代的舆论社会真是可惜了……   此刻的昭国虽然民心稳定,但大家心底多少还有些对于旱情的恐惧。他们不知旱情何时能够结束,不知天下粮仓的粮食到底能够撑到几时,所以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够结束旱情,他们定然愿意一试。   苏澄此刻在百姓心中是他们的大恩人,他们虽然不希望自己的恩人去死,但是,在这种封建年代,天命让她去祭天,他们便也有了原谅自己的自私的借口,安慰自己说是老天如此安排的,然后一边感谢着这位恩人,一边把她送上祭台……   她无法埋怨这些人的无知,因为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不过是些平头百姓,他们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不知道这种方法有多么可笑。他们骨子里有着崇尚天命的本能,而这本能现在却被人加以利用。   她知道,任一定是没办法了才会深夜把她叫来将此事告知于她。他可以为了她与秦轩作对,可以为了她与诸臣反目。但是却不能为了她和百姓为敌……百姓是国家的基石,他是一国之君,怎能自毁长城……   “所以……我要死?”她失神的问道。   “……”任一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   她颓然的向外走去。方才迈出两步却被他忽然从身后抱住:“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苏澄看了看他的手,侧头回了一句:“别趁机占我便宜。”   任一的手一僵,讪讪的收了回去,再看向她脸上,哪里还看得出要赴死的神情。   “你……不怕?”   “怕啊,怕得要死。”她冷冷说道。   他一脸不解。不明白她所谓的怕得要死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苏澄似乎也懒得解释,就这么离开了御书房。沉着脸向听雨轩走去。   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到房中,房门方一阖上她却是捂着嘴偷笑出声,绕着桌子连跑了好几圈儿,激动的心情都难以平复下来。   死?她最擅长了!横着死竖着死躺着死坐着死。死八百遍不重样儿的估计都难不倒她。只要不是真死,她就能死出各种花样儿来!   秦轩此计确实歹毒,显然不再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事,而纯粹是为了报复她,却不想此计正合她意!   她之所以一直留在宫里不过是因为任奕还在这里,而她又担任着昭国大司农的职位,想着趁还在职的时候给任一充裕充裕国库还他的人情,等到二十五岁再卸了这个职。以宫女的身份出宫。   但是,任奕眼看着就要被封为王。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府邸,她虽然觉得是欠了任一的情,可若是有这等好机会让自己可以“死去”,从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那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至于人情……显然没有跟任奕远走高飞重要。而且到时候她都已经“死”了,还不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不能怪她赖账。   任奕虽然没什么权势,但看他能在宫中来去自如的样子,手底下怎么也应该有点儿能派上用场的人吧?想来帮她伪造一下假死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的,就算他不能,她自己也可以试着买通别人啊,再不济还可以拜托曹伯伯他们帮忙。   当然,这是下下策,因为她想要假死的事情是不打算告诉任一的,不然他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放她和任奕双宿双飞,到时候她岂不是“死不瞑目”?   所以,她暂时不打算让曹伯伯他们插手,怕日后万一被任一得知了会迁怒于他们,就像曾经在南阳城时他怪曹伯伯没把她在那里的消息告诉他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刚刚在得知那消息时才装出了一副失神的样子,故意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结果最后任一抱她那一下害她瞬间破了功,差点儿演不下去……   她心中怀揣着各种想法躺回床上睡觉去了,直到此时才想起刚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有些紧张的起身看了一眼,确定任奕已经不在房中才安心睡去了。   几日之后,民间传言果然愈演愈烈,在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这个消息却以极快的速度不胫而走,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苏澄这日又被任一传召,作为传言中最适合用来祭天的女子,一路上接受了不少人的注目礼,大多都是扼腕叹息之意,当然,还不乏一些幸灾乐祸的。   她目光清冷神情恍惚的走进御书房中,一副因为得知自己未来命运而黯然神伤的颓然模样。   任一看到她这样颇为心疼,柔声开口:“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出法子了,祭天的祭台上我会提前做好安排,到时候你只需假死即可,虽然……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但是……”   他说着说着就因为她脸上骤然变化的神情而停了下来,只见她神情僵硬,眼角微微抽搐,完全没有了刚刚失神的样子,也丝毫看不出因为自己不用赴死而产生的喜悦之情,倒像是……不希望他想出这个法子似的。   他眉头一皱,语气顿时变得十分不好:“……你又在演戏?你早想出了这个法子?想瞒着我假死然后逃跑?”   苏澄嘴角一僵,心中欲哭无泪,讪讪的说:“没有啊……我……特别高兴!终于不用死了,哈哈……”   任一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自己说的定然没错,一时间恼怒不已。   他一知道那消息就慌了神,原本不想告诉她,又生怕她事后从别人那里得知更为心慌,便先通知了她,想让她安心等自己想办法。   这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一方面派人尽量将事情压下来,一方面思索着怎样才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   他不是没有想过假死,但这样一来她便会变成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不仅不能再担任大司农,而且……以后就算是留在他身边,他也再不可能给她名分,更不可能封她为后……   正因如此他这几日才犹豫不决,最终实在别无他法才只能出此下策。却不想……却不想她竟然最初就打算假死!而且还不打算告诉他!想要趁机离开他!   他一手握拳握得嘎吱作响,一手缓缓地向她伸了过去:“你过来……”   苏澄看了看他手指上因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的骨节,又看了看他十分不友好的眼色:“你……保证不打死我吗?”   “不保证……”   下一刻她拔腿飞奔而去,任一拔腿就追,但终是碍于殿外宫人众多,不好意思像她那样不顾形象的没命狂奔而停了下来,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别让我逮着你!”   九华殿,孟楚玲随手翻了翻任一又命人送过来的赏赐,看了两眼就让人收起来了。   自那唐扉回来之后,他便只送东西,连来也懒得来一趟了。是怕她不高兴吗?可她明明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啊……   自己像守着珍宝一样守着他,他像呵护这世上最娇嫩的花儿一般呵护着她,可她眼里却装着别人……这可真是可笑……   “娘娘。”芸香从殿外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整个昭国现在对唐扉的生辰八字与那卦文相符的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几个旱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大人都加派人手将此事传出去了,皇上这回即便再怎么偏袒她,也免不了她这祭天之行。”   “叮嘱爹爹别太大意,顺势而为就是,不要让皇上以为咱们和秦太子有什么来往。”   “娘娘放心,大人心里有数。”   “那就好。”   另一头,暖香阁,阿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宫保鸡丁不能祭天!不行!我找皇上去!”   小川一把把他扯了回来,奈何他力气甚大,不过踉跄了一下就继续往外走去,连带着拉着他的小川都被带了两步。   “站住。”房内看书的人冷冷开口。   阿山停下脚步,神情仍旧十分着急:“殿下不去救她吗?她要死了的话,殿下你也吃不着宫保鸡丁了!”   任奕不慌不忙的翻了一页书卷,丝毫不见紧张之色:“任一不会让她死。”   此话一出,暴躁的阿山顿时平静了下来:“哦,那就好!”   他虽然没解释原因,但阿山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就放下心来不再为祭天的事情着急。   小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吃货,要不是打不过他的话他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    ☆、第110章 橙子   翌日,两道圣旨颁出,引起宫中不小震动。   其一:年过二十仍旧没有封王的五殿下任奕被封为墨文王,赐居城东安亲王旧宅,现更名为墨文王府,待府邸修缮完毕后即日搬离皇宫。   其二:大司农唐扉受天命取心头血祭天,将于半月后的黄道吉日十二月初一在皇城京兆举行祭天仪式。祭台即日起开始搭建,位置就在城中心的一处广场,届时全京兆的百姓都将见证这位为百姓谋福祉的大司农血洒祭台,以性命为百姓做出她今生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任一有意将祭台定于城中广场,就是要让所有人见证她的死,这样即便秦轩事后察觉出什么,除非是揪出她本人,否则也再难生出什么事端。   至于将安亲王的宅子给了任奕,不过是想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罢了。   早朝之后,他又让人去听雨轩叫了苏澄,却被她以感染风寒,怕将病气过给了他为由拒绝了。   他听后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派人再去请,只是让林启德送了一碗“专治风寒”的汤药过去,并叮嘱一定要看着她喝下去才行。   苏澄仰头把那碗汤药硬灌下去后差点儿没忍住吐出来,天呐,那不是一星半点儿的苦啊,任一绝对是故意的!   林启德将空碗接了回去,离开前对她说了一句:“皇上说了,这汤药对治愈风寒的效果甚好。让唐大人在染病期间定要每日都喝上一碗,喝到好了为止。明日我再给大人端来,大人……”   “不用!你……你跟皇上说。我明日就好了!不用喝了!”   别说是每日了,一日她都不想再喝了!   “是。”林启德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就去养宁殿复命了。   楚珍在一旁哭笑不得:“早去了不就完了吗,何必喝这一碗苦汤子。”   苏澄猛灌了几口白水,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皱眉说道:“男人心,海底针,小肚鸡肠!”   “小肚鸡肠还帮你想出这假死的主意?我可真没见过比这更‘大’的小肚鸡肠了”。她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独留苏澄一人继续喝着白水。   第二天任一再派人来请她时,她老老实实地跟着那人去了。   他听到动静放下手中奏折看了看她。笑着说道:“那汤药可真管用,这才一天你的病就好了。”   苏澄干笑了两声:“是啊,良药苦口,这么苦的药。喝了想不好也难……”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给他整理奏折。   她犹豫的往前走了两步:“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他点点头:“好。”   她一步一步的蹭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却紧张的挨着椅子一侧,尽量和他之间保持一定距离。   任一果不其然在她坐下后猛地将她拉向了自己,吓得她伸手就挡在了眼前:“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我……”   “我就是要动口啊。”   他说着就将她的手压了下去,俯身凑近便要吻她的样子。   苏澄大惊。心想无赖就是无赖啊,好好的一句话被他曲解成这样!   她挣扎着要抽身而退。头顶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吹气声,紧接着抓着她的人就退了回去,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怎么?期待我吻你?”   “屁!”   她神情有些慌乱,低头看去才发现地上多了一片枯黄的树叶,应该是她刚刚来的路上不甚沾到头发上的,被他刚刚给吹下来了。   任一笑着把一大摞折子推给了她:“全天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整日把吃屎放屁这些话挂在嘴边的女子了。”   “我哪儿整日挂在嘴边了?都是你给逼的!”   “皇上,”两人正说话间程平走了进来:“沧澜国王子殿下派人送来了些新奇的水果过来,说是以回报唐大人之前赠的美酒,现在可要呈上来吗?”   任一闻言点了点头,殿外宫女便端着一盘黄澄澄的水果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就退了出去。   那水果似橘非橘,比橘子生的圆润饱满,个头也稍大一些。   他刚要开口问是什么,就见一旁的苏澄兴高采烈的拿起了一个:“橙子?”   程平赶忙应道:“对对对,王子殿下说就是叫什么橙子,唐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任一此时也拿起一个,伸手就想像剥橘子那样剥开,结果一剥却发现这橙子皮比橘子厚上许多,也硬实许多,并不大好剥。   苏澄拿着自己手里那个在桌上稍稍用力揉了揉,之后才一点儿一点儿把那橙子皮剥了下来,一边剥着一边说道:“橙子要像这样揉一揉才好剥,剥出来的才干净,吃着也方便。”   程平有些不解:“可王子殿下说是切开吃的啊……”   “也可以,不过那样水分都流出来了,浪费。”她随口解释道。   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到任一投来的嫌他碍事的目光后赶忙退了出去。   “你不是不记得往事了吗?怎么对吃的东西都记得这般清楚?”   任一吃了一瓣她递来的橙子后问道。   苏澄手上动作微微一僵,尴尬的笑了笑:“哈哈……本能吧……民以食为天嘛……要是什么都忘了那我岂不成傻子了。”   任一想了想,觉得也是,并没有再多问什么,把她刚刚剥好的橙子整个抢了过来,心满意足的吃着。   酸甜可口,不错,他喜欢!   忽然间,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又拿起一个橙子在剥皮的她:“橙子。”   “不是已经给你一个了吗?”她头也不抬的回道。   “橙子。”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有些莫名的扭头看了一眼,见他手里还有大半个:“你先把手里的吃完。”   他还是那般看着她:“橙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将这水果的名字安到了自己头上,把她唤作橙子。   “我是澄净的澄!”她义正言辞的纠正。   任一理也不理,自顾自的叫的欢:“橙子。”   “跟你说了不是!”   “橙子!”   “你复读机啊你?”   他不知道她说的复读机是什么,但就是坚持把她叫做橙子。   任奕一直唤她澄儿,他为他们之间这样专属的称呼郁闷了很久,却又不想和他叫一样的。可是叫扉儿,又和旁人一样,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大痛快,所以今日吃到这橙子就孩子气的将这名字安到了她头上,觉得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也有专属的称呼了。而且……他喜欢吃橙子,早晚有一天要把她像这橙子一样吃进肚里!   苏澄拗不过他索性不再理他,给他整理完奏折之后将一盘橙子全抱走带回自己殿中了,左发一个右发一个,片刻后就分了个精光。   半月后,十一月二十九,夜,苏澄明日就要登上城中高台举行祭天仪式,为了能够有个好精神“赴死”,她早早的就准备睡下了。   房门轻阖,她转身向床边走去,吹熄烛火便趟入了锦被之中。   门边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门栓被拴上的声音。   她心中猛然一惊,起身望去,果然是任奕又来到了房中。   任奕缓缓走到床边,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澄儿。”   苏澄有些紧张,唇边笑容都有些僵硬:“任……任奕……你怎么来了……”   他脸上神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却终是笑着抚上她的面颊:“澄儿知道我为什么来。”   她心中更是紧张了几分,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坚持要这个时候得到她。   “我……我明天就可以假死了,就可以在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时候……”   他伸手轻按她的嘴唇:“澄儿比我更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皇上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到时候,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我会想办法的,我可以偷偷跑出去,我可以藏起来,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有心要找你,你又能藏到哪儿去呢?”   “……任奕……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现在?这里是皇宫,我……”   他将她揽进怀中吻住了她的唇,直到她微微喘息才稍稍放开:“澄儿说过下次的,现在就是下次了,不能耍赖。”   “可……”   剩下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转眼间他的身体又覆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缱绻的亲吻抚触。   他不愿跟她承认,承认自己是胆小懦弱,承认自己是害怕失去她所以想要先行占有。   她在他眼中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美好到让他感到自卑。   他总想着等到自己足够强大,等到自己得到了这世间的一切之后就可以匹配的站在她身边了。   可是……他却又害怕在这过程中她被别人夺了去,尤其是当自己不在他身边,而她身边又有别的男子注视着她的时候……   所以,他着急了,想要占有她,在她身上烙印下只属于自己的痕迹,觉得这样就不会失去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了,再不会离开他…… ...    ☆、第111章 不甘   苏澄向来对他没有抵抗力,不过片刻脑子便一片昏沉什么都分不清,只能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唇边温柔辗转,手掌隔着衣物在她身上不断游走。   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浅笑着欣赏她迷醉的模样,伸手半褪她的寝衣,眷恋的轻抚她裸.露的肩膀和腰侧香滑的肌肤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明天她就“死”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找她的麻烦了,那……就这样吧……   她伸手轻轻揽上他的脖颈,红唇回应他在自己唇边流连辗转的双唇。   任奕心中一阵异动,忽的加重了吻她的力道,有些难耐的解开自己的衣衫,**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亵.衣和她柔软的双峰紧紧贴到一起。   只这一层衣物他却尤还嫌多,伸手将她脖颈上的带子轻轻解开,又将那薄薄的衣料扯开一些,露出躲藏在下面的半团丰满。他喘息着一边亲吻她一边伸手抚了上去。毫无阻隔的温度传到手中,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嘴唇上更是加重了几分力道,和她嫣红的双唇纠.缠在一起。   苏澄面色潮红,眼中水汽迷蒙,无力的回应他的亲吻,在喘息的间隙里下意识的轻唤:“任奕……”   “恩。”   他闭着眼贪婪的嗅着她发间传来的清香,轻啄她的嘴唇回应,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腰肢而下,缓缓地来到亵裤边缘……   噔噔噔,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小姐。睡着了吗?皇上传召,让你过去呢。”   房中两人身体均是一僵,眼中**顿时退了下来。这回不止是任奕。连苏澄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怎么回事,任一赶的也太巧了吧?   压在她身上的人再次散发出了那股让她害怕的戾气,她仿佛觉得他刚刚还滚烫的身体骤然变得冰凉,让她忍不住感到阵阵寒意。   她赶忙应了门外一声,说马上就来,回过头后轻吻了一下任奕因愤怒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等我。”   眼看就要暴怒的人终究因为这一句“等我”而平静了下来。她不是拒绝他,不是再借口跟他说下次,而是说“等我”……   他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给她穿好衣物。却在系亵衣的带子时俯身在她颈侧一阵亲吻,嘴唇离开时在上面留下了一朵殷红的痕迹。   苏澄只觉得一阵酥麻,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赶忙推开她将自己的衣物穿好。又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隐到暗处。自己好去开门。   他啄了一下她的嘴唇,衣衫半敞的起身走下床去,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隐到屏风后,只露出一抹余光注视着她匆匆离去。   苏澄从听雨轩中出来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不对,想了许久却又想不出是什么,只能先将此事放下,向御书房赶去。   御房中任一正在窗边默默地站着,见她进来回过了身:“已经睡下了吗?”   “呃……还没……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是想……见见你,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心慌……”   苏澄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不害怕吗?”他忽然开口问道。   “怕什么?”   “明日的……祭天仪式。”   “你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吗?刀是假的,血也是假的,到时候找人把我抬下来就是了,从此以后我消失在众人面前,世上再没有唐扉这个人。”   她有些不解,他明明都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任一听她这么说怔了怔,不知是该为她对自己的信任感到欣慰还是该为她的大胆而感到头疼。   的确,他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由来的觉得心慌,觉得自己好像还遗漏了什么。   “假死之后……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稍稍定下心神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诉之于口。   “……任……”   “三年,”他不想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赶忙打断:“再留在我身边三年,旱情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天下粮仓的事宜也还需要你打理,还有那么多铺子,那么多事情,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   “我在宫外也可以做这些的。”她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沉声说道。   他话锋一顿,神情一怔,眼中渐渐染上一抹失落,近乎乞求的看着她:“就当是……最后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行吗?三年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走的话……到时候……”   “不管几年我都会离开,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虚耗这些时间呢?”   这话听上去未免绝情,但是她说的却是事实。她知道自己亏欠了任一,她也愿意继续暗中帮他打理天下粮仓,可是若涉及到感情之事,若让她选择留在谁的身边,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任奕。   任一下意识的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前:“你就这么绝情?你……”   衣物拉扯间,她颈侧衣领隐隐遮挡住的一抹殷红灼伤了他的眼睛,他太清楚那是什么印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抓着她的手猛然用力,险些将她纤细的手腕儿折断。   “任一,你抓疼我……”   毫无征兆的吻封住了她的唇,让她没来的及躲避,手腕儿上传来的力度也让她觉得一阵疼痛。   “放……恩……放……”   她怎么都推不开他,嘴唇不断被他侵占,呼吸也渐渐被夺了去。   任一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恼怒过,她从来不愿和他亲近,他给她擦擦嘴角她都要躲避,可是,可是她却将自己给了别人,给了任奕!   “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放开了她的唇,却是对着她一阵怒吼:“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行!他到底哪点比我强!到底哪点比我好!”   苏澄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即便偶尔发脾气,偶尔凶她几句,却从来不曾这般当真跟她恼怒过。   背后传来一阵疼痛,她被他按着后脑一把推到墙上,抵在墙上疯狂的亲吻着。   任一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八年,从认识她到现在,八个年头。他想得到的始终没有得到,还被别人夺了去,而且他连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知道。   是啊,八年,她从豆蔻年华长成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已是二十岁的年纪,又与任奕两情相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发生点儿什么。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他的嘴唇沿着她的面颊滑过就要向下探去,却忽然觉得唇边传来一股淡淡的咸涩湿意,正要解开她衣物的手指顿时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惊慌的看着她。   被她抵在墙上的人满脸惊恐,泪水一颗颗从眼中滑落,嘴唇被他吻的红肿不堪,眼中满是惧意。   她在害怕,在颤抖,他突然的情绪吓坏了她,让她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瑟缩不已。   他默默看着这样的她,终是颓然的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拉开了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   苏澄靠着墙壁抽泣着,神情慌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他刚刚的样子实在吓人,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或冷酷或嬉闹的任一。   他彻头彻尾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强.暴她,想用最粗暴的方式对待她。   任一转过身,声音寒冷而低落:“出去。”   她这才回过了神,赶忙从房中跑了出去,一路抹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听雨轩中,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没有注意到原本说好要等她的任奕已经不在房中。   御书房,任一两手抵着额头趴在桌上,沉声叫来了守在外面的程平:“旁边这张椅子,撤了吧。”   程平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应了一声:“是……”   一滴眼泪无声的滴落在桌案上,却被趴在桌上的人挡住,无人看见。   …………………………   暖香阁,已经回到殿中的任奕神情阴冷:“可查出是什么人指使?”   “动手脚的赵阿大什么也不肯说,一口咬定是自己看唐姑娘不顺眼。”   “杀。”   “是。”   “今晚务必把祭台修补好,否则提头来见。”   “是。”   当晚,祭台下的看守莫名睡着,几个人影闪现在夜色中,对已经完工的祭台仔细检查,找出了不少看上去并不明显的缺口,几经修补,确定再无遗漏之后才赶在天光发亮前匆忙离去了。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苏澄就被楚珍叫醒,前去举行祭天仪式。   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换上一身隆重的祭天冕服,拖着繁琐的衣物,带着沉重的发冠,一步步向城中祭台走去。   为了显示祭天的诚意,她不能骑马坐轿,只能徒步前行,走到祭台时已是巳时。祭台周围早已围满了围观的人群,任一等人也已经抵达,坐在观礼席上远远地看着她。   目光相交的瞬间,她闪躲着回避了他的眼神,举步向祭台上走去。 ...    ☆、第112章 倒塌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上祭台,或惋惜,或关切,或紧张,还有的……则是恨意和果决……   苏澄登上高台,站到一旁,待礼官念完长长的的祭文后走到了祭台中间,对着阴沉的天空高声说道:“今日,唐扉以心头之血祭天祈福,愿苍天眷顾我昭国百姓,解除旱情,拯救天下黎民苍生,保佑我昭国国泰民安,福祚万年。”   说完便拿起了桌案上精致的匕首。那匕首顶端镶嵌着许多精美的宝石,正中一颗红色宝石尤其显眼,也就是这颗红宝石联动着整个匕首的机关,机关按下,匕首尖端缩回,藏在匕首中的血液流出,便可制造出取了心头血的假象。   她仰头望着天空,将手中匕首高举,心中默默祈祷一切顺利,手腕儿微动便准备向着自己心口刺下。   然而,就在匕首将要刺下之际,天边却骤然挂起一阵狂风,卷着风沙迷了众人的眼睛。狂风过后,点点飞雪从天而降,不过片刻便化为鹅毛大雪,沾染上众人的头发,众人的衣衫,众人的肌肤……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谁家孩子奶声奶气的说了句:“娘,是不是老天爷不舍得唐姨姨死,所以派了雪娘娘来救她啊?”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天降瑞雪,这是吉兆啊。”   “是啊,定是唐大人的诚意感动了天地,老天爷特来解我昭国旱情了……”   “唐大人真乃我昭国的福星啊。”   这突如其来的飞雪使祭天仪式骤然发生了变化。片片雪花不仅落到了昭国的土地上,更落到了昭国百姓的心中。苏澄在他们心里已然变成了神的使者,神的化身。是昭国的福星,是召来了飞雪的祥瑞之人。   “皇上,让唐大人下来吧……”   “是啊,让唐大人下来吧……”   百姓纷纷开始为祭台上的她祈愿,跪在地上为这位天神的使者请求皇上,请他让唐大人走下祭台,不要再让她血洒高台。   任一抬头看着漫天飞雪。又看了看跪在广场周围的诸多百姓,心中不禁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纵然怪她怨她又如何,终究还是不希望她出事啊。若能不用这种假死的方法,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她当真是天降福星,连老天爷都这般帮着她。   他并没有说什么,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祭台。亲自来到祭台的阶梯前,向站在祭台上的她伸出了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顺从了民众的意愿。   苏澄站在祭台顶端遥遥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老天爷不肯让她假死,是非要让她再去面对他那份沉甸甸的心意吗……   她无奈的放下匕首,向着祭台下走去,一步一个阶梯。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嘎吱。脚下忽然传来一声木头特有的响声。她有些诧异的低头看去,目光才刚刚投去却觉得脚下猛然一空,松动的木头连带着她的身体骤然向下坠落。她一声惊呼,两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是扑了个空,什么都没能够到……   “橙子!”   “澄儿!”   “小姐!”   惊呼声四起,伴随着惊呼声一起传到她耳边的还有祭台迅速倒塌的声音。无数落木纷纷向她砸来,一道人影却在落木即将砸中她之时扑了过来,将她稳稳接在怀中,一个翻身用自己的身体给他遮挡了那些砸向她的落木……   苏澄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嗡嗡作响,皱眉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渐渐听清周围传来的人声。   有人在喊澄儿,有人在喊小姐,有人在喊皇上……   ……   皇上?任一?任一!   她费力的挣扎要推开压在两人身上的落木,周围的人也已经赶到他们身边,一块儿一块儿将落木搬走,把被压在下面的他们救了出来。   护在她身上的人被人扶起,整个身体却绵软的没有任何反应,左侧额头上不断渗出鲜血,鲜红的血液顺着面颊一路蔓延,流过眼角,流过唇边……   “任一……任一!”   她惊慌的从地上爬起来,慌乱的扑到他身边:“任一,你醒醒啊,你别吓我……任一……”   眼泪翻涌而出,她心中泛上阵阵惧意,哭喊着抓着他的袖子,不知所措的看向周围:“太医呢?太……”   “皇上!”   同样来观礼的孟楚玲一路踉跄着奔了过来,一把将她从任一身边推开,惊慌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人,紧接着又转头看向四周:“太医……传太医啊!”   向来言行得体的她怒吼出声,脸色苍白神情慌乱,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任奕和曹铁成等人此时也赶了过来,紧张的把苏澄拉了过去。   “澄儿,澄儿你没事吧?”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任奕的袖子:“任奕,你快给任一看看,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任奕神情微怔,眼神稍稍沉了沉:“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她呜咽着摇头:“怎么会没事,他真的流了好多血啊,你快给他看看啊任奕……”   太医林启德此时也赶了过来,赶忙跪到任一身边给他检查了伤势又把了脉,来不及赶回宫中,就在这广场上开始给他止血上药。   任奕想要给苏澄检查一下她身上可有什么伤势,却被她挣扎着推开,扑到任一身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林启德给他医治,还伸出两个不大的手掌给他挡住了要落到他头上的飞雪。   他只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看似不严重,却直接疼到了心里。   林启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任一头上的血止住,赶忙命人将他抬回宫去,避免他在宫外受了凉。   她随着一队人马一起向宫中走去,目光始终在受伤的任一身上,将一直注视着她的任奕丢在了身后,直到回宫后都没有想起。   养宁殿中,众多太医一阵忙乱,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稍稍松了口气,只留下林启德一人继续看顾着任一,其他人先行回太医院去了。   孟楚玲始终守在床边,苏澄也站在一侧不曾离开,紧张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任一右手小臂骨折,左侧额角被砸伤,即便醒来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伤势完全养好。   林启德叮嘱了两人一些事宜,便先行退到殿外去候着了。   他离开后,孟楚玲冷冷的对苏澄吐出两个字:“出去。”   苏澄怔了怔,用力摇了摇头。   “把她拉出去!”   她又满目寒凉的吩咐殿中的下人。   殿中众人都是一怔,犹豫着不敢动手。   皇上平日里甚少让各宫妃嫔来自己殿中,倒是苏澄去的比她们要勤些,而且备受皇上偏宠,任谁也能看出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哪里敢动她分毫。   孟楚玲银牙紧咬,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上却是摆明了一副恨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直至戌时躺在床上的人才渐渐转醒,挣扎着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猛然便要从床上坐起。   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去,转眼间他便又跌回到了床上。   “皇上。”   “任一。”   两人都赶忙凑了过来,目光关切的看着他。   他稍稍平复呼吸后又睁开了眼,转头将站在床边的苏澄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她没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出去。”他再度闭上了眼,口中却冷冷吐出这么一句。   孟楚玲微怔,神情失落的要从床边站起。   “良妃留下。”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殿中众人显然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禁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澄也是怔在了原地,许久后才默然的点了点头,抬脚向殿外走去,方一转身一滴清泪却毫无征兆的从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她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到了听雨轩中,默默地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楚珍等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上前劝了许久她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般,最后还忽然露出一抹瘆人的惨笑:“珍姨,你说……我是不是个扫把星啊?跟我走得近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静妃娘娘,蓉儿,平安,现在又是任一……你看,连曹伯伯的腿都是为了救我而伤的……对了,还有爹爹,也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都是我……全都是因为我……”   楚珍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说不是不是,说她是昭国的福星,那些事情跟她都没有关系。   她又是一笑:“福星?哈……什么福星……说不定连这场大旱也是因我而起呢,老天爷看我不顺眼,觉得我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要来惩罚我,连带着我身边的人都要受牵连……”   “铁成,”楚珍有些哽咽的看向一旁的曹铁成:“你看看她,这可怎么办啊……”   曹铁成无奈的叹了口气:“让小姐先一个人静一静吧。”   说着便将还想留在这儿劝她的楚珍带了出去。 ...    ☆、第113章 开战   两人离开后,苏澄默默地趴到了桌子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衣袖却渐渐被眼泪浸湿。   那祭台是任一命人搭建的,任一不会害她,定会叮嘱工匠将其搭建的结实一些。   所以……一定是有人想让她死,便对祭台做了手脚。   他若是不去祭台下接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   夜半,任奕悄然潜入房中,将趴在桌上睡去的她轻轻抱起放到了床上。   她哭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任一。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沉睡的人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没有吵醒她,怕她一醒来就不断地跟自己说任一,任一,任一……   什么时候任一对她来说已经这般重要了?不知不觉的就占据了她的生活,占据了她的视线,是不是……还要占据她的心?不,不行,他不能再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要加快脚步了,要赶在他走进她心里之前,除掉他。   之后接连几日,苏澄都被养宁殿的小太监拒之门外。那小太监神色十分尴尬,有些不明白过去那么受宠的唐大人怎的忽然就不受皇上待见了。   苏澄也不多问什么,每每去了只在门口站一会儿,听对方说皇上不见,她便点点头离开。   后来渐渐地她就不再去了,只是每天都会去御膳房做三顿饭,都是问了林启德之后特地针对任一的伤势制作的药膳。做完了便让人给他送去,也不问他吃不吃,只是每天都做。一顿都不曾落下。过去那么不爱早起的一个人,现在却是每天不用人叫就自己起床了。   任一每日吃着那药膳,心知是她做的,总是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每一口细细地品尝,仿佛感觉她就在自己身边,笑着问他好不好吃。还要不要在吃一点儿。   他每日在自己的幻想中看着她,现实中却坚持不肯相见,因为只有幻觉中的她才是属于他的。而现实中,却是属于别人……   孟楚玲见他如此并不说什么,只是整日整日的陪着他,守着他吃饭。看着他换药。但每每看见那些药膳,想起那唐扉,心中却慢慢的都是恨意。   九华殿,接连在养宁殿中侍疾几天的她回到了殿中。   “赵阿大呢?”   “回娘娘,祭天的前一晚就死了。”   “可露出什么马脚?”   “没有,早先就叮嘱过他,若不想他家惟一的弟弟也进宫做阉人,除非他先死。”   “下去吧。”   “是。”   暖香阁。小川阿山在祭天当日就各自挨了十鞭,鞭鞭入肉。毫不留情,直到现在有的伤痕还没有结疤。   阿山一边皱着眉头给小川换药一边愤愤的念叨:“娘的,别让我查出来是谁还对那祭台动了手脚!不然我非把他大卸八块儿拿去喂狗不可!”   小川皱眉:“你怎么就确定是另有其人?说不定是赵阿大做了两手准备呢?”   “放屁!就他那点儿脑子,还知道两手准备?”   小川有点儿哭笑不得,就他也好意思指责别人的脑子?那赵阿大也真够可怜的。   阿山给他换好药之后就自己坐在了桌边,等他也帮自己也换药,结果等了半天却见他穿好衣服后自顾自的走出去了,理也不理他。   “诶,干吗去?帮我换药啊!”   “你皮糙肉厚,不用换了。”小川随意挥了挥手,大大咧咧的向外面走去。   …………………………   祭台倒塌事件之后,负责看管材料的几个宫人被处死,原因是搭建祭台所用的木材被大量蚂蚁蛀蚀,那蚂蚁与常见的蚂蚁不同,颜色发白,蛀蚀木头的速度非常之快。搭建祭台的人不识得,也就没当回事,发现赵阿大对祭台动了手脚的小川阿山也只注意到了表面上人为的损坏,没有把这些蚂蚁放在心上,因此而吃了亏。   那蚂蚁在京兆十分少见,定是有人刻意寻来的,却无人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又为何要置苏澄于死地。   他们都没有查出来的事苏澄自然更查不出,但此时的她也已经不在意这些,反正她自那日的事情之后就整日关在听雨轩中,除了御膳房之外哪儿都不去,想来对方也找不到机会再下手,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三餐照常,但脸上却几乎再没出现过笑容,即便对楚珍等人偶尔露出一抹笑意,也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刻意摆出的笑脸罢了。   祭天当日的那场大雪不仅落在了京兆,也落在了昭国诸多久旱之地,浸润了民心。   秦轩的计策因此再次被打乱,恼怒之下的他借着三皇子生事之机,随便寻了昭国一个和他三弟有私交的官员,指责是对方怂恿了自己的三弟,让他趁自己不在国内时暗生事端,从而进一步指责昭国随意干涉他国国政,以此为由挥兵相向。   他之前本是希望昭国能够内乱,这样自己才便于下手,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是计谋一个接一个的被破坏,昭国的大旱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有了缓解的迹象,再等下去只怕他安排在边境的兵马这辈子都用不上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趁他们旱情未稳之机能讨多少便宜讨得多少,反正得来的到日后都是他登基为帝时的国本。   盛德八十一年正月十八,上元灯节刚过不久,黎国便骤然掀起了战事。   数日后,就在战报传回宫中的同时,许久没有召见苏澄的任一却突然传她前去,让听雨轩中众人都有些吃惊。   她一路跟随宫女来到了养宁殿中,任一右手固定着夹板,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着她。   她在他面前站了许久却都不见他说话,终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轻声问了一句:“你……好点儿了吗?”   他稍稍抬头,看了看这张近两个月没有见到的脸,沉默半晌才冷言说道:“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上朝,朕下旨准你离宫。”   苏澄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情,此刻听到却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任一说完后就又低下了头,不再看她。   她稍稍沉默,之后木然的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去沧澜,朕已去信给夜羽,他可在昭黎两国开战期间保你平安。”背后又忽然传来这么一句。   她的脚步滞了滞,没有答话,继续向殿外走去。   因为她在殿中而候在外面没有进来的孟楚玲此时与她擦肩而过,抬脚迈了进去:“皇上,今日的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苏澄回到听雨轩后就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只说是明日就可以离宫了,至于离宫的原因以及之后去哪儿却都没有说。   翌日,久未上朝的昭国大司农再度出现在朝堂之上,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任一居高临下的坐在龙椅上,纵然手上绑着夹板,却仍旧是一副帝王之姿。   他询问了一下边关战事,又对当前局势做出了一番安排,之后便准备宣布圣旨让苏澄离宫。然而就在圣旨颁布之前,几个朝中大臣却忽然站了出来。   “皇上,此次黎国忽然发难,无非是想趁着我昭国大旱未解之时欺我百姓夺我疆土。我昭国虽有足够的能力与之抗衡,但旱情毕竟还未全部缓解,民心难免不安,军心也可能不稳。微臣以为此时应以稳定军心为重,这样将士们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大挫敌军,扬我昭国国威。”   “是啊皇上,微臣也以为应当如此。民心浮动军心不稳是行军打仗的大忌,若是因此而使我们在此次大战中居于下风那就不妥了。”   “没错,应该派一位深得民心的大臣前去慰问百姓安抚军心才是。”   “若说深得民心的话……当属大司农才是,不过……她一介女子,前往前线……是不是不大合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苏澄的身上,让坐在龙椅中的任一和站在朝堂上的任奕都暗暗握紧了拳。   “只是代皇上去安抚军心应该也不用去太靠近前线的地方,在后方大营中呆着就是了,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是啊,而且大司农不仅在百姓中声望颇高,更是唐大将军的遗女,在军中也极具影响,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够了!”   座上的任一沉声打断:“大司农乃女子之身,让她一个女子踏上战场,你们难道是想让黎国以为我昭国男儿都死绝了,要靠一个女子去打仗吗?”   殿中众臣微微沉默,却还是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其实也不见得非要让大司农去前线,她只需在边境城镇中走一走,以为将士祈福的名义前去巡视一番,想来就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了。”   “是啊,而且大司农声名在外,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范,她若前去,将士们定会觉得连大司农一个女子都这般忠肝义胆,自己更应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国效力才是。届时我昭**队声威大震,气势上就能压过黎国一头,还怕在战场上胜不了他们吗?” ...    ☆、第114章 圣女   “微臣记得我昭国之前曾有过先例,派朝中大臣前往前线抚慰军心,圣女则在边关为百姓和将士祈福,大司农若是前去的话,一人便可共担二职,实为最合适的人选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昭国立国之初,确实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当时派去的大臣是昭国的开国功臣,圣女则是之后被立为昭国首任皇后的董昭氏。据说这位皇后深明大义,在几国大战时一直停留在边关,为百姓祈福并亲自照顾送回来的受伤将士,深受百姓爱戴。   众臣都知道任一平日里对苏澄偏袒,觉得这样一来她日后平安从前线归来便很有可能会被册封为后,说不定正合了任一的心意,便忙不迭的开始跟风拍马,实际上则是觉得如此一来朝中便没有了所谓的女官,他们心理上能平衡一点儿罢了。   殊不知,任一在一听到圣女两个字时心中就猛然一沉。据昭国开国典籍记载,圣女需以处子之身在宫中天听泉斋戒沐浴三天,之后方可前往边关祈福。也就是说,她若要被封为圣女,势必要先验身,可是……   “皇上,”新封为墨文王的任奕此时开口:“臣弟愿为昭国略尽绵薄之力,代大司农前往前线慰问将士,请皇上允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苏澄。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任奕继续说道:“大战当前,伤亡在所难免。臣弟虽不似大司农那般深得民心,但却略通歧黄之术,想来届时可以派上些用场。   臣弟自封王以来还未曾对我昭国有什么建树。一直对此深感愧疚,望皇上给臣弟一个机会,让臣弟略尽一个做王爷的职责,为我昭国百姓做些实事,也不枉费皇上给臣弟封王的苦心。”   他现在是昭国新封的墨文王,一介王爷之身,若是苏澄不愿前往的话。让他代替也是无可厚非,旁人便也不能再说什么。   任一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才刚提到圣女他便站出来要以身相代。他们果然……   扑通一声,殿中的苏澄忽然用力跪了下去,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皇上,微臣身为昭国大司农。更是唐大将军之女。爹爹现已故去。微臣愿继承爹爹遗志,代爹爹继续保卫我昭国疆土,亲身前往前线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刚刚几位大人说的不错,微臣前去一人便可身兼二职,实在无需王爷这等金尊玉贵之躯再行前往。   请皇上下旨,派微臣前去,微臣定然不负众望,为我昭国死守边疆。不让黎国夺去我寸余土地。”   “你……”   任一和任奕均是一阵心急,前线何等危险之地。他们怎么能放心让她前去!   可朝中众臣却是一阵赞叹:“唐大人真乃巾帼英雄啊。”   “唐氏一门真是满门忠良,一个女子也有这般气魄,实在难得。”   “是啊,唐大人真不愧为唐大将军的女儿。”   众人赞叹之余纷纷开始为她请旨,希望皇上能成全她的一片忠心,封她为圣女前往前线战地。   任一纵然有心想拦,但现在却是她自己主动请旨,又有满朝文武支持,他找不到丝毫理由不应,可是……   该死的!她难道不知道圣女要验身吗!   她此刻还是他的弃妃,若是让人查出不是完璧之身,便要背上不贞不洁的罪名,届时别说是封为圣女,就是性命也难以保全!   可恶……可恶!   他暗暗咬牙,额头青筋隐隐浮现:“大司农她……”   他刚要说她与自己已有夫妻之实,以此来避免她的边关之行,同时避免验身之举,虽然这样一来他就势必要封她为妃,说不定会因此而让她记恨自己,但总好过……总好过让人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有染……   可任奕此时却再度站了出来:“皇上,大司农一介女子尚有这等报效国家之心,臣弟又怎好在皇城坐享俸禄而不亲身前往。   但大司农本已担任朝中要职,此次若封为圣女为国祈福的同时还要前往前线慰问将士的话只怕是力不从心。不如就让臣弟随大司农同往,大司农以圣女之身留在边关城内为我昭国祈福,臣弟亲赴营中慰问将士,如此一来既稳定了军心又安抚了百姓,实为两全之策。”   他太清楚任一想说什么,但是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澄儿是他的人。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绝不允许!   任一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看任奕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她被封为圣女之后的验身之事,难道他们……   “不用!”   苏澄急忙开口:“微臣一人前往即可,墨文王……”   “就按墨文王所说。”   他当机立断,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朕现封大司农为圣女,前往边关安抚民心为我昭国祈福。墨文王为监察御史,亲赴前线慰劳将士。”   他一锤定音,纵然苏澄还想说什么却也无法再开口。朝中众臣都觉得此计甚好,纷纷点头应和,褒扬墨文王和大司农乃一代忠臣,众臣典范,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再无更改。   退朝之后,苏澄当天就接受了验身,准备明日前往宫中天听泉斋戒沐浴。   楚珍为她此行甚为担心,曹铁成却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儿,边关都是咱老熟人儿,小姐到了那儿比在这皇宫里还安全!”   “那是以前,现在正值战事,谁说的准会发生什么。”   “放心吧,有我呢,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小姐有半分危险。”   楚珍眉头一皱:“呸呸呸!什么老命不老命的!你……你那老命不要了,我肚子里这条小命怎么办……”   曹铁成一愣:“你说啥?”   “我……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   曹铁成激动不已,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太好了阿珍,太好了,我……我要当爹了?我又能当爹了?”   楚珍神情有些羞涩,挣扎着捶打了他一下:“放我下来!”   他这才想起她是有身子的人,赶忙将她放了下来。   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高龄,纵然身子骨还硬朗,却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当爹。他过去因为常年驻扎在外,只有年轻时正房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却也在战场上和唐大将军的长子一起战死了。   本以为自己今生都与子嗣无缘了,却不想……却不想……老来得子,竟然还能一尝为人父的滋味儿……   他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楚珍也是满脸喜色,毕竟她今年也三十有五了,早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龄,所以起初根本就没往怀孕这方面想。   可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像,便请林太医帮忙给她把了脉,这一把还当真是喜脉,喜得她当时就乐开了花。   楚珍眼含羞涩的笑了一阵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可别告诉小姐,不然照她那性子,定然不带我一起去边关。”   曹铁成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不告诉她!”   …………………………   九华殿,芸香在殿外听一个小太监说了什么,之后便皱眉回到了殿中。   房中的孟楚玲正在练字,见她进来手上动作稍微滞了滞:“怎么样?”   “回娘娘,如娘娘所想,大臣提出让唐扉前往边关后墨文王果然出言要以身相代,唐扉不肯,便要自己前往,最后皇上封了唐扉为圣女,墨文王为御史,两人同往边关……这些都与娘娘所料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唐扉竟当真还是处子之身,验身并未出现问题……”   孟楚玲停滞的玉手缓缓提起,将手中玉笔放到一旁:“这幅字写的不好,丢了吧。”   “是。”   她轻轻坐到椅子中,远远地看着窗外之景。   她早已看出她和任奕的关系非比寻常,本以为可以借验身之机一举将她除掉,没想到……   算了,这样也好,虽然如此一来就不能让皇上对她死心,但是……她却免不了这趟边关之行。   战争伊始,无论她在这过程中出些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总好过去沧澜,大战后再平平安安的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孟楚玲并不知道,即便验身出现了问题,任一也仍旧打算袒护苏澄,说与她发生关系的是自己。如若事情当真发展到了这一步,不知本打算借此机会让皇上对苏澄死心的她会是什么心情……   当天,苏澄再度被任一传召,前往养宁殿。   殿中香气袅袅,向来不爱用香的他不知为何点上了安神香。   与上次一样,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始终没有开口。   “今日之事……似是有人刻意为之,你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他终是缓缓说道。   苏澄点了点头,却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仍旧垂首不语。   “路上跟着任奕,别跑太远,他会护着你……”   “……”   “他去前线的时候,你就在边关等着,不要跟着一起过去,太危险……”   “……”   “……等你……等你……平安回来……我……”   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让他十分痛苦,许久后他才得以完整的说出来:“我就给你和任奕赐婚,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    ☆、第115章 有孕   苏澄心中一怔,她知道做出这个决定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易,可是,他终究还是成全了她……   任一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样呢。她为了他愿意亲赴边关,为了他愿意去那样凶险的地方……这样的她,他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她终究是张了张口,却也不过是说了句多谢,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对他说些什么。   “皇上,”太医林启德此时走了进来,满脸喜色:“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清岚殿的宸妃娘娘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微臣刚刚才去把过脉,确是喜脉无疑。”   任一一惊,得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有些惊慌的看向了苏澄。   苏澄也是微微吃惊, 却是吃惊怎么到了三个月才报。   林启德道他也不知,说太医院也是刚刚突然收到守卫清岚殿的侍卫传来的消息才知道的,赶去查看一番,确定是喜脉后就赶忙过来回禀了。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前几个月胎气不稳,周荷怕有人趁机暗害自己所以才一直隐瞒,想过后便转头真心实意的对任一笑了笑,说了句恭喜。   这一声恭喜让任一心头又是一痛,皱了皱眉,说了句“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就让她先行离开了。   苏澄转身之际,林启德却犹豫着开口:“唐大人,有件事下官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你身边曹将军的夫人楚氏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   “什么?珍姨有孕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一脸惊喜的打断。   “是啊,不过……诶,你别跑啊。她不让我告诉你……”   此刻的苏澄哪里还有心思听他接下来的话,早已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身后程鹏兰馨等人都险些跟不上她。   回到听雨轩的苏澄直奔楚珍房中,高呼了一声:“珍姨!”   “哎呦”,正在整理账册的楚珍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皱眉站了起来:“我的小姐啊,要吓死我呀你!”   她咧嘴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抚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吓着他没?”   楚珍一愣:“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这是喜事儿啊,曹伯伯高兴坏了吧?”   楚珍一听她这话彻底明白过来她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禁皱眉撇了撇嘴:“早该知道那姓林的管不住嘴!”   苏澄开心的一笑。近两月的不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扫而光:“你别怪林太医,他这是有医德,对你负责任,怕你一路跟我去边关会有危险。”   “我是一定要去的。你……”   “不行”。她不容分说的打断:“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想跟在我身边,可是珍姨,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凡事都要以自己为重,以孩子为重,不能……”   “你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都跟铁成说好了。路上小心些就是了,等到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跟曹伯伯就留在宫里!你安心待产。他陪着你,这样我才能放心。”   “你是放心了,那我们呢?我怀着身孕还得时刻担心你的安危,你曹伯伯就更不用提了,他把你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能放心让你自己去边关吗?”   “我不是自己啊,不是还有齐叔叔和程鹏他们吗?还有其他许多唐氏旧部呢,那么多人保护我,不差你们两个。”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万一……”   “珍姨……”   苏澄无奈的牵了牵她的袖子:“你换个角度想,你怀着身子与我同往,路上不出事还好,万一有点儿什么事,曹伯伯到底是照顾你还是照顾我?到时候他一心急,两边儿都顾不好,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就是怕你有危险所以才……”   “所以你们就更不能去了!你们不去的话齐叔叔他们当机立断就能保护我,若是你这个有身子的人在一旁,他们势必要分心,到时候我岂不是更危险?你就当是为了我,留在宫里,好不好?”   “可是……”   “曹伯伯可已经五十多岁了,他这把年纪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你忍心让这孩子出点儿什么事?   他之前那唯一的孩子已经随我唐氏一族战死沙场了,老天爷眷顾,又赐了一个孩子给他,这个孩子若是保不好,以后能不能有还不知道,你忍心让他再次承受失子之痛,忍心让他绝后?”   她这话才算是真说进了楚珍的心坎儿里,让她眉头微皱,有些犹豫的样子。   曹铁成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后即刻否决:“不行!我必须跟着小姐!阿珍就跟着我,没事儿!我护着她!”   “曹伯伯!”   苏澄这回是真的有些急了眼:“这是你的老婆孩子!对你来说他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的安危也很重要!”   “你……我有齐叔叔他们护着呢!”   “不行!齐飞反应慢,力气也没我大,毛头一个,我不放心!”   “曹大哥你说什么?”从殿外回来的齐飞正好听见了这几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进来。   “齐叔叔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他们!”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齐飞拉了过来,跟他说明了事情原委。   齐飞听后皱了皱眉:“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就能扯到我身上了呢?曹大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啊,我虽然力气是没你大,但是……”   “说正事!”   苏澄和曹铁成同时对他吼了一句。   齐飞讪讪的挠了挠头:“那……嫂子留在宫里,曹大哥跟着咱们不就完了吗,多简单啊。这样嫂子也安全了,曹大哥既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又能保护小姐,一举两得。”   “可是……”   “就这么定了!”   苏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珍直接打断。   在这么争下去争个三天三夜也争不出个结果,苏澄是肯定不会允许她跟着的,曹铁成又是肯定要跟着他家小姐的,只有齐飞这办法才能同时圆了两头。虽然这样一来自己在宫里多少会不放心,但也好过她既不让她跟着也不让铁成跟着。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虽然几方都不是十分满意,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听雨轩中众人为楚珍的身孕感到开心时,宫中其他人等也纷纷得知了宸妃周荷有孕的消息,不禁都觉得这宸妃可当真是好运气,原本已经彻底不受宠爱了,如今却有了这么个孩子,那可真是所谓的咸鱼翻身。   皇上这么多年无所出,无论这孩子是男是女,只要将来一落地,那都势必极受宠爱,她母凭子贵升一升品级甚至被封为后都是有可能的。   九华殿中孟楚玲得知这一消息后险些摔碎了手中杯盏,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孕,怎么会……   就在众人对周荷的身孕各怀心思时,另外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却始终无人得知,那就是这宫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人也怀了身孕,就是周荷身边的贴身丫鬟眉儿。   眉儿前几日忽然在自己房中上吊自缢,宫中下人将她从绳子上放下来时却发觉她宽松的衣物下隐隐露出一截束带,束带束在腹部,将其打开才发觉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看那样子竟跟周荷的月份差不多,说不定还要稍稍大上一些。   周荷得知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神情前所未有的狰狞,堪称目眦尽裂,好一番咬牙切齿后才叮嘱众人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让人用束带将她的腹部重新缠起,又裹了厚重的衣物,报了病故,说是身染时疾而亡。   将她抬走的宫人听说是感染了时疾,躲避还来不及,自然更不会查验,一张草席裹了就将她扔到死人坑去了,看都没看上一眼。   清岚殿中下人都知道,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他们这里,近几个月间也只有大概三个月前来了那么一回,还是宿在他们娘娘的房里,那眉儿这孩子自然就不可能是皇上的。   他们平日里都没看到眉儿跟什么男子有不正当的来往,也实在猜不出她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过也总归跑不出这宫里的那些侍卫去。   但是,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宫女私通侍卫都是大罪,更遑论还怀了身孕。   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眉儿倒是已经死的干净,可他们清岚殿里的其他人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们自然不敢乱嚼舌根,纷纷将此事咽进了肚子里,烂在了自己心里……   …………………………   听雨轩中,几人商定了楚珍的事情之后齐飞兴冲冲的拿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装置,一脸兴奋的递给了苏澄。   “小姐,你试试这个,看戴着合不合手。”   苏澄接过看了看,有些莫名:“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戴?”   他掀开一截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一个同样的装置:“袖箭,岚烟姑娘做的,她做了两个,你手里这个我让她调小了一点儿,你戴着应该合适。” ...    ☆、第116章 奇才   苏澄眉眼一动,扭头颇具深意的与楚珍相视一笑:“珍姨,宫里什么时候出了个岚烟姑娘?我怎么不知道啊?”   楚珍也是一脸打趣的笑意:“是啊,我只听说过拓跋公主和安然长公主,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岚烟姑娘啊。”   齐飞露在铁面外的半张脸竟隐隐有些红晕,尴尬的张了张嘴:“就是……就是……长公主殿下……她很擅长研制这些东西,还画了许多图纸给我看,真的都非常不错!我想着……小姐此去边关路途凶险,戴上的话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所以……”   苏澄轻笑出声:“此去边关路途凶险,也不知长公主做出这东西是想保护什么人,我还真是好奇。   不行,我得去见见她,问她是不是真愿意把这东西送给我,不然平白无故拿了她送与别人的东西,那回头还不得闹得她心里不痛快。”   她说着便抬脚向外走去,齐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想要阻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就这么一路面带窘色的跟着一起过去了。   苏澄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岚华殿,这次再不像之前那般带着些谨慎的惧意,让人通传过之后便浅笑着走了进去。   拓跋岚烟见到她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目光就毫不掩饰的直接落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齐飞身上,唇边挂着粲然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苏澄笑了笑,让齐飞等人先出去。自己则留在了房中。   房门刚一阖上,她就兴冲冲的跑过去拉住了拓跋岚烟的手:“你喜欢齐叔叔是不是?”   拓跋岚烟哪里想到她问的这么直白,虽然性子耿直。但毕竟是个女子,多少还是有些脸红,不敢之言,只能面带羞怯的点了点头。   苏澄一笑:“太好了!我做主,把他许配给你了!”   “啊?”   她一怔,显然有些没从她所说的许配给她中反应过来。   “你介意他脸上的伤吗?”她自顾自的问着。   拓跋岚烟猛地摇了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不过……齐叔叔他自己肯定介意……这事儿可有点儿难办……”   “……他自己介意?什么意思?”   “就是……他会因为这伤势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啊。他自从受了这伤之后性子就比以前沉静多了,虽然在我们面前还是从前那般谈笑风生,但是……多少还是能看出他心里为此有些自卑的。长公主你生的又这般漂亮。他定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不敢站在你身侧,不敢让你瞧见他面具底下的样子。”   “我已经瞧过了啊,那天八虎刺杀我的时候……”   “不一样的。那天只是个偶然。可若是你们以后真的走到了一起,他势必时常会有摘下面具的时候,届时他以那般面孔站在你身边,心中自然会感到自卑,不敢面对你。他自己现在一定也会想到这点,所以不敢与你在一起。”   “可是……我……我真的不介意的……他要是……他要是不愿让我瞧见的话,那我不瞧就是了,他不愿用自己受伤的脸面对我。那我就站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这样不就好了吗?”   苏澄失笑。对这拓跋岚烟的直言不讳忍俊不禁:“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好,我主要也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心思,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不在意自己夫君的容貌的。而且……齐叔叔年岁也不小了,今年已经三十有五,比你大上许多,你……”   “我今年也已经有二十岁了啊,也不小了。”   “二十?”   苏澄微微有些吃惊,她还真不知道这拓跋岚烟已经二十岁的年纪了。   这年纪在二十一世纪没结婚很正常,不过在这个年代可就不一样了。自己现在虽然也还未出嫁,但那是因为挂着任一弃妃的名号,可她……   拓跋岚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紧不慢的说道:“在狄胡的时候原本也有不少人向父皇提亲求娶我的,可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我拓跋岚烟是要嫁给大英雄的,那些人不过是些蠢笨的武夫或是软弱的官员,哪里配得上我。   我就一直坚持不嫁,后来提亲的人也就越来越少,结果就拖到了这般年纪,连比我小的几个妹妹都出嫁了。狄胡皇室最后只剩了我这么一个未嫁的公主,所以这次才会派我来和亲。   可是你们皇上不肯娶我,给我封了个什么长公主。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没看上他。”   苏澄轻笑出声,“反正我也没看上他”,这话若是被任一听去,估计又要黑脸。   “那齐叔叔可是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她又笑着问道。   拓跋岚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他救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大英雄。”   她咧嘴一笑:“那就好,我看齐叔叔也挺喜欢你的,我帮你撮合撮合,一定让他娶了你!”   拓跋岚烟略显羞涩的笑了笑,眼里满是喜色,显然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苏澄说完后又忽的想起了什么,拿出了那个制作精巧的袖箭:“这东西是你做的?”   “是啊,当初八虎刺杀我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不过那是我好几年前做的了。新做的这个更为小巧,戴着更轻便,用起来也更方便,只是没有淬毒,你试试。”   她说着便将那袖箭给她佩戴好,举起她的手臂对准房中一个花瓶,按动机簧,一支短箭嗖的一声射出,只听哗啦一声,那花瓶顿时四分五裂落得满地都是。   “小姐!”   守在房外的几人听到动静赶忙推门闯了进来,一进来却发现苏澄正一脸惊呆的看着不远处的花瓶碎片,拓跋岚烟则是满脸的得意神色。   “好厉害……”苏澄回过神后由衷的赞叹,其余几人也是对这叫做袖箭的东西青眼有加,纷纷围了上来。   “这也不算很厉害,毕竟是用来防身的小玩意儿,精准度有限,攻击距离也不是很远,若是换做大型机弩的话,效果定比这强千百倍。”   她犹自介绍着,对这东西的效果还不是非常满意的样子。   但众人却已经为她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感到十分惊叹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着她,对她大加赞扬。   她似乎十分高兴,跑去柜子里抱出了一大摞图纸,竟然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兵器设计图。那些图纸画的非常仔细,可见她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些东西。   “以前在狄胡的时候父皇他们都不喜欢我做这些,觉得这不是女子该做的事情,从没有人夸奖我……”   苏澄一惊,随后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   即便是她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出她在兵器设计方面的天分,狄胡却不知她的可贵之处,不仅不支持她,还将她这样的人才送出来做牺牲品,难怪他狄胡日渐衰落,无法和昭国抗衡,就冲他们这样不知道惜才的落后思想就难以强大起来。   “你若喜欢做这些的话回头我帮你问问皇上能不能将你安排到兵器制造营,到了那儿的话你的才华就有用武之地了”,她诚心诚意的说道。   拓跋岚烟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的皇上……会愿意用一个女子做出来的东西吗?”   “只要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任一绝对不会因为是一个女子做出来的而轻视的,他从来不是那种因循守旧的人。”   拓跋岚烟听她这么说高兴不已,开心的转过头对齐飞笑了笑,齐飞也为她的才华能有用武之地而感到开心,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几人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走前将她画的那一摞图纸尽数带走,让人转交给了任一。   任一早就听闻狄胡七公主有兵器设计之才,所以之前她让人去索要那些制造袖箭所用的材料时并没有刻意阻拦,只是每次给的东西极少,防止她大规模制作出来伤人,打算先看看她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   却不想她在这方面的造诣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许多设计都让他赞叹不已,当下交给了兵器制造营的总管,让他们根据可行性去制造,看看成品的效果如何。   狄胡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牺牲品被他们随手送出去的这位七公主,之后却成了昭国的一代兵器设计奇才,为昭国的兵器改良做出了莫大贡献,使得昭国在之后百余年始终走在兵器制造的前端,周边诸国没有任何一国能够超越。也就此奠定了昭国一代强国的基础,使得百姓安居,四海升平,再无人敢轻易对他们发动战事。   安然长公主也成为继大司农唐扉之后又一登上史册的奇女子,被历代兵器制造营的管事及工匠们广为传颂。   而黎国太子秦轩得知此事后更是暗骂狄胡无知,竟将这么一个宝贝白白送给了昭国,但又一想到他自己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不禁又怄的差点儿吐血……   之后三日苏澄都在宫中天听泉斋戒沐浴,斋戒期间哪里都不能去,外人也不得擅入,她就只能带着楚珍等少数几人呆在这里。 ...    ☆、第117章 天下第一人   这日是斋戒沐浴的最后一日,明天她就要动身前往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任一几次犹豫着想去看看她,却始终没有迈出脚步。   正踟蹰间刘铮忽然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话音刚落,任一眉头猛地一皱,拳头狠狠攥紧:“此话当真?”   “是,虽然时隔已久,但……却是事实无疑。”   “……下去吧。”   “是。”   他在殿中默然静坐了许久,眉头始终没有纾解,最终站起身来,向天听泉走去。   天听泉在宫中重华殿,距离养宁殿并不远,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殿中。   楚珍要进去通传,却被他拦下,自顾自的走向了泉水所在的後殿。   殿中,苏澄按着时辰正准备沐浴,此刻正走向屏风后的那池泉水。因着斋戒的原因,她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白色衣衫,腰间束一条银丝带,头上更是没有半点钗式,满头青丝垂落腰臀之际,如墨如瀑,足下半分遮挡也无,赤着脚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只觉得似是天上的仙子误入了凡尘,在他心上一点儿一点儿的踩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楚珍想要出声提醒苏澄一声,可碍于此刻站在身边的是皇上,他不让她通传,她也不好贸然开口,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任一回过神后转头嘱咐了她两句什么,她听后有些吃惊。但还是按他说的去做了。   苏澄在屏风后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衫,将脱下的衣物在池边小案上放好,便踩着一池泉水伴着水声沉入了池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来到池边靠着屏风缓缓坐下,听着身后池水时不时发出阵阵轻响,不知她到底是在沐浴还是自己在玩儿水。   楚珍怕两人孤男寡女在殿里呆着会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准备好他所说的东西后便十万火急的赶了回来,快步走到他跟前:“皇上,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哗啦啦,紧接着便是一阵呛咳声。听到这一声“皇上”的苏澄这才知道任一竟然就在她身后,吓得猛地沉进了水里,结果又猛地呛了一口水浮了上来。   “咳……咳咳……你……你怎么来了?”   任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让楚珍去外面候着,自己则继续坐在这里,将刚刚让她去拿的东西推到了池边。   苏澄一看竟是许多美味可口的菜式,而且都是……肉!她看见这些东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虽然平日里也不见得多馋。但是几天没吃,多少还是有些想念的……   “这……不合适吧……不是说……斋戒吗?”   “你何时这么守规矩了?”   苏澄眉头微皱,终是缓缓起身,将那些吃食向自己这边拉了拉,趴在池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可知道我名字的由来?”任一忽然问道。   正吃东西的苏澄有些莫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反应过来屏风后的他根本看不见。   对方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父皇生前膝下共有五个皇子和一个公主。长姐任洛瑶嫁给了你二哥唐达,后来你二哥战死沙场。她心中郁郁,不久便也随着去了。   大哥任咏自幼身体不好,七岁时因为一场大病夭折了,二哥任鑫因为在父皇病重期间逼宫篡位而被发落边疆,至今还在边关一座贫苦的边城里。   三哥任德如你所见,已经被我处置了,剩下的就只有我和任奕,也只有我们两人的名字是由各自的母妃所取,而非父皇所定。   父皇允许我母后亲自给我取名是因为宠爱她,听她说想定为‘一’字,意为事事力争上游力求第一的意思,觉得不错,便准了。   至于任奕的名字为什么是他母后所取……听说是因为他母后极不受宠,从有孕进宫被封为妃后父皇就再没去看过她一眼,就连任奕生下来他也没有过问,甚至连名字都不愿给他取。   至于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他自幼就不受父皇喜爱,父皇直到驾崩也没有给他封王。”   苏澄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涩,她只知道任奕的母后去得早,先皇在世时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却不知道不喜欢到这种程度。这个父皇有和没有对他来说竟没有任何区别……那他岂不是和自己一样,几乎是孤身一人独自长大的……   任一想说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顿了顿之后就继续说道:“我起初只以为母后给我取这个名字真的是像她对父皇说的那样,希望我凡事不落于人后,能够力争上游。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止如此……你将我的名字反过来念念。”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苏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任一,一人……”   念完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解。   “一人,天下第一人……她是希望,我能成为天下第一人,至高无上的帝王,接父皇的班……我知道这点的时候她已经贵为昭国皇后,作为她唯一的孩子,我理所当然的成了嫡子,储君的不二人选。   她当时很开心,将我名字中的这层含义告诉了我,希望我能不辜负她的期望,成为一代明君。   我那时候不理解,也没有想继承皇位的意思,觉得那样拘束的很,所以就把这想法说给她听了。   结果她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骂我没出息,说身为帝王家的孩子怎么能没有野心。   可是为什么帝王家的孩子就一定要有野心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只是做个普普通通的王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呢?   我已经按她所说事事力争上游了,功课武艺样样拔尖,她却还是觉得不够,永远希望我能做的更好……   我当时还想跟她说什么,可她却哭了,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费尽心思在後宫周旋是为了我,千辛万苦登上后位也是为了我,我若放弃皇位的话,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枉费了……   所以,为了不让她的付出化为流水,我一步步的向着皇位靠近,渐渐地这就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   可是后来……当我如愿登基以后,当这个目标终于达成之后,我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登上皇位的初衷是为了满足她一直以来的期望,当她的期望得以达成,我却不知道这张龙椅对我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要得到它,一定要得到它,却不知道得到之后又该如何……   任一,一人,天下第一人,却也是孤身一人……身边的人再多,也没有人可以跟我说句心里话,没人能跟我开一个普普通通的玩笑,没人能跟我闲话聊天,跟我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或者听我说说我心中的愁苦……   高高在上的帝王,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往事,或平静或沉重,似乎想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说与她听。   苏澄起初还趴在池子边吃东西,后来东西都吃完了他仍旧在说,好像真打算将这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都说出来似的。   她默默地听着,也不插话,任由他将这些之前一直无人可以诉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虽然听的有些乏了,但见他不吐不快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赶他走,毕竟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这些话回头就更没人可说了。   任一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对于自己母后当初为什么非要让他登上皇位的不解,正说着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语调稍稍轻松的一转:“不过还好……还好我找到了另一件事情去做,一件我真心想做,只是为了自己的心意而去做的事,就是……保护你……   起初我以为我作为皇帝一定能给你最好的保护,后来发现这个想法错的离谱,于是我就想……等我将身边的一切都清除干净之后就能保护好你了。   可是……当我能做到的时候,却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我的保护……   我生气过,恼怒过,觉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完全没有把我的心意放在心上……   我甚至想过逼迫你,把你强留在我身边,按照我的意愿封你做我的皇后。   可若是这样……我对你所做的,不就和母后对我所做的一样……   我不敢,我怕你恨我,怕你怨怪我,所以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你一点儿一点儿接受我,希望我能代替任奕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陪在你身边,看你生气看你笑……   可是……那天在大殿上……当任奕说要代替你去边关,你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你明知此行危险,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却宁愿自己去也不肯让他去。那一刻我才知道,只要有他在,无论我做什么,都走不进你的心,因为你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    ☆、第118章 冤家   他眉头紧皱,神情有些痛苦,微微沉默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镯子:“可是橙子,若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我……我……”   “任一……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   他以为她是对他所说的后不后悔一类的感到不满,忙不迭的打断:“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做了什么你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到时候……你愿不愿……回到我的身边?”   身后一阵漫长的沉默,他下意识的侧头想看她一眼,却只看到身后的屏风和一旁跟她的衣物放在一起的一只银镯,神情终是微微一暗,默默地将那白色的镯子收了回去。   苏澄实在是在池子里泡了太久,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点儿一点儿向池子里沉去……   其实……她刚刚是想说:任一,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因为我真的……有点儿……头晕……   任一仍旧不想离开,却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话说,正犹豫着要如何再开口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唇边不禁牵起一抹淡淡笑意,心想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这样玩儿水,刚想完脑子里却电光火石的一闪,开口唤了几声:“橙子?橙子?”   身后没有半点儿动静,他赶忙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泡在池子里的人已经沉了下去,水面上还时不时冒出几个小小气泡。可见她是刚刚沉下去不久。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明明右手固定着夹板使不上力,却单凭一只左手就将她从池中捞了出来。扛在肩上就走回殿中扔在了床上,一边给她擦着湿漉漉的身体一边冲外面喊着:“太医,快传太医!”   楚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吓了一跳,赶忙奔出去找太医去了。   任一慌张的给她擦了擦身上和头上的水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觉得呼吸还算平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把她向床中间干燥的地方挪了挪,准备给她盖上锦被。   扯过锦被的手刚刚动作却停了下来。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胸前美好,完全挪不开视线。   他刚刚透过屏风就隐约看见了她美好的身形,但是却并未这般直接摆在眼前,此刻完全没有任何阻隔的看去。才发现她比之以前丰满了不是一点点……   他记得数年前她落水时他也是这般心急之下看到了她赤.裸的身体。但那时眼前景色却与此刻大不相同,难怪在南阳城他说她是垫了馒头时她会那般恼怒,还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美好的线条。   他虽然当时看那线条就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长成,却不知竟长成了这般美好模样,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   原本扯着锦被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松开了绵软的被角,下意识的向那柔软攀去,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一点儿的靠近。终是极轻的覆上了一侧渴望已久的美好,像是怕把她碰坏了一般。轻轻的覆着……   只这一瞬,脑海中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眼中**一涌,微微俯身便想探寻她的唇舌。   “皇上,小姐她……”   门外传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房中任一慌乱的扯过锦被给她盖住,身体却因为刚刚的动作而一个不稳直接扑倒在了她身上,样子甚是狼狈,一阵沉默后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匆忙赶回来的楚珍:“朕……给她……盖被子……”   楚珍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心想这被子真是只有巴掌大……   “那个……铁成去请太医了,所以奴婢……就先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她犹豫半晌终是轻声开口:“皇上……您……流鼻血了……”   ……   太医赶来后给苏澄把了把脉,说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在泉水中泡的太久了晕过去了而已,好在捞起来的及时,没呛进什么水去,估计过一会儿也就醒了。   另外她还有些积食,太医叮嘱两人让她以后在沐浴前不要吃太多东西,不然更容易晕倒之类。   楚珍默默的看了任一一眼,苏澄近日正在斋戒,她以为那些东西是皇上要吃的,现在看来……全进了她家小姐肚子里了。   任一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他原本只是想给她解解馋,却不想竟害的她晕了过去。   这丫头也是,那么多东西竟然全吃完了一点儿没剩,真不知道她那薄薄的肚皮怎么能装进那么多东西。   也就是此刻苏澄还晕着,不知道他这想法,不然她定要张嘴辩驳几句:还不是你一直在那儿不停的说话说话说话,我没事儿不吃东西干吗?   太医离开后任一依旧守在床边,想等她醒来确定她无事再走。   楚珍呆在这里有些尴尬,只好先退到了房外去候着。   苏澄并没有晕很久,两刻钟后就缓缓醒了过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睁眼看了看周围,见他还坐在自己床边没有离开,支撑着身体坐起了身:“你怎么还……”   盖在身上的锦被随着起身的动作轻轻滑落,赤.裸的身体再度映入了任一眼中。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把被子拉了回来,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支支吾吾的开口:“刚刚……刚刚……是谁把我……”   话还没说完就想起她只带了楚珍一个女子来这重华殿中,而珍姨现在又怀着身孕行动不方便……那……   她又看了看任一身上尚且有些水渍的衣衫,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你你你……”   她皱眉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任一神情有些尴尬,却又不愿显得好像自己占了她便宜一样,梗着脖子就冒出一句:“又……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又不是……没?看?过?   这句话顿时让苏澄想起数年前自己落水那回,醒来时也是见他这般守在床边……那么……当时……   ……   ……   ……   “你个臭!流!氓!”   一声喊声惊天动地,震的重华殿的房梁都颤了颤,隐隐落下了几粒灰尘。守在外面的楚珍惊的险些动了胎气,回头看去却正见一个枕头猛地砸在了当今皇上任一的脸上,而被砸的人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脸上不知何时又挂了一道鼻血,也不知是被枕头砸的还是又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原本因为祭台倒塌事件而始终有些尴尬的两人彻底恢复成了往常那般冤家模样,一个狼狈逃窜,一个裹着被子追出来还要打他,若不是楚珍觉得她这样实在有失体统拦了下来的话,估计她真能从这重华殿一路追到养宁殿去。   苏澄愤愤的回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念叨:“气死我了!枉费我还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欠他个屁!全让他给看回来了!老娘这么好的身材难道是供他免费欣赏的吗?   看完了还说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妈蛋!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我很没料一样!   老娘这翘臀丰乳完全秒杀他那一二三四五乱七八糟所有嫔妃好吗!有没有眼光啊他!”   楚珍见她这样忍俊不禁:“你们俩啊,真是一对儿冤家,你这前段时间还为他闷闷不乐,说自己是什么扫把星呢,现在又开始骂他了,真是……”   “谁还没有个质疑人生的时候啊?我那是没有认清他的本质没看出他的真面目!这个臭流氓!我以后要再为他哭我就不姓苏!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楚珍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又把自己的姓氏搞错了,皇上也真是好本事,总能把她气成这样。   任一一路捂着鼻子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养宁殿,回到殿中又是止血又是擦脸,忙了好半晌才停了下来。   他收拾停当后遣退众人,自己坐在桌边默默出神,坐着坐着又忽然站起了身,拿起桌上画笔勾勒起了什么。   一番仔细描摹,一个身着素衣的窈窕女子跃然纸上,那女子赤着双足,长发上没有任何饰物,就这么柔顺的垂落在身侧,柔美异常。   他看着这画卷出神,想着她刚刚那仙子般的模样,又想起她裹着被子就起身追打自己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取过另一张画纸,将她那恼怒的样子也画了上去,画完后将两幅画放在一起,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分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就能有这样大的差别,她当真是宜喜宜嗔,什么样子都美丽动人。   他将这画卷妥善收起,并不打算让别人看去,即便是裱画的工匠,他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这般娇美的模样。这应该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收藏,珍重的放在心里,不与任何人分享。   他忽然有些开心,她这样灵动的样子,是不是连任奕也没有见过?   任奕……任奕……   想到这儿他脸上神色又沉了沉,任奕……那个她全心全意爱慕着的人,那般袒护那般倾心的人,如若……她知道……   他刚刚去见她时本就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与她听,可终究还是没忍心。这固然能够让她对任奕死心,说不定还会来到他的身边,可是……她若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做了这样的事,心中该会有多么痛苦…… ...    ☆、第119章 启程   任一不忍,仅仅是想一想也不忍,不忍她伤心难过,不忍看到她那般痛苦的样子……   他心中默默地想着:任奕,任奕……来日她若知晓,定然会从你身边离去。你若真能瞒她一辈子,我便真心祝你们百年好合,若是不能……那她之后的人生,我绝不会再放手。   正出神间太监总管程平走了进来:“皇上,岚华殿的安然长公主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让呈给您。”   “拿进来。”   “是。”   一封书信和一张图纸被呈到了任一的面前,他看过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抬头看向将东西送来的岚华殿的宫女:“转告长公主,准。”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匆匆回到岚华殿复命去了……   …………………………   二月初一,文武百官齐聚城门,恭送圣女苏澄以及御史任奕前往边关。   听雨轩中,眼看着时辰将近,楚珍仍旧在往苏澄的行李中装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似乎想把整个听雨轩都给她打包带走似的。   苏澄有些无奈:“珍姨,真的不用再装了,拉车的马回头都要被累死了。”   “不行不行,多带一点儿,有备无患。这狐皮大氅带上,万一路上冷呢。”   “你已经给我装了两件貂裘的了……”   “那……这油纸伞……”   “已经装了五把了,而且我基本都是坐在马车里啊淋不到雨的……”   “那……”   咳。已经在门口站了多时的程平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们皇上来了。   楚珍这才停了下来,暂时放下手里东西。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房门轻阖,房中只剩苏澄和任一两人。   “干吗?流氓。”   她仍旧记得昨日之事,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   任一轻笑:“还在生气?要不……我让你看回来?”   “滚!”   真是没见过他这么无赖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任一也不恼,笑着取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这是我自幼带在身边用来防身的,你此去边关凶险,带上它。用不到自然最好,若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带的东西太多了。都拿不下了,再……”   “带上,听话。”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左手执拗的举着匕首不肯放下。   苏澄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接了过来。那匕首看上去很普通。一点儿也不像是皇上御用的东西。   “见过血吗?”她边说边将匕首拔了出来,随口问道。   “年少时遇到过一头豹子,用这匕首刺瞎了那豹子的眼睛,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她点点头,还好没杀过人,不然她还真不大敢带。   “你……”   “哎呀我知道,路上小心。吃饱穿暖,一定要跟着曹伯伯他们不能乱跑。不能生病不能受伤,最好回来时候长胖几斤你们才满意……珍姨都跟我说了八百遍了你就别重复了行吗?我这耳朵真要长茧子了……”   任一无奈的笑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是说,你还欠我五百万两银子,千万保重自己,记得回来还我。”   苏澄一怔,她什么时候欠了他五百万两……   一串珠串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咬牙切齿的把那匕首递了过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拿去吧!”   任一笑着敲了一下儿她的脑袋:“胡闹。”   “回头捡几颗石子儿给你重新串一串儿,又省钱又环保,多好!”   两人笑闹间门外传来了程平的声音:“皇上,时辰到了,唐大人该启程了。”   任一敛了笑意,郑重的看了看她:“保重。”   “恩,”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帮我照顾好珍姨。”   说完便跟他一起向房外走去。   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在文武百官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的离去,向着边关前行。楚珍泪眼婆娑,跟着马车走了好一会儿,一会儿看看坐在车里的她,一会儿又看看在前面驾着车的曹铁成。   “回去吧,阿珍。”曹铁成柔声说道。   “恩,你……你多保重……”楚珍眼中泛着泪光,心中十分不舍。   苏澄稍稍向窗外探了探头:“放心吧珍姨,曹伯伯还等着回来抱儿子呢,一定会保重的!”   曹铁成闻言咧嘴一笑,楚珍这才也有了几分笑意:“谁说就一定是个儿子,万一是个闺女呢……”   “闺女好!闺女生的跟你一样漂亮!”   一向不善言辞的曹铁成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引得周围众人都笑出了声。   楚珍红了脸,娇嗔的看了他一眼:“赶紧走吧!尽会胡说八道!”   说着便退到了路边,不再跟着他们一起前行了。   一行人就这么再没停留的离开了皇宫,任一目光深沉,眼睛始终盯在她所乘的那架马车上,直到车队消失不见还迟迟不肯回宫……   车队驶出皇城之后,骑马跟在苏澄车架旁的齐飞频频看向身后,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终究是轻声问了坐在车中的人一句:“小姐,此次除了你和墨文王以外还有别人前往边关吗?”   就在他们这马车后面始终跟着一架马车,那车看着与她和任奕所乘的规格差不多,绝不是运送行礼的车架。   苏澄笑了笑,隔着车帘故意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哦,对了,长公主殿下说来我昭国许久还没有游历过昭国山水,皇上特准她与我们同行,领略一下我昭国大好风光。”   齐飞一惊:“这……这怎么行,我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那……我也没办法啊,皇上都准了,我总不好不带她嘛。”   齐飞听后当即勒紧缰绳,等后面的车架行到自己身边时才再度打马。   “岚……长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此行甚为危险,你……”   一只玉手将车帘轻轻掀开,一张明媚的女子容颜露了出来,眉眼中全是笑意,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脆生生的打断:“我既出来了就说什么都不会再回去的,你不必再费口舌了,再说了,连你们皇上都准了,你又岂能拦的住我?”   “你……”   齐飞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走在前面的苏澄从车中探出了脑袋:“长公主殿下,你要不要来我车里坐坐啊?我自己一个人无聊得紧呢。”   拓跋岚烟粲然一笑,当即让人停下马车窜了过去,和苏澄一起坐到了她的车中。   其实苏澄也是昨晚才知道拓跋岚烟要与他们同行的,据说拓跋岚烟给任一送去了一封书信和一张图纸,那图纸不像她之前所绘制的那些基本都是暗器或者小型兵器的设计图,而是一种大型车弩的设计图,但是却只有一部分。   拓跋岚烟在信中说,他若同意让她明日随他们同去的话,她就将剩下的图纸全部交给他。   任一早听说她对苏澄的护卫齐飞芳心暗许,心知她并不是想逃跑而是想随自己的心上人一同前去,便欣然同意了。   反正秦轩已经寻了别的借口开战,这狄胡公主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料想他也不会再特意派人对她下手。那么自己顺势卖这公主个面子,说不定她以后还能再设计出什么好东西来,这笔买卖他怎么都不亏。   而苏澄之所以将拓跋岚烟叫到自己车上其实也是为了齐飞,他既要保护她又放心不下跟在后面的拓跋岚烟,势必会在两架马车之间为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既然如此她索性就将拓跋岚烟叫了过来,省的他左右为难。   任奕在前面的车中听着她的声音,心中也是万般想去她的车中与她坐在一起,但车队周围还跟着三百护卫,他身为男子,实在不好去她的车中与她同行,就只能这么远远地听着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声音,以此稍作慰藉。   一行人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到苏澄都觉得有点儿无聊,虽然她一直跟拓跋岚烟共乘一架马车,也能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但总归是找不到别的事做,憋在车里无所事事。   这天车队在途中稍事停留以作休息,她如往常那般趁着机会难得走出马车和任奕聊天,两人说笑着稍稍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只带了曹铁成和阿山跟在身后。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一个隐藏在这里许久的人影举起手中弩箭,瞄准眼前身着素衣的女子,手指抠上机关,眼看就要将箭矢射出。   一柄银亮的匕首快若闪电的从那人身后探出,贴着他的勃颈横向一滑,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向一侧倒去。   他身后的人一手接住弩箭一手拎住他瘫软的身体,避免他倒下时发出声响。将他处置好之后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收好,这才提了提裤子走回车队的方向。   “又去这么半天,你这一路上怎么老拉肚子啊?”   一个侍卫笑着打趣。   小川咧嘴一笑:“身体不好,一出门就水土不服,比不得各位大哥身强力壮的”,说完就向在远处聊天的两人走去。   任奕用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小川点了点头便站在了阿山身侧,并没有走上前去。 ...    ☆、第120章 抵达   “小川你要不要吃点儿药啊?珍姨给我带了好多药呢,我待会儿给你找找?”   苏澄看他最近时常拉肚子,好心的说了一句。   “不用不用,拉几天就好了。”   他赶忙回道,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心想你好好在车里呆着哪儿都不去的话我就不用“拉肚子”了。偏她还没事儿就下车找他家主子聊天儿,他家主子又喜欢跟她聊,就害的他这么拉了一路的肚子,不堪其扰。   他暗暗戳了戳身旁阿山,轻声说道:“下次换你去拉。”   阿山低头看了看自己魁梧的身形,又看了看他的小身板儿,脸上一副颇为不屑的神情:“你看咱俩谁像拉肚子的?”   小川眉头一皱:“拉肚子还分……”   嗖,一枚银针悄无声息的钉在了他的鞋尖儿,再稍稍向前一分便会刺穿他的脚趾。   他看了看那银针,又抬头看了看仍旧满目温柔和那女子聊天儿的自己的主子,额头不禁渗出一层冷汗:“我……再去拉一趟……”   一直守在一旁的曹铁成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又扫了一眼他刚刚去方便的地方,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守在了两人身旁。   就这样,一行人“顺顺利利”的于二月二十五日抵达了边境,苏澄也第一次来到了耳闻已久的和风城,唐氏老宅的所在。   城中百姓得知她要前来,整个城镇万人空巷。各家各户无不拖家带口来到大街上瞻仰这位数年未见如今又身居高位的唐大小姐的风采,场面之盛大比秦轩初到皇城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澄也直到此时才知道,唐扉已故的爹爹唐大将军在百姓心目中到底有多高的地位。这等万民相迎的盛景,只怕是任一这个当朝皇上来了也未必会有。她虽不是真正的唐扉,但还是为这些百姓发自内心的爱戴而感动,看着满城跪地相迎的百姓没由来的湿了眼眶。   拓跋岚烟在她身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里有一丝淡淡落寞,在狄胡,女子即便有再大的成就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尊崇……   苏澄让齐飞等人将百姓扶起。告诉他们不必行跪礼,但大家还是坚持跪地相迎,说她是昭国的福星。是百姓的恩人,理应受他们的礼才是。   她心知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一时也纠正不过来,只能由着他们去。只是叮嘱随行众人加快脚步。赶快前往唐氏老宅,避免大家在路上跪的太久。可饶是她有意加快速度,但热情的百姓还是拥堵了大片道路,使得他们在城中走的比在外面时还慢,竟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了那宅院中。苏澄此时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任一给她安排的路线甚少路过大型城镇。以她现在在昭国的影响,若是频频出现在各个城中的话,只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抵达和风城……   唐氏老宅因为过去人口众多所以占地面积很大。与她在靖安郡古铜镇所居住的那套奢华宅邸差不多,只是装潢相对朴素了些。但朴素的外表下却隐隐透露出这座宅院特有的庄重之感,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她伸手沿着游廊的柱子一一抚过,心中感到甚是安稳,似乎这唐扉的身体对这宅院有着莫名的依赖,来到这里就让她觉得心安。   曹铁成许久没有回来,不禁也是一阵感慨:“当初老奴重新修葺这院子时尽量将其恢复了原貌,所以这宅子大抵还是原来的样子,小姐可能不记得了,不过这里确实是你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你的家啊。”   家……苏澄心中一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初来乍到就喜欢上了这里,原来因为这里给了她家的感觉……   她微微一笑,让他带自己去了原来的唐扉所住的院子,就在那里住了下来,任奕则被她安排在了紧挨着自己的另一个院子。这安排虽不合规矩,但因为此次她并没有带太多人来,那三百护卫将她护送过来后也大多加入到当地城防守卫中,只留了几十人将这宅子外面围住轮番换岗,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生人,自然也就没人说什么。   拓跋岚烟住的离他们也不远,虽是不像两人挨得这么近,但走几步也就到了,并不费时。她这样安排自然还是为了她和齐飞,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拓跋岚烟对此十分满意,笑着跟她道了谢就去了自己的院子。苏澄以她人生地不熟为由让齐飞把她带过去,齐飞有些尴尬,但还是按她说的做了。   一切安排妥当,她放下东西就飞奔到了任奕的院子里,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任奕没想到她会当着小川阿山的面直接扑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被她扑倒,回过神后才笑着揽住了她,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发丝:“澄儿想我了是不是?”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粲然一笑,眼神明亮的似夜空里的星星:“是啊是啊,这一路可憋死我了,想跟你说句话都得趁停车休息的功夫,走近两步都得防着有没有人看见,烦死了。”   小川此时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我拉肚子拉的也快烦死了……   任奕笑着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了小川一眼,示意他关上房门。小川了然,上前几步刚要将房门带上却被阿山猛地挡住。   “宫保鸡丁,啥时候做饭啊?我八百年没吃着你做的饭了,馋死了快!”   苏澄扑哧一笑:“天天就知道惦记吃,等着,这就做去”,说完就离开了任奕的怀抱,找曹伯伯问厨房在哪儿去了。   阿山兴高采烈的跟了过去帮忙生火,任奕的手臂微微僵硬的停在半空,脸上肌肉有些抽搐,小川默默的在心里喊着:扎他啊!主子拿银针扎他啊!   苏澄做好饭后给他和小川留了大部分,又让他们给曹伯伯端去了一份儿,这才回到任奕房中和他一起吃饭了。   两人许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用饭,心情都是颇为愉快,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对了任奕”,她跟他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十分高兴的说道:“任一已经答应给我们赐婚了,等我们回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任奕夹菜的手微微一滞,随后唇边牵起一抹可有可无的淡淡笑意:“那很好啊,到时候我就每天都能跟澄儿一起吃饭了。”   “恩!不过你可别每天都让我做啊,我可懒了,偶尔做两顿还行,天天做会烦的。”   任奕眼神稍稍沉了沉,语调却故作轻松,一副随意提起的样子:“可是……你之前每天都给皇上做饭啊。”   “那不是他为了救我差点儿死了吗,哦对了”,她说着忽然放下碗筷,拉起了他的右手。他掌心的伤痕虽然拆了线,但果然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苏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疼的抚着那凸起的痕迹:“任奕这么好看的手……留疤了……”   他笑着抽出手覆上她的面颊:“还好不是留在澄儿身上,不然……”   “哈哈……好痒……”那疤痕摩挲在苏澄脸颊上让她觉得一阵痒痒,忍不住轻笑出声。   任奕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大手稍稍向下挪去,在她脖子上一阵轻挠。   “别闹,哈哈……痒死了……”   他看着她这样觉得自己心中也是一阵微痒,稍稍倾身就想去寻找久未碰触的红唇。   砰,大门忽然又被人用力推开:“不够吃,你们这儿还有剩不?”   果然又是阿山洪亮的嗓音。   苏澄有些哭笑不得,任奕再次黑了脸,小川在房外默默地扶上自己的额头:要死你自己死远点儿,可别连累我……   阿山又把他们桌上的饭菜掠夺了大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房门再度阖上后任奕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仍旧笑着的她:“澄儿,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呆很久,明日陪你举行完祈福仪式就要去前线了。你自己在这里好生保重,跟紧你曹伯伯,我会把阿山也留下,他虽然看上去粗枝大叶的,但还是有自己细心的一面,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另外……”   听他说话的人忽然凑过来在他唇边吻了一下,靠进他的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每天都会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去前线该比我更小心才是,黎国这次弃和风城而攻墨梁关一定有他们的意图,秦轩那只狐狸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毕竟不是武将,不要离战场太近,刀枪棍棒的不长眼,万一伤了你就不好了。还有……”   后面的话语被对方吞入了腹中,他捧着她的面颊在她唇边辗转轻吻,一如他们之间最初的吻,单纯美好……   当晚,苏澄吃过饭后和拓跋岚烟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又跑到了任奕的院子里。跟在她身后的曹铁成在院外就停了下来,并没有跟进去。   她一路走进院中,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小川和阿山的身影,推开任奕的房门也没有见到他,一时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抬脚就走向了隔壁一间屋子,顺手推开了房门…… ...    ☆、第126章 闯寨   他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从窄小的窗口递给了她:“这些你先吃着,明日我再想办法弄点儿过来,我知道你担心墨文王,不过也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找他啊,记得先踏踏实实呆在这里,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他说完就先离开了,避免在这里呆太久被人发现。苏澄看着那油纸包里的几块儿点心,虽是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硬塞进了嘴里。程鹏说的没错,她只有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找任奕,所以,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翌日,一个虎头虎脑的彪形大汉来到了山寨门口,拿着两幅画像向山寨中的人询问着什么。这寨子平日里甚少有人敢上来,敢于前来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门口的人看了看他,见他只是来打听事情,不像是要生事的,就也懒得和他起什么争端,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两幅画像,打算随意应付两句。却不想这一看他们却傻了眼,下一刻均是捧腹大笑,指着那所谓的画像笑的直不起腰。   只见那画像上的人五官扭曲,一人眼睛一大一小,一人眼睛鼓的像铜铃一般,额角还有一个像是镰刀般的印记。   “哈……哈……兄弟……你确定你要找的人……真的长这样吗?”守在山寨门口的一人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一边问道。   “是啊!一模一样!你们到底看见没?”那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没……没看见……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啊哈哈哈……”另一人边笑边回答他。   “奇了怪了……到底跑哪儿去了……”他自言自语。   距离山寨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在帮忙给马厩里的马匹喂水的程鹏一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把水洒的满地都是。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你这哪儿是帮忙啊。纯粹捣乱呢不是……”旁边一人不耐的说道。   “别,我可以的,让我做点儿事吧,我能帮上忙的,只要你们放了我弟弟,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拉倒吧你,赶紧让开。碍事!”那人说着把他推到了一边,拎起地上打翻的水桶离开了。   程鹏的手无力地抬了抬,似乎想要拦住他。却又只能无力地垂了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他一转身的功夫,站在山寨门口的人却正看见他,扯着脖子高喊了一声:“程鹏?”   程鹏闻声望去。当即傻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阿山?”   阿山一恼,两手同时出击,一拳一个打倒了刚刚与自己说话的两人:“明明就在你们这里还说没有!骗子!”   被打倒在地的两人还有点儿没回过神儿,看了看那飘落在地上的画像,这画像上的……是他们昨日抓回来的那两个人?   震惊之余他们却也明白过来这人是来营救那两兄弟的,赶忙起身向寨子里喊道:“有人闯寨了,抄家伙啊!”   寨中之人听闻,纷纷拿起兵器向外冲来。还有人去拉响了铜铃,提醒寨中同伴戒备。   阿山一路横冲直撞。大刀耍得嗖嗖作响,众人一时间应对不及,竟被他压制着节节败退。还是木老大及时赶了过来,几声令下才使得有些慌乱的众人恢复了秩序,迅速按他的指示将阿山围了起来,避免了他进一步闯入寨中。   和阿山打斗在一起的一名寨中之人眼看不敌,赶忙退了下去,阿山正要追击之时却见那木老大拎着程鹏走了过来,手中刀剑正抵在他勃颈上,高声喝道:“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阿山淡淡瞥了一眼:“杀吧,宫保鸡丁呢?把她还我!”   众人一惊,嘴巴半晌没有合拢,他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这般不在意这人死活?还有那什么什么鸡丁?怎么听也不像是个人名。   木老大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不解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程鹏。   程鹏脸上的肌肉尴尬的抽了抽,看着目光坚定的说让人杀了他的阿山:“你……我……”   “宫保鸡丁在哪儿?”阿山根本就不打算听他说话,不耐的问道。   “柴……柴房……”他抬手向柴房的方向指了指。   阿山听后当即拿着大刀向着柴房走去,木老大赶忙丢下自己手里的人,冲了过去阻挡住他。   两人你来我往,各自兵器擦着火花不断碰撞,木老大的武艺显然比刚刚那些人要好上许多,但碰上武艺精湛又力大无穷的阿山,应对起来却还是有些吃力,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住手!”   一声女子的清脆呼喝传来,花儿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苏澄走了过来,阿山和木老大顿时都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了她。   “你要找她?”   花儿将她往前推了推,手上匕首同时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却不想自己的匕首刚架到她脖子上,就见一枚短箭忽的向自己射来。   就在短箭袭向她面门的瞬间,一支羽箭带着十足的劲道从远处射来,将那短箭射偏,钉入了一旁的地上。   可还没容她松一口气,那看上去身形笨重的壮汉就转眼来到了她近前,眼中闪着狠戾的杀气向她挥起了手中大刀……   “花儿!”   射出刚刚那支羽箭的寨主叶南生惊呼出声,想要张弓再射第二箭已是来不及。站在原地的木老大也是一声惊呼,不明白刚刚还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怎么转眼就越过了他向着他家小姐袭去了。   “啊……”   花儿一声尖叫,本能的把苏澄拉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阿山手中大刀发出一阵破空之声,数十斤的大刀以这般速度砍下去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收住才是,他却硬生生在最后时刻停了下来,刀锋贴着苏澄头顶发冠稳住。   咔哒两声,一声是苏澄头顶发冠碎裂开来,携着几缕青丝坠落到了地上。一声是木老大手中长剑没能追上极速冲出去的阿山,而将他肩后挂着的包袱刺破,使包袱中的一个木盒掉了出来。   如瀑青丝披散开来垂落腰际,木盒中盘起的打龙金鞭也掉落出来,在场众人均是屏息凝神,许久都没有发出声响……   苏澄双目圆睁,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哆嗦着伸手指了指仍旧贴在自己头顶的刀刃:“阿……山,你能把它……挪开了吗?”   一旁的程鹏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了阿山的刀刃:“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苏澄深深的松了口气,虽然仍旧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回了一句:“没事……”   阿山皱眉握着杵进地面的大刀,刚刚猛地收回力道显然让他的手臂有些撑不住,半天没能缓过劲儿来。   木老大有些失神的从地上捡起那打龙金鞭,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寨主叶南生从远处走来,自他手里接过那鞭子,扭头看了看披散着一头长发的苏澄:“……你是?”   苏澄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程鹏梗着脖子挡在她身前:“你你你……你们想干吗?有……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我们小姐……”   叶南生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苏澄:“小姐?唐小姐?唐大将军的女儿,唐扉唐小姐?”   程鹏一怔:“你们……认识我家小姐?”   话音方落,只见叶南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奴叶南生,参见小姐。”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寨子中的人纷纷跪了下去,唯有花儿一脸不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苏澄也是有些没回过神:“……你是?”   叶南生抬起头来,眼中隐约泛着泪光:“老奴是唐大将军的部下,当初唐大将军让老奴率领一支队伍以山匪的名义驻扎在这里,这一呆便是近二十年。老奴走的时候小姐不过才三岁而已,不记得老奴也是应该的。老奴有眼无珠,没认出小姐,还将小姐绑了过来,望小姐恕罪。”   他说着又磕下了头去,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磕头认罪。   她这才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稍稍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你……认识曹铁成曹伯伯吗?”   说到曹铁成,叶南生情绪里有些掩不住的激动:“当然认识!老奴和曹大哥是拜把子的兄弟,当初就是曹大哥把老奴带到军中的。前段时日听说他陪您一起去了和风城,却不想您竟出现在了这里。若是有他陪在您身侧的话,老奴说什么也不会绑了您啊!”   “我……我在路上遇到仇家追杀,跟曹伯伯走散了,所以才到了这里……”   “仇家?”   叶南生一惊,难怪她要女扮男装,难怪跟着她的那人也易了容,原来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杀。   “小姐放心,有叶南生在,一定将您平安送回曹大哥手里,必不让那仇家再寻到您的踪迹”,他拱手说道。   苏澄怯怯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他和寨中一众人等都还跪着,赶忙抬了抬手:“叶伯伯您先起来吧,不用在我面前行跪礼,曹伯伯他们在我面前也都不行跪礼的。” ...    ☆、第123章 逃亡   这样一番担忧之下民心势必不稳,对战局就会产生莫测的影响,而更重要的是……昭皇任一与墨文王任奕的关系定会迅速恶化,两人会因为她的死而相互指责,届时内有异动,外有侵扰,昭国便会乱作一团,他就能够趁此机会渔翁得利……   苏澄虽然并没有想到这许多,却知道他此次绝对是冲着把她彻底除掉的目的来的,但凡她被他的人马找到,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程鹏再度出声道:“咱们要不要回去找曹大哥他们?”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仅刚刚追杀她的人马就已经有三批,谁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更多他们的人,若是有的话,他们一定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只带着一个随从跑不远,会回去寻求曹伯伯等人的帮助,说不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曹伯伯他们武艺出众,再加上有刚刚从林中冲出的那队人马和他们一起对敌,想来应是不会有什么事。对方的目标是她,她若回去反倒会将追杀她的人全部吸引过去,对方若是再冒出那么多援兵的话,不仅是她,连曹伯伯他们也会有危险。只有找不到她,那些人才会分散开来,对她以及对曹伯伯等人的威胁都小,所以……不能回去……她不能回去……   “小姐?”秦轩见她出神又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问他对附近的地形可熟悉,知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在什么地方。   程鹏掏出一张曹铁成早早交给他的地图。细细看了一遍,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苏澄当即让他和自己一起前往了那个城镇,再没有在原地停留一步。只有找到了城镇她才能买到胭脂水粉和其他的东西。有了这些东西她才能给自己和程鹏易容,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开那些人的追杀。她没有别的本事可以自保,唯有化妆手法出神入化,此刻自然要充分利用这一点来保命,这样才能放心去找任奕。   …………………………   树林中的曹铁成等人消灭了那队人马后迅速向着之前马车消失的方向去寻找苏澄,奈何找到马车时同样没有看到她的踪迹,却在马车周围发现了不少凌乱的足迹和马蹄印子。不知她是逃走了还是被那队人马绑去了。   众人担心之际,曹铁成掀开车帘看了看车内物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包袱没了。小姐和程鹏定是逃走了,我们要赶在那些人之前找到他们。”   众人应了一声便准备分散开来继续去寻找,阿山转身之际却被曹铁成从身后用剑架在了脖子上。他站在那里动也没动,扭头毫无惧色的看着他。丝毫不担心那剑会伤着自己。   曹铁成目光沉沉。冷冷开口:“小姐若是有事,我定要你家主子偿命。”   他之前就觉得任奕失踪的事有蹊跷,刚刚马车遇袭时林中那队射出暗箭帮助他们的人让他更是确定了这个想法,果然他是故意失踪要引小姐来寻他。   阿山脸上是少有的正色,凛然开口:“她是我家主子的命,她若有事,我家主子也活不成”,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任由剑刃贴着他的脖颈滑过,留下了一道浅浅血痕。   另一侧。苏澄和程鹏正在前往附近城镇的途中。两人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了城中。因为天色已晚,胭脂铺都已关门,他们只好先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住了下来,第二日才去街上买东西。然而他们前脚刚要出门,就看到街上几人正拿着她的画像四处搜寻着,时不时还拉过一两个路人询问。苏澄一眼认出其中之一正是之前追杀她的人,赶忙扯着程鹏退了回去。   “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去买?”程鹏皱眉问道。   “不行,让他们认出来的话就完了。”   “可是……”   “这样,你去把银子给店里的小厮,让他们帮忙去买些衣物和胭脂,就说是你家娘子不小心把胭脂打翻在了衣物上,不涂胭脂不穿新衣裳就不肯出门。”   “啊?”程鹏一惊:“这……这怎么可以……”   “快去!”苏澄厉声说道:“非要等那些人问到这店里来才甘心吗?”   她从未对谁这般严厉过,程鹏不禁吓得退了一步,赶忙点了点头按她说的办了。   小厮拿了银两办事格外认真,不过一刻钟便跑了回来,给他们带回了几身衣裳和各式各样的胭脂,应有尽有。   苏澄拿到胭脂后松了口气,直接把程鹏按到椅子上就开始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借着房中的笔墨等物一层层的将胭脂晕染了,又加了些让小厮帮忙从厨房拿来的一块儿木炭的炭粉,片刻后便将他画成了一个略显年长的中年人,完全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的模样。   给他化完妆之后,她又坐到铜镜前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涂抹了起来,习惯于给自己化妆的她更是顺手,转眼便成了一个中年妇人,原本白嫩的皮肤此刻显得十分粗糙,还泛着些似被阳光灼射过的艳红,与常年在田地间做活的农妇没什么区别。   “材料不够,只能先这样了”,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说道。   “已经很好了,我刚才一照镜子都差点儿没认出我自己……”程鹏由衷的说道。他虽然之前在南阳城时就见过她易容的本事,但此刻亲眼看到这过程,还是不禁觉得神奇。   两人易完容之后换上了那小厮买来的普通衣物,程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仅仅是听着她在自己身后换衣服的声音就红了脸。   他们昨夜入城时因为是一男一女同行,为了避免惹人生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苏澄自作主张的以夫妻之名要了一间房,程鹏虽是扭捏,却也担心她自己住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来不及搭救,便勉为其难的应了,趴在房中的桌子上睡了一宿。今晨听她又要他以夫妻的名义去让小厮帮忙买东西,已是十分为难,此刻她还在他背后换起了衣物,让他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只觉得比昨天被人追杀时还难熬。   两人都换好衣物后就从房中离开了,出门时小厮愣是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房客的朋友过来串门子了。   出得客栈,他们就来到城中人最多的茶楼酒肆探听消息,御史失踪的事情边关百姓已经人尽皆知,根本无需他们上前询问就有许多人将这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了出来,他们只需在座位上听着便可。   许多人都觉得御史已经死了,说不定尸体已经被豺狼虎豹给吃了,有想的长远的说没准儿他的尸体是被黎军的细作带走了,可能过几天就要在前线挂出来,好杀杀昭国将士的锐气。   苏澄听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身体微微颤抖着从酒肆里走了出来,脸上神情纵然有易容遮挡也能看出十分不好。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途经一处卖猪肉的铺子苏澄差点儿没忍住吐了出来,昨日的刀光血影还时常闪现在眼前,她虽然一直强忍着让自己不去想,但毕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真实的杀人场景,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不过是因为心急任奕所以暂时压制了下来而已。   程鹏皱眉给她拍了拍后背,却又觉得略有不妥,犹豫着又将手收了回来,不知如何是好。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再次见到了她性格中**刚强的一面,和之前被众人簇拥着捧在掌心时完全不同。她冷静的分析局势,判断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怎样才能在避开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同时又去寻找墨文王的下落。   他心里莫名的觉得低落,从未如这两天一般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她之前被众人宠着时和个普通人家的大小姐没有区别,整日里嘻嘻哈哈,所有事情都有人给她打理好了,她只需依赖着他们,和他们一起笑着度过每一天就好。可是现在……她冷静,理智,果断,不肯露出半分软弱的样子,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值得依赖,不能护她周全,她便只能依靠自己躲避仇家。如果此刻跟着她的是曹大哥或是齐大哥,定能护她周全,即使是大嫂或是曾经的蓉儿,起码也能给她打点好生活上的事情,可偏偏……偏偏是自己这个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人跟在她身边……   苏澄不知他此刻的想法,强压住呕吐的**后勉强开口:“程鹏,去雇辆马车,找个老实本分的车夫,我要去找任奕……”   程鹏知道拦不住她,只能叹了口气去雇车,好和她一起去寻找墨文王。   此时,山坳中的任奕早在昨夜夜半就已得知她遇袭的消息,当即挥剑斩杀了一名之前被他派去跟着苏澄的影卫。   “她若伤了一根头发,你们全部和此人一个下场!还不去找!”   “是!”   众人转瞬间消失无踪,若不是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的话,恐怕没人相信刚刚还有那么多人来过这间小小的屋子。 ...    ☆、第124章 劫持   “散布消息出去,就说御史遇袭后受伤逃走,被路过村民所救,此刻已经无碍,正在前往墨梁关的途中,不日便可抵达。”   “是”,小川应了一声便也迅速离开了。   任奕知道,苏澄就算逃过了那些人的追杀也一定的会再冒着风险沿途寻找他,只有知道他平安无事的消息她才会老老实实的藏起来,才不会被那些人马发现。   他收起自己的长剑,捡起地上尸体佩戴的兵器,反手往自己臂膀上划了一道伤痕。原本只是为了做戏,却不知是情绪激动之下没控制好力道还是有意惩罚自己,这一刀划得颇为用力。   他心中是怨怪自己的,怪自己忽视了秦轩对她的敌意。他本以为此刻大战期间秦轩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了战场上,不会特意分心来对付她才是,却不想他不仅对她下了手,而且还是死手,大有不把她除掉誓不罢休的样子。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他应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而另一边,苏澄在雇车时却遇到了难题,车夫们一听说是要前往墨梁关没有一个愿意去,虽然此刻高大将军率兵死守边关,并未让黎国讨了什么便宜去,但谁也说不好战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变动,纵然他们开出了高价,可谁也不敢搭着自己的性命去挣这个钱。   苏澄急的眼里已泛出了泪光,情急之下竟要买一匹马,让程鹏骑马带她去找任奕。   程鹏大骇。连呼不可,且不说他跟她共乘一骑本就不妥,单论他实在勉强的骑术他也不敢带她啊。他自己这一路上还是和驾车的曹大哥一起坐在车外过来的呢,又怎么可能带着同样不会骑马的她上路。   两人正着急时,他们之前离开的那间客栈却迎来了几人,那几人拿着一张画像询问着什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当即跟随小厮来到了他所说的那间房间前,敲了许久的门却未见房里有任何动静。他们不顾小厮阻拦猛地推开了房门,却发现房内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房钱放在桌上,其余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找!”   一声令下,几人迅速奔下楼去。在城中分散开来。   客栈小厮站在房中犹自不解:“奇怪……也没见着他们出去啊……”   苏澄在雇不到车也骑不了马的情况下一咬牙一狠心,开口对程鹏说道:“走!我就是走也要走去找他!”   这回不止是程鹏,连他们原本想雇的车夫都有些吓着了,这里距墨梁关虽算不得太远。骑马或是乘车的话也就四五天的路程。但走路的话可就不好说了,而且一路又兵荒马乱,万一遇上个山匪什么的,他们凭两条腿可怎么逃得过来。   那车夫十分为难,但见她心志坚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家人在前线的样子,便又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不然这样吧,你们看能不能多给我点儿银子。我将这马车卖给你们,驾车比骑马好学些。我教教你们,你们在路上走慢些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苏澄一听赶忙点头,直接掏出一锭金子给了那人,那人哪想到他们会给这么多钱,忙不迭的就要拒绝,却拗不过她坚持,只好收了下来,尽心尽力的在街上人少的地方教起了他们如何驾车。   程鹏正在车上学习时,苏澄却听两个路过的本镇人边走边聊天。   “那御史真是福大命大啊,那般险境竟然没死。”   “是啊,听说随行的护卫都死光了,他……”   “你说什么?”苏澄猛地窜过去一把拉住了其中一人:“御史没死?他没有死?”   被他拉住的人有些莫名其妙:“是啊……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那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这……听说还是要去往墨梁关吧……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那人仍旧十分不解,像看个疯子般的看着她。   苏澄缓缓松开了手,心中深深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任奕没事……他没事……   她刚刚放下心来就见正在城中搜寻着他们的那队人马正远远地向这里靠近,赶忙两步窜到了车边:“大伯,谢谢您,我们已经学会了,得赶紧走了。”   那车夫仍旧有些不放心:“这……你们再多学会儿啊,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   “真的不用了,谢谢大伯,回见”,她边说便将他推了下去,转头给程鹏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驾车离开。   程鹏点头,马鞭在马臀上一抽,马匹当即拉着车向不远处的城门走去,匆匆离开了这座城镇……   得知任奕安然无恙的她自然不会再冒着风险回到昨天的那条路上沿途寻找他,而是选择了绕道而行,直接前往墨梁关与他汇合。可这世间的事情往往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顺利,就像她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和任奕相聚,结果却莫名被卷入骤起的战局,小命险些不保不说,还差点儿成了别人的压寨女婿……   就在他们出城的第三日,和风城突然遇袭,而这袭击不是来自正在墨梁关与昭**队对垒的黎军,而是来自昭国国内,一个名为叶安城的人所率领的两万兵马。   叶安城曾是昭国二皇子任鑫的心腹,在任鑫逼宫兵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不想他如今竟和黎国太子秦轩里应外合,趁秦轩将主要兵力都放在墨梁关,让人以为他要从墨梁关攻入时却突然从内部打了昭国一个措手不及。   和风城城防牢固,即便是以高大将军为主力的兵力此刻都集中在了墨梁关,要想从外面攻入也是十分不易的。但是,要从内部将其攻破的话就容易得多。   据说,叶安城的军队出现的非常突然,若非城内百姓常年居于边关,在疏散撤退上极有一套的话,当时城内一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饶是如此城中百姓损伤仍旧不小,城门更是失守,直接被叶安城从里面打开,迎入了秦轩隐在远处狄胡境内的五万大军。   昭国大将军高振虎此时正镇守墨梁关,要想折返守城已是来不及,而且还可能会让这边的黎军钻了空子,届时两面夹击更难应对。   此时,曹铁成等人正在四处寻找苏澄的下落,跟他们走在一起的任一的属下得知军情后当即对他说了什么,他听后微微犹豫,但最终还是调转马头,折回了和风城的方向。   而苏澄此时几乎被逃难的百姓冲晕了方向,大批百姓从边关向更靠近国内的方向逃去,只为避一避这战火,保全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路上只有她和程鹏两人与众人相反,往靠近边关的地方走去。   不少百姓都好心的劝告他们,说战乱四起,前面实在太危险,让他们赶快调转马头向国内逃。   苏澄自然不可能往回走,而且还更为心急的想要赶快前往墨梁关,确定任奕是不是已经平安抵达了那里。   就在这日,他们又遇到了一大波逃难的百姓,正困难的在人群中逆行而上时,前方山上忽然杀出一队山匪,挥舞着大刀就向人群冲来。   百姓四散逃窜,本就匆匆的步伐此刻更是快的超乎想象,一大群人竟不过片刻就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了来不及调转车身的苏澄和程鹏两人惊慌的呆在原地。   那队山匪都骑着马,按理说想要追上那些大部分徒步的百姓并不是难事,但不知为何却并未穷追猛打,而是行到他们车边就停了下来。   “就跟你说冲出来的早了吧!”山匪中的一人猛敲了一下身旁之人的脑袋说道。   那人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谁知道他们跑的这么快啊……没事儿,这不还剩了一个吗,虽然长的……磕碜了点儿吧,不过……也能带回去交差。”   “交差交差交什么差!寨主说了让多带回去几个好比较比较,就一个怎么比较!”   “诶,木老大,车里还有一个嘿”,一个掀开车帘的山匪兴奋地说道。   苏澄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还有一个是什么意思。   那叫木老大的人一听十分高兴,赶忙下马走到车边,就着掀开的车帘看了一眼:“诶,这个好这个好!快快快,带回去给寨主瞧瞧。”   他们不容分说就把两人从车上拉了下来,五花大绑的扔到自己马背上便要扬长而去。   “等等!我……我有银子,我给你们银子,你们放了我们行不行?我们还有事,还要……”   “银子?”   那木老大眼中一亮,让人打开他们随身的包袱看看,这一看果然找到了不少银两,还有不少面额十分巨大的银票。   “竟还是个财主,这下儿好了,寨主肯定满意”,说着就猛踢马腹,二话不说带着她上山去了。   苏澄被横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差点儿没忍住吐了出来,直到到达半山腰的一座山寨时才被粗鲁的扔下马来,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摔到地上。 ...    ☆、第125章 压寨女婿   “木大哥,回来了?”   “怎么就带回来两个啊?”   “就是啊,寨主不是让多抓几个吗?”   寨子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目光在苏澄和程鹏之间来回逡巡。   “别提了,这帮逃难的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能抓回来两个已经不错了。寨主呢?我把人带去给他瞧瞧啊。”   “在小姐那儿陪她下棋呢,你赶紧去吧。”   “好嘞”,那人说着就把她和程鹏带去了一间屋舍前,屋前空地上有两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个是个壮实的老者,另一个是个从侧面看眉目颇为清秀的少女。   那老者举着手中棋子犹豫不定,刚刚放落到棋盘上却又拿了起来:“不不不,不走这儿不走这儿。”   “落棋不悔!爹爹你又耍赖!”   “我这不是拿在手里还没落下吗……”   “明明都已经沾到棋盘了!”   “那……那……”   “寨主”,把两人带到这里的姓木之人喊道:“我把人带来了。”   那被唤做寨主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就两个?”   “您别看数量少,但是质量高啊!您看看这,长的眉清目秀的,还是个财主呢,身上带的银两都够咱全寨的人花好几年了”,那人直接忽略了一旁的程鹏,指着苏澄说道。   苏澄自始至终不知道这群人打算做什么,若说图财他们拿了银两应该也就够了。若说害命却到现在也没有伤他们的意思,只是把他们绑了起来防止他们逃跑而已,而且快到这门前时还又给他们松开了。   那老者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下棋的少女:“花儿你看呢?可还顺眼?”   那叫花儿的少女仿佛这才知道门前来了人似的,转头看向两人。   她这一转头却把苏澄和程鹏都吓了一跳,只见她刚刚一直没有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上遍布可怖的疤痕,那疤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眼角,又从眼角蔓延到下巴,几乎布满了那半张本该清秀的小脸。   两人的这种反应显然让那寨主十分不满,眼中当即闪过一道狠戾的目光。似乎随时准备杀了他们的样子。   那少女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也没什么顺不顺眼的,不过在这种战乱时候还跑的这么慢被你们抓住。想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那木老大听她这么说不禁有些着急:“这……小姐你再仔细瞧瞧啊,说不定多看两眼就顺眼了呢?这毕竟是给您选夫君啊,您就多费点儿心思仔细端详端详……”   苏澄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将她和程鹏抓了过来,原来竟是要给这花儿姑娘选夫婿!   她之前因为觉得和程鹏一男一女行在路上多有不便。所以便改了男装。却不想反倒误了事,被绑到了这山上来,可她是个女的啊,怎么可能娶她?   “不行,我不能娶她,我……”   “我娶!”   程鹏忽然高喊了一声,声音之大将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他知道苏澄此刻打算说什么,可是即便她说出她是女子。这些人也不见得就会放她离开,搞不好还会恼羞成怒杀了她。就算不杀她,也说不定会不会对她做什么别的过分的事,这里可是土匪窝子,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无能到不能保护她了,怎能让她再冒这个险,既然这些人只是想将这个丑姑娘嫁出去,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他作为她的部下一路不能护她周全已是失职,绝不能再让她置身险境。   “我娶她,你们放了……放了我家弟弟”,他继续说道,目光十分坚决。   “他是你弟弟?”那木老大一脸不信的样子,对易容成中年男子的程鹏十分看不上眼。   程鹏伸手用袖子在自己脸上狠狠擦了几把,露出了底下的真容:“这样可以吗?”   那寨主和木老大不禁都是一惊,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一旁的花儿笑出了声:“有趣,真有趣,这两个人留下了,我且再看看。”   “不行,我留下就是了,你们放了我弟弟,他……”   “老木,把他弟弟关到柴房去,在小姐作出决定之前不许放出来”,那寨主不容分说的打断。   “是”,老木应了一声就一把将苏澄扯了过去关到了拆房,任由程鹏如何呼喊也没能拦住。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这山寨中留了下来,自此走偏了前往墨梁关的第一步……   昏暗肮脏的柴房里,苏澄蜷着腿坐在地上,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人放进一碗饭菜便又退了出去,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稍稍从膝盖上抬起头,看了看那只盛着几片菜叶和半碗米饭的瓷碗,又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关在冷宫的四方天地里,只有送饭时才能从那窄小门洞里看到个人影。   可现在的境况还不如那时,最起码那时候她还有个院子可以活动,还能看见蓝天和飞鸟,还能在饭菜中见到点儿荤腥,最重要的是……她除了自己以为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人。可现在……任奕……他在哪儿?可曾受伤?可平安到达了墨梁关?她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山寨另一头,那寨主早已离开,程鹏仍旧在跟那花儿小姐求情,请她放了苏澄,把自己留在这里就是了。可他说的口干舌燥,从那花儿下棋说到吃饭,吃饭说到下棋,对方就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在棋盘前自己与自己对弈,丝毫不理会他。   他从没觉得说话也是一件如此累人的事,额头上都已经出了渗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待他喘了口气准备再度开口时,那沉默的花儿终于开口,声音如之前那般不温不火,目光也仍旧盯在棋盘上,并没有看他。   “你该能看出来这山上是谁在当家作主了吧?”   程鹏一怔,点了点头:“大家都听寨主的,寨主听你的,那当家作主的人自然是你。”   “那你就该知道只有让我开心了你的弟弟才可能被放出来,可你现在在我耳边这般聒噪,我可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那……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花儿从棋盘前抬起了头,转过自己那遍布疤痕的半张脸看着他:“你觉得我漂亮吗?”   程鹏愣了愣,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花儿微微一笑:“倒是个实在人。”   他脸上神情有些歉疚:“抱……抱歉……我……并不是想以貌取人……只是……”   他的歉意到让花儿眼中闪过一抹欣赏,指了指自己对面空出来的位置:“陪我下棋。”   程鹏皱了皱眉:“能不能……先把我弟弟放出来?她……她吃不了苦。”   花儿又抬头看了看他:“你都肯为他留在这里,他为你吃些苦有什么?你们兄弟俩到有意思,说是兄弟,我看倒似主仆一般。”   “不……不是,她就是我弟弟!”他急急忙忙的说道。   花儿但笑不语,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下不下?”   程鹏无奈,只好坐了过去:“我陪你下棋……你就放了她吗?”   “这么轻易就放了的话那我们抓他来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花儿边说边落下一子。   他拿起一颗棋子也放入棋盘之中:“你们……不是……只要找个压寨女婿就行了吗?那……留我一人就可以了……”   花儿执棋的手微滞,神色微微沉了沉:“是爹爹自作主张非要给我找个什么夫君的,又不是我自己想嫁。”   “那……姑娘你能不能帮忙跟寨主求求情,放了我弟弟?”   “我愿意留下你们已经是给你们求了情了,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吗?你的弟弟还能只是被关在柴房里而已吗?”   程鹏无语,听出她言语中已有不耐,只能暂时闭上了嘴。   当晚,苏澄正在阴暗的柴房里昏昏欲睡,柴房窄小的窗口处却传来阵阵轻轻的敲打声,似乎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她白日里胡思乱想了一天,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那声音极小,所以她并未听见,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   一颗小小的石子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她脚边,没打中,紧接着又飞进来第二颗,正打在她手背上。她恍惚间还以为是有老鼠爬到自己身上咬了一口,当即窜了起来,胡乱的在周围一通乱踩。   “小姐,小姐……”   窗边传来极轻的呼唤,她这才看清是程鹏正站在窗口叫自己,赶忙三两步跑了过去:“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这原本是程鹏想要问的话,却被她先问了出来,他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强忍着泪水道:“我没事,你呢?可还好?”   “恩,我也没事,就是这门窗都上了锁,我连逃都没法儿逃……”   “小姐你再等等,不要自己逃跑,要是让他们发现了追上的话可就糟了。我看那花儿姑娘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等我再跟她好好说说,说不定她就把你放了呢。” ...    ☆、第127章 同归于尽   叶南生闻言这才站了起来,示意其他人也起身,赶紧给她收拾一间干净的房屋住下,待他们查清周围可有什么可疑人马后再送她离开。   苏澄摇头婉拒:“不用了叶伯伯,我还有事要去墨梁关,有程鹏和阿山跟着就行了,你帮我找架马车就行。”   叶南生皱眉:“那怎么行?最近正值两国交战,外面兵荒马乱的,若是碰上些真正的土匪可怎么办?况且……”他转头看了看程鹏又看了看阿山:“您这两个部下一个完全不会武艺,一个刚刚受了伤,真遇上什么事的话只怕保护不了您。”   受伤?她闻言一惊,看向阿山的方向:“你怎么了?”   阿山皱眉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儿:“收刀太猛,扯着手腕儿了,没大事儿,三两天就好了。”   她怔怔的点了点头,可是……三两天……她现在就想动身去找任奕啊……   阿山此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我找你们的时候收到消息,主子平安无事,马上就会抵达墨梁关,你不必着急。”   苏澄闻言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觉得脑子里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不必着急赶赴过去了……   “叶伯伯,劳烦你先派人查探一下周围可有什么可疑人物,没问题的话过两日我们就动身吧,你们也随我一起去找曹伯伯吧。他见了你们肯定会高兴的”,她忘了叶南生刚刚说过他们当初是奉唐大将军的命令驻扎在这里的,顺口说道。   叶南生闻言神情暗了暗。一直不甚明白状况的花儿眼中也是一阵黯淡,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南生看了看花儿,又看了看苏澄,脸上神色有些莫名的苦楚,没有应她的话,只是先让人去给她收拾房间,安排她和程鹏阿山暂时住下了。   苏澄后来才知道。阿山是寻找他们的时候在附近看到那无人看管的马车停在路边,马匹自顾自的啃着草,马头则朝着前往边关的方向。这个时候百姓都在躲避战乱。向国内逃还来不及,甚少有人会往边关的方向去,所以他起了疑心往车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她被木老大等人带走时并没有拿走的包袱。那包袱还是她离开和风城的时候曹铁成觉得甚为重要才给她装上的。也多亏了这个包袱阿山才找到了他们。她也被叶南生认出,没再被关进柴房里。   她和阿山正说着话的时候,叶南生走了进来,张了张口似乎想和她说什么,看了看房里的阿山和程鹏却欲言又止。   “叶伯伯,程鹏和阿山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无碍的”。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   叶南生闻言却忽然跪了下去。吓得苏澄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叶伯伯,您……您这是做什么啊?赶快起来”,她边说边走过去扶他,可他却执拗的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小姐,老奴有一事相求,忘小姐能够答应。”   “什么事也不用跪着说啊,你先起来。”   叶南生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请小姐带花儿一起从这里离开,将来给她找个好夫婿,安排好她的后半生,如此一来……老奴也就死而无憾了……”   苏澄一惊,死而无憾?这是什么意思?   叶南生知道她不明白,继续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唐大将军谋略过人,心思缜密,早在二十年前就料定以昭黎两国势均力敌的形势,黎国必然不甘与我昭国平起平坐,昭黎之战势在必行。   故而他抽出了数十支像我们这样的队伍以匪盗或是武行的名义驻扎在边境以及从边境往国内去的路上,每队人马不多,少的十几人,多的数十人,都由大将军的心腹带领着,偶尔会从各处兵营中再抽调些忠君爱国的年轻人加入,这些人也各个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大战之时以防万一,在前方守军被攻破的情况下死守各个驻扎地,尽可能的拖延黎军挺进京兆的时间,给国内的军队留下足够的时间准备应战,最大限度的减少我国损失。   所以……老奴是绝不能从这里离开的!   可是……花儿她本不是这山上的人,她是老奴十六年前在山下捡到的一个弃婴,虽然自幼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生死当前,她还有大好的人生,怎能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一番话让苏澄惊讶的许久没说出话来,回过神后不禁佩服唐扉的爹爹唐大将军的深谋远虑,也佩服像叶南生这样的忠君爱国之士,竟只因为一条命令而苦守这简陋的山寨近二十年……   可是……以死报国……   她一想到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过几天就永远的天人相隔了就觉得身上冒出一股寒意,何况这人还是曹伯伯的朋友……   她想劝说什么,却又觉得无力,他们已经在这里驻守了近二十年,怎么会在大战当前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几句劝说就离开呢。而且他们若是离开,黎军若当真从这里经过,那自己岂不是影响了整个战局?届时伤亡的人可能更多……   她几番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他先回去,自己再想想办法。叶南生不敢为难她,先行离开了,但心中却是万般沉重……   …………………………   叶南生走后,苏澄来到了花儿的房中,见她正在一个人下棋,便坐到了她的对面。   花儿将一副棋子推到她跟前,让她和自己一起下,她却摇了摇头:“我不会下棋。”   花儿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怎么?堂堂唐大小姐竟然不会下棋吗?”   “……为什么好像对我很有敌意的样子?”   “敌意?岂敢。唐大小姐一声令下全寨人的性命都操纵于股掌之间,我不过是爹爹的一个养女,怎敢对唐大小姐有敌意。”   “……我没有……”   “没有?刚刚木叔叔都已经告诉我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匪盗,而是你唐氏一族的部下,是奉了你爹爹的命令才驻扎在这里的。   难怪……难怪他们即使打劫路人也从不会超过那块山石的标记,从不伤人性命。难怪爹爹会那么多东西,书法丹青,诗文棋艺,样样都可教我,一点儿不像个山寨首领……   可是……这多可笑……他本有大好前途,却因你爹爹的一句话便和这寨子里的人在这穷乡僻壤呆了近二十年,现在还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和黎军同归于尽!   他为了昭国愿意付出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可这个国家给了他什么?二十年的孤苦生活,一朝拼死绝无退路的争斗!   什么忠诚什么忠心!能当饭吃吗?能再给他第二条性命吗?你爹爹既然这么爱这个国家,那他自己去守护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拉上别人!他……”   “他已经死了。我爹……他已经死了,所以请你,不要冲撞一个已经亡故的人。”   她神情十分认真,不是之前利用唐老爷子保命时故意装出的模样,而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说了这句话。   花儿怔了怔,也觉出自己言语有些过分,低下了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你是担心叶伯伯他们,但是花儿,这世上我们不能理解的东西太多了,比如他们对这个国家的衷心,比如他们对我爹的忠诚。   我曾经也一度不能理解,不理解为什么只要挂出唐氏的名号便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为之效忠,不明白唐……我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号召力。   可是花儿,并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需要原因需要解释对吗?就像你并不是叶伯伯的亲生女儿,却比任何人都更关心他的安危一样。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能体会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感情,对唐氏的感情。”   花儿目光越发黯淡:“……理解又有什么用……我理解了他,他却还是要离我而去,将我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山顶那些滚石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当时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才算知道了……原来那些石头的命运和他们的性命竟息息相关,石头在,他们就在,石头推下去了,他们便也没了……”   “石头?”苏澄不解:“什么石头?”   花儿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多少有些不屑:“你以为凭爹爹他们这数十人如何能与黎国大军对抗?黎军就算只有少数人从这里经过,数量也一定远在爹爹他们之上。   真刀真枪对战他们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也无法给黎军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他们只能用山顶上那片巨大的滚石堆,等黎军进入山谷之后,先推首尾部分将他们大部分人马困在里面,再推中间那些不让他们逃出来。   可是……他们只有数十人,要推下这么多滚石势必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不能从山顶离开,届时没有被困在那片滚石范围内的黎军一旦杀上山,他们就没有了活路……” ...    ☆、第128章 狭路相逢   苏澄此时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竟然没想到他们这区区数十人根本无法与黎国大军抗衡,定会用些其他的办法来对敌。这么简单的事她都没想到,难怪花儿要看轻她。   “那你……”   “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两年前爹爹就看出黎国有开战之势,硬是派人将我送了出去。我偷偷跑了,回程路上遇到歹人,被划伤了半张脸,爹爹此后才不敢再提将我送走的事。他此次若又执意要送我离开的话,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先划了另外这半张脸就是了!”   苏澄闻言看了看她脸上的疤痕,眼神中有些探寻之意,花儿见状微恼,怒视她一眼:“看什么看,花儿貌丑,比不得你唐大小姐漂亮就是了!”   这丫头十六岁年纪,虽然平日里备受娇惯,但并不是个脾气骄纵的人,此刻却因为自己的爹爹要以身报国而对她言辞苛刻。好在苏澄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没把她的脾气放在心上,反而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她在程鹏的陪同下向回走,路过马厩的时候见几个寨子里的人正在收拾打扫,脚边正堆着几堆马粪。几人见了她忙不迭的打招呼,她微笑回礼,又想起他们可能过几日就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心中不免又是一沉。   “小姐快走吧,这里脏得很,别污了小姐的衣裙”,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脸上满是真诚笑意。   她浅笑点了点头,抬脚准备离开,方一迈开脚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灿若星辰的光彩,拔腿便向寨主叶南生的屋舍跑去。   之后数日,山寨中的人昼夜不歇的用最快的速度分别在山顶和半山腰处挖了两条极长的沟渠,与此同时另外一些人马则驾车抬回了许多巨大的木桶,一桶一桶源源不断的拉到山上,在沟渠挖成后将桶里的东西倒了进去。   所有事情完成后,叶南生仍旧有些犹疑:“小姐。这样真的行吗?”   苏澄想了想,最终肯定的点了点头:“行!肯定行!叶伯伯,让人把这沟渠全都用木板盖上。重新掩上土,就最北侧留出一部分即可。”   叶南生虽是迟疑,但还是按她说的做了,让人将那沟渠表面又覆上薄土。做的像是没有被挖过一样。   就在这一切做完没几天。寨中探子来报,叶安城从和风城放入的五万黎国兵马已从邱河城攻入,现已攻打至邵家营。按理说他们从邵家营的方向一路攻过去并不会路过山寨,但不知为何却有一队五千人的兵马和大军分离开来,另辟蹊径,打算从他们这里前往墨梁关。   苏澄以为他们是要效仿叶安城的做法,从墨梁关内部打通渠道,放关外的黎国大军进入昭国国内。但叶南生却说非也,墨梁关有高振虎高大将军镇守。就算他黎国五万大军全部奔赴过去也不见得能从内部打通关隘,就更别说这样一支仅有五千人的队伍了。   苏澄不解,问他那这五千兵马为什么要单分出来?   叶南生却也是不解的摇了摇头,想不通其中原因。但无论如何,这五千兵马要从他们这里经过却是事实,到时候他们还是要拼尽全力阻挡住他们的。   因为这五千兵马是临时从邵家营方向赶来,沿途并没有已故的唐大将军安排的驻扎点,又没有大批昭国驻兵,所以他们一路十分顺遂的来到了山寨所在的达达山附近,没有遇到任何阻挠。   苏澄此时正和叶南生等人站在隔壁一座山丘上,这山丘不高,地势也相对平缓,顶峰与他们那寨子所在的半山腰持平,之间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抵刚好够臂力强劲的人射出一箭。   叶南生远远地看着那队黎国兵马靠近,神情有些沉重,对一旁的苏澄低声说道:“小姐,此计如若可行必然是好,但若不行……还请小姐带着花儿速速离去,老奴等虽然人单力薄,但还是勉强可以撑上一阵的”。他不是不相信苏澄,但为了保险起见当初还是想要留一部分人在山上留个后招,以待此计万一不可行时让他们按原计划行事。可苏澄却信誓旦旦,说此计必然可行,坚持不让他在山上留下一人。他虽奉命驻守在这里,却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带人先跟她一起来到了这山丘上,想着万一她的计谋不行就让人带她先离开,自己和其他人则拼死杀在这里。   苏澄脸上仍旧挂着那副笃定的笑容,目光紧紧盯着那队身披甲胄的人,并不理会他刚才的话。   “叶伯伯,差不多了吧?”   叶南生闻言转头再度看向那队人马,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弓箭。与此同时,一旁的阿山也张弓拉弦,和叶南生两人一上一下瞄准着达达山的山顶和半山腰,而两人手中箭矢同样闪着火光,竟是两只燃烧的火箭。   嗖嗖两声,两支箭矢应声射出,精准无比的向着他们早在挖掘沟渠之前就在这山丘上演练过数遍的地点射去,那两处地方正是两条沟渠中裸.露在外没有被掩盖起来的部分。   火箭带着强劲的力道和灼灼烈焰向达达山飞去,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两处沟渠之中。   只听轰隆两声巨响,两条长长的沟渠中顿时冒出巨大火光,伴随着火光的燃起,还有似污泥一般的秽物漫天飞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队黎国兵马大吃一惊,然而还没等他们分辨出那漫天坠落的秽物到底是什么,就见山顶上一颗颗巨大的滚石咕噜噜的滚落了下来,根本不待他们逃走就已将他们压在其下。他们的骨骼在自己的惊恐惨叫中尽数碎裂,眼前一片漆黑,连疼痛都没来得及感受,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还没有被滚石压住的黎军惊惶逃窜,四处躲避着或大或小的落石,然而下一刻,头顶忽然阴暗的日光让他们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只见松动的山体如瀑布一般向他们覆盖而来,遮天蔽日,断绝了他们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苏澄和叶南生等人脚下也是一阵晃动,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脚下的土地也要向那达达山一般山体滑坡。好在那两条粪渠炸弹的威力还没有大到如此地步,他们脚下地面只是晃动了一阵便又稳定了下来,众人又站稳了脚跟。   剧烈的震动之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掩埋了不知多少兵马的达达山,许久后才回过神了:“成了……成了!小姐的法子成了!”   她若不是个女子的话,众人几乎要欢呼着把她举起来抛几下了。   苏澄自己还有些没回过神,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茫然的来到了山丘之下,看向已经被落石和泥土掩盖的道路。   几个跑得快的人已经在她下山的功夫跑了个来回,还拎了个满身污秽看不清头脸的人带了回来:“竟还有个活口,蹲在那里吓傻了,也不知道逃。”   那被他们带回来的人满脸臭气熏天的人畜排泄混合物,看上去简直和当初王二麻子家那惹祸的熊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大上了几号。   那人被押解着缓缓抬起了头来,似乎此时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在看到苏澄的时候顿时一惊:“是你?”   苏澄听到那声音也是一惊:“……秦轩?”   秦轩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忽然猛地向她冲了过来:“是你!又是你!你这个死女人!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总是你!”   他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声嘶力竭的向她呐喊着,却因为被寨子里的两个人制住而不能靠近,只能徒劳的挣扎,但那神情和样子却充分表达了他对她的恨意,恨不能把她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的恨意。   苏澄没想到这队人马竟是秦轩亲自带队,更没想到他会被活捉,一时间怔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叶南生和木老大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恐有残余黎军从滚落的山石后面赶过来,众人这才赶忙先按原定路线撤离。   离开前她又向远处那被大量山石和泥土掩盖的道路看了一眼,无意中却看到一条以诡异的角度搭落在山石外的手臂,手臂旁是一摊被砸的分不出身体什么部位的血肉,瘆人之极。   她到此刻才想起,这山石下不知压死了多少人,而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的计策而死……   “呕……”   她忽然蹲到一旁剧烈的呕吐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额头渗出层层冷汗。   她之前只是想着用这种方法就可以让叶伯伯他们不必留在山上推落滚石,可以保全他们的性命,却忘了山下的同样是性命,只是是黎军的性命而已……这事情原本和她并没有关系,现在却因为她想出了这个计策而让她觉得这些人是因自己而死,死在她的手上……   叶南生本以为她心志坚定,此刻才知道她不过是之前没有考虑那么多而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在她稍稍平复后赶忙先按原计划撤离了。 ...    ☆、第129章 巧合   一直对苏澄颇有敌意的花儿一路上对她格外照顾,神情有些歉疚又有些不忍,跟她爹一样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一行人直到河州才停了下来,苏澄脸色仍旧十分不好,嘴唇都有些发白,一路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精神也有些不济,却还是硬撑着去见了秦轩,那个现在成为阶下囚的黎国太子。   因为秦轩身份特殊,很可能成为此次大战中对昭国极其有利的一张牌,所以叶南生并没有让人为难他,反而命人给他换了新衣,一直好生伺候着。   秦轩虽恢复了往日的翩翩公子风范,但对苏澄的敌意却分毫没有减少,见到她时还是有想要冲过去杀了她的冲动,只是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时克制了下来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   苏澄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冷不防开口却是这样一个问题,秦轩一时没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她将自己的问题补充完整。   秦轩不屑的笑了笑,那笑容和他往日里时常挂在唇边的暖如春风的笑意完全不同:“你爹爹是昭国的前任大将军,你却来问我为什么要发动战争,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那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   “保家卫国?保的是什么家为的是什么国?你们昭国的领土难道不是通过战争得来的吗?你们昭国历代皇帝的皇位难道不是通过战争来保全的吗?没有战争还要你爹爹这样的人来做什么?没有战争又谈什么保家卫国?自古哪个朝代那个政权不是靠战争换取来的?没有战争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你们黎国的疆土已经够大了……也已经足够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太平盛世不好吗?”   “太平盛世不过是养精蓄锐的另一层含义而已。提防邻国的侵犯,觊觎邻国的土地,有能力时一举拿下。即便是你昭国。力量一旦凌驾于我黎国之上,同样会对我们出手,换做任一也是一样!”   “任一他不会!”   她忽然大声反驳,秦轩在她的高声反驳下怔了怔,紧接着却又露出了那嘲讽的笑意:“不会就说明他没有野心,没有野心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注定他一事无成!难怪任奕这么笃定他会出宫来找你。这样一个皇帝……活该被人耍的团团转!”   苏澄一怔,脸色更加苍白:“……你说什么……什么出宫来找我?什么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看了看她,目光中带着玩味之意:“怎么?以你的头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吗?任奕会那么巧合刚一离开和风城就遇刺?那么巧合刚一发现你消失不见了就被路人所救赶往墨梁关?他的目的是什么你难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秦轩的脸上。房中众人都吓了一跳,连被打的秦轩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许久才冒出一句:“……你敢打我?”   苏澄胸口有些激动的起伏着。张嘴似乎想要和他辩驳。却不知为何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眼中反而滑落一行泪水,最终失神的从房中走了出去。   她走出房间后一路默然的回到了自己房中,关了近两个时辰才再度打开了房门,却是先后叫进去了三个人,一是阿山,一是叶南生,另一个则是花儿。   “阿山。任奕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墨梁关,你能联系上他。对吧?”   “能”,阿山肯定的点了点头。   “告诉他我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心,也不必过来找我,我想和叶伯伯他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过段日子再去找他。”   “好。”   “出去吧。”   阿山点了点头离开了,叶南生紧接着走了进来。   “小姐,找老奴何事?”   “叶伯伯,皇上他……”苏澄顿了顿,似乎不愿承认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一番挣扎后却还是再度开了口:“皇上他可能已经出宫了,现在正在前往这里的路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皇上难道是要御驾亲征吗?老奴并未得到消息啊,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消息……基本属实。皇上出行,不可能所有人都一无所知,我需要你动用一切你可以动用的力量,打听到他现在走到了哪里,然后……帮我转交一封信给他。”   “信?小姐有什么话和不等皇上来了以后亲自说与他呢?”   “他不能过来,这里何其危险,他是一国之君,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皇上若是要来,老奴也拦不住啊……”   “你把信带到,他自然不会再过来”,她说着就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叶南生微怔,不是不相信她的话,而是对她的书信对皇上有这样的作用感到有些吃惊。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办,一定将信带到”,他说着将书信接了过来。   “确定他的所在之后再将这书信拿出来,事先不要让人知道你是特地送信过去的。”   “是。”   她交代完这些事以后又皱眉扶了扶额头,神色不太好:“叶伯伯,我有点儿不舒服,不知可否让花儿来照顾照顾我。”   叶南生闻言一惊:“小姐无碍吧?要不我叫老木来给你看看?他颇通医术,这些年寨子里的人身上有个什么不痛快都是他给看的。”   “不用……我……就是身子不大爽利,让花儿来陪陪我就好了……”   她面色有些为难,叶南生这才惊觉可能是什么女子之症,不便说与旁人,便尴尬的点了点头离开了,去将花儿叫了过来。   花儿来到房中时她正闭目养神,见她进来让她关上了房门,走到近前来说话。花儿因为炸山的事对她已不像之前那样敌对,心里还有些崇敬,关上房门便走了过去。   苏澄对她说了几句话,花儿听后大吃一惊,忙不迭的摇头,但苏澄的眼神却十分坚定,又与她说了许久,她脸上神色渐渐由刚刚的吃惊转为皱眉,最终在她的劝说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当晚,苏澄身体不适,连晚饭也没有吃,一直关在房里没有出来。花儿忙前忙后折腾了许久,似乎她真的是不大舒服,让她前来帮忙照顾一样。阿山晚上本想吃她做的宫保鸡丁,结果因为她身体不适只能作罢,不甚满意的吃了随行厨子做的饭菜,边吃边抱怨没有她做的好,弄的那厨子十分尴尬。   就在阿山离开苏澄的房门口去吃饭的时候,两道人影从苏澄房里闪出,一人正是本该在房中照顾苏澄的花儿,另一人则是改扮成寨中普通青年模样的苏澄。   两人走出房门后花儿直奔关押着秦轩的房间走去,苏澄则在离那里不远的一处阴暗院墙后躲避了起来。   “小姐,今天怎么是你送饭来了?”守着房门的看守在看到花儿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唐小姐今天身子不适,饭菜都没吃,我看放在那里也是浪费,就没让厨子再做新的,把她的饭菜给秦太子拿过来了。”   看守听后点了点头,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中食盒送进去。   “诶”,花儿将食盒向后缩了缩没有递给他:“听说这秦太子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有温柔轩之称,可我只见过他之前被溅了一身臭粪的模样,还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呢,让我进去看看呗?”   那看守有些为难:“这……万一他伤了小姐……”   “怎么会,不是有你跟着呢吗?而且我听说他根本不会武艺,随身的兵器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现在还被你们收了,手无寸铁,哪里能伤的了我。”   “可是……”   “我看一眼就走,吴大哥你就通融一下吧……”花儿讨好的说道。   那姓吴之人无奈,只好点了点头,打开房门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我当是多么一表人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吗。”   花儿一边将食盒中的东西拿出来摆到桌上一边说道,神情有些不屑的看着正襟危坐的秦轩。   向来对自己的外貌极富自信的秦轩如今却被一个满面疤痕的丑陋女子说“不过如此”,脸上顿时有几分恼怒神色,想要开口嘲讽她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愤愤的闭上了嘴。   就在花儿将东西往桌上摆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姓吴的看守警觉的冲出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不禁有些不解,因顾虑自家小姐还在房中,便只是在房门口看了看,站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   花儿此时已经摆完那些饭菜,拎起空荡荡的食盒便转身离开,走出房门没两步却不小心崴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小姐,没事吧?”正要锁上房门的看守赶忙跑了过去。   “没……没事……不小心崴着脚了……”花儿皱眉说道,余光却瞥向房门的方向。   一道身影从那房间中迅速窜出,向着苏澄所在的阴暗院墙跑去。 ...    ☆、第130章 远走   那看守要将花儿扶起来,她却十分痛苦的样子半晌都没能站起身,直到那身影跑远了才做出一副稍稍好些的样子,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带您去找木大哥看看吧”,那看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不用,我就崴了一下而已,已经没事了”,她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忙不迭的拒绝:“吴大哥你赶快去把那房门锁起来吧,别让那黎国太子跑了。”   姓吴的看守这才想起房门还没锁,赶忙回去将之锁上了,锁之前还特地又往里看了一眼,一看却发现秦轩并未吃饭,而是去床上躺着了,鞋还放在床榻前的地面上,想来是刚刚受了他们小姐的气,不愿吃她送来的饭菜。   他不屑的摇了摇头,心想饿着就饿着吧,反正也没亏待了他的吃喝,是他自己不吃的,饿死也活该!于是便锁上房门,继续守在了门口。   花儿见他没有异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忙回到苏澄的房中,继续去“照顾”身体不适的她。   翌日,守在秦轩房门外的看守已经换了一人,那人早上去送饭时发现昨晚的饭菜并没有动,而那秦太子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他换班时听那姓吴的守卫说了昨夜之事,还当这太子是脾气大,仍在气头上,不愿吃饭,无奈的摇了摇头就退了出去,中午再过来时却见早饭仍是没动,那太子也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在床上躺着。放在床榻前的鞋子动也没动过,似乎根本不曾起身的样子。他这才生了疑,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躺在床上的人半分动静也无。   “太子殿下?”那人又唤了一声。床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应答。他暗道不好,上前一把将锦被掀起,可被子下哪有什么人影,不过是故意隆起给外人看的罢了。   “不好了!不好了!黎国太子逃走了!”   一声惊呼之下四下大乱,众人寻人的寻人,报信的报信,各自奔走起来……   此时。一架马车中,一名面色发黄的书童正陪伴在一个眼睛上缠着布带的公子身旁,似是带着这公子四处寻医问药的样子。这两人正是易容乔装过的苏澄和秦轩。   秦轩昨夜在受了花儿的言语羞辱后本是十分不忿,结果那看守听到动静出去查看的功夫,刚刚羞辱过他的花儿却迅速递了一封信笺给他,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怒而不食。置靴榻前。院角南墙,速速前往。落款则是两个娟秀小字:唐扉。   秦轩心思活络,不过片刻功夫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这花儿是那寨主的女儿,断不可能帮助不熟识的外人,但她却有意隐瞒那看守,可见让她传信的定是能够使唤的动她,让她甘心相助的人。而这些天下来他仔细观察过这一行人,也就只有唐扉才有这个可能。他不知道唐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带他离开。但是……她既然不愿让太多人知情,就说明她带在身边的人也不会多。那么……只要他能从这里离开,逃走的几率就要大很多,怎么也比直接被送到昭国皇上的面前强。所以他在花儿有意缠住那守卫的时候当即按那信中所言,脱了鞋隆好被子就逃了出去,和在院墙下等他的唐扉一同离去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唐扉竟是一个随从也没带,自己一人带着他离开了。他起初有些没回过神,待反应过来觉得这是逃跑的大好时机时却被她冷不丁硬塞进了一颗什么药丸,堵着嘴硬逼着他咽了下去。   “咳……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   “你……”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偶尔会昏昏欲睡,睡得时间越长,死期也就越近,我身上只有暂时压制药性的药,没有解药,在我拿到解药之前,你最好老实一点儿。”   “我是黎国的太子,你怎么能……”   “就是因为你是黎国的太子,所以周围寻找你的眼线一定众多,你大可以高声呼救把他们吸引过来,不过他们一要快得过我手中的匕首,二要能在毒发之前解得了你身上的药性”,她说着把临行前任一交给她的那把匕首拿出来晃了晃,凛冽刀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你敢伤我分毫,我父皇定不会放过你们昭国的!”秦轩咬牙切齿。   “即使我不伤你,你自己本身就不会放过昭国不是吗?更何况,你父皇虽不愿你死,你们黎国可是有人巴不得你死呢!你说,你若真的死了,你那几个对皇位一直虎视眈眈的兄弟会是什么反应?他们是急着为你报仇?还是谋夺你的太子之位?又或者,是索性逼宫篡位呢?你率领的兵马被困于达达山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现在多少黎国密探在达达山的碎石下寻找你,又有多少密探在周边城镇搜寻你的踪迹,这其中是你父皇派来的人多?还是你那几个兄弟派来的人多?若是让你的兄弟先行找到了你……你说……你还有命回到黎国做那什么太子吗?”   秦轩脸上闪过短暂的愤慨和忧虑,却也不过转瞬即逝,之后颇有些嘲讽的看着她:“你说这么多是想掩饰什么?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我逃出来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把我交给任一?”   苏澄一怔,竟是没有说出话来。   “任奕引任一出宫,必是图谋不轨,你担心他对任一起了杀心,担心他会对任一不利,所以不想让任一来找你,便决定自己前去找他?可若把我留在这里,任奕若是得到了我这个人质,势必会对战局产生影响,届时不知又要和任一产生什么冲突,所以你打算……直接把我交给身为昭国皇上的任一,对不对?”   她脸色有些苍白,目光闪躲不定,似乎印证了他所说的话。   “你们三人的关系还真是奇怪,他们两人都对你情根深种,你一直以来都是站在任奕那边,此时此刻却尽是在为任一考虑……怎么?唐大小姐如此摇摆不定三心二意,莫不是对昭皇陛下也……唔……”   苏澄忽然将一团布塞进了他嘴里,却忘了并没有绑住他手脚,下一刻他便自己将那布团扯出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   秦轩说了一半儿忽然停下来了,看着手中那团东西眼珠子差点儿瞪了出来。   “呕……”   他蹲到路边一阵干呕,苏澄这才发现刚刚自己塞进他嘴里的竟是原本带给他换上的衣物中他因嫌臭而没换的……足衣。   两人在他干呕了半晌后才上路,秦轩有心逃跑,却碍于不知那毒药是真是假而不敢轻举妄动。   话说秦轩在此大战之前就已联络狄胡,希望他们能借地让他隐藏兵马。狄胡虽想和他们联手攻打昭国,以期从中得到些好处,但又惧于他们屯兵过多,回头反咬自己一口,所以提出希望身为黎国太子的秦轩能够亲自前往领兵,换句话说就是让他过去为质。   秦轩从不把狄胡放在眼里,再加上有五万大军保护,丝毫不以为意,果然亲自率兵前往,坐镇狄胡和昭国边境,待叶安城从内部攻陷和风城时大摇大摆的踏入了昭国国境。   他一向自视甚高,认为昭国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竟用这种方法从内部攻破了他们固若金汤的和风城,此刻一定手忙脚乱,只能在前方的安裕关仓促排兵布阵,迎击他黎国大军,自己可以一路畅行无阻的前往安裕关方向,在这之前应该遇不到什么阻碍才是。却不想,五万大军一路前行,遇到的麻烦事不断。先是被一片突然出现的马刺刺伤了许多马匹,之后又被一阵忽然弥漫开的毒气弄得手忙脚乱,造成许多将士中毒。而每一次事件之中,都会有一些死士出来与他们力拼,这些人人数虽然不多,但给大军造成的损失却是不小,几次下来竟以不过百余人的人马让他们损失了近五百马匹和两千多将士,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大大减慢。   秦轩之前愿意领兵是因为他自认为绝对安全,但现在不断遇险,昭国好像早知他们的行军路线一般一路设伏,惜命如金的他惊惧交加,几番派出探子提前探路却还是阻止不了这些事情的发生。他大骂统兵将领的无能,之后便带领五千精兵调转方向,向墨梁关进发,想着自己临时起意调整方向总不至于再被昭国知道了提前设伏,而且他也没有将自己在这队人马中的消息散布出去,昭国没必要专门分出兵力在安裕关和墨梁关这两个基本平行的关卡上阻拦他这五千兵马。就算想要阻拦,能不能追得上他还是个问题。   这一路果然顺畅许多,在即将到达达达山的时候他派出的探子还查明那山上有许多滚石,但却没有一个人影,半山腰的寨子空无一人,看上去像是刚刚搬走没多久的样子。 ...    ☆、第131章 裂缝   秦轩大喜,以为那些人都去阻拦前往安裕关的大军了,便有些得意忘形的走在了队伍的前端,一副威风八面的样子,却不想还没威风多久呢就忽闻两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恶心的秽物伴随着滚滚山石从天而降,要不是他身旁的亲兵在最后关头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拎起来扔了出去的话,他此刻一定也早已葬身在乱石堆之下了……   苏澄从此事看出他是一个极其惜命之人,换句话说就是胆小,虽然平日里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样子,但涉及到生死之事时他却又是另一番模样,所以即便觉出她给他的毒药八成是假的,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她才会用这种方法暂时制住他,只希望能在他确定那毒药有诈前将他平安交给任一……一定要交给任一……   …………………………   “糊涂!”   鲜少发怒的叶南生一掌拍在了桌上,吓得房中众人都颤了一颤,低头跪在她面前的花儿更是一哆嗦,肩膀一缩,咬着嘴唇怯怯的跪在那里不敢看他。   “那黎国太子是什么身份?小姐又是什么身份?但凡他们两人有任何一点儿闪失,那是你能担待得起的吗?”   他仍旧恼怒的斥责着花儿,脸上神色十分不好:“我这些年真是宠坏了你!让你不知道什么叫是非轻重!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如何跟曹大哥交代?如何跟九泉下的唐大将军交代?你行事前为何不跟我商量商量?”   “唐姑娘……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她不让告诉你便不告诉了吗?你便自作主张独自行事了吗?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带着黎国太子上路。碰上个歹人还算好的,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若是碰上寻找黎国太子的人马怎么办?他们会给她活路?你真是……真是……”   一旁的木老大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是啊小姐。这次事情你做的确实是欠妥啊,且不说唐小姐是唐大将军的女儿,单说她现在担着我昭国大司农和圣女的职责,那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   “唐小姐唐小姐!全都是唐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她若有什么事我陪她一起死总可以了吧!”花儿哭着起身跑了出去,碰的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你……哎……”   叶南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皱眉摇了摇头。   他们在得知秦轩逃走后第一时间派人搜寻,同时去通知了苏澄。结果发现她竟然也消失了,此时才知道竟是花儿助他们逃走了。   花儿原本并不想帮苏澄,但苏澄说秦轩留在这里会让叶南生等人有危险。此刻外面正有多方人马在寻找他,虽然他们为了防止秦轩被人救走暂时并未将他被活捉的消息散布出去,但他们这么多人马一路前行,难保不会被发现。反不如她自己带着秦轩上路安全。   花儿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但一涉及到她义父的生死却慌了手脚,并未将事情细想便答应了她,故此闯下大祸。   阿山在得知苏澄带着秦轩逃走后大吃一惊,连骂苏澄是只狡猾的狐狸,昨日刚刚让他传信给主子说她平安无事,今日就整出这么一出,主子看见了不定又得怎么罚他!   但是骂归骂,他边骂边将这最新的消息传了出去。同时离开这队人马,自行寻找苏澄的下落去了。   程鹏在知道是花儿放走了苏澄和秦轩后也是十分生气。恼怒的想要指责她一番,但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这口怒气咽了回去,去询问叶寨主可有什么寻得他家小姐的法子。   叶南生想起昨日苏澄让他找到皇上并转交一封书信,但这是给皇上的信,他哪里敢打开私自阅览。   程鹏本也是不敢,但见那信封并未封口,一抽就能把信抽出来,便默默地看了叶南生一眼。   叶南生会意,借故转身离开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儿,顺手将信“遗落”在了桌子上,待他再回来时那信还像刚刚那样放着,似乎动也没动过的样子。   “怎么样?”他低声问道。   “小姐让皇上在咏平郡暮合县等她,届时她会将秦轩带过去。可是皇上好好的呆在宫里,她把皇上叫出来作甚?”   程鹏并不知道任一已经出宫,所以不明白苏澄此举的目的。叶南生将她昨日告诉自己的事说与他听了,他这才猛然一惊,让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皇上的下落,将这书信转交给他,避免两人错过。   叶南生点头,说昨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和随行的数十人一起沿着前往暮合县的道路去寻找苏澄了。   此时,苏澄正扮作书童的模样和秦轩坐在一驾马车中,她给自己和他都易了容,旁人轻易认不出他们本来的模样,但为了防止秦轩见到寻找他的黎国人马后大声呼救,所以她给他眼睛上缠了布带,做出因为眼疾四处求医的模样。   秦轩没想到她心思这般缜密,竟让自己现在连身处何方都不知道,只好跟着她一路游荡。但他心底里是一点儿都不慌乱的,因为他毕竟已经对昭国觊觎了这么多年,各种安排丝丝入扣,身边此刻又只跟了她一人,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不成问题。而且……说不定还能将她一并带走,届时又可用她要挟任一与任奕两人,情况岂不更是有利?所以,他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两日后,墨梁关昭国大营,任奕的营帐中,几个人影紧张的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   任奕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拿信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信纸发出细微的轻响,那响声像刀锋一样刮在跪在地上的几人心头,让他们忐忑不安,额头隐隐渗出汗水。   他不明白,不明白苏澄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忽然带着秦轩离开,连去哪里都没有交代。他前几日收到阿山的消息说他们活捉了秦轩还兴奋不已,安排了人手在他们前行途中设下埋伏,伪装成黎国的人马将秦轩抢走,还特地叮嘱他们小心行事,不要伤了澄儿。可还没等他们走到那里,她却带着秦轩消失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如果他知道关于那日苏澄打了秦轩一个耳光的事就不难猜出她这样做的目的了,但那天苏澄并没有把阿山带在身边,所以阿山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也就不能将之告诉任奕,任奕也就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缘由。   可对于苏澄而言,她在打了秦轩一个耳光之后却迅速冷静了下来,冷静的想到,事情可能真的像她最不愿看到的那样,任奕故意利用她引任一出宫,进而去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怀疑任奕,即便在和风城时曹伯伯就跟她说这是个局,可她根本不曾相信,她坚持认为任奕不可能利用自己,尤其不会利用自己对他的关心……可是现在,当她冷静下来,当秦轩也说出了那番话,当种种巧合摆在她的面前,她即便再怎么相信他,也不由得往坏的方面想,而想到任一已经出宫往她的方向过来时,更多的事情就涌入了她的脑海……   秦轩现在在他们手上,这消息虽然暂时没有对外公开,但阿山却是一直在他们身边的,他又随时能够和任奕取得联系,那么任奕现在一定已经知道这件事。如果……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想要将秦轩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将秦轩带走,那……叶伯伯一行人,危矣……   她想到这点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当即否决了这个想法,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任奕不会这么做的……可下一刻她又担心起了身边这些人的安危。   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任奕,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自己一人带秦轩离开,亲手将她交给任一……   她想相信任奕,愿意全心全意哪怕明知事有蹊跷也去相信他,可她不能拿叶伯伯的性命做赌注,不能拿身边这数十人的性命做赌注,这样的赌局,她赌不起……   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告诉自己要相信任奕一边却做出了和这种想法截然相反的事情,她自己现在也搞不清楚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相信他的,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里更偏向于哪一边,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糟,像倒进了一团浆糊一样理不清楚,找不出头绪。   直到多年以后当她再回想起这件事,回想起此时的心情才大概明白,这或许就是她对任奕的信任中产生的第一道裂缝,从这道裂缝开始,她隐隐察觉到许多自己之前没有察觉的事情,最终发现了那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错误,让她再不可能安稳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停留在他身边…… ...    ☆、第132章 算命   而任奕此时也和现在她一样不明所以,他知道苏澄向来重视感情,虽然头脑聪慧,但面对自己亲近的人时绝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她一定会相信他,这从她之前毫不犹豫的冲出和风城去找他就能看出。可现在……她为什么要忽然带着秦轩离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实在想不明白。比起这不明白,他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危,现在在寻找秦轩下落的可不止他一人,万一她遇到了黎国派出的人马……   他眉头皱的更紧,握着书信的手也僵硬的有些抽搐:“找!务必要把澄儿找回来!”   “是”,跪在地上的人齐齐应了一声。   “那……黎国太子殿下呢?”其中一人谨慎的问了一句。   “凡事以澄儿的安危为先,至于秦轩……若事不可行……杀。”   “是。”   影卫领命离开,帐中的任奕忽然一拳打在了桌角,这一拳听声音似乎不甚用力,但那桌角却应声碎裂了一块儿,吱呀一声轻响后坠落在地。   他在恼怒,恼怒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利用她吸引任一出宫,若不是这样的话之后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是他害得她几次三番落入险境,是他害的她现在又不知流落哪处街头,都怪他……都怪他!   怀安县三里之外,扮作书童的苏澄和“瞎子”秦轩仍旧坐在马车中赶路。   “……我……我要如厕……”秦轩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苏澄让车夫听了车,弯腰站起身将目不视物的他从车中扶了下去。带到了旁边不远的一处草丛中。   秦轩在原地站了许久,却没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面带窘色的说道:“你走开……我……”   “不行”。苏澄毫不犹豫的打断。   “你……你一个女子,怎么这般……”   “我一个女子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她不屑的回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   “我既不看你也不碰你,和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关系?”   “你……你在这儿……我方便不出来。”   他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这般不介意男女之防,争论之下又说不过她,只能尴尬的吐出这么一句。   “那就憋着”。苏澄说着又要将他领回车上。   “不……不行,憋不住了……”他若但凡还能再憋一会儿,就等到了怀安县的客栈再说了。也不至于现在跟她提出来。   他虽然是真的尿急,但苏澄却不能冒险放他一人在这儿呆着,仍旧坚定的摇头:“方不方便随你,反正我就在这儿站着。”   秦轩自幼受到的教育哪里能让他在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女子面前做出这等事。竟然当真一咬牙一跺脚又摸索着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毋宁死。也绝不……”   他话还没说完苏澄就发出一声嗤笑:“宁死?怎么死?被憋死?好啊,等你一死,我立刻把你脸上易容去掉,通知黎国兵马他们的太子死在了这荒郊野外,到时候他们一验尸,你说你会不会名垂千古?有史以来第一位被憋死的太子,倒也真是千古一绝……”   原本已经迈出脚步的秦轩停了下来,下一刻也不管她转没转过身去就掀起衣摆解开裤带……   秦轩之后一路神色都十分难看。不仅仅是因为当着她的面方便,还为晚上住店时遭到的不公平待遇。   他没想到她会跟他跟的这么紧。连睡觉如厕都不放过,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白日里也就算了,晚上住店时竟然也以书童的名义和他同住一间,而且是她自己睡在床上,让他堂堂一国太子睡在地上!   他哪里受过这种气,即便是当初被他们抓为人质时也是好生伺候着,现在却被她打发去睡地板?   他愤愤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强烈要求自己睡床上她睡地板,但在她拿出那明晃晃的匕首在眼前晃了晃之后他还是选择了乖乖闭嘴,躺到地上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   之后的几天还算顺利,只是他偶尔确实会昏昏欲睡让他比较担心,他和苏澄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但她却什么事都没有,让他不得不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下了毒。   其实苏澄只是偶尔给他下一点儿分量极轻的蒙汗药,她自己是因为事先服食了解药所以才没事,秦轩虽然不见得想不到这一点,但惜命如金的他多少还是会有点儿担忧,尤其是在面对她这个凶神恶煞完全不能用普通女人的标准衡量的女人的时候。   秦轩一路虽然都被她蒙着眼睛,但耳朵却没闲着,一直在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分辨有没有来寻找他的人马,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日他终于听到了一个算命先生的吆喝声:“上观天象,下辨命理,昭示天下,黎黎众生。”   这算命先生一身青衫,唇上一抹八字胡,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平常。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秦轩安排在昭国负责打探各路消息的一名细作。那吆喝声是他们特定的暗号,专门把芸芸众生说成是黎黎众生,平常人听了只当是随口乱说的,但他安排的各路线报人员却是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他们之间也正是通过类似的暗号相互联络,互通有无。   一直安分守己的秦轩听到这吆喝声激动不已,当即命车夫停车。   苏澄有些莫名:“干什么?”   “算命!”   “算命?你堂堂……你一个读书人竟也信这些?”   “碰见你,不信也得信了!”秦轩愤愤的说着便要下车。   苏澄虽然谨慎小心,但一路对他也并未太苛刻,他想吃想喝想做些什么,能满足的她都尽量满足,只是一直坚持守在他身边两步以内的距离。   秦轩下了车,因为带着那蒙眼的布带看不清前路,又怕摘下这带子会让苏澄起疑在背后捅他一刀,所以只能循着声音摸索着向那算命先生的方向靠近。   苏澄走过去扶了他一把,把他带到了那算命先生的摊位前。   “这位公子,算命吗?”   那算命先生看有客人上门,忙笑着起身迎了一迎,却只看向书生打扮的秦轩,并未将他身旁的小小书童放在眼里。   秦轩此刻被苏澄易了容,又蒙上了双眼,这算命先生并不识得他。即便他没有易容,这人也是不认识他的。这些密探虽是他叮嘱安排下去的,但毕竟不是每一个他都亲自见过亲自交代任务,绝大多数都是他手下的人再层层安排下去,他知道的也仅限于他们之间联络的暗语以及不断传回国内的各种或有用或没用的消息罢了。   苏澄本就对这种事情并不相信,觉得大多是唬人钱财的江湖骗子,再加上这人以貌取人,她心底里就更厌恶了几分,看向那人的眼光都带了几分鄙夷。   “不知公子所问何事啊?”那人一脸讨好的笑容,询问眼前这位瞎眼公子,丝毫没有看出眼前之人身份何等尊贵,还以为这瞎子就是来算命的,打算糊弄他一番,骗他点儿钱财。他虽是被黎国安排在了这里,但能挣点儿外快还是十分愿意的,所以一见有利可图,登时完全投入到了算命先生的角色中。   秦轩不好一上来就说出暗语惹苏澄怀疑,便随口说道:“最近诸事不顺,我想问问命理,看看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看公子这模样应是眼疾缠身,正在寻医问药……”   “大街上的乞丐也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你说”,苏澄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那人话语被打断,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却又不想与她一个书童多费唇舌,白了她一眼后就继续对秦轩说道:“公子这眼疾应是刚刚发作不久,此刻……”   “眼上的布带尚未解下,若是医治好了或是久病不医也就无需如此了,这样明白的事情先生就不需多费唇舌了吧?你到底是算命的还是郎中?”苏澄再次打断。   那算命先生本是想通过此事进入正题,摆出自己能看穿人事的样子,却不想说两句就被这书童打断两句,不禁气的吹胡子瞪眼。   秦轩一心想和这人对上暗号,却屡次被苏澄打断,心中不禁着急,赶忙把那人拉回正题:“先生还是先为我看看命理吧。”   那算命的恨恨地瞪了苏澄一眼,转而看向秦轩时却又换了那副讨好的嘴脸:“是是是,公子且把手伸给我,我给公子看看手相。”   秦轩把手伸了过去,那人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公子身份尊贵,虽一时困于厄运,但当厄运星稍离,必可飞黄腾达诸事顺遂,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公子九十二岁上有个坎儿,这一关……难过啊……”   苏澄并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的一句其实正是接头暗语之一,这算命的虽想挣钱,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管身在何处,不管来算命的是何人,必会说出这样一句,这样一来知道他身份的人自会按照暗语接下去,接不下去的他随后糊弄几句也就是了,反正九十二岁已是高龄,常人仅听得自己能活到这般岁数已是高兴不已了。   可谁知苏澄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冒出一句:“坟让人给刨了?” ...    ☆、第133章 跳河   此言一出,那算命的一愣,秦轩也是一怔,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没出来,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你……你你你……”他激愤不已的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冲着苏澄的方向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算命先生哪曾想到一个小小书童竟然这般无礼,对自家公子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当下也是气得不行,收起旗幡便愤而离去了,不再挣这两个主仆不分的疯子的钱。   秦轩回过神想在和那算命的接上暗语时哪里还有人应答,只能咬牙切齿的在苏澄的搀扶下又坐回了车中。   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正如苏澄之前所说,现在在找他的绝不止他父皇和他自己的人马,而他身边此刻除了这个总是给她添乱的女人以外别无他人,但凡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先找到自己,届时他怕就当真回不去黎国了,再加上苏澄将银钱等贵重物品都收在她自己身上,一点儿不曾匀给他,他想走都走不开,故此才一路不动声色,装作顺从的跟在了她身边。   他们一路走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他确定是自己人的人,只要这人顺利将消息传递出去,他便可以脱身了。可谁知……谁知……   “那人是个骗子,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麻烦长点儿脑子好不好”,苏澄上车后还在义正言辞的教育他。   秦轩心中叫苦不迭,扯下蒙在眼上的布带恼怒的看着她。张嘴想和她辩驳什么,最终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怎么说?说他本来是打算和人家接上头,结果话还没说两句人就被她给气走了?   他觉得刚刚那人说的是对的!他的确是有个坎儿!不过不是九十二岁。而是现在! 他只要一见到她就有坎儿!她就不应该叫唐扉,她该叫唐坎儿!   在这次的联络失败之后,秦轩决定下次再遇上自己的人马一定要直接跟对方对上暗语,省的再被苏澄打断,可还没等他再碰到自己的人,一条重要的消息就传入了苏澄耳中,使她当即命令车夫调整方向。向着肃州前进。原因就是百姓传言,当朝皇上任一决定御驾亲征,现已抵达肃州附近。正和那里的将领商讨应敌对策。苏澄所在的地方离肃州并不远,自然向着那里去了。   “你确定真要把我交给任一吗?”秦轩在客栈中再次问道。   苏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捧着茶杯看着窗外出神,时不时呷上一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任奕可是你的情郎,你就不想帮他把这天下夺过来?”   她捧着茶杯的手微怔,之后稍稍放下,杯沿和自己的红唇拉开了一定距离:“有些事和感情没有关系,昭国现在虽处于战乱中,但那都是因为你们黎国骤然发起战事而引起的。你怂恿我把你交给任奕,不就是为了让昭国内乱吗?届时昭国内忧外患,受益的只有你们黎国。”   “你倒不是个傻子。可是……即便没有我,即便没有现在的一切。你以为他们兄弟两个就不会反目成仇吗?”   “他们兄弟反目是他们的事,老百姓的事是老百姓的事,我只是想把伤害和影响降到最低。”   她说的认真,秦轩却是付之一笑:“妇人之见。”   苏澄不甚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可不止一次栽在我这个妇人手里。”   秦轩又被她噎了一道,索性转过头不再理她,裹在地铺里闭眼装睡。   她放下杯盏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阖上,折回床上,静静地躺到了床中:任奕……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多希望你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但愿是我多想了,但愿……   数日后,两人终于来到了距离肃州不远的戴青山。   车马颠簸,车夫因着要驶进城镇也是有些开心,毕竟这一路他们走的都是山路居多,就算人能承受得住这般折腾,车马也该好生休整一番了。   “两位公子,前面不远就是肃州地界了,等到了那里咱们离战乱又远了一步,届时……啊……”   车夫忽然一声惊呼,车马顿时有些不稳,车内的苏澄和秦轩晃荡了一番才停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喝,似有不少人马堵住了马车的去路。   “各……各位大爷,小……小的不过偶尔揽趟生意途径此处,可没想扰了各位爷的清净,各位爷……这是要作甚啊……”   那车夫常年行走在外,虽然恐慌倒也不算太失了分寸,知道这些半路拦道的大多是图些钱财,轻易不会真要人性命,心中虽暗忖这趟活儿算是白拉了,但在这样的战乱时候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捡着了,至于银钱……哎,算自己倒霉吧……   “少废话,车里拉的什么人?”   那带头的蒙面人却没直接开口要钱,而是问他拉的什么人,这不禁让那车夫觉得有些奇怪,车中的苏澄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连秦轩也不免有些紧张,分不清这是来寻他的人马还是来杀他的。   “小的车里就拉了一个书生公子和他的书童,那书生公子有眼疾,去肃州寻医问药的”,车夫老实回答。   “老三,去看看”,刚刚带头说话的人对自己身侧的令一人说道。   那被他唤作老三的人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以手中马鞭掀开车帘向车内看了看,同时还对照自己手里一幅画像研究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秦轩眼上仍旧裹着布,不知道那画像上是何人,苏澄却是看的清楚,那正是她自己的画像!眉眼之间全是她的样子,以这个世界的绘画手法来说,算是极其写实的了。   她心中登时乱作一团,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一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模样。   这些人只拿了她的画像,证明并不是为了找秦轩而来,可是黎国就算再想置她于死地,总也该更关心自己本国太子的死活才是,再不济也应是拿着他们两人的画像同时寻找,此刻这些人只找她,却不知意欲何为。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自然不敢贸然相认,想着还是等进了城,找到了任一比较妥帖,便沉默着扮出怯懦的样子没有出声。   她沉默间,那老三手臂微微垂落,眼看着车帘将要放下,可还没待苏澄松下心中这口气,那人又猛地将车帘掀了起来,盯着她右侧额头看了半晌,分外激动的对那头领说道:“老……老……老大……有……有……”   “驾!”   还未等他说完,苏澄便猛地窜出两步,夺过车夫手中马鞭猛地一鞭抽打在了拉车的马匹马臀上。马匹吃痛,仰头长嘶一声,拉着马车夺路狂奔。那一行人一时没来得及反应,险些被撞个人仰马翻,待明白过来时那老大一鞭子抽在了老三身上:“废物!误了主子的事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说完便打马狂追,向着那疾驰的马车追赶而去。   秦轩惊的扯开了自己眼睛上的布,一边扶住车窗稳住身形一边满脸惊疑的问她:“怎么回事?”   苏澄不语,脸上神色却异常严肃。刚刚那老三支支吾吾说话的功夫,她将车外几人动作看的明明白白,那些人在他“有”字出口的瞬间都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身上兵器,这样的动作分明是打算一旦确定了她的身份就痛下杀手,绝非任一或是任奕派来寻找她的,既然如此,她当然要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逃跑。可是……既非黎国的兵马,又非任一和任奕的部下,会是谁要对她下杀手呢?   她心中一团疑惑,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多想。那些人皆是骑马而来,此刻马蹄声已经渐渐接近,这马车沉重,被他们追上是早晚的事。   当当当几声,几支羽箭射在了车架上,车夫吓得魂不附体,只知道拼命打马狂奔,一边疾驰着一边暗道时运不济,自己不过是想在躲避战乱的路上顺道挣上几个钱,怎的就摊上了这倒霉事!   马蹄声越来越近,苏澄就着掀开的车帘一直观察着车外情形,见到前方不远有条湍急的河流时顿时两眼放光,一把将秦轩拉到了车外:“看见那条河没有,等到了那里,跳下去!”   “什么?你疯了?”   秦轩惜命如金,哪里肯冒这个险,当下与她大声争辩。   “不跳就是死,跳还有条活路,跳不跳!”   “我……我……”   “滚你大爷的!”   眼看着已经到了桥上,秦轩还在犹豫不决,苏澄急了眼,当下爆了粗口一脚把他踹了下去,紧跟着自己也跃下马车,扑通一声投入到了水里。   湍急的河流席卷而来,不会水又怕水的她瞬间就被卷了进去,挣扎间本想靠近秦轩的方向让他拉着自己游到岸上,可沉浮间却见他比自己更为慌乱的拍打着河水:“救……救……命……我……噗……不……不会……水……” ...    ☆、第134章 仙女   苏澄又惊又恼,这个废物太子,刚才说那半天废话,最关键的不会水竟然没说!这下……怎么办……才好……   湍急的水流将她彻底淹没,再容不得她多想,意识一点儿一点儿的模糊,她只记得自己最后时刻终于是抓到了他的衣袖,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咳,咳咳……”   几声呛咳声之后,天地间悠悠有了色彩,从一片模糊渐渐转为清晰。苏澄难受了好一会儿方才转醒,又咳出了一些河水才缓缓坐起了身,看清自己是在一条河岸旁,看这样子应该就是刚才那条河的下游,只是这里是片浅滩,她幸运的被冲到了岸边,没有溺死在河里。   她伸手仍旧有些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的水珠,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什么,低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秦轩。   自己一路顺水漂流,竟还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袖,只是她是头朝上醒来的,而秦轩此刻正大头朝下,大字型瘫倒在河岸边毫无知觉,口鼻完全浸在水中。   纵然这河滩水浅,向他这般大头朝下也难免窒息,她赶忙将他翻转过来,对着他胸口一阵按压,试图排出他胸腔里的水来。奈何他不知是不是呛入了过多河水的缘故,虽然也吐出了一些水,却仍旧死气沉沉,呼吸都愈发微弱。   “废物!”   苏澄一边骂着一边捏住他的鼻子给他做人工呼吸,按压胸腔的动作也没有停。好一番折腾下来他才终于渐渐有些意识,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隙。   仙女……他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人在亲吻他,唇瓣柔软香甜。只是面容不甚清晰。   他努力睁眼想看清那仙女的模样,愈发清醒的意识终于让他得偿所愿,看清了眼前之人。   “啊……”   一声惊呼响彻山涧,吓得苏澄一屁股跌在地上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个女流.氓……”秦轩指着她怒不可遏的样子:“你……你占本王的便宜!”   苏澄真想呸他一声,偏现在没那个闲工夫跟他置气,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   “啊……”   秦轩本想挣脱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声鬼哭狼嚎的痛呼。两人同时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他腿上竟插着一支箭矢,箭头没入小腿,箭尾已经在漂流的过程中折了大半。只有一小节露在小腿外,是以两人刚刚都没发觉,直到此刻他被苏澄拉起来扯到了伤口才发现。   他如杀猪般嚎叫了半天,直喊得苏澄觉得耳膜疼。顺手撕下身上一块儿衣料先绑住了他的手又堵住了他的嘴。这才跪坐在地上拉过他那条受伤的腿,撕拉一声扯开了他的裤管儿。   秦轩惊痛之余瞪大眼睛挣扎着,她不耐烦的抽出腰间匕首刷的一下抵上了他的脖颈:“现在可就咱们两个人,你再敢出一声试试!我分分钟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秦轩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寒意,声音终是在刀锋下渐渐微弱了下去,不敢再出声。   苏澄把他的小腿垫在自己的腿上,动作利落无比的在那伤口处画了个十字,还没待秦轩痛呼出声就猛地把那箭矢拔了出来。   “唔……”   秦轩咬着嘴里布团面目狰狞口齿不清的呼喊着。要不是这一团布的话恐怕要把自己舌头咬掉了。   “你身上有没有伤药?”   苏澄不理会他痛苦的神情,沉声问道。她自己出门是没有带伤药的习惯的。再加上刚才情急之下跳出马车,连包袱都没来得及带,只有随时带在身边的弹弓和匕首还在,其余东西半点儿也没了,自然更不可能有药物,便只能问他。   秦轩唔里唔噜不知说着什么,她越发的不耐烦,柳眉一竖:“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他闻言一怔,紧接着情绪更加激动,把自己的头向她抬了抬。   苏澄这才反应过来他嘴被堵着,一把将他口中布团抽了出来。   “我是被你们绑来的,连衣物都是换的你们的,你说我身上有没有伤药?况且本王平日里八百护卫随侍,谁敢让我受伤!我什么时候受过伤!都是你!要不是你一脚把我踹了……唔……唔唔唔……”   “没有就没有,哪儿那么多废话”,苏澄不胜其烦的又将他的嘴堵上了。   秦轩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用清澈的河水给他清洗起了腿上的伤口,动作仔细认真,和面上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知怎的竟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清洗伤口,之后还扯下一截衣料仔细的给他包扎,那样子竟十分熟练十分专注,没有半分生疏半分芥蒂。   “没有药,只能暂时先这样了,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在想办法弄点儿药去”,她一边给包扎好的伤口打着结一边说着,将他的腿从自己腿上放了下去。   秦轩在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瞬间莫名的有些闪躲,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刚刚说的话。   她将他拉了起来打算带他沿河走上一段寻找城镇,可还没等他们站起身,就听一阵马蹄声沿着河岸传来。   “嘘!”   她猛地一把把他按了下去,秦轩没有防备,额头咚的一声磕在了河岸一块儿石头上,登时磕的头破血流,要不是嘴里塞着布的话估计又要鬼哭狼嚎。   “爬到那边树林里去”,苏澄说着匍匐着往不远处的树林爬去,爬了几步却见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他正血流满面的像条桑蚕一般在原地扭动着,面目甚是狰狞。   她扭了几下退了回去,用匕首将他手上绑着的绳子划开,又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你脸怎么了?”   秦轩扯开嘴里的布团刚想指责她却见她又已经向前爬去,根本就是随口问他一句,没打算听他说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只能生生憋了回去,愤愤的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便跟着爬了过去。   两人方一爬进树林就站了起来打算赶快跑进林子里藏起来,苏澄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们刚刚爬过来的路上留了两条长长的水迹,甚是明显,不禁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妈蛋!忘了这茬儿了!”   再想回去收拾痕迹已经来不及,她只能拉起秦轩就撒丫子往林子里跑去。秦轩不明所以,腿上伤口又疼的厉害,此时却是硬撑着没有出声,强忍着疼痛跟她风一样跑了进去。   “这儿!他们在这儿!”   率先赶来的追杀他们的人马看到了河岸上的痕迹,顺着痕迹的方向就看到了两个已经跑远的只剩小小一点儿的人影,当即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同伴,一群人打马便向林中追去。   苏澄拉着秦轩一路狂奔,专往树木密集不便行马的地方跑,身后追兵虽有马匹代步,但在这密林中反倒因此影响了速度,追了没几步就下马徒步前行。   苏澄幼时在山野间的成长经历此时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按着本能在山林间上蹿下跳,仗着身形灵活竟许久没被那些身强体壮的追兵追上,当看到一株枝叶极其茂密的大树后当即停了下来,喘着气拍了拍身旁比她喘的还厉害的秦轩:“上去。”   “啊?”   “爬上去!”   “我……”   “我什么我?你不是会爬树吗?之前还在昭国皇宫帮小宫女够树上的纸鸢呢。”   “那树矮啊……这也太……”   “……你……恐高?”   苏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秦轩却猛地的点了点头。   她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忽的又抽出那把匕首抵在了他腰间:“高和死,选一个。”   秦轩在高和死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暂时撇开恐高的事情,如猴子上树一般爬了上去,连形象也顾不得了,只想着快点儿上去,快点儿上去。   苏澄跟在他后面也窜了上去,刚爬到树干开始分叉的地方就被两股战战死死抱着树干的秦轩挡住了。   “在往上一点儿,在这儿会被发现的”,她急吼吼的说道。   秦轩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闭着眼不敢往下看:“不……不能爬了,再爬……我就要死了……”   苏澄听着远处渐渐传来动静,知道搜寻他们的人马眼看着就要过来,急的抽出匕首就往他屁股上轻刺了一下。   秦轩嗷的一声低呼猛地向上窜了不少,苏澄这才得以再向上爬去一些,在一根与他基本平行的枝干上坐了下来,借着茂密枝叶的遮挡静静看着远处渐渐搜寻过来的人。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秦轩捂着屁股向她低吼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一只素手忽的紧紧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噤声。   “找到没?”   “没有,刚刚明明看见往这边儿跑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人有些恼怒的在周围打着转。   “都特么怪你!”   那首领一把拍在了老三的头上:“主子一再说此次一定要彻底根除了她,你倒好!关键时刻结结巴巴!”   “我……我……没……没想到……”   “没想到你个屁啊!赶紧找!若让她活着回去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    ☆、第135章 百无一用是太子   一群人继续在树林草丛中寻找着他们,丝毫没有想到一个女子带着个受伤的瘸子竟然会爬树,自然也就没有特地往树上去看,即便偶尔抬头看上几眼也只见到茂密的枝叶,并没有别的什么,搜寻一番无果后只能继续向远处寻去了。   这一群人搜寻的同时,树上的两人却是各有所思,秦轩自始至终不知道这些人是为追杀苏澄而来,还以为他们是来除掉自己的,心中不免升起阵阵寒意。他那个三弟,终究是奈不住性子要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了吗?他虽然不是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打算,一路躲避也就是防着他这一手,可当自己真的确定了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心寒……他们虽非一母同胞,可好歹也是至亲兄弟,幼时又是最好的玩伴……这些年为了太子之位虽是屡起纷争,可自己从未想过真要害他性命,没想到他却……   苏澄因为见到了那一纸画像,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寻找她而来的,苦想半天也没想出除了秦轩以外还有谁跟自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但当她想起那人拿着画像仔细端详她额头伤痕时,一张娴静美好的面孔却渐渐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这些人既然专门在肃州附近拦路查探,说明这是一个早就针对她设好的局,就等着她听说任一在这里之后前来相会。   任一离宫的消息虽已天下皆知,但知道她离开了叶伯伯等一众唐氏旧部庇护的人却很少。能同时掌握两方面消息并这样及时作出安排部署的必不会是普通人,况且这人还知道她额头的疤痕……那么……也只有她了……只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她忽的想起任一为了救她而被落木砸伤时那双剪水般的瞳子里透出的浓浓恨意,想起那人看到任一受伤时惊慌失措毫无形象的慌乱。这样的感情做不来假。那么……这一切也就有了解释……   感情这东西,真是一柄杀人的利器……   …………………………   啪,簌簌……   一只在枝头休憩的飞鸟应声落下,苏澄收起弹弓走上前去将之从地上拾起,利落的剔除羽毛,清除内脏,片刻后就将其变为了一顿晚餐。   “给”。她将烤熟的飞鸟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秦轩。   秦轩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啃食起来,几乎要将骨头都吞下去。   他们那天躲过那些人的追杀后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上了山。而山上山路复杂,溪流纵横,竟是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这是他们在山上呆的第三天,三天来他们试过从各个方向走出去。可都没有成功。秦轩本就是个不辨东西南北的。出门向来只嘱咐部下一句去往哪里就坐在马车中什么都不管了。苏澄虽然平日里方向感不错,但在这深山密林中却也迷了方向,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好在基本的生存技能她还是有的,也不至于在这林子里饿死。   咕噜噜……虽然半只飞鸟下肚,但秦轩的肚子还是不争气的连连叫唤,眼馋的看着苏澄手里还没啃完的一点儿鸟肉。   苏澄无奈的将剩下那点儿肉丢给了他,他接过去豺狼一样塞到了嘴里。边啃边说:“本王……肯吃你的东西,那是你的……福气。这要放在往日里……我……”   嘴边的肉忽然又被人抢了过去,他的嘴还下意识的啃着那肉,结果当的一声门牙磕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却是什么都没啃到。   “这样的福气我不稀罕,你还是留着以后赐给别人吧,这肉我自己吃了”,苏澄说着三下五除二就将那肉啃了个干干净净,牙齿舌头灵活的转动几番,吐出几根儿骨头,肉就已经下了肚。   她满意的拍了拍肚皮,冲他微微一笑,秦轩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后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害的少吃了一块儿肉,但是嘴上却是不肯认,怒视她一眼就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苏澄扑灭了篝火,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河水走去,先是自己捧着河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这才给秦轩重新又清洗了伤口。   因为没有伤药的缘故他腿上伤势一直不曾好,但好在河水清澈,她又每天给他清洗重新包扎,倒也不见恶化。   秦轩本是个受不得疼的,每每这时候却异常安静,咬牙强忍着疼痛,虽然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嘴上倒没有再叫一声。他不知为什么,不愿再在她面前显出弱势,任凭她带着自己在这林子里穿梭,饿了疼了也不说话,只是偶尔还是难免要跟她拌几句嘴。   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是平常苏澄一定十分警觉,知道是山野间的长虫来了,但此时她正给秦轩清洗伤口,河水潺潺,便将那声音掩去了,她并没有听到。   一条细长的身影游龙一般潜伏在草丛中向他们靠近,苏澄犹自专注的应付着眼前伤口,秦轩却是无意中一眼瞥见了那已近在咫尺的蛇影。   “啊……蛇,蛇……蛇……”   他惊呼出声,苏澄闻言想让他安静已经来不及,那蛇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离他腿上伤口不远的地方。苏澄顺手搬起身旁一块儿石头砰砰砰的向那蛇的七寸砸去,那蛇片刻后就不再动弹,秦轩却是原地扭动着痛苦不堪的嚎叫:“我中毒了,我中毒了,啊……我中毒了……”   苏澄闻言也是一惊,赶忙俯身含住那伤口,用力吸出了几口血液,吐出几口之后却发现那血都是鲜红的,而秦轩仍旧满脸痛苦的呼喊着“我中毒了我中毒了……”   “中你大爷的毒啊!”她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儿上:“这蛇没毒!”   “啊?”   刚刚还在痛呼的秦轩顿时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腿上被蛇咬出的小小伤口,又看了看她染着血的鲜红嘴唇。   苏澄气的简直想拿匕首一刀捅死他,站起身一脚踹开了那已经被砸的稀巴烂的蛇身,杏目圆睁,气愤异常的瞪着他:“你到底能干点儿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娘是把孩子丢了把胎盘养大了还是怎的?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武艺你不会,基本的生存技能也没有,你爹是疯了才把皇储之位给了你是不是?任一同样是从太子过来的,你们差别怎么就那么大,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本王靠的是头脑!头脑知道吗!蛮人才靠武力呢!我堂堂一国太子,学那些个做甚!”秦轩本一直没有说话,但爱面子的本能能够允许她辱骂自己却不能允许她拿自己和任一作比较,于是当即急了眼,急赤白脸的反驳了回去。   苏澄本就在气头上,见他还敢顶嘴不禁更为恼怒:“好啊!太子殿下你就靠你的头脑在这林子里活着吧!老娘不伺候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秦轩一愣,起身想追却又拉不下脸面,对着她的背影满面赤红的怒吼:“走吧!走!本王还不信了!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是怎么的!告诉你!没有你我一样好好的!一样好好的!”   纤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当真越走越远,最终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最终颓然的躺到了地上,静默半晌后忽然用力一拳捶在了河岸上,细碎的石子把手硌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口一口恶气堵得慌,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潺潺的水流在身边流淌着,他咬着牙闭上眼,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自幼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头脑比谁都聪明,在几个兄弟间更是出类拔萃,功课向来最好,思路也最为活络,太傅和父皇都对他青眼有加,继承皇储之位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几天,他却只能靠一个女人活着,若说之前在城镇里他还想过要逃跑,在这密林中他却不敢离开她半步,甚至连抱怨也不大敢。她那样**刚强,把他衬的一无是处,只有依附着她才能生存,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竟是个没用的人……   夜色渐渐深沉,他躺在河岸边动也不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站起来离开,就在这儿默默的躺着,躺着躺着竟就这样睡着了……   清晨的一抹晨曦从东方渐渐升起,秦轩仍旧睡得沉沉,直到阳光刺眼仍旧不愿起身。   “起来,起来”,一只脚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两下,将他踢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女子面孔高高在上的看着他,那眉眼间仍是淡淡怒意。   他心中一阵欢喜,刚想对她笑笑却又反应过来两人正在生气,便硬板着脸赖在地上不动弹:“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别回来啊,本王在这儿躺的好好的,不用你管。” ...    ☆、第136章 悬崖   苏澄气的双目圆睁,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昨天虽然生气,但却怕他真的死在这林子里,也怕自己回头找不到他,所以并未走远,而是远远地守了一夜。   谁知道一夜过去,这家伙不但不知悔改还给她甩脸色!   “蛇!”   她忽然指着他身边大声说道。   “啊……”   秦轩猛地窜了起来,一步窜到他身后躲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   “你不是不起来吗?别起啊。”   她冷冷的向后瞥了一眼。   秦轩此时方知受了骗,刚想说她什么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   虽然还想再揶她两句,但知道她愿意回来找自己已是难得,也不敢太过分,只能低着头悻悻的跟了上去。   走出没两步却撞在了她背上,下巴磕到她的后脑勺:“你……”   “快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拉起来猛地向后跑去,转身间才看到远处两个人影正向他们奔来,赫然正是之前追杀他们的人马。   “他们怎么还没走?”   他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   “大概……也是迷了路……”   苏澄边跑边说,又像几日前那样没命狂奔。   树影在身旁极速掠过,身后追击的声音不断传来,两人再顾不上说话,只是奔跑着,不停地奔跑着……   嗖……   林中忽然窜出一道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苏澄和秦轩大惊。脚下却是猛地停住,再不敢贸然前进一步。   那窜出来的是一头花豹,花豹甩着长长的尾巴。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只眼睛却是瞎的,用仅剩的一只晶亮眸子紧紧的盯着他们。   秦轩一路都跟在苏澄身后,此时却不知为何本能的上前一步,虽未护到她身前,却是并肩和她站在了一起。   一直追着他们而来的两人在他们身后不远也是停了下来,既想上前了结了他们的性命。又惧于那花豹巨大的身形不敢轻易动弹。   “……怎……怎么办?”   秦轩低声询问着一旁的苏澄,脸色苍白。   苏澄也早已吓白了脸,哪里还知道怎么办。只能一边颤微微地向后躲着一边下意识地拔出了身上的匕首。   那匕首在这花豹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不知为何那豹子却在匕首出鞘的瞬间本能的退了一步,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   秦轩一怔,苏澄也愣了愣。忽的想起当初任一给她这把匕首时说过的话。眉头不禁一皱:不会这么巧吧?   她试探性的将那匕首晃了晃,那花豹果然又谨慎的退了一步,在他们两人和他们身后的两个追兵之间犹豫了半晌,最终一跃而起,向着他们身后的人扑去了。   “跑!”   苏澄当机立断又拉起秦轩狂奔,只听身后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期间夹杂着痛苦的人声,仿佛还有人的血肉骨骼被撕扯的声音。   然而现在的他们哪里还敢回头去看。只能比之前更为慌乱的逃跑……   ……………………………………   “你……快上来……”   “上……上不去……”   一处悬崖边,一人正挂在悬崖外。一人正趴在悬崖上,小半个身子也已经滑出悬崖,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被挂在悬崖外的人拖下去了。   这两人正是苏澄和秦轩,他们刚刚逃命时本已停了下来,喘着气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   结果秦轩一时得意,回身指着自己身后已不存在的追兵和花豹准备大放厥词的时候,受伤的腿脚一个吃不住力,身形一歪滚下了一旁的斜坡。   苏澄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他,却和他一起滚了下去。   那斜坡颇长,两人滚了许久才在相对平缓的地势上停了下来。   苏澄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秦轩背后就是万丈悬崖,还未来得及开口告诉他他就舒了口气翻了个身,当即掉了下去!   “快上来啊!”   苏澄胳膊都快断了,声嘶力竭的喊着。   奈何秦轩本就恐高,此刻更是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发软,往自己身下的万仞悬崖看了一眼就手软的差点儿连抓着她的那只手都松开了。   “你他.妈……快!上!来!”   苏澄额头青筋暴起,因为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所以脸色红的十分异常,气急之下又对这位太子殿下爆了粗口。   “你个……废物太子!无能!窝囊!一路就会拖累我!早知道……”   “既……既然我……这么不堪,你你你……大不了放手好了!本王大不了一死,本王……本王……”   秦轩何曾听人这样骂过自己,虽是生死关头,却犹不忘还嘴。   “你他妈要死死远点儿!别死我眼前!快……上……来……我要……拉不住了……”   苏澄感觉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好像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扯断,手臂似乎都变长了一截。   “谁……谁求你拉我了,我……我就是摔成肉泥,也不承你的情!”   肉泥?   “呕……”   苏澄因这一句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达达山下被压的惨不忍睹的黎国将士,当下干呕了一声。   秦轩惊恐地瞪大双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拉扯着她的胳膊三两下就爬了上来,犹自忐忑的拍着自己胸口。   他堂堂一国太子,摔成一滩肉泥已经是死的万般难看了,肉泥上还被人吐了一堆秽物……简直无法想象!   “呕……”   苏澄仍旧趴在悬崖边呕吐着,神情异常痛苦。   回过神的秦轩总算干了件明白事,赶忙把她拉了回来,又伸手在她背上一阵轻拍。   拍着拍着他却忽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脸色仍旧十分不好的她。   滞在半空的手犹豫半晌,终是又缓缓地落了下去,轻轻拍打着。   苏澄这几天吃的东西本来就少之又少,此刻更是吐了个干净。   吐完又干呕了一会儿后就停了下来,嗓子虽是难受,但胳膊却更是疼痛难忍,揉了半天也不见转好,回过头恼怒的瞪了秦轩一眼:“让你快点儿上来快点儿上来!非要把我胳膊拽断了才甘心吗!”   “我……对不起……”   秦轩说着低下了头,眼中竟是一阵莫名的低落。   苏澄没想到他会认错,听见这一句后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轩微微沉默后忽然抬起了头,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泥土,又把她扶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走吧。”   “去哪儿?”她不解。   “找出路啊,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呆着吧。”   他一本正经的打量着眼前密林,边说边搀着她向前走去。   苏澄不知道他是哪根儿筋开了窍,但这总归是好事,虽然他们仍旧不辨方向,不过也确实不能总在原地呆着,总要走一走才有可能找到出路不是?   可紧跟着的问题却异常严峻,那就是苏澄右手手臂始终使不上力,连弹弓都拉不动了,两人的饮食便成了问题。   她虽然一再教过秦轩怎么用,奈何这位太子殿下头脑虽是极其好使,在这方面的天赋却真是缺失在了娘胎里,无论如何努力也弥补不了,连做出的陷阱都抓捕不到一只飞禽走兽。   两人走了三天,腹中早就空无一物的苏澄终是耐不住饥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轩慌乱无措的在她身边叫了半天,却始终唤不醒她。   他知道她之前吃的本来就少,虽然每次都把食物分成两半,但她自己留的那半总是小的,大的那半都给了他。   再加上前两天在悬崖边都吐了出去,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他懊恼的捶打了一下地面,最终咬咬牙,费力的把苏澄背在了自己背上,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腿上的伤口几天前逃命时撕扯开了,苏澄一条手臂又使不上力,不能帮他处理,这几天都是他自己处理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她,已经渐渐化脓,疼得厉害,只是他不愿再给她添麻烦,所以一直强忍着没说而已。   从小被人当块儿玉一般捧在手里的他此刻背负着身后的重量,艰难却又坚定的迈着步伐,带着昏迷不醒的她继续寻找着出路。   又是一天过去,他筋疲力尽的躺在一条溪流边,缓了许久才费力的站起身,掬起一捧溪水喝了几口,又掬了一捧小心翼翼的递到苏澄唇边,一点儿一点儿从她唇缝间滴了进去,却不知她到底喝进去没。   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   他的体力也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能再背着她走一段路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从这山林中走出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一整天的人,又从头顶茂密的枝叶中看了看天色,最终下定决心,在一株树木上刻下了一个繁复的标记。   那是他自己的人马之间联络的标记,还是他亲自设计的,他之前一直对这个精美繁复的标记十分满意,此次出了事才知道越是这样的标记越是显眼。   这样的标记若是用在信件里还好说,若用在其他地方……势必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如果注意到的是他自己的人还好,如果不是……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    ☆、第137章 得救   所以惜命如金的他这段时间虽然屡次想到却从未敢冒着风险使用过,在这密林中以为周围都是追兵的时候就更不敢用了。   但此刻……除此之外,他已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他能撑,这个一路护着他的女子也撑不下去……   按理说她的死活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甚至他应该更希望她死了才对.   原本他就是派人去刺杀她的,可现在,他莫名其妙的不想让她死,所以他一反常态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当了一回赌徒,赌先找到他们的是他自己的人马……   秦轩又将她背了起来,脚步沉重的向前走去:“你救了我几回,我这是还你的,你若是脱了险,咱们就两清了。”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背上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半天过去,他已再走不动一步,把苏澄倚在一棵树下,自己也倚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走不动了,他再也走不动了,想不到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要以这么窝囊的方式死在这里,连死后有没有人发现都不知道……说不定等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一副白骨倒在这树旁了……   意识渐渐模糊,头顶的日光透过树叶化为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晶亮闪耀,似在迎接他前往另一个世界。   此时,一只雪白信鸽拍打着翅膀扑棱棱的落在了昭国皇宫一角,发出咕咕的声音。   有识得这鸽子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上前将鸽子腿上的小信筒取了下来。又一扬手将那鸽子放走了,似乎不愿旁人看到这信鸽来过一样。   那小太监把信筒紧紧攥在手里,脚步匆忙的向宫中某个方向走去。待走到一间宫殿前时停了下来,和殿前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便向殿内的人通报了,紧接着殿中便走出一个品级不低的宫女。   宫女四下看了一眼,这才正视那小太监,却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伸出了手去。   小太监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信筒交了出去。转手又迅速的从那宫女手中接过了一粒沉甸甸的金珠子,这才笑着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宫女转身走回殿中,头顶“九华殿”三个字在日光下映照出沉静光彩。   “娘娘。”   芸香垂首走入殿中。来到了良妃孟楚玲身前。   “怎么样?”   向来镇定从容的孟楚玲神情间竟隐约有些急切之色,还没等她走近便开口问道。   芸香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消息刚来,奴婢还没看。”   孟楚玲将那小小信筒接过来。手指微微颤抖着要打开。却紧张的一个没拿稳掉了下去。   信筒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却是惊得她和芸香心中都为之一颤,愣了愣竟都没有去捡。   最终还是芸香弯腰将那信筒拾了起来,噗地一声轻轻打开,把里面的信笺取了出来,缓缓递了过去。   孟楚玲伸手接过,一点儿一点儿将信笺展开,映入眼帘的字迹却让她身形晃了晃。扶住一旁桌案才稳住了身子。   “莫非……没成?”   芸香忐忑的问道。   孟楚玲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消失在了深山里……不见踪影……”   “这群废物!竟没一个能成事的!”   芸香急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皱眉骂道。   稍稍回过神的孟楚玲定了定心神。将那信笺紧紧攥在手里,本就细腻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显得苍白:“让爹爹盯紧黎国那边,看他们的太子秦轩是否能活着回去,若是回去的话……身边是否有个女子……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   芸香急急应了一声就赶忙出去传信去了。   孟楚玲摊开手掌,看了看那已经被攥成小小一团的信笺。   此次皇上出宫去找唐扉让她彻底明白过来,只要那女人活着一日,皇上就不可能多看自己一眼,所以她抛开了往日循序渐进隐在幕后的做法,冒着偌大的风险当了回赌徒,想要把她彻底除掉。   能够得知皇上一路行踪的人并不多,有能力查探出唐扉所在的人就更少,倘若唐扉真的死了还好说,随便安个被流寇所杀被黎国所害的名义就是的。但倘若事败……以她那样精明的头脑,定然不难想通其中关节,届时……以皇上对她的信任,只消她说上一句话,自己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   ……………………………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模糊的光影从这缝隙中浅浅的漏进来,秦轩动了动手指,稍稍张了张嘴,却觉得喉间干涩不适,疼痛难忍。   “殿下?殿下?”   耳畔传来声声急切的呼唤,他转动眼珠看去,发现眼前的人竟是自己的部下,他的随身太医董和田。   得救了?得救了!   太好了……他难得赌一把,不想竟赌对了……   不对,若救他的是自己的人,那唐扉呢?他们会不会直接把她杀了?   “汤……”   他嗓子干涩,冷不丁一开口声音也有些嘶哑,不甚清楚。   “汤?殿下刚刚苏醒,不宜饮汤啊。”董和田皱眉说道。   秦轩有些着急的摇了摇头,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再度开口:“唐……扉……”   “哦哦,殿下是说和您一起的唐姑娘,她此刻就在隔壁屋子里,脱臼的手臂没有大碍,只是饿了太久,昨夜半梦半醒的喝了半碗粥之后又睡过去了,暂时还未清醒。”   他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意识又有些模糊,在被人扶起勉强喝了一碗药之后又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已是半日之后,他扶着床强撑着坐了起来,下人劝他躺回去再好好歇歇,他却坚定的摇了摇头,穿上鞋披上外衣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隔壁屋子,坐在床边有些出神的看着仍旧昏睡不醒的人。   苏澄细密的睫毛覆在眼上,形成两道好看的扇影。   在林中沾染在脸上的泥污已被人洗净,苍白的脸色让她像个瓷娃娃般,看上去异常脆弱。   就是这个女子在那林子里一路照顾着自己吗?   捕猎,生火,做饭,给他清理伤口,搀着比自己重上许多的他行走……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看着这样的她竟是一点儿都想象不出来了……   坐在床边的人下意识的笑了笑,那笑容竟和以往习惯性的挂在嘴边的笑容不大一样,温柔而又不显刻意。   “照顾好她。”   他说了一声就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叮嘱一句:“此次你们救回来的只有本王一人而已,别无他人,明白了吗?”   “是。”   房中诸人齐齐应了一声,护送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   窗外一阵鸟雀声传来,苏澄还以为自己仍在那遍寻不到出路的林子里。   眼睛刚刚睁开一点儿,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情形就听耳边传来一声略带惊喜的清脆之声:“姑娘醒了?”   她努力分辨清周围情形,却见一个长相乖巧的丫鬟正俯身看着自己。   “……你是谁?”   “奴婢是殿下拨来专门照顾姑娘的。”   殿下?   苏澄心中一喜,猛地便要起身拉住她的衣袖,刚一动作却眼前一黑又跌回了床中。   “哎呀,姑娘,你可仔细着点儿,你若是有什么差池,殿下可是要责怪奴婢的。”   “任奕……任奕呢?他在哪儿?”   她听那丫鬟称其主子为殿下,还以为是任奕救了她,有些激动的问道。   那丫鬟却是一脸茫然:“任奕?什么任奕?是太子殿下要奴婢来照顾姑娘的,奴婢不认识什么任奕。”   太子……   苏澄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无力地松开了拉着那女孩儿衣袖的手。   自己原本是要送秦轩去任一那里去的,结果现在竟反倒被他的人马困住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恢复了往日风采的秦轩迎着门外光线走了进来,完全看不出在林子里时那般狼狈的模样,仿佛当初那人不是他一般。   小丫鬟脸一红退到了一旁,刚刚进门的人这才看见床上的苏澄已经醒了过来,有些欣喜的走上前去:“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苏澄挣扎着要起身,秦轩赶忙扶着她坐起来,又要拿枕头给她垫在身后。   那小丫鬟和随他一起来的人都是一惊,赶忙上前帮他把这些事做了,这才又各自退了回去。   “饿不饿?吃过东西了吗?”   “殿下进门前姑娘刚醒,还没吃呢。”   不待苏澄回答那小丫鬟便率先说道。   秦轩闻言起身,从桌上食盒中取出一碗热粥,又坐回床边,亲自盛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小丫鬟吓了一跳,想要上前代劳却被一个护卫拦住,只好忐忑的退了回去。   “你许久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儿东西再说话。”秦轩柔声说道。   苏澄确实饿得厉害,就着那勺子抿了一口,却当即皱眉避了开来,声音微弱语气却十分恶劣的说了一句:“想烫死我啊你!”   房中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秦轩却只是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粥碗:“抱歉。”   说着重新又盛了一勺,仔细吹了吹才又递了过去。 ...    ☆、第138章 各怀心思   苏澄在黎国太子的伺候下喝着粥,神情坦然自若。   那小丫鬟许是想提醒她要知道感恩,脆生生的开口:“这粥可是殿下特地叮嘱董太医根据姑娘体质熬制的药粥,苏菲姑娘你可要……”   “噗……咳咳咳……”   苏澄嘴里一口粥喷了出去,正喷了秦轩一脸。   房中众人一阵惊慌失措,秦轩嘴边笑容也是一僵.   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说她什么,她却先急了眼:“你才苏菲!你全家都苏菲!日用的夜用的加长的扇尾的!种类繁多功能齐全!”   “你这女人好不知好歹!我们殿下……”   一个随侍再难容忍她的嚣张,恼怒的开口指责,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秦轩伸手示意停了下来。   秦轩在下人的伺候下擦净了脸上和身上的秽物,仍旧那样满目温柔的看着她:“再喝一点儿吧。”说着又将勺子递了过去。   苏澄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把粥喝完了,喝完后看了看窗外:“这是哪儿?黎国皇宫?”   “不是,是我的一座别院。你身体尚未好转,不宜在路上奔波,我就先把你安置在这里了。”   苏澄闻言点了点头,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转瞬间又掩盖了过去,仍旧那样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你们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好。”   他扶着她躺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离去,离开前还不忘叮嘱那小丫鬟:“柳儿,照顾好苏姑娘。”   “是。”   柳儿娇怯怯的应了一声。将他送了出去。   房门轻阖,苏澄闭上的双眼又忽的睁开,眼中光彩和仍显苍白的脸色十分不符。   秦轩虽没有明说,但他们现在一定还在昭国境内。   他们两人之前伤的伤晕的晕,纵然这些黎国人马找到了他们,也定然不敢带着受伤的秦轩走太远。   而且自己今天刚刚醒来,一个人不可能在饥饿的情况下昏迷十天半个月还不死。说明现在距离她饿晕过去并没有过去很久,那就不可能这么快抵达黎国境内。   若是到了黎国,她再想逃走就难了。但在昭国境内却不尽然。   所以,要想离开……就要尽快!要赶在没有走出昭国之前……   等等……刚刚柳儿叫她苏菲姑娘……苏菲……   她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笃定,反倒不那么着急了,又静静地闭上了眼……   肃州境内。一名布衣百姓颤巍巍地跪在一个目光锐利面目俊朗的男子面前。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   “草民说的都是实话啊,真的不是草民害了那两位公子的,是有人拿着一副姑娘的画像来查探马车中的人,结果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啊……   两位公子逃命时跳进了彭来河里,没来得及将包袱带走。   草民等了数天也不见他们来寻,这才动用了包袱里的财物。   草民……草民……”   那布衣百姓舌头打结有些说不下去了,座上的人却始终没有理他,而是低头急笔描绘着什么。   描绘完之后当即放下画笔。将那画展在了那百姓面前:“他们拿的画像,可是此人?”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眼中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只是画的更精细些。不过我那车中明明是两位公子啊,他们……”   “那两位公子可有什么特征?”不待他说完座上的人便急切打断。   “一个公子是个书生,眼是瞎的。另一个公子是他的书童,面黄肌瘦的,倒没什么特别……哦对对对,那书童右侧额角有块儿疤,像一弯月亮似的,他……”   “带他下去,沿河去找,务必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俊朗的男子又打断了他的话,对一直守在一旁的护卫一样的人说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便带着那人离去了。   座上的人双拳紧握,轻轻捶在了那画像上。   画上的人自然是苏澄,画下这幅画的则是任一。   他看着画上的人,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前段时日他正准备离开肃州,却忽然接到两封书信。   一封是苏澄写的,让他在咏平郡暮合县等她,她会将秦轩送来交给他。   另一封是曾经的唐氏旧部叶南生所写,说她独自带着秦轩离开了,现在下落不明,他们正在派人寻找。   任一当下大惊,刚准备启程前往暮合县等她却又停了下来。   他离宫的消息本是不打算太过张扬,却不知为何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现在在肃州。   肃州比暮合县更靠近边关,她既然是从边关而来,在听说他在这里之后定然会弃暮合而奔肃州。   所以他留在了这里,忐忑不安的等着她,却是到现在也没见到她的人影,而部下昨日又发现有人在用她随身带着的银两。   苏澄离宫前他特地命人将她随身的银两都打上了特别的记号,银票上的票号也被记录在案,就怕路上遇到什么变化,好在她使用这些财物时能知道她的所在。   却不想……她竟连包袱都丢了……   那车夫说那些歹人是拿着她的画像专门去寻的……既然如此……他不难想到是谁做了这些手脚……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心中杀意顿起:看来……他真是太放纵某些人了!才让人对她生了歹意!   …………………………   “饭菜还和胃口吗?”   秦轩又来到了苏澄房中,看着满桌饭菜问道。   苏澄放下手中碗筷。抬起头直视着他:“有什么话直说吧,不用这样献殷勤了。”   “……你在林中屡次救我,我对你好些难道不该?”   “秦轩。咱们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算认识有些年头了,你的手段我清楚,我的为人你也知道,所以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开?”   “……我若说不能放呢?”   “那就杀了我,你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今时不同往日。我既已抓到你的活口,自然该好好利用,不是吗?”   “那你大可拿我去和任一任奕他们谈条件就是了。把我关在这里又不让旁人知道我的身份是何用意?我若没猜错的话,你根本就没对外宣布抓到我的消息对吧?”   “……你果然和一般女子不一样,我就是喜欢你的聪明。”   “所以呢?要给我封个妃?”   秦轩眸中一亮:“你若愿意,自然可以。任一和任奕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而且可以给的更多,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别扯了,他们两人无论谁做皇帝我都能当皇后,可你呢?你一旦登基,皇后之位必然是你那位太子妃的,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妾室,就凭这一点,你敢说你能给我的比他们给的多?”   “时移世易。我现在还未登基,地位还不算完全稳固。自然考虑的要多些。但一旦我登上皇位,朝野之上再没人能和我抗衡,我想立谁为后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嗤,”苏澄一声冷笑,在秦轩听来格外刺耳:“我放着现成的皇后不做偏要跟你冒险?凭什么?”   “凭我现在已经攻入了昭国,凭我现在已经把你留在了身边。”   他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   “你……放开!”   苏澄面上一红,眼神有些闪躲,皱眉要将自己的手抽回。   “扉儿,”秦轩握的更紧,不容她躲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的更好,你不必在那么辛苦的经营那么大的产业,不用夹在他们两人之间为难,这样抽身不是很好吗?   我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好,就算他们来日知道了那是你也不敢轻易找你的麻烦。”   “放开!”   她声音尴尬中带些羞怯,终是费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有些局促不安的回避他的眼神:“你……你出去,我要吃饭了。”   她语气有些僵硬,秦轩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房门关闭,门外的秦轩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紧随之后的却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过他并未让这种情绪停留太久,转而目光坚定的抬脚离开了。   房中苏澄用手巾来来回回擦了许多遍手,之后嫌恶的将那手巾往盆中一丢,又犹嫌不够的将被他握过的手在衣服上用力蹭了蹭,这才坐回去接着吃饭了。   可她看着满桌饭菜忽然没了胃口,恹恹的把筷子丢到一旁,索性不吃了。   这人可真让人恶心,害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柳儿。”她扬声唤道。   因嫌碍事而被她轰到外面责令没有传唤不得入内的柳儿赶忙走了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这些饭菜都撤了吧,不吃了。”   她说着就起身向床边走去。   “这……姑娘根本没动几口啊……要不再……”   一道目光冷冷的扫到她脸上,柳儿心中没由来的一寒,赶忙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撤了。”   秦轩之后每日总要来她这里几回,跟她说说话。   她总是夹枪带棒的顶回去或者索性不言语,可他似乎全不在意,仍然坚持每天都来,时不时就借机亲近,自然大多都被她躲了过去。 ...    ☆、第139章 刀锋   “柳儿说你每顿都吃的极少,这样对身子不好,还是尽量多吃点儿吧。”   这日他又来了,边说边给她盛了碗汤。   “不喝,我……”   苏澄随手一扬,却不慎将那汤碗打翻,滚烫的汤汁尽数洒在了秦轩手上。   “啊,你没事吧?”   她慌乱的将他的手拉了过来,赶忙用绣帕擦拭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擦着擦着才觉得不对,有些不知所措的将他的手松开:“我……”   秦轩反手一把将她握住,眼中满是柔情:“我没事……你为我担心,我很高兴。”   “鬼才为你担心!”   她又恢复了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神情中却有些娇怯。   “扉儿……”他喃喃轻语,情不自禁的微微向她俯过了身,侧脸几乎和她贴到了一起,嘴唇眼看要触到她的面颊。   “我……我不吃了,你出去吧。”   苏澄忽然将他推开,神情慌乱的向后躲了躲。   秦轩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好,我出去,不过饭你还是得再吃点,听话。”   他再度离开,房门关上之后苏澄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脸:妈的,老娘要不是被困在这儿,非把你门牙打掉不可!   夜半,房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脚步渐渐向床边靠近,走到床边轻轻掀起了床幔。但床幔刚刚掀开就忽见一条纤细手臂在暗夜中猛地向自己袭来。   那人反应极快,迅速的将那手臂制住,又猛地捂住了苏澄的嘴:“唐大人。是我,刘铮。”   刚刚还用力挣扎着要和来人拼命的苏澄怔了怔,浑身力道顿时一松,无力的跌坐回了床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在夜色中分辨那人面庞。   “刘铮……真的是你?太好了……任一来救我了是不是?”   “那是自然,皇上颇费了些力才打探到你在这里,但这别院护卫森严。强攻虽不是不可,皇上却怕那黎国太子会伤了大人性命,所以派属下来先让大人安心。   属下一人进来都尚且不易。要带大人出去就更难,为求稳妥,大人还是暂且先在这里住上几日,尽量不要激怒秦太子。皇上正在想办法。必会救大人出去。”   苏澄微微沉默,想了想后低声说道:“不必,你跟任一说,我明日就能出去,让他找人接应我。”   “明日?大人确定?”   她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确定,你身上有没有匕首一类的兵器?留给我。”   “有。”   刘铮知道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应了一声便将自己绑腿上的短刀卸下来交给了她。又沉声叮嘱:“大人千万要保重自身,若事不可行就不要强求。等皇上来救你便是了。”   “恩,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是,属下告退。”   刘铮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了,苏澄紧紧握了握手中短刀,本是转身将其放在了枕下,想到柳儿每日都会整理床铺,便又拿了出来,紧紧绑在了自己小腿上。   翌日,午膳刚刚送至苏澄房中,柳儿像往常一样往桌上码放着饭菜。   “这豆腐我不爱吃,拿远点儿。”苏澄看着眼前一盘豆腐说道。   “是。”   柳儿应了一声就拿起了那盘菜要放到远处。   谁知苏澄又忽的伸手指了另一道菜:“那道菜拿我跟前儿……”   话音未落她抬起的手就与柳儿的撞到了一起。   还没来得及放过去的豆腐呼啦一下洒的她满袖皆是,手腕儿和手背上更是沾满了汤汁,盘子坠落磕到桌边时还溅了她一身。   “怎么搞得你!笨手笨脚的!”   她大声呼喝着,本就慌了神儿的柳儿更是惊慌失措,连声道歉:“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行了行了,不吃了,打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她看着自己手上和身上的汤汁皱眉说道。   “是。”   柳儿赶忙应了一声就去打水了。   热水打好,柳儿本要伺候她沐浴,她却皱眉将她伸过来的手挥开了:“我自己来,你吃饭去吧。”   “是。”   柳儿知她向来不喜自己,又因为刚刚闯了祸而更不敢留在她身边,闻言赶忙退了出去。   苏澄宽衣解带,在屏风后冒着蒸腾水汽的木桶中坐下了身,倚着桶壁哗啦啦的撩拨着身边的热水,将水面撩拨的波纹四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浸泡在水中的苏澄耳朵一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她不紧不慢的从桶中站起身,伴随着流淌的水声踏出了木桶,在屏风后擦净自己身上的水渍,纤长玉臂扯过搭在屏风上的干净衣物,一件一件的穿好,每一个动作都尽显风情。   漫不经心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纤纤玉指尚且摆弄着自己身上衣物的绳结,垂首间却看到一个男子的衣摆掩着一双鞋子站在房中。   她一声低呼退了半步,抬起因为沐浴而愈发显得红润的面庞,朱唇轻启:“秦轩?”   秦轩默默地看着她,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沉默许久才缓缓向她走近,边走边轻声开口:“我看柳儿没有守在外面,还以为你自己在吃饭……”   苏澄杏目中带些愠色,开口责怪:“明明就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偷看我沐浴,色胚!”   她说着扬手作势要打他,却被他伸手握住手腕儿。   “大中午的不好好吃饭却躲在屏风后沐浴,分明是你有意勾引,我不看看岂不对不住你?”   “你自己拨来的好丫鬟洒了我一身菜汤,你倒还有理了?好啊,就算我勾引你了,怎样?”   她说着伸出没有被他握着的手在他颈侧轻轻划过,指甲若有似无的贴着他的皮肤轻挠了一下。   秦轩眼中一阵波动,扶上她的腰肢倾身靠近:“属猫的?爪子这样利?”   他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轻语一边加重了握在她纤腰上的力道,使得她下意识的退后。   这一进一退间两人便不知不觉向身后床榻靠近了一步……   “你倒不怕猫爪子伤了你?”   苏澄略带挑衅的看着他,目光流转千娇百媚,让人心神荡漾。   “越是野性难驯的收服起来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他说着再度欺身靠近,苏澄退后时脚步一个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秦轩顺势刚好将她抵在了床柱上。   “你……你离我远点儿……”   她娇嗔着,声音含羞带怯,目光向敞开的房门外站立着的两个护卫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尴尬。   秦轩笑着汲取着她湿润发丝间的香气,手指在自己身后轻晃了几下,两个一直垂首站在门边的护卫就像长了斜眼一般将房门阖上了。   “小野猫,今天非收了你不可……”   他声音有些低哑,身子一歪带着她向床中跌去。   苏澄披散着头发跌入床中,被眼中闪着情.欲的人压在身下。   秦轩唇边惯常的温柔笑意此刻显得有些邪魅,两手按压着她的手腕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你这小猫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竟这般勾.引我?”   他说着俯身探向她的红唇,却被她侧头躲了过去。   “知道我在打鬼主意还敢进来?你胆子倒不小。”   “这里是我的地盘,门外是我的人,你的兵器又早被我收了,难不成还真想靠着这双爪子杀出去?”   他嘴唇就贴在她耳畔,说话时还抚了抚她的手指。   苏澄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清脆动人,气息若有若无的喷洒在他的侧脸。   秦轩只觉得气血上涌,微微喘息着又要去追索她的红唇,却被她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紧接着便觉得颈上传来一阵凉意,竟是一柄冰凉的刀刃抵着自己。   他眼中情.欲顿时尽退,换上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哪儿来的……”   话说一半他就明白了过来,有些不甘的咬了咬牙:“我这般严密的防备着,竟还是被那偷偷摸摸的老鼠钻了空子。”   苏澄微微一笑,此刻的笑容却似那刀锋一般寒凉:“你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对自己太有信心,所以才会上这样的当落入这样的局。”   “……你果然是有意在此时沐浴引我入局?那你之前……”   “行了,别再装了,说得好像你没看出来似的。”   她厉声打断,神情仍旧冷峻异常:“你很清楚我是在演戏,你自己也一样一直在演戏,从我醒来的那一刻,不对……在我还没醒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要演了这出戏。   你处心积虑,说我是什么苏菲姑娘,不将我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不过就是想尽量拖延别人知道我在你这里的时间。   你有意试探我的反应,看我会不会对你提出的条件动心。动心自然最好,我身为昭国的大司农,圣女,又是唐大将军的女儿,百姓眼中的福星,我若倒戈成了你的妃子,昭国无论民心还是军心都会产生动荡,这比直接杀了我强上百倍。   而即便我不动心……你也会有别的计谋……” ...    ☆、第140章 挟持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秦轩脸上却是渐渐浮现起一层笑意:“怎么不说了?不敢?害怕?担心?”   “你闭嘴!”她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愤怒,眼神有些慌乱。   “你怕我利用你和别人做什么交易,怕那个人……是任奕?怕我和他一起……伤害任一?”   秦轩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用刀锋抵着他脖颈的女子目光却为之一暗,有些失神的样子,只是手上力道始终没有放松,并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不管你要和什么人做交易,也不管这交易到底是什么,只要我平安从这里离开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枉费!”   她稍稍镇定后沉声开口。   秦轩却仍是那副可恶的笑脸:“那也不尽然吧?至少你心理上已经动摇了,你会在他们两人之间犹豫,而你的犹豫会让原本就不睦的他们做出什么?我可真是好奇……”   “你混蛋!”   苏澄恼怒的用没有持刀的手在他胸前狠狠砸了一下。   秦轩疼的闷咳了几声,稍稍缓过劲儿之后却低笑出声:“所以我说嘛,跟我在一起多好,不用夹在他们两人之间为难,还能得到跟他们在一起时所能得到的一切。   而且……你为寻找机会拖延时间配合我演了这么些天的戏,难道就没演出几分真情吗?”   他语气玩味,却又似有几分认真。   “你秦轩野心勃勃。真情于你而言还不如地上的泥土值钱,与其交付到你手里还不如拿去喂狗!”   她话说的十分难听,秦轩却没有因此生气。心中竟莫名有些失落,似乎最后一点儿希望也被她这句话毁了去。   但此时的他却不再似之前那样有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反倒极力掩盖了过去,带着些痞气的笑看着她。   “皇室之人本就该靠野心活着,你以为谁都像任一一样儿女情长?嗤,要么我说他……”   抵在他勃颈上的刀锋更贴近了一分,他只好闭了嘴。不甘心的别过了脸去。   “起来!”   苏澄拎着他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一步步向房门口挪去:“让你的部下开门。”   秦轩愤愤的瞥了她一眼,对门外的守卫喊了一声:“开门。”   房门应声打开。守在外面的人冷不防被房内情景吓了一跳,伸手便握住了自己腰间兵刃。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你们的太子!”她高声喊道。   门口守卫以及院中众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手却始终握在自己的兵器上,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把手都举起来。放在自己头上。”她又冷冷的说了一句。   众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就连秦轩都暗暗有些吃惊,不禁在心中赞叹她的谨慎。   “你,去把我的弹弓和匕首拿来。”她对守在门口的一人说道。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被她拿刀架着的秦轩一眼,最终如她所说将她的两样东西取了过来,当着她的面用包裹装好递给了她。   苏澄一手握着刀一手接过了那小小的包裹跨在肩头,这才推着秦轩走出了房门。   踏出房门后却将手中刀刃向上挪了挪,贴在了他的脸上:“我知道你们暗处还有人。随时可以从我背后动手,不过刀剑无眼。我可不保证我倒下的时候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伤了你们太子殿下的容貌。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秦轩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也极为爱惜,若是死了破了相倒也罢了,若让活着破了相那他简直是生不如死!   院中众人都是他的心腹,哪里不知容貌对他的重要,闻言额头都不禁渗出一成冷汗,暗道这女人果然歹毒,竟然用这种方法拿捏他们。   而被她用刀锋贴着面颊的秦轩更是怒急,若不是苦于那刀贴着自己的脸的话真是把她大卸八块儿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竟然如此恶毒!你你你……你把刀拿开!”他着实有些慌乱的说道。   “闭嘴!不然我现在就给你划成个刀疤脸!”   秦轩闻言果然闭上了嘴,嘴巴几乎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像个没牙老太太,甚是可笑,只是此刻在他身后的苏澄看不到,看到了的人也不敢笑而已。   她就这样押着秦轩向外走去,别院中的护卫等人只能两手放在头上一步步向后退去,躲在暗处的人纵然看到她背后空门大开却也不敢轻易动弹。   大门打开,一众人等悉数退了出去。   苏澄推着秦轩小心谨慎的踏出院门,几乎就在她露面的同时,大街上的诸多普通布衣百姓及商贩忽然齐刷刷的扯开了自己的外衫,露出里面统一的藏青色服饰,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软剑。   街头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得惊惶逃窜,其中还有些人非常有秩序的引导这些人离开。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人头攒动的街道转眼就只剩下两拨人马。   来营救苏澄的队伍有百余人,大部分人用的都是软剑,还有一些用的则是小巧易隐藏的奇形怪状的兵器,有的苏澄还曾经在拓跋岚烟绘制的图纸上见过。   秦轩的人见势纷纷拔出兵刃刀剑相向,却也只是僵持着,并不敢轻举妄动。   两队人马正僵持中,身着藏青色服饰的人马中走出一人,正是之前偷偷潜入苏澄房中给她报信的刘铮。   “大人,请。”   刘铮拱手抱拳施礼,之后侧身一让请她过去,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她手里的秦轩一般。   “等等。”   秦轩的护卫中此时也站出一人,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气质竟与秦轩惯常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姑娘,你想离开可以,但是我们殿下你是万不能再带走的。   以前面的花语搂为界,你随你的人马离开,同时放开我们殿下。   否则……我等即便不能把殿下平安带回,也是不能再将他交予你的。届时玉石俱焚,不仅姑娘的安危难以保全,只怕……在前面等着你的贵国陛下也会受到牵连……”   苏澄闻言一惊,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前方正有一人远远地骑坐于马背之上,看那身形及服饰,不是任一是谁。   她没想到任一会亲自过来,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乱,而比她更为慌乱的却是在她身前被她用刀抵着的秦轩。   “秦楚河!你什么意思!什么玉石俱焚?你你你……你要拿本王的性命开玩笑吗!”   那被他唤作秦楚河的人仍是之前那副神情那个语调,不紧不慢的开口,似乎正在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传皇上口谕:老子没有被人生擒两次的儿子,老子丢不起那个人,他若再被人生擒活捉了,在哪儿被捉的死在哪儿就是了,别他娘的带回来碍老子的眼。”   这人声音沉静如水,自始至终语气平淡。   他虽没有取出任何信物或是圣旨一类的东西,但黎国众人脸上均是一阵诡异的尴尬神情,看那样子竟是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秦轩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竟是气的连抵在脸上的刀都不顾了,挣扎着扭头怒吼:“有他这样不顾自己儿子死活的吗?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到底是不是我亲爹!还有你!憋了这么几天原来是等着这时候放屁呢?你个走狗!狗腿!”   “殿下慎言,微臣是皇上的部下,殿下说微臣是狗腿,那皇上成了什么?”   秦楚河仍旧十分平静的说着,面不改色。   “你他娘的别跟我瞎扯这些,你不就是仗着……”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一声女子的怒吼惊天动地的传来,竟是将众人耳膜都震得一阵疼痛,刚刚正说话的两人愣是被这一声怒吼压了下去,没有再言语。   “你现在是人质!人质懂吗!要吵等滚回黎国再吵去!”   苏澄没好气儿的吼道,刀锋又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秦轩耳朵被声浪冲击的隐隐作痛,虽是又急又气,但见她当真一脸怒容,只好愤愤的扭过了头。   “走!”   苏澄推了秦轩一把,向远处的任一走去。   秦楚河伸手一挥,黎国人马中便站出几人,张弓拉弦,竟是不分敌我的将箭镞同时对准了他们两人。   她额头隐隐渗出一层冷汗,紧张的转过身,带着秦轩一步一退的向花语搂靠近。   眼看着离花语搂越来越近,她心中也愈发的紧张起来,只觉得这一路似乎无比漫长……   但再漫长的路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眼看着已是走到了花语搂前,她再退一步那远远地站在他们身前的人就随时可能射出手中箭矢。   她犹豫,不甘,觉得好不容易捉到了秦轩,结果却因为自己而成了现在的局面,错失了停止这场战争的大好良机,实在是不划算。   她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马背上的面目模糊的人影,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该怎么面对他。   她知道他断然不会责怪自己,可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愧疚,越觉得亏欠了他……   “大人,放手吧。”   一直跟在他们身侧的刘铮沉声说道:“皇上说了,请您千万以保重自身为重,其他的都不要紧。” ...    ☆、第141章 天生一对   苏澄握刀的手紧了紧,最终又缓缓松开,无奈的将刀锋从秦轩的勃颈上放了下来。   嗖,一声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尖锐的箭镞在她放下刀刃的同时直接向她面门袭来。   刘铮当即挥剑去挡,在他挥剑的同时一个人影从花语搂二楼窗口一跃而下,如一阵疾风般窜到了苏澄跟前,揽着她的腰身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边护在了怀中。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秦轩一直注意着她手中短刀,没想到自己的人会放箭,一时间竟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时那箭矢已经被刘铮叮的一声以剑刃格挡开,苏澄也已被那忽然窜出的人影牢牢护在了怀里。   “走!”   那人拉起苏澄就向前跑去,苏澄不解的抬头:“任一?”   而此时远处骑于马上的“任一”正策马向他们疾奔,奔到他们近前时翻身下马,将手中马匹交给了他们,转眼加入了身后已经胶着起来的战局。   一路尾随着苏澄和秦轩的黎国兵马正和任一的部下打斗在一起,秦轩在自己护卫的保护下一边撤退一边怒吼着:“谁他娘的让你们放箭的!谁他娘让你们放箭的!”   苏澄被任一一把扔到马背上,随即他自己也翻身而上,猛踢马腹向着远离战局的方向狂奔而去。   秦轩撤退时犹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看见她从任一怀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远远地冲自己竖起了中指。   他不知道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骂他的就对了……   任一皱眉将她的脑袋按回了自己怀中:“老实点儿!”   怀里的人撇了撇嘴,却是老老实实的缩回了手,任由他带着自己狂奔而去。   当天。秦轩逃得格外狼狈。   在任一和苏澄远离战圈之后,周围就涌出了更多的昭国人马,将本就不甚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之后更是一阵箭雨射杀了他不少护卫。   他在部下的掩护下匆忙退入了别院中,紧闭大门,从早已备好的密道逃出了城外,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   咚。哗啦……   一间装饰低调奢华的房间内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秦轩恼怒的掷出了手边一个精致的杯盏,秦楚河眼看着那杯子砸了过来却是躲也不躲。正被那杯子砸在额头,虽是头破血流,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始终不曾变化过。   “你是真想要了我的命是不是?你是想借着父皇随口说的什么口谕杀了我然后好取而代之是不是?告诉你!父皇就算再疼你你也不过是个义子!他就是把你捧上天你终归也不是我秦家的骨血!”   “……那箭不是我的人放的。殿下若有疑心不如还是好好查查自己身边的人吧。”   秦楚河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也不询问他是否同意。   秦轩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不是他的人放的?那……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色,渐渐浮上一股阴寒的杀意。   好,很好……竟然敢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当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昭国南城关,苏澄被任一带到房中之后拉扯着来回转了好几圈儿,眼睛都快晕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哎呀你别转了!”   她皱眉挥开了他的手。下一刻却被他猛地一把抱进了自己怀里。   任一两条手臂箍的死紧,将她紧紧环在自己胸前。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就觉得心有余悸。   苏澄被他冷不丁扯过去,鼻子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微微有些疼痛,觉得这怀抱似乎清瘦了,有些咯得慌。   “放开,我喘不过气……”她皱眉说道。   任一闻言稍稍松开了她一些,却并没有容她完全脱离自己的怀抱:“知道错了吗?”   他沉声问道,言语间满是责备。   正想从他怀中抽身的苏澄怔了怔,随后羞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本来……是想把秦轩交给你的……结果,唔……”   下巴忽然被人猛地抬起,向来霸道的唇舌带着浓浓的怒意席卷而来,转眼间就侵吞了她胸肺间的空气。   她杏目圆睁的挣扎,手臂却被他箍在胸前动弹不得,连脚也渐渐脱离了地面,整个人被他抱着悬空提起,两个脚丫在空中胡乱的踢打着。   任一带着盛怒的亲吻,惩罚似的啮咬她的唇瓣,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他从她离开开始就食不下咽,在得知她失踪后情绪更是几番大起大落,就怕她会有什么危险。   结果她竟然……竟然以为他是为了没能活捉秦轩而生气?   该死的!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漫长的亲吻后苏澄小脸儿憋得通红,猛吸了几口气后极度缺氧的脑子才稍稍回过了神。   任一仍旧在她唇边留恋的轻吻着,她侧头躲过,用力推拒:“你放开我!你答应了要给我和任奕赐婚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那拥着她的人更是怒急,扭过她的头不容她拒绝的又吻了下来,这吻比之刚才更加肆虐疯狂,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躲避。   任一勒着她腰身的手臂控制不住的用力,一边吻着她一边揽着她的腰前进了几步,将她抵在了墙壁上:“我若再把你交给他我就不姓任!”   他说着又覆了过去,封住了那正微启喘息的红唇。   苏澄意识本又有些模糊,却在他这句话后愣了楞,圆睁的双目失神半晌。任由任一吻了她许久才回过了神,猛地咬了他一下。   “嘶……”   任一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覆在她唇瓣上的嘴唇下意识的撤离。身体却并未离开,仍旧将她抵在墙上。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竟看到手上有一抹血迹,心中不禁更为恼怒,嘴上却是露出一抹异常邪魅的笑意,看着那像困兽一般怒视着自己的人。   “喜欢咬是吧?好啊,你继续咬!”说着又低头吻住了她。   苏澄挣脱不得。当真又狠狠地咬了他几下,口中渐渐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儿,他却不退反进。更紧迫的将她抵在墙上,横扫她口中每一寸空间。   挣扎的异常激烈的人渐渐不再动弹,他以为她是无力再反抗了,却忽然感到面颊上一阵湿润。   抬头看去。她果然是在流泪……   他喘息着稍稍起身。默然半晌后垂首无奈的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嘲,最终后退一步转过了身。   “你好好歇着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再将你交给任奕。”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苏澄在他离开后顺着墙壁无力的跌坐到了地上,伸手擦了擦为了让他放开自己而故意流出的眼泪,就这样靠着墙壁坐了许久。   任一本是已经答应了要给她和任奕赐婚,现在却忽然反悔……看来任奕真的……   她不敢想。低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很久没有抬起……   …………………………   傍晚时分。   筷子时不时在碗碟中发出轻响。苏澄吃的索然无味,没动几口就停了下来。   装作白日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前来陪她一起吃饭的任一也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我不饿,你吃吧。”   任一闻言微微沉默,之后点了点头,却并未如她所说那般自己吃,而是放下了碗筷,准备让人将饭菜撤走。   “诶,”她伸手拦住了他:“你怎么也不吃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他说着又要回身叫人来撤走饭菜。   “你别……”   苏澄眉头微微皱起,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喊人。   “恩?”   任一故作不解的看着她。   “……我吃……”   她明知他是有意,却也只能恹恹的又拿起了碗筷。   任一这几个月是真的瘦了一大圈儿,刘铮说是他自她走后就没好好吃过饭。   苏澄虽觉得是他自己不爱惜身体活该,但终究是看不过他这样当着自己的面不吃饭。   他唇边挂起一抹得意的笑意,满意的又拿起了自己的碗筷吃了起来。   “等等,”苏澄忽然再度出声,一把将他的手腕儿拉了过来,把衣袖向上扯了扯,果然露出一块儿说圆不圆的疤痕。   他要将手抽回去,她却又往过拉了拉,将他的衣袖又扯上去一些,手臂上更多斑驳的伤痕露了出来,有些还结着痂,显然受伤并未很久的样子。   “怎么弄的?”她皱眉问道。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他随口说道。   “不小心摔一下能摔成这样?”   任一本不想和她说这些,但见她满目担忧神色,心头微动,稍稍犹豫后终是缓缓开口:“出来找你的时候……走得急,夜半行马……昏昏沉沉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苏澄一怔,抓着他袖子的手竟是不知该拿起还是放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转回身去,埋头扒拉起了饭菜。   任一看了看她,忽然面带喜色的将自己的手腕儿向她额头靠了靠,仔细对照着她额角那新月似的疤痕和自己腕间那块儿似圆形却又不甚完满的疤痕。   半晌后露出一抹孩子般的得意笑容:“咱们这疤痕凑起来刚好一轮满月,天生一对儿啊!”   噗……苏澄差点儿把嘴里饭菜喷了出来,扭头白了他一眼:“这你也能扯到一块儿去!” ...    ☆、第142章 扑倒   “真的真的,刚刚好,一点儿都不差!”   他说的认真,唇边还挂着笑意,眼睛仍盯在他们各自的疤痕上。   “咱俩这疤都是后天的,跟天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就……天作之合!”   噗……苏澄竟被他气笑了,扭头看着对自己的疤痕甚为满意的他:“你能再幼稚点儿吗?一块儿疤你也能想出这么多讲头。”   “那是,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吗?”   “天……你这自恋程度都快赶上秦轩了……”   “他那叫自恋我这叫有真才实学,不能比。”   “呕……”苏澄故意作出一副恶心的样子:“别再说了,我要吐了……”   “娘子这是有了吗?保重身子啊……”   他知她向来不介意那些男女之防,趁机言语上占她便宜,大手还顺势抚向她的小腹。   “啊呸,”苏澄没好气儿的拍开了他的手:“谁是你娘子,做梦吧你!”   “你怎么知道我老做这样的梦?昨儿晚上我还梦见呢……咱们洞房花烛……   啊!敢打我?胆子不小!”   他说着拨开了她拿筷子打向他的手,顺手用自己的筷子在她额头也轻轻敲了一下,敲完就站起身躲了开来。   苏澄起身追打,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用筷子做兵器打闹了好一会儿,直到都有些累了才宣布休战,等吃了饭再说。   苏澄此刻倒真有些饿了。敞开胃口吃了不少东西。   任一见她吃的香甜自己也吃得开心,数月来终于好好吃了一顿饭。   其实之前苏澄虽然从皇宫离开了,两人见不了面。但这也不至让他那么食不下咽。   他真正吃不下饭的原因是因为许了她和任奕的婚事,觉得自己和她再无可能,伤心所致罢了。   虽然后来他下定决心不再将她交给任奕,但她的失踪却更让他寝食难安,故而才会消瘦成这般模样。   两人胡吃海塞竟将桌上的饭菜吃的差不多,这才让人进来收拾了,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房中聊天儿。   苏澄将她和秦轩在密林里的事说了。边说边大斥秦轩无能,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手无缚鸡之力,还要靠她一个女人活着。   任一听得胆战心惊。却又对她这般嘲讽别的男子觉得十分开心,一时间心情起起伏伏,神情变化也十分丰富。   “对了,”她说着忽然起身去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了那把匕首:“幸亏你给了我这个!不然我的花容月貌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一只野兽嘴里了!”   明明是一件性命攸关的事她却开玩笑般说的云淡风轻。说完便要将那匕首还给他。   任一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半是担忧半是宠溺:“你留着吧,万一以后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她眉头一皱,撇了撇嘴:“但愿它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说完却还是将那匕首收了回去。   人在江湖,有个兵器防身总是好的,就算不能防身,起码也能壮壮胆儿啊!   收回匕首后两人又聊了许久,苏澄问了在宫中的珍姨可好,任一说不错。就是有时候吐得厉害,他派专门的太医守着了。并无大碍,想来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却是若有所思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怎么?难不成你也想怀一个?那不难,咱们……”   他嬉笑着向她靠近,苏澄瞪了他一眼将他推了回去,皱眉说道:“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   任一闻言一怔:“这么巧?我肚子也不太舒服……”   苏澄白了他一眼:“什么你都巧,我说正经的呢。”   “我是真的有些不大舒服,从刚刚就……”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苏澄也是心头一跳,有些紧张的看了他一眼。   她今天才刚回来,方一回来吃了一顿饭两人就都肠胃不适?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难不成……是刚刚的饭菜有问题?还是……秦轩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刘铮!传太医!”任一扬声喊道。   片刻后随行太医刘杏林便走了进来,依两人的吩咐给他们都把了脉,过后却是眉头微皱。   “怎么样?”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刘杏林躬了躬身,垂首作答:“无碍,皇上和大人不过都是有些积食,不必吃药,起来稍稍走动走动就是了,但动作不要太大,以免伤了肠胃。”   苏澄和任一闻言均是一怔,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都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去。   “既然无事,微臣便告退了。”   刘杏林说着便要退出去,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皱眉规劝了两句:“皇上,大人,饭菜虽美味但也不要贪嘴啊,毕竟要以身体为重。”   说完这才离开了。   房门轻阖,房中两人又抬头看了彼此一眼,忽然噗嗤一声同时笑出了声。   他们还以为是中了什么毒呢,竟然吃多了,真是丢人……   他们按照太医的叮嘱去院中溜达了一会儿,这院子虽不大,但好在今天月色不错,院中又有个小小的池塘,两人赏赏月,喂喂鱼,时间倒也好打发。   夜色渐沉,苏澄回自己房中准备睡觉了,任一将她送到了门口,准备离去之际却又被她开口叫住。   她神情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任一故意调笑:“怎么?难不成……是想邀我入账同眠?”   苏澄呸了他一声,稍稍犹豫后还是说道:“任一,明天让人送我离开吧……”   他神色猛地一沉,脸上再难寻觅刚才那样的笑意,暗暗握了握拳,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意:“我说过,我绝不会……”   “不是,我不是要去任奕那儿。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对……   我逃出来的……似乎容易了些……   我也说不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对头,好像他本来就有意要把我放回你身边似的。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   任一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脸上神情缓和许多,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没事,不管他有什么打算,都不打紧。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不再给她辩驳的余地。   苏澄无奈,只好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收拾妥当,对着铜镜拆下了头上的发饰,解开发髻,将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默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知道,她和任一都在掩饰,他们开心地笑着,聊着无关紧要的事,却刻意回避最重要的话题,回避关于任奕的一切。   她不敢问他是不是真的是任奕有意引他出宫,不敢问他是不是明知这一切还是义无返顾的冲了出来。而他知道她的心事,知道她的想法,却有意不提,装作没有任奕这个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平日里明明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此刻却有了那么多的顾虑,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苏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先不去想,暂且将这些事放在一边,好好睡一觉再说,于是起身便要去拴上房门.   还未来得及靠近却听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来人正是刚才从她这里离开没多久的任一。   只见任一衣衫凌乱的闯了进来,头发披散在肩上,湿漉漉的还在淌着水,显然是刚从浴桶中匆忙出来的模样。   “你怎么……”   话音未落任一就猛地窜了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儿将她拉向自己,又伸手撩起了她肩头一缕长发:“你今天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是披散着头发?而且还是湿的?”   苏澄没想到他忽然闯进来就问这个,但见他此时模样就知道他八成是自己沐浴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不禁有些尴尬:“我……我……”   “你怎么逃回来的?你是如何挟持了秦轩的?”他步步紧逼的追问着。   她闪躲着目光不敢去看他,心知以他的脾气必然要暴怒,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想要闪躲。   “我要杀了他!我要挖了他的眼剁了他的手拿去喂狗!”   任一果然怒发冲冠,脸上神情分外狰狞。   苏澄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是吼秦轩不是吼自己。   “还有你!”   她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就转而吼起了她:“你竟然色.诱他?你竟然……色?诱?他?你有那个功夫怎么不来色.诱.色.诱我!我是不是也该像秦轩那样把你困住才是!”   她皱眉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耳朵,低声嗫嚅:“你哪儿用得着色诱啊,我就往你面前一站你都恨不能把我扑倒……”   “你说什么?”   任一瞪大双眼怒视着她:“好!我现在就扑给你看!啊……”   他说着当真扑了过去,结果苏澄一躲,他用力过猛,直接踉跄了一步撞到了她身后不远的妆台一角,正撞到两腿间某个关键部位,疼的一声低呼,又捂着裤子弯下了腰……   “哈哈……哈哈……”   苏澄指着他笑的都快岔气儿了:“活该……让你扑,扑歪了吧……” ...    ☆、第143章 皇上的金臀   任一疼的脸色发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要起身和她争吵,偏偏疼的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弯腰驼背的怒视着她。   她看他当真疼的厉害,稍稍收敛了笑意,问了一句:“要不要叫太医来给你看看啊?别回头出点儿什么问题,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不……用!”   任一咬牙切齿,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表情。   “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磕的你。”   她说着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边喝边满眼笑意的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   任一稍稍缓过劲儿后站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手中水杯抢了过来,将杯中所剩不多的水喝了个干净。   “没事儿?”   “没事儿。”   “真没事?”   “没事儿!”   “没事儿那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她接过他手中水杯重又放好,杯子刚刚放回去身边的人却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的向床榻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   苏澄一惊,挣扎着让他将她放下。   两人转眼来到了床边,他弯腰将她放入床中,她刚一沾到床榻便两手护在了胸前,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你别乱来,我……”   话音未落身旁的锦被便盖到了身上,他将被子给她盖好,又从桌边扯过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中直愣愣的看着她:“睡吧。”   “……你……你倒是回去啊,坐在这儿干什么?”她皱眉。   “你睡你的。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你没事儿看我睡觉干吗?而且你看着我我怎么睡啊……”   “睡不睡是你的事,反正我就坐在这儿”,他一副赖皮到底的样子。   “别闹了你。赶紧回去,我……”   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起身凑了过来,两手撑在床榻上将她困在自己双臂之间,目光认真而坚定的说道:“要么我坐在那儿看着你睡,要么我躺下来陪你一起睡,你自己选。”   苏澄知道在这一点上他绝对是说到做到,现在周围又都是他的人。自己逃出这屋子也得被他揪回来,只好讪讪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坐回去,我自己睡……”   任一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回去一脸得意的看着她,一副就知道她没辙的样子。   她气恼的转过身去不理他,刚转过去没多久又忽然转了回来:“你把头上的水擦擦去,沥沥拉拉洒我一屋。”   她语气里犹带着几分怒意。但言语间分明是怕他感冒着凉。   他笑着起身顺手扯过她净脸的手巾胡乱擦了擦。擦完就又坐了回去,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衣冠整洁一丝不苟,此刻却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半点儿形象也无。   苏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指着他草丛一般的乱发:“狮子……”   任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目光晶亮犹带笑意的她,无奈的笑了笑:“行了,赶紧睡觉。”   她这才收敛了笑意。又转过身睡去了。   窗外夜色愈发浓重,除了夜半微风扫着树叶发出刷刷的轻响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房中更是一片静谧,只有床榻上的纤瘦人影发出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苏澄是真的累了,这些时日高度集中的精神此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睡得安稳。   任一静静地看着她,确定她当真睡去后才轻轻地站起身,坐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睡颜。   房中烛火早已熄灭,黑暗中其实并不甚能看清她的模样,他却仍旧觉得那容颜十分清晰的映在自己眼前。   他看着看着渐渐露出了一抹浅淡笑意,俯身极轻的落下了自己的唇,想要亲吻她熟睡的脸庞。   一直侧身熟睡的人此刻却翻了个身,翻动间柔软的唇瓣刚好扫过他的双唇。   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波光荡漾,寻着她的柔唇便想覆上去仔细品尝,却终究怕惊扰了梦中的人,只极轻的触了一下便不舍的离开了,动作轻缓的又坐回到了椅中,默默地继续看着她。   …………………………   翌日清晨,苏澄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才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却被坐在椅子上的任一吓了一跳。   任一仍旧是昨晚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此刻还在睡着,脑袋时不时的一偏,又自己正了回来。   “喂,”她唤了一声,见他没醒,便起身坐到床边摇了摇他:“喂!”   “嗯?”任一半梦半醒的抬起了头,睡眼惺忪的看了她一眼:“你醒了?”   “你在这儿睡了一整晚?不是说等我睡着了就回去吗?”   “唔……睡着了,忘了……”他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真服了你了,你这样不难受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有点儿……”   “你……”   苏澄不知说他什么好,皱眉站起了身,走到他身后伸手在他颈项上揉捏起来。   “唔……”   任一一声低呼。   “疼?”   “不疼不疼,舒服,再往左一点儿。”他甚为享受的说道。   苏澄如他所说继续揉捏着,他满意的闭眼享受,唇边是满足的笑意。   “好点儿没?”她揉了许久才停下,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方一起身腰间骨骼便发出一声轻响,当即皱眉伸手扶在了自己腰际。   苏澄无奈看了他一眼,这样坐一晚上,不难受死才怪。   “躺下。”她指了指自己的床榻说道。   任一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猛地窜到床上背朝上躺了下来,似乎生怕她后悔似的。   她哭笑不得的看了看他,跪到床边给他揉捏起了腰背。   苏澄前世是演员,拍夜戏时经常也是这样将就着在椅子上睡半宿,醒来后难免腰酸背痛,赵毅就时常给她揉一揉,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学会了那些手法,有时换她给赵毅揉,将赵毅伺候的十分舒坦。   虽然许久没有上手,但这种东西学会了倒也不会轻易忘了,任一躺在床上安然享受着她难得的温柔,时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指挥着她的手在自己后背游走。   “左边一点儿,下面……再往下一点儿……对对对,往下,再往下……”   苏澄揉了半天,他不断地让她往下,往下,再往下,说话的声调也渐渐有些变了味儿,带着些暧.昧不明的沙哑,甚至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啪!   她用力一掌拍在了当今皇上的金臀上,这一掌拍的结结实实十分用力,疼的任一嗷的一声惨叫清醒了过来。   “你你你……你敢打我屁股?”   “打的就是你!”   “我母后都没打过我屁股!”   “你这么缺少童年?那正好我给你补回来了啊,不用谢!”她仰着头跟他顶嘴。   “你……我非打回来不可!”他说着起身便去捉她,她却已迅速起身逃离,拔腿就向门外跑去。   她动作虽快,奈何任一腿长,两步就把她捉了回去,一手缠上她的腰,另一手扬起便要打她。   苏澄迅速在他胸前转了个身,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两手紧紧抓住了他扬起的手臂:“你自己不正经,活该挨打!”   “你打了我还说我活该,看我不……”   他力气虽大,单手一时却难以挣脱开她死死地拉扯,缠在她腰上的手臂又不敢轻易松了怕她逃跑,竟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你……放开我!不然我要放大招了啊!”   苏澄眼看就要挣不过他,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屡次受过“大招”教训的任一闻言果然怔了一怔,下一刻却挣开她的手以两条手臂同时环住了她的腰,就这么将她背靠着自己紧紧环在怀中,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轻语:“放啊,断子绝孙脚?乾坤无影膝?要用哪个?”   苏澄背对着他,哪里能使出什么大招,只能胡乱的拍打着他缠在自己腰际的手臂让他放手。   任一哪里肯放,反倒像受了什么启发似的就着这个姿势两手轻轻一提将她两脚悬空的抱起,向着床榻走去,打算把她按到床上执行家法,到时候看她还怎么躲!   苏澄一惊,挣扎的更加激烈:“放开我!放开!放开……”   眼看着床榻近在眼前,她不禁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了这位皇上的金臀,真把他惹急了啊……   这想法刚一闪过,下一秒她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在任一要将她放到床上的前一刻右手手肘用力往后一撞。   “啊……”   身后的人一声痛呼松了力道,她当即一猫腰从他身前逃了出去,直到跑到门边才回头看了一眼正神情痛苦的捂着右侧胸膛扶着床边的人:“这叫幻影无敌肘,我刚想出来的!”   任奕捂着胸口疼的直皱眉,唇边却是一抹哭笑不得的笑意,她怎么总有用不完的大招?   不过还好这回的大招不是冲着某个要命的地方去的,不然这么三番两次的踢打,他怕回头真出点儿什么问题。   他可还打算让她给自己生一窝皇子公主呢,这要是出了毛病,他上哪儿后悔去? ...    ☆、第144章 百里雀   苏澄和任一这边闹得不可开交时,秦轩正在自己房中品着茶,似是在等什么人。   两盏茶的功夫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护卫垂首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沉声禀报:“殿下,诸事已毕。”   秦轩手中茶杯缓缓放下,碰到桌案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共有几人?”   “三人。”   “……三人”,他一声轻笑,笑声中却透着些寒意:“岳丈大人真是费心啊……”   话端稍停,再开口时问的却是别的事:“那只百里雀呢?送出去了?”   “是。”   “可惜……本想再好好跟他谈谈条件的……下去吧。”   “是。”   房门关闭,秦轩眼中寒意更盛。   昨日他确实没料到苏澄身上会忽然冒出一把短刀,但见她有意勾引也知其中必有不对,可他还是凑了过去,明知她不安好心还是凑了过去。   他早知道她擅长演戏,从在昭国皇宫被她莫名其妙的指认为旧情郎时就知道她擅演戏。   他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刻意,一娇一嗔一颦一笑都带着虚假的面具,都有着别的目的。   可她演技精湛,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声语调都配合的天衣无缝,完美到让他明知是戏却还是觉得真实……   他心甘情愿的走了过去,甘之如饴的配合着她的表演,欣赏她完美的演技,在拥住她的一瞬间是真的想要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成为他怀中的娇宠。   可惜……梦醒的太快……那刀锋寒凉的竟让他觉得心头也冷了一冷。   他头一次有这样不甘心的感觉,不是为了江山。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自己得不到一个女人哪怕一丝半毫的真心……   不过也好在她让他醒了过来,这样把握不住自己的心可不是他的作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所图谋的岂是一个女人可以替代的。   他可以允许自己一时动情,但绝不能一世动心……   这样勾人心魄的女子,留在身边便怕是一生一世也难以罢手了……   所以还是……让她去祸害别人吧。   那短刀虽然出现的突然。但也不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不过是比他所想的提前了些日子罢了,而且他本就打算等到和任奕谈妥了条件后找个机会让她寻到些兵器挟持了自己。所以即便是突发状况,倒也不至于让他完全应对不及。   他在她的挟持下一步步走出了别院,本来一切都和他事先安排的不差,即便秦楚河不出声。他的部下也会说出类似一番玉石俱焚的言论逼迫她放他平安离开。   可谁知那家伙竟然当众说出了他父皇的什么狗屁口谕!害得他丢了那样大的人!当时就想把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了!   不过秦楚河虽然让他丢了人。却也不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毕竟那家伙向来这样一副嘴脸,惟皇命是从,从他来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唯一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竟然当真有人放了一箭,即便这一箭不是冲着他去的,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始至终没打算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从他和唐扉从那密林中平安逃过一劫回来的那天起他就再没想过要杀她。   他本是想好。以任一的性格定是只求她平安,并不会当真大动干戈把他堂堂黎国太子斩杀于自己国内。使得昭黎两国战事更加恶化,最多也就是想在救回她的同时再把自己抓回去作为人质罢了,可这周围地势他们这几年早已掌握的的十分清楚,别院内又有好几条或真或假通往各处的密道,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平安逃走。   但那忽然射出的一箭却打乱了他的计划,任一的人马眼见事情有变当真起了杀心,几阵密集的箭雨下来射杀了他不少部下,他若不是逃得及时,只怕真要被射成一只刺猬了。   事后他以为那箭是秦楚河让人放的,大怒不已,结果他却说不是,反倒让他查查自己身边的人,他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查之下自己身边果然有三只老鼠。   他这些年一直不曾对自己的岳丈真动什么肝火,虽知对方有时干涉的事情实在过多,但念在他的提拔辅助之恩,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他之前和他三弟秦子谦暗中往来难免让他心生芥蒂,此次又这般在他身边安插人手,还差点儿坏了他的大事……他再不动手敲打提点一番只怕他当真要以为自己只是个他扶持起来的傀儡太子了!   秦轩正暗自思量的时候,另一边,距离苏澄与任一所在不远的一个城镇,目光阴沉如水的男子正静静看着眼前笼子里一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雀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主子。”门外传来一声人声。   嗒,男子手指在桌上一点,将目光从那雀鸟身上挪开:“进。”   房门打开,一名影卫走了进来:“唐大人已随皇上抵达南城关,平安无事。”   “……你盯了这么久,就只带回平安无事四个字?”   男子的声音波澜不惊,其中寒意却让人如置数九寒冬。   “唐……唐大人晌午被皇上所救,之后共乘一骑于晚膳前抵达墨梁关,然后一起用了膳,用过膳后约莫两刻钟不知何故传唤了太医,太医离去后两人在院中赏月喂鱼,戌时三刻各回房中安寝,两刻钟后皇上忽然冲入唐大人房中,然后……然后……再没出来。”   咔擦。   座上之人扶着木椅的右手在那人说话期间随着“共乘一骑”,“一起用膳”,“传唤太医”“赏月喂鱼”这些字眼几番用力,终于在那句“再没出来”的话音方落的时候猛地将手中木椅扶手折断,一截断木被他紧紧握在拳中,似要将其攥成粉末般仍在用力。   那影卫本是不想将此事说出所以才一带而过,可他言语间的意思却是要让他把唐大人和皇上今日的一举一动详细的说出来,他只好硬着头皮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属下……属下离得远,也只能远远的看到个人影,说不定……说不定他出来了,属下没看清……”那人紧张的试图解释。   “出去。”   座上的人沉声开口,声音听上去似乎无异,其下隐藏的怒意却是不言自明。   影卫闻言哪敢停留,忙不迭的起身离开了。   咔,房门关上的瞬间房中便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哗啦啦的书卷落地声。   任奕看着眼前被劈成两半的桌案,持剑的手青筋隐隐浮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弯腰将那掉落在地上的鸟笼拎了起来,紧紧地盯了笼中受惊的雀鸟半晌,最终轻轻将这笼子放到了一旁。   当天晚上,苏澄正和任一吃着饭,刘铮忽然来把他叫走了,看那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直到夜色渐沉她仍未见他回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心,却也只能收拾收拾睡了。谁知刚刚熄了烛火,一道黑影却忽然闪到了她身前。   “谁……”   一个字刚说出一半那人便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开口:“我,阿山。”   她瞪大双眼吃惊的看着他,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手上拉开。   阿山知道她不会再惊呼出声,便顺势放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任奕呢?”她轻声问道。   “我跟了你好些天了,主子也在附近,他知道你被秦轩绑了,本是想设法营救你,结果还没想出万全之策你就先被皇上救了。他担心你担心的食不下咽,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趁皇上他们出去的时候防备松懈进来了。”   “……那……你是要……”   “我带你去找主子,你去不去?”   “……这怎么可能?你带着我怎么能出的去?”她一方面确实担心阿山带着她出不去,一方面担心任一回来找不到她,若知道她是去见任奕了,两兄弟间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   “平常不能,今天能,二皇子任鑫离开贬黜之地出现在百里之外的榕城,皇上今晚回不来,最快也要明天一早了,我在那之前将你送回来便是。”   苏澄仍旧犹豫,阿山不禁有些起急:“你就去见见主子安安他的心不行吗?他看不见你连饭都吃不好,你……”   “我去。”她终究让步,轻声说道。   阿山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打开房门看了一眼,拉着她借着夜色左躲右闪向宅院外走去,后来嫌她碍事,索性直接扛在了肩上。他扛着她在夜色中疾行,竟似身上恍若无物一般半点儿速度也没受到影响,庞大魁梧的身躯跑动起来竟是身轻如燕,脚步声轻的微不可查,肩上的苏澄竟也不觉得颠簸。   不过片刻两人便来到了同城的令一座宅院前,阿山将肩上的人放下,带她走了进去,几弯几折来到一间房间前,推开房门将她一把推了进去,之后便吱呀一声又将那房门阖上了。   苏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待站稳时才发现房中之人竟正在沐浴,此刻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澄儿?” ...    ☆、第145章 等到何时   苏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明明分开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却觉得好像许久未见一样,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任奕似乎想从浴桶中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起身时听到水声又神情尴尬的缩了回去,更向水中沉了沉:“你……你不是在皇上那儿吗?怎么会……”   “阿山带我来的。”   “阿山?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他眉头微皱,言语间是淡淡责备,又似乎对他能带她来感到有几分欣喜。   “任奕,你不是在墨梁关吗?怎么在这里?”她说着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目光中带着探寻之意。   任奕有些尴尬的又往水里缩了缩,下巴都浸到了水中:“我……我听阿山说你失踪后心里着急,就丢下公务……跑出来了……然后……然后……”   他抬起头有些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说道:“然后黎国太子秦轩找到了我,说你在他手里,还要我……协助他打通国内的各个关卡,好帮他……让黎国大军进驻……我没有那个能力,一时做不到……所以……没能救你出来……”   苏澄脸上神色一暗:“没有那个能力……那若有呢?你就要帮他一起对付任一吗?”   任奕抬起头看着她,目光随着她越来越失望的眼神也渐渐黯淡:“那澄儿以为呢?我可有别的选择?”   她沉默,忽然觉得莫名的疲累。比在那密林中逃命时,比被秦轩困在别院时还要疲累。她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他,此刻竟是问不出来了。好像还没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却害怕印证它,害怕听他亲口说出那些话……   她默然的站了半晌,最终缓缓转身离去。   “澄儿”,任奕慌忙起身拉住了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桶外。   “……我得回去了,任一若是发现……”她有些无力的转头说道。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在他身上。   任奕惊觉失态,哗啦一声又猛地缩了回去。脸色微红:“抱……抱歉……我……”   苏澄忽然上前两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紧紧盯着他左臂上那条长长的伤痕:“你手臂这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他说着挣了挣想要缩回去。   “到底怎么弄的?”她声音高了两度,有些恼怒的看着他。   “……从和风城前往墨梁关的时候被那些歹人划伤的,还好小川护着我逃出来了。已经没事了”。他柔声说道。   苏澄眼中一阵恍惚,伸手抚了抚那伤痕。那伤痕粉红正在长新肉,可不正是那时候受的伤……她本以为那些什么歹人都是假的,本以为是他有意设局引任一出宫的,可此刻看到这伤痕,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她忽然不知该觉得开心还是什么,只觉得身上骤然一阵轻松。压在心头的那块儿无形的石头似乎终于撤去了,让她能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任奕……”她哽咽着靠进了他的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任奕轻轻伸手环住了她。似乎知道她为什么道歉,轻蹭她的发丝:“澄儿……于我而言,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平安,无论秦轩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无论是天下江山,还是我自己的性命,我都……”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在巨大的轻松之后紧接着袭向她的就是巨大的愧疚,愧疚自己对他的怀疑,愧疚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任奕闻言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沉默的拥在一起,一个眷恋的汲取着她的发香,一个哽咽着满怀愧疚。   两人不知相拥了多久,苏澄渐渐平静了下来,任奕的呼吸却隐隐有些急促。   “澄儿……”   他声音沙哑的唤了她一声,嘴唇贴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扫在她圆润的耳珠上。   她这才惊觉他此刻正全身赤.裸,慌忙从他怀里起了身:“那个……你……你先沐浴,我……”   熟悉的嘴唇带着熟悉的气息覆了下来,不容她逃脱的紧紧将她拥在了怀里。   “任……任奕……”   她闪躲着想要从他怀中挣出去,怕这样的他会控制不住自己,那向来温柔的唇此刻却说什么也不容她闪躲,不断的追索,纠缠……   苏澄被吻得有些晕头转向,正恍惚之际拥着她的人却放开了她,她刚刚松了口气以为他是清醒了过来,却听哗啦一声那木桶中的人一跃而出,下一刻她已再度落入他的怀中,被他拥着一个转身倒退两步便抵在了墙上。   “唔……任……任奕……”   喘息的间隙他不断呼唤着身前的人想让他回过神,他的吻落得却更密更重,连这声呼唤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光裸的胸膛紧贴着她的饱满,身下娇躯所着衣物本就单薄,被他身上头上的水润湿后更是曲线毕露。他低吟一声伸手向她腰间衣物绳结探去,一只玉手却按住了他:“别……”   她眼中染着恍惚水汽,红润的双唇却在拒绝。   被她按住的大手灵巧一翻,躲过她的手又向那绳结探去。   “任奕,别这样……我现在是昭国的圣女,我们……唔……”   灼热的唇带着迫不及待的急切狠狠地又覆了过来,大手几番躲避她的阻拦想要解开她的衣物,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让他踏出这一步。   “可以的,可以的澄儿,你已经验过身了,没关系的。我要你,现在就要……”他声音低哑而迫切,一边亲吻她的脖颈一边继续试图解开她的衣物。   “不行。你……”   撕拉一声,屡次解不开衣物的人索性两手用力一扯将她胸前衣物尽数撕扯开来,露出里面遮挡着饱满玉兔的浅碧色亵.衣。   “你……嗯……”   短促的惊呼后却是抑制不住的一声娇吟。身前的人竟单手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儿忽然就俯下身去直接吻住了她胸前柔软。   敏感的身体哪里禁得住这样直接的碰触,刚刚还在挣扎的人几乎瞬间化为了一团春水,软软的贴在墙壁上无力挣扎。   任奕若有似无的轻吻饱满的顶峰,唇边发出一声轻笑:“我的澄儿还是和以前一眼,这么敏感……”   舌尖儿轻轻一探,身下的人颤抖了一下,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贴着墙壁滑落下来。全靠他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不行……任奕……不可以……”她神志已然模糊,唇边却依然在下意识的拒绝着。   俯在他身前的人本是温柔轻吻,在她的拒绝下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骤然变成狂暴肆虐的蹂躏,一边惩罚似的轻轻啮咬着,一边用另一只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苏澄在轻微的刺痛下低呼一声稍稍回过了神,刚想要挣开被他紧握的手腕儿就见正沉浸在情.欲中的人忽然起身。神情一凛。将她胸前衣物一拢,一个侧身把她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她。   大门哐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额头冒汗神情急切的小川一声“主子”刚喊了一半儿就又猛地关上了房门,整个过程就似完全没来过一样。   本就出了一身汗的他此刻在门外更是汗流浃背,刚刚那一瞬间扫过来的阴鸷眼神以及那为了护住怀中的人而背对房门露出的……白花花的屁股还晃在他眼前。   “主……主子……皇上……半途折返,现正在……回来的路上……”他支支吾吾说出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滚!”房中只传来这么一个简单又有力的字。   死了死了,这回真要死了……小川心里默默的念着。神情恍惚的一步步“滚”远了……   小川刚“滚”,房中的苏澄便抓着胸前衣襟慌忙退了两步。从任奕怀中躲了出去。   任奕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微微喘息着看着她紧张闪躲的模样,咬牙握了握拳,最终伸手扯过自己的衣物穿好,这才走向了她。   苏澄紧张的向后退去,任奕原已伸出想要拉住她的手滞了滞,终是缓缓放下,去一旁取了一件自己的披风过来。   她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一手接过,单手却无法将那披风系好,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任奕上前轻轻接过她手中带子,仔细给她绑好,又将披风给她拢了拢,这才稍稍退后一些,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苏澄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尴尬:“我……”   “我让阿山送你回去”,他柔声打断,带她向外走去。   房门打开,他在门口唤了阿山一声,阿山便似鬼魅一般从一间房屋里闪了出来,出来时嘴里还嚼着什么吃的。   “送澄儿回去。”   “哦”,他吃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说到。   苏澄看了看阿山又看了看他,犹豫着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身扑了回来,裹着披风扑进他怀里:“任奕,等……”   他低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等着澄儿就是了。快回去吧,皇上回来发现的话就不好了”,他理了理她耳畔稍稍有些凌乱的发丝,眼神仍似从前那般温柔。   她以为他当真懂她的心意,在他的目光中粲然一笑,转身随阿山一起离开了。   那灿烂的笑容让任奕一阵失神,在她转身的刹那又伸出了手,无力的一抓却是什么也没抓住。那熟悉的笑容,灿若星辰的眸子,就这样又消失在了他眼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澄儿,你总让我等……可到底……要等到何时呢…… ...    ☆、第146章 日积月累   苏澄在阿山的护送下回到了之前的那所宅院中,回房后赶忙换下了刚刚被任奕撕扯坏的衣物,把这衣物和他的那件披风一起收起来藏好,这才躺回了床上。   她躺下后一直没有睡着,静静地想着最近发生的这许多事,想着她一定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才会瞎想,才会怀疑任奕。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她怎么能不信任自己最喜欢的人呢。那是任奕啊,是她最喜欢的任奕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起身开门,任一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了进来,目光如鹰一般在房中扫了一圈儿。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他看她神志清醒,不似刚刚他吵醒的模样。   “哦……我……睡不着……”   “……担心我?”他神色稍稍缓和,自说自话的问了一句。   苏澄愣了愣,没有回答,眼神有些闪躲。   任一心中一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他可来过?”   她一怔,颤颤的问:“你说……谁?”   “你说呢?”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用力。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任奕!他可来过?”   “没……没有……”她赶忙回道。   任一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你会骗我吗?”   “……我……”   “会不会?”   “……不会……”   “他可来过?”   苏澄额头隐隐渗出一层薄汗。竟觉得莫名的紧张:“……没有……”   她本以为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他会放过她,却不想他继续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可曾出去过?”   一句“没有”噎在嗓子里怎么也说出不来,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谎话此刻却是许久不能说出口。她张着嘴支吾了半天,却始终只有一个“我”字……   任一的手缓缓放下,默默地看了看她,脸上是一抹自嘲的笑意:“以后还是骗我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冷冷的对跟在身后的刘铮说道:“把门锁上,还有窗户。”   房门如他所说那般被上了锁,连窗户也被钉死。苏澄无力的回身坐到了椅子上。缓缓趴到了桌边。   为什么……只是说句谎话而已……这对她来说本不难的……本不难的……   翌日,任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来到她房中和她一起吃饭,时不时还给她夹菜。她默默地吃着饭。听他说着最近的战事,说曹伯伯再度披甲上阵,在安裕关率兵御敌,把秦轩从和风城放入的五万大军以及后续又从那个方向前来汇合的五万黎军挡在关外进退不得。很有她爹爹唐大将军当年的风范。   苏澄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听他提起曹伯伯倒也听得认真,偶尔问上一句,一问一答倒也不至于十分尴尬。   两人正说话时,刘铮走了进来:“皇上,墨文王求见。”   啪嗒,苏澄手中一只筷子掉了下来,磕到桌边又坠向地上。任一伸手接住,将其放回了她手中。转头冷冷的回了刘铮一句:“传。”   “是。”   片刻后任奕被领到了房中,苏澄下意识的想起身去他身边。却被一旁的任一握着手一把按了回去,而且将她按回去后也没松开,仍旧那么握着她。她想抽回,却被他握的更紧,说什么也不让她缩回去。   任奕缓缓握拳,眼睛死死地盯在他们两人的手上,目光阴寒,不复往日里见到他时怯懦的模样。   “怎么?太久没有面圣,连君臣礼仪都忘了吗?”任一沉声说道。   任奕咬了咬牙,却终究是缓缓俯身施礼:“……臣弟……参见皇兄。”   “没忘就好,不然朕还以为五弟是有什么不臣之心呢。”   “皇兄英明神武,臣弟不敢。”   “不敢?不敢还擅离职守?不敢还出现在这里?”   他言辞渐渐激烈,言语间充斥着指责之意,任奕却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目光柔柔的看着他身旁的苏澄:“澄儿是与臣弟一同离的宫,又是我昭国大司农和圣女,她的安危关系着军心稳定民心安稳,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正是为了这些,所以臣弟听闻澄儿出事,就暂且放下手中事宜出来寻她了。恰巧臣弟昨日寻到附近,听闻皇兄将她救了回来,便来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好,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皇兄见谅。”   “你既然知道她是大司农是圣女,就该知道她的重要性,又为何要让她置身险境?还有,她有她的官职身份,你身为王爷该恪守礼数以官职相称,一口一个澄儿澄儿是想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遭人非议吗?”   “是我让他……”   “你住口!朕没问你话!”   苏澄刚要开口解释就被任一吼了回来。   任奕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无需帮自己说话。   “臣弟与澄儿自幼相识,她身为宫女时臣弟便与她多有往来,关系甚笃,所以臣弟私下里习惯以澄儿相称。臣弟看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人,故而才没有改口,皇兄若不喜欢,臣弟往后在皇兄面前不这么称呼她就是了。”   “你……”   任一恼怒不已,这个在宫中向来伪装成一副胆小怯懦模样的皇弟此刻竟敢这样当面忤逆他。说什么不当着他的面这样称呼她了,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私下里他还是会那样叫她?还说什么看这里没有外人才会如此,那以后他不当着他的面这样叫她了,在他们三人之间他岂不成了外人?好,当真是翅膀硬了,竟这般毫不在意的在他面前把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连伪装也懒得伪装了!   任一极力压制着心中怒气,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你既是为了她的安危而擅离职守,那朕也不怪你。不过现在你既已确定了她的安好,是不是也该回去做你的正事了?”   他说是不怪他,言语间却是要轰他离开,苏澄一听又忍不住开口:“他才刚来,你……”   “他是不是刚来你最清楚!”又是一声怒吼将她吼了回去,可她却无从辩驳。   任奕听他要赶他离开也不恼,似乎对他知道自己昨天已经抵达这里的事情并不感到吃惊,只是目光不舍的看了苏澄半晌,这才又躬身施礼:“是,臣弟……这就回墨梁关去。”   “任奕……”   他转身便要离开,苏澄急忙站起了身,任一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过去。   任奕回身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被他握着的手时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却还是勉强对她露出了一抹温柔笑意:“没事,澄儿,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房门被刘铮吱呀一声关上,苏澄甚至连他的背影都不能再看一眼……   “放开!你放开!我要去送他!”   她激烈的挣扎着,奈何任一当真用了力,她根本挣不开。   “放开!放开啊!”   “我不许!我不许你去送他!不许你……嘶……”   挣脱不得的人忽然用力咬向他的手腕儿,这一口咬的颇为用力,竟让他觉得生疼,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没有放手。   苏澄眼里含着泪光,一边咬着他一边满目愤恨的瞪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任奕为了她绣的锦囊落水时,那时她也是这般瞪着他……   他只觉得心里最痛的地方又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当即怒吼出声:“不许这么看我!我说过不许这么看我!”   雷霆之怒后便又是那霸道的吻要落下来,苏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激烈的挣扎着,又抓又挠的不让他靠近自己,正在气头上的任一见状却更用了几分力想要制服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后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挣扎的不再挣扎,想要制服她的人也不再动手。   任一回过神后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发出一声略显凄凉的笑意:“你为了他……打我?”   苏澄早已惊的捂住了嘴,闪着泪光摇头:“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仰了仰头,似在克制着什么,许久后才尽量恢复了平静的语气再度看向她:“他不配,你知道吗?他不配你这样对他!”   她眼眶中的泪水终是没忍住滑落一颗,像晶莹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艰难却又笃定的开口:“我喜欢,他就配。”   任一目光一颤,身形都有些不稳,一瞬间竟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声音中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你就非要……这般伤我吗?”   苏澄泪眼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从他眼中也隐隐看到了一抹泪光,逼迫的她低下了头去,再不敢看他一眼。   站在他身前的人半晌无语,绣着繁复金线的鞋子终是缓缓挪动转了过去,肩膀凌厉的线条也失去了往日凛凛的锐利之感,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房中的苏澄缓缓蹲下身,抱着膝盖呜咽哭泣,原本哽咽的哭声却渐渐转为失声痛哭,声响惊天动地……   她头一次觉得感情是这么累人的东西,即便只是别人给予的,带着关怀爱意的感情。那感情这样纯粹,这样炙热,她回报不了,接受不了,不想伤害却又屡次伤害,而每伤他一次,她自己也伤一次,日积月累的竟是这般的疼…… ...    ☆、第147章 骗子   苏澄醒来时房中光线昏暗,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可能是因为哭久了而有点儿肿,感觉有些睁不开。   任一正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稍稍动了动身,轻声开口:“醒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坐起身看了看周围。   “你中午……就那样哭着躺在地上睡着了,我来的时候把你抱回床上的。”   他见她有些莫名,解释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坐在那里垂首不语。   “饿不饿?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他说着便起身往桌边走去,想去点灯将食盒中的吃食取出来。   一只素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手的主人仍旧那样低着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脸上神情。   “任一,别对我这么好……求你了,别对我这么好……我受不了,更回报不了……”   她的声音似乎又有些哽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饭总是要吃的,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转过头看着他在晦暗的阴影中有些模糊的面孔:“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也不乏真心喜欢你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是我?为什么非要是我?你换个人不行吗?换个人喜欢不行吗?就当我求你了行不行!”   原本已经转过身的人沉默半晌,终究又缓缓转了回来。轻轻坐回了床边:“橙子,你听我说过我母后对吧?那你可知……为什么我不愿提起我父皇?”   苏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怔怔的摇了摇头。   任一轻声一笑。脸上神情看的不甚清楚,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开心的笑意。   “天下人都道他是一代仁君,勤政爱民体恤百姓,对臣子以及後宫妃嫔也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他轻易从不处罚别人,即便惩处也不会下狠手,大多给人留一条活路。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父皇。我却自幼就不喜欢他……   他待我其实是极好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责罚我,宫中最好的东西向来都是紧着最好的给我拿来。有的甚至连先皇太后没去世时她的嫡子,也就是我二哥任鑫没有的东西我也有。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跟他亲近不起来,也可能曾经亲近过,但我没印象了。因为。在我现在的记忆力。对他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是他和母后的那次争吵……   其实……也不算是争吵,不过是母后自己一个人在声嘶力竭的指责呐喊,他默默地在一旁听着而已……   母后那天饮了酒,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时候父皇来了,本是想把她手中酒杯拿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怎么不去陪他的新欢。来她这个旧人的宫里做什么?   父皇不说话,这却更加惹恼了她。她开始源源不断的说着一些话,很多很多,零碎的,却被当时躲在一旁的我记住了……   她哭着说他原本答应了今生只娶她一人,此生此世只爱她,绝不与人分享,结果却一个又一个的纳妃。   起初几年她没能诞育子嗣,旁人都道她无法生育便也罢了,她容忍了,哪怕皇后之位也给了别人。   可后来她有了子嗣,有了我,他却还是纳了新妃,而且还是在宫外怀了身孕后直接带回来的……   她说父皇是个骗子,骗了她的人她的心却又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父皇任她怎么骂也不还嘴,只是默默的听着。后来她骂累了,借着酒劲儿趴在桌边睡着了,父皇把她抱回床上躺着,在她身边守了很久才走……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母后既然嫁给了皇室嫁给了帝王又怎么能奢望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苏澄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奇怪的样子,她生在二十一世纪,本就觉得感情理当如此。   任一微微一笑,伸手将她耳侧滑落的一缕碎发理了回去:“是了,你本也喜欢这样的感情,自然不觉得奇怪。不过……在旁人眼里就不是如此了……我母后这样的想法也就只能私下里说给父皇听听罢了,在人前却也是不能说的,不然就是善妒,不顾及皇室血脉的延续,不配嫁与皇族……   她的那些指责听上去像是记恨他当初答应她的事没有做到,像是怪他对感情不够专一,但我却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母后当初既然同意了父皇纳妃,即便心中不悦,却也是真的接受了的,毕竟她那几年没有诞育子嗣是事实。   但是……新妃入宫后……後宫便不太平了……父皇对母后的宠爱天下皆知,那些新妃哪里能容忍她这样独享皇宠,于是……勾结暗害,打压欺凌,一向不爱与人争斗的母后被迫卷入其中。   她虽有心躲避不想和那些人纠缠,但这哪里是她想躲就能躲的开的……我后来从旁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即便那时听来犹觉心寒,更何况是当时真正处于漩涡中心的她……   听伺候母后的老嬷嬷说,母后本是一直隐忍,无论受了什么冤枉什么委屈也不吭声,不想让父皇夹在中间为难。可是……从她怀了我之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母后曾经只是备受父皇的宠爱都如此遭人嫉恨,诞育皇子自然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她千般防备万般小心,却仍是架不住那些蛇蝎心肠的妃嫔的暗害,几次险些没能保住我……   后来几经生死好不容易将我生了下来,她的身体却是从此落下了病根儿。常年缠绵于病榻,动辄便是疾病缠身,哪怕父皇倾尽宫中所有太医之力也难以根治。   而那些陷害却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变本加厉的指向了她,自然……也是指向了我,我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   母后为了保护我,终究是开始周旋于各种阴谋诡计之中,再不像从前那般任人欺凌。   嬷嬷说她那些年过的很苦,即便是生下了我之后日子看上去过得渐渐好了,心中的苦却也是只增不减的。   母后从未跟我说过这些。她只是每天对我笑着,问我小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母后都做给你拿给你……   我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她过的其实是不开心的,还以为她就如看上去那般欢喜……   当我渐渐明白的时候。当我渐渐察觉出事情其实和我看到的不一样的时候,我开始记恨父皇……恨他为什么要纳那么多妃子,恨他答应母后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到,恨他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答应。   我知道。母后跟他争吵。其实并不是怪他纳妃,她怪的是他心慈手软,怪她不能将我和她妥善的保护起来,害得她一个女子不得不奋力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不得不手染鲜血去做那些她原本不愿做的事情。   父皇博了个仁君的名号,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我一想到母后的辛苦全是因为他,就无论如何也跟他亲近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当我确定要走上帝王之路之后就以苛刻严厉的手段处理事务的原因。   我讨厌那些臣子,讨厌那些因为父皇仁慈就任意妄为的人。他们以我母后不能诞育子嗣为名强迫父皇一再纳妃,可事后却查明……根本就是有人有意为之!   有人在母后初入宫那几年一直偷偷给她用药不让她有孕!要不是因为知道父皇无比宠爱她,怕用药用的狠了被人察觉激起父皇杀心的话,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我!   我怪父皇,怪他为什么那么心慈手软!若不是因为他,母后就不至如此!若不是因为他,母后就可以真的像笑的那么开心!   更可恶的是……即便查明了真相他却仍旧没将那几个幕后之人处死而只是发配边疆!他明明该杀了他们的!他该把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才对!他应该……”   “任一……”   他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苏澄有些害怕,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呼唤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眼含歉意的看了她一眼:“抱歉,吓着你了。”   她摇摇头,缩回自己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以为母后也该恨他的……可后来,父皇驾崩,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母后竟随着他一起去了,一日也没多留……我不明白……父皇违背了他们的誓言,害她过得那么辛苦,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我到现在仍是没有想通,可是人都已经走了,想不想通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他们的事,我对感情这种东西一直很排斥,觉得那是让人伤心难过的东西,不要也罢。我不允许自己去喜欢别人,不允许自己动心,想着这样就不会辜负别人也不会辜负自己……   可是……我却遇见了你,橙子。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了,控制不住的和你越走越近,心里像是认准了似的,不断地告诉自己,就是你了,此生如果真要和什么人一起共度余生的话,那一定就是你了。   我想立你为妃,但不想勉强你,就一天天的接近你,希望等你也喜欢我的时候,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顺顺当当的在一起。结果没想到……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只把我当成朋友,而且……还和任奕走到了一起……   我不认输,觉得只要努力一定还可以挽回,觉得一定是之前我没说明白所以你才没有察觉我的心意,现在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还有机会……   你那时候为了躲避和我亲近说如果我没有别的妃嫔便和我在一起,我明知道是哄骗我的,却还是放在了心上。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和我母后一样,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我私下里想着,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若那时你真的来到了我身边,我是绝不会让你受我母后那样的苦的,所以我开始清理后宫,不再纳妃,以前纳的也寻得机会逐一废黜,只为能给你一片清静之地……   只是没想到……你竟是个傻子……和我一样的傻子……认准了就是一根筋,说什么也拉不回来……我认准了你,而你……认准了任奕……   我那么努力,却连半分回报也没得到,渐渐觉得感情之事竟比那些国事还要累人……   其实我也想过要放弃,想着把你放下了就不用这么累了,我甚至几次都觉得下一刻就可以不喜欢你了,可这一刻却过得如此漫长,仿佛经年累世都不会过去……”   他说到这儿终于停了下来,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中默默地看着她。坐在床上的人许久没有动弹,就那样静静地稍稍仰头看着他,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抹泪痕。   “好好的怎么哭了……”他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将那泪珠轻轻拭去。   哭声却忽然高了几分:“你故意的,你就是想让我哭……”   任一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你不许喜欢我了,不许喜欢我!不许不许不许!”   她胡搅蛮缠的撒泼耍赖,任一温柔的神情中又带着几分伤痛:“十年,以十年为期,等到我们认识十年的时候,你若还是不喜欢我,我就也不喜欢你了,好不好?眼看着也快了,就让我再喜欢一些时候吧……”   他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起身点亮房中烛火:“快,先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   坐在床上的人仍是刚刚那个姿势,垂首看着锦被上的花纹,口中极轻的吐出两个字:“骗子。”   任一微怔,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的确是骗子,即便是过了这个十年,下一个十年……他还是控制不住的会喜欢她啊…… ...    ☆、第148章 烈马?色马!   南城关前往榕城的一条小路上,任奕一行人正不紧不慢的前行着,阿山骑马走在任奕乘坐的马车旁,神情十分不忿,仍旧在为刚才皇上对自家主子态度如此恶劣的事情而感到生气。   “也就是主子你这般好心性!由得他那样乱吼乱叫的!这要换做我!直接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了事!”   车中的任奕似在闭目养神,不言不语,唇边却渐渐挂起几分笑意。   任一恼怒才好,他越是恼怒澄儿就越是会为自己觉得不平,越会对他感到不满。   虽然苏澄并没有告诉他她之前为什么会忽然带着秦轩离开,但他这段时日也早已经想明白。他虽为她终是怀疑了自己而感到有些失落,可毕竟自己骗她在先,也不能说什么。不过……他是一定要把这一点儿怀疑弥补回来的,他不能让澄儿对他的怀疑愈发加深,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了他们的感情,所以,才有了昨晚那一出……   阿山跟澄儿一向亲厚,又是个没心眼儿的,他的话澄儿一定会信。但阿山又不会演戏,简单的说上一两句还行,真让他声情并茂的表演一番的话,他就只会面无表情的把事先交代好的那些说辞照本宣科的念出来,反而坏事。所以他借了小川的嘴,让小川怂恿阿山前去将澄儿带过来。阿山护主,本就见他天天因为思念澄儿而茶不思饭不想感到担心,再听小川有意透露了皇上今晚出城回不来的消息。他们那宅院防备也松懈的时候,必然会自作主张想要把澄儿带过来让他们见一面。   他计划好了每一步,有意在澄儿面前露出那伤痕。澄儿单纯,又一向信任他,自然会打消之前对他的怀疑。而之后……任一若真去了榕城,他便和澄儿一夜缠.绵,若没有……也不过是从一个局掉入了另一个局。   任鑫确实已经离开被贬黜之地,自己此次行事前就已和这个二哥达成了协议,让他以他的名义帮忙引开皇上一段时间。他事先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退路,那个二哥本就和任一多有仇怨。只要能让任一不痛快,莫说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即便让他冒些风险,他也是愿意的!   任一半路警觉事情有诈。果然折返。但他却不知道,任鑫确实是在榕城,只不过是今日才到而已。他为了不让他和澄儿亲近,一心想轰他离开,把他打发回墨梁关去,而榕城就在从南城关到墨梁关的路上,他途经此处,刚好可以和那位恨他恨的牙痒痒的二哥共谋大事。   任一……不要以为你一时将澄儿困在身边就能得到她。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南城关中,任一出宫原本就是为了寻找苏澄而来。现在既然找到了她,自然没有再往前去,索性就在这里停留了下来,统筹全局,处理着各处汇集而来的军情。   他忙碌起来倒也顾不上苏澄,苏澄也乐得自己一个人清静,整日里自顾自的看看书,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又过上了一直向往的米虫的生活。   任一这日来时她又在午睡,他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见她始终没醒,便起身离开了。   他这几日虽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空来看她,只是自那日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希望她能有所动容,主动去找一找他看他一眼,可谁知,他不来,她竟也不去看他,一次都没有。终究还是他忍不住,又来到了这里……而刚刚,她明明没有睡着,他等了半晌,她却始终不愿睁眼……   她仍是觉得尴尬吧?心中仍是向着任奕吧?所以不愿去找他,不愿面对他……   他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换得她一丝半点儿的动容……   躺在床上的苏澄在他离开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然后又闭上,转过身去缩成一团,不知是觉得冷还是什么……   “大人,唐大人。”两个时辰后,刘铮忽然慌慌张张的在外面喊她。   “怎么了?”她开门问道。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军中将士捕获了一匹神驹,那神驹桀骜难驯,皇上却不知怎么较上了劲,非要把它驯服不可。这都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停,再这么下去微臣怕皇上体力不支,若是被那畜生伤了个好歹,那……那……”   “你们就不知道劝劝吗!”   “这……皇上那脾气您是知道的,臣等若是劝得住,又何必来劳烦大人呢?”   苏澄皱眉:“在哪儿?带我去。”   “是。”刘铮赶忙带她前去,心中深深的松了口气,她肯去就好说了,皇上肯定会听的。   两人一路来到了一处马场前,只见诸多将士正将这里团团围住,各个面上神情紧张,见他们来了赶忙让开一条道路。   苏澄沿着这条路走进去,只见任一正和一匹俊朗不凡的神驹僵持在一起,时而猛地窜上前去紧紧抓住它的鬃毛试图将它制服,那神驹却不耐的嘶鸣着挣脱。   他身上衣物已经湿透,头上鬓发也显得十分凌乱,有的已经被汗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额上。   “皇上。”周围人数众多,她便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任一闻声回头一看,不禁皱眉,喘着粗气说道:“你怎么来了?”   苏澄眉头皱的比他还紧,脸上满是怒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这个世界可没有妈这个字,众人都不知道你妈的妈为何物,任一也不知道,但偶尔曾听她怒急的时候说过你.他.妈什么什么的,既然是生气时候说的话,那肯定不是字面上说的让他回家吃饭的意思。   他一时不解,只知道她是生气了。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就见身旁那道漆黑的身影忽然扬蹄就向她所在的方向奔去。   “橙子!”   任一大惊,拔腿就追,奈何人腿哪里比得过马蹄。这短短一段距离,那烈马不过转瞬间便已来到了苏澄跟前。   众人都没想到会突生变故,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苏澄更是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只是惊恐地张着嘴看那烈马狂奔而至。   回过神的刘铮眼看那烈马已行到近前,拔剑便要将其脖颈斩断,剑锋抵达马颈的瞬间却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只见那桀骜难驯的烈马正娇憨的用自己的脑袋拱着站在它身前的人,竟似在撒娇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刚那般桀骜不驯的样子。   “哈哈……哈……好痒啊。别闹……”苏澄被那骏马不断地蹭着自己的脑袋,脖子,马匹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奇痒无比,不禁笑出了声。   在场众人全部傻了眼。任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匹性烈的神驹竟然这般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女人收服了?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可是用了两个时辰连马背都没摸着啊……   任一追上来是也是愣了。许久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看着却觉得不对劲,这马竟然不断地在蹭她的脸她的胸!   该死的!   他顺手从围观众人身上抽出一把剑挥剑变向那马砍去。   “你干什么!”   苏澄侧身挡在了马前,一边抚摸着那骏马的鬃毛一边扭头怒斥他一句。   “让开!我要杀了它!”   “不行!”苏澄紧紧抱住骏马的脖颈,胸脯贴在马身上:“你刚刚不是还要驯服它呢吗?它现在老实了干吗又要杀它?”   “你……我不想要了行不行!你放开!让我杀了它!”   “就是不行!我驯服的马就是我的!你不能杀它!”她紧紧地抱着那马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任一气的七窍生烟:“你驯服它?你驯服它什么了?你是给它安上马缰了还是骑上马背了?它……”   只听哒哒几声,那马竟忽然跪下了身去,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苏澄,似在示意她骑上去的样子。   苏澄没想到这马竟然这么通人性。不禁掩嘴笑出了声,下一刻翻身便骑了上去。   “小心”。众人都是一声低呼,连任一也是忍不住心头一紧,那马匹却稳稳地站了起来,带着背上的人哒哒哒的小走了几步,甚是稳当。   周围鸦雀无声,任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马背上笑得开心,而那烈马似乎还不屑的瞟了自己一眼!   它……它竟然……该死的!他本来是中午从她那里出来后心情不好,又恰闻军中得了一匹宝马无人能驯,便将憋了几天的火气都发在了这匹马的身上,结果……结果……所谓的神驹竟然是匹只认女人的色马?   苏澄毕竟不会骑马,众人也怕这马刚刚收服了还存有野性,不小心会摔了她,便让她先下来,等上好了马缰和马鞍再骑。   她闻言要下来,任一上前扶她,那马却不耐的走远了两步,自己跪下身来,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   任一的手僵在半空,还维持着刚刚去扶她的动作,却见她已经自行翻身而下,之后还在那马的脸颊上亲了亲!   轰隆一声惊雷劈在他的脑子里:她从来没有主动亲过自己,现在竟然去亲一匹马?他还不如一匹马?他还不如一匹马!   苏澄身为女子不宜在军中久留,便将那马先交给别人,自己回到宅院去了。   任一在她回去后也愤愤的回到了自己房中,却是越想越觉得生气,沉声招来了刘铮:“找个时机把那马……”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张女子容颜出现在门口:“照顾好我的马,它要是有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说完房门又被阖上了,就似那人没来过一样。   任一气的额头青筋骤起,她这么些天头一次主动来自己这里,竟然是为了一匹马?自己竟当真不如一匹马?   他咚的一拳捶在了桌上:“谁把那马弄来的?统统打上十大板!还有你!谁让你把她叫来的?自己去领十板子!”   刘铮只觉得屁股一紧,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是……”便转身领板子去了……这真是他这辈子挨的……最冤枉的板子…… ...    ☆、第149章 睫毛   当天任一并没有再过来,而是派刘铮来了一趟,问苏澄可想好给那匹马取什么名字。   苏澄这才想起还没给自己的马命名,左思右想,半天也没想好。   话说这匹马早已在军中成了一个传说,如何桀骜难驯又如何自己认主,一匹任一眼中的色马在众人眼中已然成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只认自己选定的主人绝不屈服于武力威慑的贞烈之马!古有一女不侍二夫今有好马不侍二主!这匹马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无比高大起来,简直成了贞烈的代名词!   众人听闻这匹好马还没取名,纷纷发动自己的智慧给它想了各式各样的名字,铁魁,奔石,惊雷,黑岩,力求彰显这匹马的神骏不凡,就连刘铮都想了一个自认为雅致脱俗又不失风范的名字:逐风!   他见苏澄半天没有想好,犹豫着将手中写有逐风二字的纸条伸了伸想要递给她,刚拿出来却见她忽然两手一拍,满脸欣喜的说道:“有了!它的睫毛长长的特别好看,就叫睫毛好了!”   噗,刘铮手中纸条被自己捅了个窟窿,脸上神情变化十分丰富,终是略显尴尬的定了定神:“好……那……微臣回去复命了……”   于是,众人眼中威武高大的宝马被取了一个女里女气的名字,从此定名为——睫毛。   任一听闻后被茶水呛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重复了一句:“睫毛?”   早知道她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没想到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取出一块儿成色上好的小小玉牌递给了刘铮:“让人刻好,栓到马缰上。”   “是”,刘铮领命去办。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叹息,女人就是女人,好好地一匹马,竟然……哎……算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这是唐大人啊,皇上都不反驳。他还能说什么……   翌日,苏澄想去看看睫毛,顺便学一学骑马。她从任奕出事那次开始就觉出了在这个世界学会骑马是多么重要,只是近两个月一直都在外奔波流离,根本没有那个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匹宝马。自然要学一学才是。可任一就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她方一出门就遇到了正来阻拦的他。   “为什么不让我去?”她柳眉倒竖,不满的问道。   “唐大将军之女唐扉自幼随父兄练习骑射,马术精湛,军中一些男儿犹不能及,你觉得现在的你……能做到吗?”   “……我……”她一时语塞,竟是接不上话。   “吃吃喝喝你没忘记,骑马射箭你却一点儿都不记得,说出去纵然大家能理解你不记往事情有可原。不过唐大将军一生戎马,他的女儿却连骑马都不会。你就不怕给你爹爹丢人?”   他在苏澄和沧澜王子夜羽比赛狩猎的时候已知道她忘记了箭术,前几日将她从秦轩那里救回来的路上发觉她骑马的姿势完全不对,就知道她也不记得骑术,料想她在新得了宝马后定然想学,但这样一来她在军中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形象难免受到影响,这才赶来阻止。   苏澄闻言一怔,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拉下了脸,一脸失落的走回房中。   “等等”,任一叫住了她,让一旁的刘铮递了一套衣服过去。   她回头一看,是套女子的骑装,颜色素雅,绣纹却十分精致。   “又不能骑马……穿它做什么……”她恹恹的说着,没打算伸手去接。   “白日里养足精神,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带你去远处的马场练习。”   “真的?”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看着他,在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后一把将那骑装抢了过来:“任一你真是天纵英明一代英才英明神武睿智无双!你爹选你继承皇位真是太有眼光了!我去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你们回吧慢走不送!”   她说完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门扉差点儿磕了任一的鼻子。   站在门外的他哭笑不得,没想到她拍起马屁来竟然这么顺溜,不过你拍完了好歹摆出个阿谀奉承的嘴脸啊,直接把门关上了算怎么回事儿……   再想到前几日他们两人之间的不愉快,现在竟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丫头……脾气当真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这样,吵吵闹闹大起大落的,但是……到最后总归又和好了。人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之间不就是如此?   他自顾自的想着,唇边不禁也挂起几分笑意,竟是越想越高兴,开心的从她房前离开回去继续处理军务了。   虽然任一说了让苏澄白日里好好歇着养精蓄锐,但兴奋的她还是停不下来,开心的满屋转悠,身上的骑装穿上了就没再换下来,来来回回的在铜镜里看了许多遍,觉得比以前穿过的衣服都好看。   夜半时分,房门还未打开,她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就飞奔了过去,一把将门拉开:“来……”   “了”字还没出口她便停了下来,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   任一刚刚正推门的手因为她忽然把门打开而扑了个空,此刻正稳稳当当覆在她的胸前,刚好握住一侧饱满,一旁刘铮哪里敢看,慌忙低下了头去,脸几乎要贴到地上。   “我……”   “你个流……唔……”   她的怒吼被一只大手迅速堵了回去,任一皱眉瞪她一眼:“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半夜去学骑马是吧?”   这句话果然管用,刚刚还要发作的人稍稍收敛了情绪,但手上却是一个用力狠狠在他捂着她嘴巴的手背上拧了一把。疼得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缩了回去。   “你下手有点儿轻重没有?”他一边跟上了愤愤的向外走去的她一边低声说道。   “没有!对流氓有什么轻重!”她边走边恶狠狠地回头顶了一句,却也是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别人。   “你自己这时候开门的。”   “我的门我想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开,你自己管好的你的手!”   任一无奈。不过想想也罢了,反正自己是占着便宜了,那手感……还是那么好!就是比上次她在温泉中晕倒那回多了几层衣物,真是可惜……   两人一路出了宅院,乘着一架马车来到了他白日里所说的那个马场。睫毛早已被人牵来这里,见到她之后一路小跑了过来,不断地往她怀里拱着自己的马头。   苏澄笑得开心。任一却是黑了脸,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直接扔到了马背上,引得睫毛不满的冲他打了个响鼻。   他将苏澄丢上马背之后自己也要翻身而上。谁知睫毛忽然一躲,害他蹬向马镫的脚踩了个空,差点儿跌到在地上。   “你要干吗?”   睫毛眼中满是戒备嫌弃的打量着他,让他一瞬间几乎以为这话是从它嘴里说出来的。但马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说人语。他皱眉瞪了它一眼之后就看向了马背上的苏澄:“教你骑马啊。”   “就这样教不就好了。干吗非要坐到我身后来”,她的眼神简直跟睫毛如出一辙。   “我怕你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说着还要上去,苏澄却是一抬脚拦住了他,鞋底差点儿踹上他的脸:“没事儿,睫毛摔不着我。”   任一暗暗咬牙,想了想后却又微微一笑:“好,就这样教你。”   他说完当真就这样教起了她如何骑马。看那样子倒也认真,苏澄按他所说去做。果然渐入佳境,能骑着睫毛稍稍加快速度小跑两步了。但也仅限于小跑而已,毕竟她初学骑马,并不敢跑的太快,这所谓的小跑也只是比走快上一些,稍稍有了些颠簸感而已。   好在这身子原本的主人唐扉自幼练习骑术,虽然苏澄得了这幅躯体之后再未沾染,但此刻学起来多少还是得了这些基础的裨益,不消多时便渐入佳境,速度虽一直不大快,一人一马配合的却是越来越默契,围着不大的马场转了许多圈。   任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学的快也就不再指点,悠哉的歇到了一旁,任由她和那叫做睫毛的色马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溜达。   苏澄开心的骑着睫毛转圈儿,觉得大腿内侧隐隐传来不适感也不停,只想着要尽快熟练马术才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直到她实在是觉得累的有些不行了才示意睫毛停下。   睫毛停稳,又像之前那般跪了下来好方便她下马,她脚才刚一沾地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任一似早已料到会如此一般,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苏澄借着他的搀扶稍稍站稳,却是两股战战怎么也使不上力道,刚刚在马背上只是隐隐觉得不适的大腿此刻却疼痛难忍,半分力气也用不上。   扶着她的人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早说过让我上马教你的,吃苦头了吧?”   “你早知道?你故意不好好教是不是?”   “我不好好教你你还能骑着它跑这半天?”   “那我怎么还会这样!”   “你既然不记得如何骑马,那就是说你自撞了撞之后便一直不曾骑过,到现在已是近十年疏于练习。这般骤然重新拾起,即便学的快些,以你现在的身子骨儿也是承受不住的。”   “可是……那天从秦轩的别院逃回南城关的时候不是也骑马走了很久吗?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啊……”   任一没好气儿的瞥了她一眼,抱着她继续向马车走去,却是并未接她的话。   以苏澄的头脑也无需他回答,转眼便已明白是当时坐在身后的他一直揽着她才给她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让她不至于像今天这般难受。不过……那么久的路,他胳膊都不疼吗? ...    ☆、第150章 合作   马车在夜色中驶回了宅院,苏澄腿脚使不上力,又不想让任一抱她回去,便说让刘铮搀她一把。   刘铮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您饶了微臣吧,微臣这胳膊还想多留几年呢……”   “没事儿,就扶我一下儿,不至于……”   “仅仅是胳膊吗?”任一冷冷的吐出一句,目光在刘铮身上扫了一圈儿。   刘铮哭的心都有了,这回真是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跪的却不是任一,而是苏澄:“还请大人给微臣一条活路……”   苏澄满脸黑线,任一却是得意的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又把她抱了起来。   “你就不能扶我回去吗!扶我回去!”   “不能。”   抱着他的人简单干脆的回了一句便不再理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唇边满是笑意。   之前那种见不到她又纠结于要眼睁睁看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现在好不容易再见到她,又下定决心此生再不放手,怎么能不多亲近亲近。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身上的恬淡香气,多想念她灿烂的笑和调皮的眼睛。   他一路将她抱回房中,回房后拿出了一瓶膏药,邪笑着看着她。   “伤在哪儿了?我给你擦药。”   苏澄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心里恨得直咬牙,简直想捅他一刀。   他陪她一起骑马教她马术,怎会不知她伤在哪里?   明知她伤在什么地方。还毫不避讳的说要帮她擦药!他绝对是故意的!   “给我,我自己擦!”   “你受伤了,怎么能自己擦药呢?我来帮你。”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怎么就不能自己擦了!”   “哦……伤的是腿啊?伤在哪儿?我看看。”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着就要动手去掀她的衣裙。   “你干什么!流.氓!”   “好心帮你擦药怎么就成了流.氓了?听话,别动,乖。”   他脸上仍是那副欠扁的笑意,一手拿着药瓶一手作势去扯她的裙子。   苏澄大急,啪的一声把他的手一拍就去抢夺他手里药瓶。   任一顺势往前略一倾身,扑过来抢药瓶的人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但猛然贴近胸前的两团柔软却让他瞬间有些恍惚。嗓子里咕哝了一声,险些忍不住低头吻住她。   他赶忙起身,又故作镇定的调侃了一番问她到底用不用自己帮忙上药。在得到一个枕头作为回答后笑着离开了,出门时面色有些潮红,极力掩饰着自己身体某处发生的变化。   任一拿来的药膏的确是上好的,苏澄往磨破皮的腿上擦了擦。顿觉舒服了很多。仔仔细细的涂抹了一遍后便睡去了。   她白日里过于兴奋,晚上又折腾了这许久,确实是有些累了,睡得格外的沉。   因为腿上磨破了皮,之后几天她都没能再去练习骑马,虽然她有意想硬撑着去,但任一却是不许,定要她休养几天再说。   她百无聊赖的在房中歇了几天。却不知道军中关于她和任一的传言已是沸沸扬扬。   他们那晚虽是借着夜色往返,但车架行走。难免还是有人看见,再加上回来时她是被皇上抱下马车,就更是引起了众人好一番猜测,得出的结果也无非是两人碍于她圣女的身份行事不便,所以夜半出去幽会诸如此类。   有开国皇后作为先例,圣女在众人眼中简直和内定的皇后差不多。   虽然按理说在祈福期间不该有肌肤之亲,但她在和风城时已经完成了正式的祈福礼,若是皇上非要提前行周公之礼,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这里是军营,没有那些个死守着祖宗规矩不放的礼官言官,就更是没人会说什么了。   众人反倒对她被皇上抱着下车这个细节津津乐道,背地里都道皇上生猛,看圣女这身娇体弱的样子怕是承不住他的恩宠。   苏澄对这些传言自然是不知道的,即便是她后来伤好了,除了夜半练马外白日里偶尔也出去过几回,但众人在她面前都是讳莫如深,可不敢将这种话传到她耳朵里污了她的圣听。   不然皇上那张脸沉下来,谁都受不了。   …………………………   此时的榕城小镇,一个男子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两只闪着阴沉光泽的眸子却透过杯沿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他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唇边渐渐挂起一抹邪魅笑意,轻轻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四弟当真是好本事,把我弄到这步田地不说,竟能把好脾气的五弟你气成这样,着实不易。”   说话的正是昭国被废黜的二皇子任鑫,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早该在几天前就该路过榕城前往墨梁关的任奕。   任奕紧握的拳渐渐松开,抬起头目光镇定的看着他。   “四哥的本事二哥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就不必拿这种话打趣我了。   我们之前所说之事,二哥也该想好了吧?   就算你有的是闲工夫,但五弟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再陪二哥耗在这里了。”   他语气并不太好,但任鑫也不恼,唇边笑意反而更深了两分:“这等无本万利的事我自然愿意,不过是担心五弟你言不由衷,故而耗了些时日罢了。   既然五弟还有事,那二哥就不多留你了,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见吧。”   他说完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送他出去,待他离开后却自己一人在房中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渐有癫狂之意。   “任一……哈……任一……你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我的江山,任奕的美人,你是嫌自己树敌还不够吗?   哈哈……啊哈哈哈……抢吧,你就抢吧!来日让我寻得机会,我一定要毁了你!我要让你变得一无所有!我要将你从那高高在上的地方拉下来!让你好好体会体会我曾受过的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奕离开后当即快马向墨梁关赶去,追赶前几日伪装成他的模样代他前行吸引旁人注意力的人马。   他那日抵达榕城后本想速战速决与他那个二哥达成协议,但这二哥虽然被贬黜多年,却也不全然是个傻子,面对他提出的优厚条件并不动心,有意拖延时间查探他的心意,直到今天确定他与任一真的剑拔弩张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才肯点头。   而他确定他心意的方法,竟是让他的人故作无意的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将近日流传于南城关军中的流言蜚语传了回来。   任奕对此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苏澄过于在意,怕他日后会打她的主意,所以故作不知罢了。   可任鑫的部下有意将那些话添油加醋的说出来,言语间有声有色甚是污秽,他终是忍不住动了怒,任鑫这才满意,同意了之后的合作。   任奕暗暗咬牙,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从不会这般控制住情绪,可现在他却有了软肋。   即便他知道事情必然不会像传言中那般,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生气,恼怒,想要杀了任一泄愤。   任一一定是故意的,以他的手段若真想夜半带澄儿外出又不让人发觉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却有意让人知晓,甚至有意放纵那些流言……   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激怒他!他就是想告诉他,他要把澄儿抢过去!   该死的!他绝不会让他如意!   任奕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让跟在他身边的小川阿山都不敢走得太近,始终保持着一个马身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自从那日他得知任一在苏澄房中一整晚都没出来之后便是如此了,看上去虽是与往常无异,但熟悉他的小川阿山却是知道,他是动了真怒,随时可能杀人。   神经大条的阿山不敢靠近,那日撞破房中两人好事的小川自然更不敢。   话说此刻的他正顶着一只巨大的熊猫眼,满腔的怒火一点儿不比策马跑在前面的任奕少。   而说到这只熊猫眼,还要把时间退回到南城关的那天晚上。   当晚小川像游魂一般飘荡在宅院里,眼前始终飘荡着自己主子那阴鸷的眼神和白花花的屁股,心里想着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不对,自己当晚被派去盯着皇上那边,并不知道主子打算以这种方式和唐姑娘见面,所以心急之下才会闯了进去。   但是……阿山呢?他应该守在门口的啊!他若守在门口的话自己是万不会冒冒失失闯进去的!   一想到这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该死的家伙当时肯定又躲去哪儿偷吃了,听脚步声知道回来的人是他就没出来。   这下儿好了!害惨了自己了!   于是,向来对阿山的蛮力退避三舍的他去找阿山拼命了,拼命的结果就是脸上多了这么个熊猫眼……   力大一筹压死人,他只恨自己没生的像阿山一样力大无穷,不然以他的武艺哪至于被打的这么惨?非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    ☆、第151章 赛马   南城关中,苏澄伤好后就又开始刻苦的练习马术,在不懈努力下终于能当真绕着场子跑几圈儿了,只是这马场毕竟不大,真想像在山林里那般奔跑也不大可能。   “我想去那林子里跑。”她指着不远的一片山林说道。   “不行。”任一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场子太小了,跑不起来。”   “不行。”   “那我总这样练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学会啊!”   她皱眉表示自己的不满,任一却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却听站在一旁的人凑近她耳旁说了一句:“想去也可以,我们共乘一骑……”   “你……”   “不愿意算了,反正也不是我要去的。”他悠哉的闪到了一旁,假装欣赏起了满天星辰。   苏澄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心知他若坐到自己身后难免又要占她些便宜,偏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蹦出两个字:“上来!”   任一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转身便要上马,但睫毛却又躲了过去,表示就算它背上的人答应了它也是不会答应的!   任一何曾见过这样的马,气得不行,上前两步坚持要上去,睫毛却坚持不让他上。   “睫毛,”马背上的苏澄轻声开口:“让他上来。”   睫毛闻言看了他一眼,不屑的撇过头去,还是不肯。   “睫毛乖。听话。”她边说便抚了抚它的鬃毛,声音比平日里跟任一说话还要温柔,可睫毛却不知犯了什么马脾气。就是不让任一靠近。   “睫毛。”   她又唤了一声,这一声却不似之前那般温柔,而是寒意十足,连眼神也带着一丝冰冷。   任一几乎能感觉到那马的马身一僵,下一刻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凑了过来,表示同意他上去了。   他虽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抓紧机会跨上了马背。从她身后伸手接过了马缰。   “睫毛真乖。”苏澄笑着夸奖着它,伸手轻拍睫毛的脖颈,就似刚刚言语逼迫它的人不是她似的。   任一哭笑不得:“你这马真是神了……驾。”   他说着轻踢马腹又要带她向那山林里去。身下的马却是动也不动,根本就不理他。   他皱眉:“驾!”   苏澄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伸手拍了拍睫毛:“走吧,睫毛。”   刚刚还不听话的马匹顿时迈开了步子。乖乖的向着山林去了。   任一气的差点儿吐血。直后悔没带马鞭,不然非狠狠抽它两鞭子不可!看它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两人借着月色骑马漫步到了林中,睫毛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在笔直的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上狂奔。苏澄此时才算真正体会到了行马的感觉,只觉得比在马场中快了一倍还不止,若不是任一在后面揽着她的腰,她真怀疑自己会不会掉下去。   “皇上,皇上。”一直跟在后面的刘铮开口叫到:“不能再往前去了,已经跑太远了。”   他胯下坐骑也是良驹。虽知道比不上苏澄的睫毛,但也没想到自己独乘一匹都几乎追不上载了两人的宝马,就别提远远地跟在后面的其它护卫了,眼看着越跑越远,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任一勒紧马缰,睫毛纵然不愿听他指挥,在缰绳牵扯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向回走去。   苏澄犹觉得不过瘾,将缰绳从他手中接过来,自己控马前行,又像刚才那般疾驰起来。任一本还担心速度太快她会害怕,此刻见她自己控马,竟是半分也不慌乱的样子,索性也不管她,只是环着她的腰身,享受这片刻她难得不推拒的亲密。   回到马场,她要下马时身后的人却还揽着她,动也不动。   “松开,该回去了。”   “再呆一会儿,晚点儿回去,”他沉醉在她的发香里,孩子气的说着,环着她的手不但不松反而更紧了紧。   “放开,真该回去了,都什么时辰了。”   “那……明天我还要跟你共乘一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侧脸,有些讨好的跟她撒着娇,让一旁的刘铮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啊,冷酷无双的皇帝陛下啊,在唐大人面前竟是这个样子……   苏澄皱眉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放开我!”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他索性耍起了赖,紧紧地抱着她说什么也不松开。   “你……”苏澄微恼,转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一牵,笑道:“明天我们赛马,如何?”   “赛马?”   “恩,还是今天这条路,我们比赛,看谁的马跑得快!”   “你才刚学会骑马就要跟我比?”   “怎么?不行?你怕输?”她出言激将。   任一眉头一挑,刚要张口应下就停了下来,暗道差点儿招了她的道。   “要比也可以,不过比赛总要有个彩头吧?不然比他干吗。”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彩头?你想要什么彩头?”   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她一番,故作暧.昧的说了一句:“你输了的话……以身相许?”   “滚!”   她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当即怒视他一眼,手肘又像之前那样向后撞去。   任一这次却是早有准备,一手仍然环着她的腰,一手按住了她撞过来的手肘,顺势连这手臂也圈在了自己怀里:“要不然……让我吻你一下?”   他边说便贴近她的耳畔,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莹白的耳垂上。   “你有点儿正形没有!”   她怒道。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马背上空间有限,她又被他紧紧地箍着。根本挣脱不得。   “这都不行?那抱一下总可以了吧?”   “你现在不是就抱着呢吗!”   她终是怒极的吼了一句。   被她吼的任一却一点儿不恼,还是那般嬉皮笑脸的模样:“今天的是今天的,明天的是明天的,不一样。”   “你……说了半天都是你赢!那你要是输了呢?”   “那我就以身相许!”   “呸!谁稀罕!”   “那我主动献吻!”   “你……”   苏澄被他气笑了,伸出那只没被他箍着的手又拍了他一下儿:“赶紧放开,该回去了。”   任一虽还想再抱一会儿,但也怕真把她惹急了。只好不舍的松开了手,翻身而下,又将她扶了下来。   “明天到底比不比啊?”他一边和她一起向马车走去一边说道。看上去现在到比她还想比了似的。   “比,换个彩头。”   “不换。”   “那怎么着不都是你占便宜?”   “你也可以占我的便宜啊,我不介意,别客气。”   “谁要占你的便宜!”   “彩头就是彩头。你若赢了就是你的。不要的话我主动送上去!”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   “贫?我不贫,我很富。”   ……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斗着嘴回去了,白日里都在各自房中睡觉休息,晚上又回到了那片马场,牵了各自的马准备比赛。   苏澄自然不可能拿自己做为彩头,任一便让她给他绣个锦囊,要绣上他名字的那种。这对苏澄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比赛开始。两人你追我赶的向远处终点跑去,睫毛虽是难得一见的神驹。任一胯下坐骑却也不差,始终紧紧跟在她身侧,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样子。   苏澄一心想赢,更是加快了速度,却始终甩不掉跟在一旁的人。   暗夜中,两人越跑越快,眼看着终点近在眼前仍未分出胜负。她心中气恼,皱眉之际却忽见林中闪过一道银光,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是什么,一旁的任一就猛地一拍马背,从他的坐骑上飞身一跃,直接落到了她身后。   而他的那匹马在他跃起的一瞬间忽然扬蹄长嘶一声,疯了一般狂奔起来。   “吁。”他勒紧缰绳让睫毛停下,停稳之际已有诸多暗中守候的护卫护到了他们身边。   紧随其后的刘铮翻身下马就向那发出银光的地方奔去,刚跑出几步就见已有自己的部下率先抵达,拎着一具尸体从那距离赛马的小路不远的地方走了出来,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自裁了。”   在那尸体被拎出来的瞬间苏澄就被任一一把按到了怀中挡住了眼睛,此刻虽是什么也看不到,但那一句“自裁了”还是让她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身体下意识的一僵。   任一冷冷的看了刘铮一眼,刘铮会意,赶忙伸手示意那人将尸体处理了,不要在这里碍眼,之后才护送着他们往回去了。   苏澄的身体渐渐有些颤抖,任一揽在她腰上的手轻拍:“没事了,别怕。”   她在这言语声中稍稍放松了一些,心中却仍是忐忑:“那人……”   “那人是谁都不要紧,我们都好好的,不是吗?”   他说的轻松,苏澄却知道,若不是那暗器在月光下一闪,以他们当时的马速,他若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之前只是夜半行马昏昏沉沉间跌落下来都伤成那样,今日若当真让那人得逞……   她不敢再往后想,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任一微怔,下一刻悄无声息的将手臂紧了紧,嘴唇贴着她的脸颊向她的红唇渐渐靠近。 ...    ☆、第152章 锦囊   “你干什么?”她侧头一躲,皱眉看着他。   “我的马受惊跑了,比赛自然是我输了,把你的彩头给你啊……”   他满脸戏谑,说着还要凑近她。   “谁要你的彩头!而且不是说好了绣个锦囊吗!”   “我赢了你给我绣个锦囊,我输了的彩头可没变过……”   “你……”   她刚想开口骂他无赖,忽然反应过来话题跑偏了:“你正经一点儿行不行?刚刚还有人害你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呢!”   “没有比这个更正经的了,快,别躲,把彩头收好了。”他说着又要吻她。   苏澄躲不过,索性轻踢马腹,让睫毛又跑了起来,马匹颠簸间他自然不好再有所动作。   只是苏澄也不敢再像刚刚那般疾驰,不过一路小跑回了马场而已。   直到两人回到了苏澄的门前,任一仍在坚持不懈的问着:“真的不要彩头了?那多可惜啊……”   回答他的是一个怒视和砰地一声关闭的房门,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时脸上却再不复刚才的笑意。   “查清楚了吗?”回到自己房中后他冷冷问道。   刘铮垂首答话:“暗器上刻着黎国的纹饰,但……”   他欲言又止,任一却是不用他多说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示意他退下。   秦轩才不会傻到派人暗杀他还在兵器上留下那样明显的纹饰,而且他一心想要引起他和任奕之间的不和。使得昭国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像这样暗杀他而白白便宜了任奕的事他才不会做。   所以……那人一定是任奕派来的……他有意留下那样明显的东西,就是要告诉他是他动的手。就是要告诉他,他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隐忍了。   他在宣战,在挑衅,在有意激怒他……   任一在自己房中思量着这些时,已经躺到床上的苏澄也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她知道他所谓的给她彩头不过是有意要分她的注意力不让她乱想,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去想……   她想来想去想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甚至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来害她而无意中伤了任一,还是本来就冲着任一来的。   正愁闷时那团乱麻中却忽然有个小小的线头露了出来,她只顺着这小小的线头理了一理。忽就觉得浑身一冷,慢慢的在锦被中蜷缩了起来,缩成小小一团,指甲紧紧地掐在自己的手臂上……   之后几天任一再说要陪她练习骑术时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去了。甚至连自己的房门都关了起来。见也不见他一面。   她虽未想通那天躲在林中的到底是什么人,也没想通那人如果是冲着任一而来的话所谓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却想到了一点:那条林间小路他们不过去了两次,一次是前天晚上她要去练习骑术,一次是昨天晚上他们赛马,而无论是哪次,都是她提议的。   那动手之人专门等在接近终点的地方,显然是事先知道他们要来已经埋伏在了那里。而跟在任一身边的都是他的心腹,这些人将他的信息透露出去的可能很小。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第二天会在那里赛马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她自然没有将这消息透露给别人,可是很显然,她的嫌疑最大……   她知道任一必然不会怀疑她,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她他也不会怀疑她,可是这件事跟她有关却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她不敢再去练马,甚至不敢见他,怕自己一接近他就又不知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苏澄就这样自己在房中关了两天,无论任一说什么她都不见。   任一猜到她的想法,几番解释说不关她的事让她不要瞎想,可她就是不听,无论如何也不见他。   第三天,在他几乎忍不住要去砸门的时候,刘铮却说她要了一些针线布料去,似乎是要绣什么东西。   一直心浮气躁的任一闻言当即来到了她的房前,透过窗缝往里看了一眼,见她当真正低着头在绣着什么。   几天以来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他笑了笑,没有出声,轻手轻脚的从房前离开了。   之后他每天都要来偷偷看上几眼,见她一针一线认真的绣着那东西,而那东西在她手里也日趋完善,可不正是个小小的锦囊吗。   在那锦囊将要完工之日,他故作镇定的在自己房中等了又等,就等她把那东西送来给自己,可是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心思微动,想着她定是不好意思亲自送给他,便派了刘铮去她那里有意无意的晃悠,给她个台阶下,让她能顺势让刘铮将东西拿来。   半日之后,刘铮果然拿着一个锦囊走了回来。   任一一边低头看着军报一边伸出手去,不想在人前露出十分在意的模样,但心中却是欣喜万分,直恨不能一把抢过来早点儿拿到手里。   可手伸出去了半天,却见他并未将那东西递过来,抬头看去,见他一脸为难。   “朕知道绣的不好,无碍,拿来吧。”   他难得语气温和的说道。   刘铮仍有些犹豫,但在他渐渐失去耐性的目光中还是颤巍巍的把那锦囊递了过去。   任一接过后微微一笑,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却是顿时笑意全无,死死地盯着锦囊上的两个字没有挪眼。   那两个字绣的歪歪扭扭奇丑无比,像几条蜈蚣一样交错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只要是她绣给他的再丑他也能接受。   但是,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那两个字不是任一,而是——睫毛!   睫毛?   竟然是……睫毛?!   “唐……唐大人说……睫毛缰绳上那玉牌好看是好看,但是奔跑起来不知会不会磕碰到它。想来套上个锦囊会好些……所以……所以让微臣……帮忙去把这锦囊给它戴上……”   刘铮满头大汗的解释,竟觉得说这几句话比往常出任何一次任务都要累。   “……滚!”   任一一把将那锦囊扔回给他,神情狰狞的怒吼道。   刘铮拿着锦囊赶紧离开了,生怕那滔天怒火会波及了自己。   要说这唐大人也真是能耐,也就她总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苏澄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锦囊让任一发了多大的脾气,她不过是怕自己给他添麻烦把自己关在房里,呆了几天又觉得实在是无所事事才想起绣这么一个东西。绣完后见刘铮在附近,便顺手交给他让他去给睫毛戴上罢了。   任一正为这锦囊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已经抵达墨梁关的任奕正在为军中将士看诊。脸上神情温和腼腆。   “墨文王殿下,包扎伤口这等小事就交给旁人来做吧,王爷千金之躯怎好做这等事啊,”一个将领皱眉说道。生怕那受伤之人的鲜血脏污了这位王爷的手。   “无碍的。我平日里在宫中也时常给一些小宫女小太监看诊,你们无需把我当成什么王爷,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军医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那受伤的士卒:“这伤口暂时就处理好了,不过切记要按时换药,不能大意,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儿就不好了。”   那士卒忙不迭的点头,眼中隐隐闪着泪光,哪里能想到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肯帮自己做这种事。   任奕笑着又向下一处走去。直忙到日落西山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他回到帐中不多时,帐中便闪入一个人影。上前几步后跪了下去:“主子。”   “说。”他一边净手一边简单的吩咐了这么一个字,声音冰冷,脸上神情也不是之前那般腼腆模样。   “十五死了,皇上和唐大人没再去过马场。”   “下去吧。”   “是。”   来人退了出去,任奕用手巾擦了擦手,走到桌边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提笔再度描绘起来。   他描绘画卷时的眼神专注而又温柔,和白日里的刻意伪装不同,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满目柔情只付诸于画上之人,仿若那人就在他眼前一般。   画上女子正是苏澄,明媚笑颜璀璨动人,两只波光流转的眼睛在画中似乎也能看到粲然笑意。   他莫名又想起她那日离去时的样子,回眸一笑百媚生,大抵就是如此吧……   这边的他专注于画像之时,南城关中正准备睡觉的苏澄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任一,不想来人却是慌慌张张的刘铮。   “你怎么来了?”她开门问道。   “大人……”刘铮四下看了一眼,似乎不想让人发现他来了这里:“微臣……想求您件事儿……”   “求我?什么事儿?”她不解。   “您……能不能再绣一个锦囊?”   “锦囊?你想要啊?我绣的不好看的,你见过。”   “不是不是,微臣哪儿敢要大人的东西啊,微臣是说……您能不能……给皇上绣一个?”   苏澄眉头一皱,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替任一要锦囊。   刘铮见她不解,赶忙说道:“您不知道,皇上这些日子一直以为您那锦囊是给他绣的,结果……结果……”   他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苏澄却是听明白了,难怪任一这两天这么老实,没再来她这里找她呢。   “他生气为难你们了?”她哭笑不得的问道。   刘铮脸色微变,显然是被她说中了。   “其实……为难我们倒没什么,我们为人臣子的,自然该多承受些。只是……微臣是怕……怕皇上一怒之下回头真把睫毛给杀了。您不知道他今天在马厩看到睫毛时的那个眼神,那简直……”   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似乎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恐怖。   苏澄心中了然,跟她说让他先回去,明日过来取就行。刘铮感恩戴德的应了一声,赶忙离去了。 ...    ☆、第153章 神秘来客   当晚,她对着烛火熬夜绣了一个锦囊,因为是匆忙赶制的,针脚自然比之前给睫毛绣的那个还要粗糙。   刘铮来取时看着那锦囊上绣的一条竖棍儿一样的东西,半晌才咽了口唾沫,犹豫着问道:“唐大人……这……真的是给皇上的吗?”   “哈……”苏澄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是,你拿给他吧,没事儿,他认得的。”   刘铮得了准信儿这才转身走了,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锦囊递到了任一面前。   “这是她绣的?”任一沉声问道。   “是,唐大人亲手所绣,绝对没错。”他赶忙说道。   任一眉头一挑,又看了看那锦囊。也是,这么差的绣工,除了她也没别人能绣的出来,而且上面那个什么阿拉伯数字1,他曾无数次在她的账册上见到过,那是她交给唐氏旧部的特有的记账手法,旁人很少知道。只是不想她竟这样懒,连他的名字都懒得绣,就用这样一个东西代替了……   “……她怎么会忽然想起给我也绣一个呢?”他自言自语。   刘铮赶忙解释:“唐大人其实一直都在绣,只是今天刚绣完罢了。”   任一闻言点了点头,下一刻眉头却又一皱。她竟先给睫毛绣完才弄他的?自己竟排在一匹马的后面?   “唐大人说,睫毛那个锦囊小,简单些,所以先绣完了!”   刘铮跟在他这么多年,自然有一番揣度君心的本事。额头冒汗的又解释了一句,却是觉得越说越乱,怕再说下去他就看出这锦囊是他去求的。而非唐大人主动给他绣的,便闭嘴不再言语了。   好在任一见到这锦囊还是高兴的,并未想那么多,又点了点头便将他打发出去了。   刘铮离开后,任一拿着那锦囊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开心。想了想觉得总应该放进去点儿什么东西才对,不然空着也是浪费。   找来找去找到了几颗珠子,是苏澄之前跟夜羽比赛狩猎时所用的那些。后来从兔眼中取出来还有一些是好的,他想着或许她以后还会用到,就收了起来。   那珠子一共七颗,他伸手全部放了进去。刚一放进去却听哗啦一声。紧接着便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还有一阵骨碌碌的声音,放进去的珠子一颗不少的全部掉了出来,有的摔到地上直接碎掉了,有的远远地滚到了一边……   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猛地将那锦囊翻了个个儿,只见锦囊底部一个半指宽的窟窿赫然摆在他面前,他甚至能直接透过这窟窿清楚的看见地板!   这简直不能叫窟窿!这根本就是没封口儿!   于是原本还十分开心的任一愤怒了。她给他绣的东西竟然还没有给一匹马绣的仔细!   怒发冲冠的他当即冲到了苏澄房前,一把将房门推了开来。出乎意料的是。这几天一直拴着的房门竟然被他推开了,而房中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时的任一也没想到这些,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见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刚刚那一声开门声竟然都没将她惊醒。   他见她睡得香甜更是生气,刚想将她拎起来却看到她枕边放着一个盛放针线绣品的篮子,看篮子中那布料的样式,和他手中锦囊正相同。   不过片刻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知这锦囊八成是刘铮向她求的,她熬夜才赶制了出来。他不禁为这锦囊不是她自己想绣给他的而感到失落,但想到她熬夜的模样,心头那点怒火便也消了下去,无奈的坐到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   喜欢的人躺在眼前,而且还是熟睡的任人亲近的模样,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俯身在她唇边轻触了几下,却也只是极轻的碰触,不敢惊扰了她。   苏澄醒来时见他坐在床边不禁有些吃惊,后来才想起刘铮走时她困得不行忘了把门栓放下,难怪他能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她揉揉眼睛问道。   “三个时辰前。”   “啊?”她一惊:“你就这么坐了三个时辰啊?干吗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左右无事,就等了等。”   “……你还真是无事……”她皱眉碎碎的念了一句,对方却似没听到一样,只问她饿不饿。   她点点头,起身走到桌边准备取出食盒中温着的饭菜吃饭,却见他也坐了下来,要和她一起吃饭的样子。   “……你回自己那儿吃吧。”她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那儿没备饭菜,他们看我在你这儿就都送到这儿来了。”   “……那你把这份儿拿回去吃,我让他们待会儿再点儿过来就是了。”   她说着将食盒推了过去。   任一脸色微沉,叹了口气,接过食盒打开,将饭菜一一端了出来,不容置疑的开口:“就在你这儿吃。”   苏澄还想说什么,却知拧不过他,只好坐了下来,刚一坐下又想起什么,回身取了一根绣花针,拿起之后又想起这不是银质的,便在屋里团团转的寻找起来。   “你在干吗?”任一不明所以。   “找东西,你先别吃啊!等等我!”   她说着继续翻箱倒柜,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用来验毒的东西。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想了想索性自己拿起筷子挨个儿先把所有饭菜都尝一遍。   任一即便再傻也看出了她是在做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儿不让她再继续。   “……我就尝尝这饭菜好不好吃,你……”   一个怀抱紧紧的将她拥了过去,任一眉头微皱,眼中满是苦涩和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橙子……是我没保护好你,我让你担惊受怕了……”   苏澄眼中神色一暗,幽幽开口:“……不是啊……每次我们在一起倒霉的都是你……是我害了你才对……”   “不是,不是……”   他两手捧起她的面颊,深深地看着她:“你是昭国的福星,也是我的福星,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无人能及……”   他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小心翼翼的捧着她娇嫩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向那柔软的红唇靠近。   啪。   两只纤纤玉手拍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你能不能别一找着机会就占我便宜?”苏澄皱眉说道。   刚刚还旖旎万分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任一不满的皱了皱眉,捧着她面颊的手稍稍用力,还想凑过去一亲芳泽。   苏澄两手推拒着他,两人便成了互相揉脸的架势,你来我往,一个硬往前凑,一个拼命阻挡,于是刘铮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当今皇上被揉成一团的略显狰狞的五官……   “咳。”他站在门口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房中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任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板着脸问道。   “皇上……有客来访。”刘铮犹豫着说了这么一句,并未说那客人是谁,显然对方身份十分特殊。   任一皱了皱眉,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又看了看苏澄:“你好好吃饭,我先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巴不得他赶紧走的样子。他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终究是转身离开,去见那特殊的客人了。   房门轻阖,任一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认真:“来人是谁?”   “黎国三皇子——秦子谦。”刘铮沉声说道。   任一微微有些吃惊,下一刻却露出一抹邪魅笑意:“有意思……”   半个时辰后,一名衣着素雅的男子从宅院的待客厅中走了出来,对一旁的任一说道:“陛下留步,小王这就回去了,他日若事成,还望陛下能记得今日之约。”   “那就等事成之日再议吧。”任一并不客气的说道。   秦子谦点了点头,跟自己的随侍一起转身离开了。   而任一这里待客之时,苏澄房中也迎来了两个客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程鹏和花儿。   程鹏见到苏澄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说着她失踪后一众唐氏旧部是多么着急,前线的曹铁成曹大哥写了一封多么严厉的书信指责他们没有保护好她,他和叶寨主等人是多么的自责等等,言中之意无非就是“我滴个小姐啊,你可别再乱跑了,吓死我们了啊,再这样我们都没法儿活了啊……”   苏澄向来吃软不吃硬,对这声泪俱下的剖白半点儿办法也没有,说了好几遍让他先起来再说话他就是不听,估计要不是考虑到她是个女的他就直接上来抱大腿了!   她无奈的听着他哭诉,直到实在听不下去了喊了一声“停”,他这才立时收声,直起腰杆儿跪听她的指示。   苏澄有些哭笑不得,程鹏跟着曹伯伯他们呆惯了,别的没怎么学会,对这一声“停”倒学的跟他们一样,一听就收声。   “我知道了,这次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们离开的,”她诚心诚意的道歉,之后又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跟花儿说会儿话。”   程鹏闻言点了点头,刚一站起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摇了摇头:“不……不行,你跟花儿……不能……”   苏澄知道他是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和花儿合谋偷偷溜走,只好说道:“你在门口守着不就是了,我就是想出去也总要走门口的。”   程鹏想了想,这才退了出去,却是笔直的站在门边,寸步不离,连眼睛都不敢眨。 ...    ☆、第154章 妹妹   “花儿。”   程鹏出去后苏澄拉起花儿的手轻声说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从一进门开始就沉默不语垂首站在一旁的花儿神色微变,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泪光,却是咬着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   “叶伯伯他们一定说你了吧?对不起,我……我当时想的太多了,所以……”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继续。   花儿的眼中泪光闪烁,终是委屈的开口:“爹爹他……从没跟我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随着话音出口,她眼中泪水也忍不住滑落下来,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从小……无论我闯了什么祸……爹爹都不会跟我发脾气。可是……可是这次……我……要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帮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找你帮忙的,别哭了好不好?”她看着这个小妹妹一样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哄她,只能一再的道歉。   花儿摇了摇头,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还好你没事……不然……不然爹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她越说哭声越大,竟是哽咽的不能自已。   “怎么会呢?叶伯伯是你的爹爹啊,哪有爹爹不原谅自己的女儿的?你别乱想了,等回头见了叶伯伯我去跟他道个歉。这事儿本也怨我,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花儿还是那般摇头,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现在……才知道……你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爹爹为了找你……几天几夜没吃下饭……木叔叔他们也忙的焦头烂额……我之前是听你说。他们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才帮你离开的……私心里……还是觉得……宁可你出事,也不能让爹爹他们出事……可后来才知道……他们宁愿出事的是自己也不愿是你……他们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安全……我不该那样想的……不该想着用你的命来保全他们的……”   她哭的伤心,苏澄却有些无奈的笑了。她原本以为花儿只是委屈。现在才知道她还有深深地自责,责怪自己不该有那样的私心。可是当面对的是自己最亲近最重要的人时,谁还没有那点儿私心呢?苏澄自幼没什么亲人,是到了这个世界才体会到亲情的温暖,也更知道亲情的宝贵,花儿所谓的这点儿私心,在她看来却是弥足珍贵的。   “好啦。别哭了,再哭……”她看了看她脸上的疤痕,欲言又止。将话题又扯到了别的地方:“再哭叶伯伯可真该生气了,他那样一代英雄豪杰,女儿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花儿闻言果然停了停,声音虽仍旧有些哽咽。但还是努力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唐小姐。你……”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若不介意,喊我一声姐姐吧。”   花儿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紧接着却又暗了暗:“你身份如此尊贵,我不过是爹爹捡回来的义女,身份悬殊……”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刚要说什么的苏澄转头看去。就见任一走了进来。   任一并不识得花儿,却也并不在意她是谁的样子。只看了她一眼后就又将目光转向了苏澄:“在聊什么?”   “我刚认了个妹妹!”她拉着花儿的手笑道。   花儿赶忙摇头:“不行的,我……我身份卑微,怎么能……”   “什么卑微不卑微的,我唤你爹爹为伯伯,你本就是我妹妹。再说了,我是唐大将军的女儿,又是当朝大司农,你若是我妹妹那便是世家之女,更没有卑微一说了,别老这么看低自己。”   花儿怔了怔,仍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他们面前的任一却玩笑道:“何止啊,你若说服你这姐姐嫁给朕,那你以后便是皇后的妹妹,尊贵无双。”   “呸,谁要嫁给你!”苏澄习惯性的顶撞回去,一旁的花儿却是吓傻了,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满脸惶恐:“皇……皇上?民女……民女眼拙,没认出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她刚才见这人走进来时苏澄也没行礼,还以为是南城关中的什么将领,或是像他爹爹那样的唐氏旧部,哪曾想到这竟是当今圣上!这一吓可吓得不轻,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   “你瞧瞧你把人吓的。”苏澄瞪了他一眼,弯腰要将花儿扶起。   任一微微一笑,知道他不开口的话这女子是说什么也不敢起来的,便说道:“起来吧,她既认你做了妹妹,那你以后在朕面前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不然她还得说朕亏待了她家里人。”   他知道苏澄向来重视亲情,那些唐氏旧部在她心中就如家人一般,她向来在意的很。这姑娘既然现在被她认做妹妹,可见她是真心和这姑娘聊得来,自己当然不介意顺势卖个人情,博她一个欢心。   而这方法对苏澄来说显然是极受用的,她下意识的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将仍旧忐忑不安的花儿扶了起来:“呐,皇上都说了你是我妹妹了,金口玉言,这就是圣旨,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花儿怯怯的抬头看了任一一眼,却见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苏澄身上,满目柔情笑意流转,似天下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苏澄犹自开心的拉着她的手对她笑着,花儿却是一刻也不敢再多留。瞧皇上看小姐那眼神,分明是真心喜欢着她,而刚刚那一番关于“皇后”的言论,显然只要她愿意,那天下女子望尘莫及的宝座就唾手可得。这样浓浓的情意摆在眼前,自己这个旁人若是再没点儿眼力劲儿赶紧离开,恐怕就要被这未来的“姐夫”记恨了……   姐夫?想到这儿她忽然怔了怔,紧接着唇边渐渐漫上一层笑意。她有个姐姐了,有个不嫌弃她的出身,真心愿意将她当做自己妹妹的姐姐了……   “你出来啦?”   她的神思被程鹏打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我刚才本来想跟你们打声招呼的,可皇上不让出声,直接就进去了。”   “哦,难怪……”花儿低声说道:“对了程大哥,小姐……呃……姐姐她平日里跟皇上就是这样吗?”   “哪样?”   “就是……凶巴巴的……还跟皇上说……”   “说什么?”   “……呸……”   程鹏闻言轻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刘铮等人,将声音压的低的不能再低,贴近花儿耳旁说了一句什么。   花儿耳根微热,脸色一红,下一刻却是一惊,不可置信的掩住了嘴:“真的假的?那……皇上他……不生姐姐的气吗?”   “皇上从来不生我们小姐的气,要我说啊,这天下间也就皇上才配得上我们小姐,可惜……小姐心有所属,不然恐怕早就是我昭国皇后了。”   花儿听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愿意放下身段放下一切迁就她,可她喜欢的……竟不是他?   觉得惋惜的不止她一个,程鹏也是一脸感慨之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花儿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说道:“你不难过吗?你不是也喜欢姐姐吗?”   “噗……”程鹏差点儿喷出一口血,说话的声音当即高了两分:“胡说什么呢你!小姐是什么人!岂是我这种身份可以觊觎的!”   花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可是……我看你……很在意她的样子……”   “那是自然,”程鹏脸上顿时升起一股仰慕之意:“小姐身份高贵却又平易近人,从不拿自己的身份打压我们,不仅头脑无比聪慧,对我还有知遇之恩,而且还帮我报了……”他说到这儿神色暗了一暗,叹了口气一带而过:“你刚认识小姐不久,许多事你并不知道。总之,小姐在我以及一众唐氏旧部眼中,那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这世间没有比她更令人钦佩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能跟在小姐身边是我的福气,我今生今世都会跟着她,为她效犬马之劳。”   他说话时神情笃定,眼中满是崇敬。花儿见状更是好奇,询问起苏澄以前的事迹,程鹏娓娓道来,说的认真而又仔细,花儿听得更是心潮澎湃,只觉得她这姐姐当真是一代奇女子,难怪能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的跟随她,守护她。   “你们聊什么呢?”苏澄一开门便看到正交头接耳聊得开心的他们,随口问了一句。   程鹏吓了一跳,赶忙回身:“小姐,皇上。”   花儿也赶忙行礼,称呼苏澄时却已换了称谓,称她为姐姐。苏澄听着高兴,拉起她的手问道:“花儿,你会骑马吗?”   “会的,以前在寨子里没事做,跟爹爹学过。”她如实答道。   “走!带你看看我的睫毛!”   “睫毛?”   “恩!我的坐骑!前段儿时间刚驯服的!”   任一一脸黑线,你那叫驯服?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吗…… ...    ☆、第155章 夜半出城   苏澄带着花儿向马厩走去,坚持不让任一和程鹏跟着,说是他们两个女子要说些悄悄话。   程鹏只当她说的是真的,看有不少人跟在她身后保护她便也放心了,跟任一打过招呼就去将曹铁成曹大哥让他给小姐带来的东西取了出来。刚刚他们只顾着跟小姐说话,差点儿将这事儿忘了。   任一远远地看着她们离开,想要跟上去,最终却还是作罢了。他知道她只是不想跟他走在一起,她怕自己害了他,怕她再给他带来什么危险或是麻烦,他若硬要跟去,只怕她以后都不愿再出门了……   苏澄和花儿来到马厩前,住在“豪华**单间”中的睫毛远远地便看见了他们,见到她身边的花儿后本是激动的往前蹭了蹭,但待两人走近后看到她脸上疤痕,偏了偏头打量了一番,下一刻果断又向苏澄凑了过去,在她怀里一阵乱拱。   两个女子自然没看出它这一番审时度势,花儿只道这神驹与姐姐真是亲近,苏澄笑了笑,将睫毛牵了出来,自己翻身上马,又伸手将她拉了上来,睫毛难得的没有往旁边躲。   “真是难得,睫毛竟让你上来了,往日里它可是除了我谁也不让骑呢,上次皇上要上来都是我说了半天它才同意的。”   睫毛心声:你那是说了半天吗?你那明明就是恐吓好吗!   苏澄可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轻点马腹便载着花儿在马场上奔驰起来。风驰电掣的跑了两圈儿方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军中多男子,他们两个女人在这里实在是异类,偶尔出来溜达溜达也就罢了。呆的太久实在不好。反正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带花儿看看睫毛,跑两圈儿过过瘾就行了。   两人回去时程鹏已经将曹铁成托他们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无外乎就是苏澄之前没有带走的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以及任一曾送给她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苏澄平日里用不上,大多都是离宫时楚珍硬要给她装上的,她很少会随身带着。但在曹铁成眼中这些却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只有她才配带在身边的东西,所以便让程鹏给她带来了。   她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便要收起来。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盯着那打龙金鞭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莞尔一笑,转向一旁的程鹏和花儿:“你们两个着急回去吗?”   “我不着急,我本来就是过来照顾小姐的,没打算走。”程鹏说道。   “你呢?”她又看向花儿。   花儿摇了摇头:“我也不急。我……我想多陪陪姐姐。”   她本就觉得对苏澄愧疚。此次是硬要跟来亲眼确定她的平安的,现在认了她做姐姐,心中又对她十分敬仰,自然想留下来多陪陪她。   “叶伯伯那里没问题吧?他会不会不放心你?”   “没事的,爹爹派了不少人跟着我们一起来的,我让人回去告诉他一声就是了,顺便跟他说一声姐姐你一切安好,他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就好。那你们便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吧,等回头……”   “回头什么?”   “没事。嘿嘿……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就在这儿多陪陪我,过段日子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嗯。”花儿开心的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任一一直很开心,因为苏澄虽然仍旧躲着她,但为了给她新认的妹妹尝尝自己的手艺而给花儿做了一顿饭,花儿很喜欢,从此以后她就经常做,每天至少一顿,顺便就把他的也给做出来了。他虽是沾了花儿的光,但能吃到苏澄亲手做的饭菜还是十分高兴,更何况他从未向他提过要给他也做一份儿,她却没把他忘了,这已经让他觉得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这日苏澄照常做了几人的饭菜,正准备让人给任一端去一份儿,一个平日里跟在刘铮身边的护卫跑了过来:“大人,皇上今日有事外出,不在府里,特命属下前来告知,饭菜就不用给他送去了。”   苏澄眼中一亮,却故作平静的说道:“哦,好,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给他放在食盒里隔水温着?”   “不必了,皇上此去临城商谈事宜,最快可能也要两三日才能回得来,这几日的饭菜您就不用为皇上备着了,等回头皇上快回来的时候属下再来告知您。”   “好,那你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   那人转身离开,苏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笑意中却又带着一抹酸涩无奈,回身和花儿两人一起将吃食端回房中,叫来程鹏吃了午饭。   傍晚,花儿正认真的研究着拓跋岚烟制作的袖箭,苏澄却忽然让她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前往安裕关与曹铁成和叶南生等人汇合。   花儿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她微微一笑:“怎么?不想回去看你爹爹啊?”   “想啊……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走不了多久就该彻底天黑了,何不等到明日在动身?”   苏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情有些凝重:“……不等了,现在就走。”   花儿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目光坚定,心知拗不过她,便转身开始收拾起行装。   “对了,程大哥呢?不用跟他说一声吗?”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我让他出去帮我买东西了,等他回来了我们就走,你待会儿收拾完了跟那些随你一起来的部下们说一声,让他们将车马备好,随时准备启程。”   “好。”   半个时辰后苏澄和花儿一行人就已收拾妥当,又等了一会儿程鹏才回来,见到苏澄后赶忙走了上来,将买到的东西展示在她面前:“小姐你看,这都是城里最好的胭脂,可惜附近没有咱们自己的轻胭阁,不然哪儿用得着去他们这些地方买啊。”   苏澄只淡淡瞟了一眼那些胭脂,点了点头:“收起来吧,快去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启程去安裕关。”   程鹏一愣:“安裕关?现在?”   “嗯。”   “可是……天色都这么晚了……”   “没关系,咱们路上走慢点儿就是了。”   “可……”程鹏还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事情有什么不对,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姐……你……跟皇上说了吗?”   “……我要去哪儿是我的事,跟他说什么,他又没让我在这儿禁足。你快点儿去收拾东西,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程鹏越发觉得不对劲,皱眉打量着她:“小姐你不会又是要逃跑吧?这可不行!皇上知道了还不得要我们的命!”   “你见过逃跑带这么多人的?我只是想去安裕关看看。你快点儿去收拾东西,不然我可不带你了。”她不禁有些着急。   “……不行,”程鹏想了想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不仅没有离开去收拾行礼还挡在了她面前不让她过去:“还是等皇上回来再说吧,等皇上回来了多派些人马保护你咱们再上路,不然……不然路上不安全。”他如是说道,心里想的其实是“不然我们这二三十个人看不住你”。他们小姐的能耐他可是知道的,上次就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而且还几次陷入险境,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但他可不敢让她再整这么一出,就算她自己受得了,他们这些下人的小心肝儿也受不了。   一旁的花儿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看出事情可能不是像她所说的回安裕关这么简单,牵了牵她的衣袖,低声嗫嚅:“姐姐,要不……还是等过两天吧……过两天皇上就回来了……”   苏澄心中微恼,她就知道程鹏没有花儿这么好骗,可是……她今晚是一定要走的。   “咱们俩到底谁是主谁是仆?我说让你回去收拾东西你怎么那么多话!你不走的话就拉倒,我跟花儿自己回去!”   她鲜有的抬出了主仆之分压制程鹏,却不想他听后越发确定她一定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打算,更加不肯让她离开:“自然小姐是主,但正是因为小姐是主,程鹏是仆,所以程鹏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陷入险境!我不知道小姐你又要做什么,但是……但是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程鹏宁肯冒着不敬的罪名得罪小姐,也绝不能再让小姐身陷囹圄!”   他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挡在她身前。   苏澄气急,咬了咬牙,回身取出了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拿在手里转身又来到他面前:“还认不认识这是什么!”   程鹏自然知道这是何物,但她拿到这个东西这么久,只在之前回宫为平安和蓉儿报仇的时候才用过,他哪里想到此时她竟会把它拿出来,只能嗫嚅:“知……知道……”   “知道还不快去!一刻钟后没收拾好东西就不用来了!”   她认识程鹏多年,几乎从没跟他发过脾气,更别说是对他恶言相向。但程鹏虽和她算得上亲近,为了她的安全也敢顶撞她,却不敢不把这先皇御赐的宝物,皇室的至高权威放在眼里,只能跪下磕了个头之后不甘心的去收拾行李了。 ...    ☆、第156章 以身诱敌   “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程鹏离开后花儿忐忑的问道。   苏澄默然垂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花儿认识她的时间虽不长,却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是绝不会轻易更改的,更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劝回的,只好无奈的站在了一旁。   一刻钟后,程鹏心不甘情不愿的背着包袱走了回来,跟在苏澄身边一起向外走去。   一行人还未走出宅院,一队人马便拦在了他们的队伍前,为首之人上前两步,向苏澄躬身施礼:“唐大人,这么晚是要去哪儿啊?”   苏澄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沉声作答:“送花儿回安裕关。”   那人微微一笑:“天色已晚,此刻上路只怕多有不便,依属下看不如明日再让花儿小姐出城吧。”   “花儿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思父心切,我现在就送她回去。”   “……既然花儿小姐坚持要走,那属下派人送她回去就是了,何须大人亲自相送呢。不如大人先行回房歇息,属下专门派出一队人马护送花儿小姐如何?”   “不必,我自己送她离开。”她说着又要往前走。   那人稍稍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大人,皇上走时有令,决不许大人踏出这宅院半步,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属下等人了吧……”   “……我今晚一定要走,让开。”   “……抱歉,大人。属下……实在不能让大人离开。”   苏澄眉头微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微微抬起。从披风中露了出来:“先皇御赐打龙金鞭在此,尔等还敢拦我?”   见此金鞭如见皇上亲临,众人见状无不满目惶恐,赶忙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现在就要出城,去把睫毛给我牵来。”她沉声说道。   为首之人身形微滞,稍稍抬头看了她一眼:“大人,皇上千叮万嘱不能让大人离开。您……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我现在手里拿的是先皇御赐打龙金鞭,象征的是皇室的威严,你是说我仗着皇室之威欺凌你们吗?”   那人心中一惊。赶忙磕下头去:“属下不敢!”   “那就快去把睫毛给我牵来!”   “……是!”   片刻之后,睫毛被牵到了宅院门口。苏澄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将花儿也拉了上去,毫不犹豫的打马离去。程鹏等人赶忙跟了上去。   之前跟苏澄说话的那人向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去通知皇上,自己则率领一队人马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临出城时苏澄又遇到了阻拦,但守城官兵在打龙金鞭的镇压下也只得打开城门放她出城。苏澄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着,却并未再拿出打龙金鞭阻拦,反而一直和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有意让他们跟着似的。   两个时辰后,正是夜色最深之时,一前一后两队人马走在暗夜中的道路上。身侧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使两队人马几乎同时警觉。放缓速度戒备的打量着道路两旁树林中的暗影。   “两位小姐还请先去车上避一避,这林中只怕有什么贼人在打咱们的主意。”护在他们身侧的一人沉声说道,语气颇为紧张。   驾车的程鹏一听不禁有些慌乱,赶忙说道:“小姐,花儿,快上车。”   苏澄回头示意花儿下马,花儿点了点头,翻身而下,正准备回身扶她一把时她却猛踢马腹,胯下坐骑当即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小姐!”   “姐姐!”   众人一阵惊呼,躲藏在林中的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作,夜色中本就难以瞄准的羽箭情急之下赶忙射出,却大部分打了水漂,余下的一两支瞄的稍准的也被苏澄挥起的披风挡在了外面,连点儿皮外伤都没给她造成。   苏澄看了一眼披风里面厚厚的牛皮,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稍稍舒了口气,继续打马前行。她胯下坐骑是睫毛,速度非寻常马匹可比,一众护卫难以追上她,驾车的程鹏和与他一起坐在车外的花儿就更是追不上。当然,林中那些人马轻易也追不上她。   其实她起初学习骑马本是想来日有机会去找任奕,但自从那次夜半赛马时任一遇刺的事发生后她就改变了计划。她要离开任一,不再是为了寻找任奕,而只是为了离开他一次,哪怕之后会再被他找到,她也一定要先离开一次才行。因为她要确定,确定那些人到底是来害她的,还是通过她来害任一的。   上次的事情任一不肯对她透露半分,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当时那人的目标究竟是谁。但是她却很清楚想杀自己的人是谁,也知道从那次她和秦轩一起失踪的事情发生后那人一定心急如焚,只要找到机会能够解决她,就定然不会放过。所以她有意大张旗鼓的出城,一路不紧不慢的前行,就是为了给他们埋伏准备的时间。   她甚至一路都希望这些人赶快出现,因为此时任一不在这里,如果他们出现的话就说明他们是冲着她来的,那即便她留在这里,即便任一再找到她,她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她知道那人对任一一片真心,误伤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回。可若这些人没有出现……那幕后之人就一定是通过她找到的任一,那她就一定要尽快离开他,离的越远越好!   苏澄不愿因为自己而害了任一,自然也不愿因自己而害了程鹏和花儿以及跟在他们身边的一众护卫,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自己一个人逃离的准备。袖箭,披风,匕首,快马,甚至连时间她都是算好的。   她中午就已经知道任一去了临城,却专门等到晚上确定他已经到了那里,来不及半路折返才告诉花儿准备离开。等他们收拾完行礼真正启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而在宅院里拦住她的那人一定在她踏出宅院的同时就已经派人去通知任一,即便她拿出打龙金鞭威胁他们不许去通报,他们背地里也一定会去告诉他,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去费那个功夫阻拦。   而任一知道后一定会即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来,但这里距离他所去的临城有近三个时辰的路程,等那前去通知的人赶到时天色已亮,他来寻她的时候便不会趁夜赶路,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夜半行马不甚摔落下来的事情。   当然,对她来说这样做的风险也更大一些,因为她对这附近地形并不了解,夜色中不易寻找藏身之处,如果落单就更容易发生危险,更容易被那些人数远多于她的暗杀之人找到。   她怕死,如果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想冒这样的险。可是她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心安理得的留在任一身边,更不能留在原地给花儿和程鹏带来危险。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是冲她而来,她若留在那里势必会引起双方的厮杀,她带着那些人马的目的是要保护花儿和程鹏,而不是为了她自己去拼命,所以她在听到林中动静的瞬间就飞奔离去,如风一般消失在了夜色里……   要逃,一定要逃,她出来只是为了确定这些人不是要暗杀任一的,而不是为了把自己小命交出去的。如果必要的话……如果必要的话……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袖箭,又单手握了握腰间的匕首,如果必要……她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哪怕……代价是要见别人的血……   风声在耳边不断掠过,能追上她的人越来越少,她的神经却一点儿没有放松,因为刚刚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的信号之声,说明这附近一定还有那些人的人马,随时可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杀出来取她性命。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之后她便看到前方道路上远远出现几人正向她的方向策马疾奔,显然是原本为了防止她从前一处埋伏地段逃脱而隐藏在这里,听到刚刚的信号声之后赶来支援的。   苏澄目光一凛,正准备调转马头往树林中去时睫毛却已经先一步转了过去,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   她对睫毛与自己的心有灵犀感到一丝欣慰,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在林中一通乱窜后果断翻身下马,将披风系在睫毛的勃颈上,拍了拍它的马背:“睫毛,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睫毛蹭了蹭她的脸颊,不待她多说什么便向着之前那条道路折返,速度之快将那垫了厚重牛皮的披风都在暗夜中扬起,看上去就像她依旧俯身骑在马背上一样。   苏澄在睫毛离开后拔腿狂奔,向着自己不知道的方向逃离,她不知道前方是哪里,只知道只要能撑到天亮就好,撑到那时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她。那想要杀她的人虽然迫切的想要取她的性命,但肯定也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即便派出的人再多也不会超过几十人。而南城关中的人知道她遭人追杀,至少也会派出数百人来找她,那些为了寻找她而分散开的暗杀者讨不到便宜,届时她平安回城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还有就是……那时候任一就回来了,任一回来的话……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任一的依赖,想了想之后就继续潜行在夜色中,孤身一人度过这对她难说极其漫长的一夜…… ...    ☆、第157章 烧鸡血案   天色渐渐转亮,在一棵树上半梦半醒熬了半宿的苏澄强打着精神观察四周,这周围并没有什么利于藏身的地方,她现在所在的这棵树也不过勉强称得上茂密,在夜色中藏身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白日里却显得有些显眼了,一旦被发现就是全无退路。   她想了想,翻身从树上爬了下来,决定换一个藏身之处。   就这样一路谨慎小心的前行,天色已经大亮,她既没有遇到追杀自己的人,也没有遇到来寻找自己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   又是将近半日过去,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有心打只野兔之类的来果腹,却又不敢生火,只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后悔自己没想起带点儿水和干粮在身上。   又走了一会儿不知哪里飘来一阵肉香,她几乎是本能的寻着香味儿走了过去,竟发现这偏僻的山林里竟有一间茅屋。那茅屋似乎是猎户进山打猎时住的地方,门外还挂着一些兽皮和风干的肉类,敞开的大门里能看到桌上摆着几道刚做好的饭菜,其中一道烧鸡尤为显眼。   苏澄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那屋子。那屋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是新建的样子,而且她走到这里也纯属巧合,想来那人再怎么算计也不会算计到这种份儿上,那……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她这么想着就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问道:“有人吗?”   房中无人作答。她又靠近了一些:“有人吗?”   依旧没人做声。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就这样不经主人许可便走进去吃了人家的东西不大合适,可她从昨天中午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是真是饿的有些难受了,觉得那烧鸡似乎在对自己招手一样……   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决定进去把那只烧鸡带走,给这户人家多留些银两就是了。毕竟她现在是在逃命,而且还不确定自己会逃多久,老饿着肚子也不是个事儿……   情况特殊,原谅我不问自取一回吧。她心里默默地念了这么一句。不再犹豫的踏进了那间茅屋里,一手拿起烧鸡一手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上,又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这才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抱歉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有人吗?”   苏澄刚要挪动脚步就听门外远远地传来这么一声,心中一惊,转身就要藏起来。可这茅屋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而门外那人显然没有她的好性子多喊几声。脚步根本就没有停。边问就边向这茅屋里走了进来。   苏澄短暂的慌乱后一把将桌上那银票收了起来,把烧鸡放回了盘中,尽量镇定的装作在摆放碗筷。   外面那人跟她一样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先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可见并不是这茅屋的主人。而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大可能是特地来寻访主人的亲戚朋友,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她一样偶然途经此处,进来讨杯酒水的过路客。   只要不是来刺杀她的人就好,只要不是来刺杀她的人就好!她碎碎念着。脸上挂起一个茅屋主人般的微笑向门口看去,这一看正看到那来人一脚踏了进来。而腰间一柄隐在黑色刀鞘里的大刀几乎让她瞬间撑不住脸上的笑意。   还没等她冒出“认不出来我”的侥幸想法,那人便发现新大陆一般双眼一亮,下一刻唰的一声抽刀便向她砍来……   “我艹!”   苏澄心里骂了一句,她只是饿了想进来吃一只烧鸡啊!要不要这么点儿背的刚好被人发现!她躲了大半夜加半个白天连个鬼影都没碰见,偶然进这屋里呆了这么一下下就被撞了个正着?这真是一只烧鸡引发的血案啊!!!   她本能的抄起桌上那只罪魁祸首的烧鸡就扔了出去,这一扔到扔的准,刚好扔到了那人的大刀上。那人刀锋偏了偏,刀尖儿杵着一只烧鸡砍到了桌子上。这桌子是猎户自己用山林里的木头制作的,虽然手艺粗糙但却笨重而结实,大刀砍上去虽是入木三分,却并没将桌子砍坏,反而将刀锋卡在了里面,那人一时半会儿竟没拔出来。   苏澄看准机会要往外跑,那人却一边拔刀一边飞起一脚向她踹了过来,她向后一弯腰堪堪躲了过去,躲开的同时那人也将大刀拔了出来,再次挥刀向她砍来。   她一心想往外跑,想着去了外面逃走的几率还大一些,这茅屋中空间太小,她躲都没地方躲。可那人隔着桌子挥舞着大刀不断的向她攻击,她稍稍往前一点儿就会被刀锋扫到,更不要说想出去了。   那人几番攻击伤不到她,情急之下一跃而起跳到桌上就要冲到她面前。   苏澄反应也是极快,在那人跳上桌子的瞬间就一猫腰钻到了桌子底下,利用这短暂的空隙向门边跑去。   那人见她逃跑,回身就是一刀,这一刀却又砍在了桌子上,刀锋再度陷入其中,难以拔出。   眼看着苏澄已经站起身踉跄着跑向门边,那人索性不再拔刀,抄起一个盘子就向她的小腿砸去。   苏澄只觉得小腿一疼,膝盖一弯痛呼一声跌倒在了地上,在跌倒的同时借着撑在地上的手劲儿猛一回身,抬手按动机簧,一支短小的袖箭嗖的一声射出,正射在那凶神恶煞的扑向她的男子的肩上。   那人没想到她身上有暗器,痛呼一声退了半步,却也仅仅是半步而已,下一刻就更为恼怒的向她扑了过来,伸手便要掐她的脖颈。   苏澄挣扎着一脚踹在了那人小腹上,两手拼尽全力阻止他想要掐死自己的动作,两人便这么扭打在了一起,她绝境之下使出全力,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那男子一时半刻竟奈何不了她,可苏澄自己却知道,她的力气肯定比不过这个男人,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今日必死无疑。   正在她绝望之际,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听那声音人数不少,而且有渐渐靠近之意。   暗杀她的人不可能这样大张旗鼓的骑马寻人,那么来人就一定是来救她的!   她心下大喜,更是努力阻止那人,那人听到马蹄声后却也是急了眼,知道再不杀了她赶紧离开的话自己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于是咬牙切齿的加大力气想要解决了她。   当,什么东西从苏澄怀中掉了出来,她和那人同时低头看去,正看到一把匕首掉落在地上。   两双手同时向那把匕首抢去,却终是那男子速度快些,猛地将匕首抽出,用力刺向了苏澄的心口……   她低呼一声双手捂住那匕首的刀柄,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那人最后看了一眼准确无误的插在她心口的匕首,确定她必死无疑后才松开手迅速的跑了出去,不知消失在了何方……   房中的苏澄握着匕首颓然的倒在了地上,胸前鲜血染红了衣襟,渐渐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马蹄声在靠近茅屋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之人正是面色阴沉的任一,他不顾刘铮等人的阻拦率先冲向了茅屋,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苏澄。   “橙子!”   他一声惊呼冲了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抱起,却被她胸前的鲜血刺痛了双眼,揽在她肩上的手几乎抠进她的血肉里。   “橙子……橙子……”   任一的声音有些颤抖,抠在她肩上的手越发用力,眼眶渐渐泛红,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除了喊她的名字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丫轻点儿……”   被她抱在怀中的人忽然极轻的从唇缝中吐出这么几个字,他身形一颤,低头看去,却见她依然双目紧闭,两手握在自己胸前的那把匕首上,而那匕首上一颗闪耀的红色宝石格外刺目,在日光照耀下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任一只觉得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头一次明白了欣喜若狂是什么感觉,正要把她紧紧抱入怀中时她却又闭着眼轻声开口:“继续演,那人刚走,八成在附近看着呢。”   他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她,抬手擦了擦自己刚刚险些流出的眼泪,伸手轻抚她的面庞。   苏澄心中微怔,觉得这感觉不太对……将眼睛稍稍睁开一条缝,果不其然看到任一正向自己俯下的面颊。   “你干什么……你别趁机占我便宜……你这是耍赖……你你你……”   唇缝中的话语终究是被堵住,任一笑着在她唇边辗转亲吻,趁她“装死”不能动弹的时候肆意侵占她的嘴唇,一反平日里霸道的作风,细致而又耐心的在她唇边不断流连,任她怎么偷偷地掐他咬他就是不肯离开。   半晌纠缠,直至觉出她当真要不顾后果的跳起来反抗了他才放过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这是刚刚吓我的惩罚。”说完沉声让刘铮去找来了马车,在马车驾来之后才作势“拔”出了她心口匕首,一把将她抱起,又摆出了刚才那般阴沉的面色向外走去。 ...    ☆、第158章 幕后黑手   任一抱着苏澄走向马车,上车之前对刘铮使了个眼色,刘铮会意,稍稍抬眼向某个方向看了看,表示已经知道那人的藏身之处,他这才点了点头踏入了马车之中。   车帘放下的瞬间,苏澄猛地蹿起掐住了他的脖子,用杀人的眼光表示自己的抗议:让你占我便宜!让你占我便宜!   任一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浅笑着任由她折腾,完全不做反抗。苏澄本是想掐他解气,结果反被他盯的尴尬,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   他默默地看着她,看到她胸前那一抹鲜红时还是觉得心头有一股刺痛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   苏澄侧身闪过,瞪了他一眼。他虽还想抱她,却又怕她情急之下发出声响让车外的人知道她还活着,虽然早晚也会被人发现,但能避一时还是避一时的好,他实在不愿她再陷入那样的险境之中……   而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茅屋真正的主人拖着一头个头不小的野猪走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走到家门口,丢下野猪擦了擦汗的功夫就看到房中的桌子上杵着一把大刀,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吓得赶忙进去看了一眼,却见屋内什么人都没有。   他不禁纳闷儿,自己不过是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听到房中连接着远处陷阱的铜铃响了响,跑去看了一眼而已,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任一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困倦的苏澄早已沉沉睡去。被他轻轻揽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睡颜,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生怕一眨眼她又消失不见了。   正专心的打量着她时。车身却忽然一阵晃动,行走中的车马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陡然的颠簸让靠在他肩头沉睡的人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保护皇上!”   还不待苏澄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车外传来刘铮的一声高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刃撞击之声。睡眼朦胧的苏澄顿时清醒了过来,一颗心仿佛沉入了千年冰湖般冷到谷底。   怎么会?怎么会?昨夜不是已经有人来追杀过她了吗?刚刚那伙人中的一个还亲手“杀”了她,断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她并未死去。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拦路杀出……   那……余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是为任一而来……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身体止不住颤抖。坐在她身边的人目光阴沉,手上却十分温柔的将她揽进自己怀中。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片刻之后,车外喊杀声渐停,刘铮回身隔着车帘向车中行礼:“皇上受惊了。”   任一正准备说话,身旁的苏澄却起身就向车外窜去。   啪。   一声闷响。骤然起身的她还来不及碰到车帘就被任一一掌劈晕了过去。两眼一黑被他稳稳接到了怀中。   “去安裕关。”他抱着晕过去的人沉声说道。   车外的刘铮闻言微怔,却并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便改变方向向安裕关走去。   ………………   苏澄再醒来时已是半夜,茫茫然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床边坐着神色暗沉的任一。   她猛然间想起白天的事,掀开被子就要冲出去。   任一一把将她拦住,轻而易举的阻止了她的举动。   “放开!放开!让我出去!”   她用力拉扯着他拦在她腰间的手。他有力的臂膀却将她箍得紧紧地,见她挣扎的厉害索性一把将她按到自己腿上。将她两条手臂也箍在自己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橙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他骤然变大的声量终于让给苏澄暂时安静了下来,能够有机会跟她好好说几句话。   “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即便没有你那些人也是要来杀我的,并不因为你才……”   “你总是这么说……”她神情黯然的打断了他,继续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说不是我的错,和我没关系。平安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可是怎么可能没关系?你不是傻子,你比我更清楚你这两次遇险都与我有关!上次我说要去林子里赛马,结果就有人埋伏在那里向你的马投射暗器……这次你刚刚从别人手里救了我,就又冒出一堆人拦在半路要杀你!你出门在外具体行踪只有你的那些近卫知道,别人就算知道最终的目的地也难以在途中拦截你,可见他们是通过我掌握的你的踪迹!我不知道秦轩是怎么做到的,但是……”   “秦轩?”抱着他的人忽然目光一沉,神色凛然的看着她:“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秦轩做的?”   苏澄神情有些恍惚,在他僵硬的语气中颤颤的开口:“……当然……不是他……还能有谁……”   “哈……”任一自嘲的笑了一声,起身一把将她按到床边,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在微弱的烛光中直勾勾的盯着他:“还能有谁?你难道不知道还能有谁?还是你明明知道却不肯相信!”   苏澄心中一颤,伸手要推开他的手臂,动作却不知为何有些无力。   “……这很明显就是秦轩做的,他……”   “是任奕!是任奕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两次的人都是他派来的!是他想要杀我!是他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苏澄微怔,下一刻猛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不是任奕,他是你的兄弟,他在墨梁关。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   “他上次假装自己遇袭引你出城的事情你难道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吗?你不知道他是在利用你引我出宫吗?还是对你来说我的安危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对你来说只有他任奕的命才是命,我的就不是?!”   她手臂被他抓的生疼。脑袋也被他摇的晕头转向,却还是费力的替任奕辩解:“不是的……他是真的遇到了埋伏,他受伤了……他……”   “受伤?”抓着她的人嘲讽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下一刻缓缓松开了她,身形有些颓然的走到桌边,拿起他之前从她身上取下的那柄真正的匕首,猛地拔出来划向了自己的手臂……   “你干什么!”苏澄一声惊呼冲了过去。任一却一反常态的侧身躲避开来,不让她碰到自己。   鲜血从他的衣袖上汩汩流出,他却并不觉得疼似的。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你看,要受伤不是很容易?可即便我这么做,即便我说他那伤痕是假的,是他自己故意做戏给你看的。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因为你爱他。你信他,你心里只有他,所以他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他随随便便解释几句就胜过我千言万语!而我无论做了什么无论对你多好你都看不到眼里记不到心里!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从来都没有!”   砰!   他愤然离去,用力甩上了房门。房中的苏澄在这一声巨响中身形一颤,莫名的觉得有些站不稳脚,伸手扶了一把桌子,这一扶却正碰到那染着任一鲜血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她的手指,让她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抬手看了看指尖的血迹,不知道那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任一的……   …………   任一回房后将房中东西砸了个粉碎,直到渐渐平复下情绪才让刘铮找来了刘杏林给自己包扎伤口。   伤口包扎好,刘杏林退了出去,房中又只剩了他自己一个人。   他很生气,生苏澄的气,更生自己的气。他明知道任奕是有意挑拨他们的关系,却还是没控制住对她发了脾气。   他知道任奕三番两次挑在他和苏澄在一起的时候进行刺杀就是因为太了解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一旦发现他被刺杀的事情和她有关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他。他不愿让她和他在一起,就利用她的善良让她主动离开。而刺杀他不过是个幌子,能得手当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人呆在一起。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上次赛马的事情他才对她只字不提,就是怕她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瞎想,可任奕却一而再再而三的……   任一一拳捶在了桌案上,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他知道任奕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因为知道所以更不能自己去拆穿,不然以她对他的信任,他说的越多越像是心中对任奕不满,故意在两人之间挑拨离间,不但不能让她相信自己,反而会让她和自己越来越疏远,那样就正中了任奕的下怀。   所以他隐忍,他不相信任奕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会毫无察觉,不相信以她那样聪慧的头脑会全然不知。在上次任奕假装遇袭的事情发生后他甚至一度以为她心中那道一直偏袒向他的防线终于松懈了。可是……他们不过背着他偷偷见了一面……不过一面……她便又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甚至以为这几次暗杀他的人都是秦轩派来的!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他才会这般义无返顾的信任他?才会将平日里的聪明才智全都抛诸脑后,陷入这样明显的陷阱中?   如果说她对他的无情让他伤心,那他对任奕这般的深情就几乎让他绝望……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让他十分想不通,那就是任奕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掌握苏澄的行踪的?如果说上次赛马他能提前设伏是因为一直跟着他们的话还说得通,毕竟他们那天已经是第二次去那林子里。可这次……苏澄确实只是偶然逃到了这树林,自己也是偶然找到了她,任奕的人马如果当真一直跟着她的话不会眼看她有危险还见死不救,可见他们之前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而是在他救了她之后才找到了她,而且是准确无误的,在诸多搜寻她的人马中找到了他们这一队……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又是咬牙切齿的捶了桌子一拳,心道既然如此,那就见招拆招。他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频频出手,那接下来……他就索性陪他玩儿一场大的! ...    ☆、第159章 主仆相见   房中的苏澄仍旧在看着那把染血的匕首出神,她不相信任奕会用这种方法骗她,却也知道任一同样不会欺骗她,那他们两人……   她暗自嘲讽自己这矛盾的想法,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匕首的刀柄,却又被烫了手般猛地往回一缩,觉得那冰凉的匕首竟似刚从熔炉中拿出来一般灼手,让她不敢碰触。   她缓缓地坐回床边,两手撑在床沿上,默然垂首,目光不知散落在什么地方。   “姐姐!”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花儿踉跄着冲了进来,看到她之后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呜……姐姐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程鹏也是满脸紧张的看着她:“小姐……您……您没事儿吧?那群歹人有没有伤着您?他们……”   “没事,我没事,”她一边回答着程鹏一边轻轻拍打着花儿的背安抚她:“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哭的稀里哗啦的花儿抬起了头,抽噎着说道:“我们担不担心倒还不打紧,可是……你如果真有个什么好歹的话……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小姐,您……您行事前也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怎么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一个人跑走呢?您若真出点儿什么事,别说曹大哥不放过我,就是我自己也不能放过我自己啊!”程鹏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对她向来敬重。这般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话还是头一回,可见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苏澄强打起精神又安抚了两人半晌,程鹏这才皱着眉离去了。而花儿则直接在她房中和她睡了一宿。   她听着身边渐渐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转头在黑暗中看了看桌上那把沉静的匕首,许久后才将目光收回来,缓缓闭上了眼。   她早已做出选择了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翌日,苏澄和花儿刚刚吃过早饭,任一便再次来到了她的房中。花儿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在他十分不友好的神情中怯怯的走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我明日要去墨梁关。”   花儿走后他沉声说道。   苏澄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正准备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想到以他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去真正的前线,最多是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呆着,身边也会有很多人保护,虽然也有一定危险。但总好过和她呆在一起……   “那我……”   “你不许去!”   她刚一开口就被任一厉声打断。   其实她本来也没想去。一是因为怕又给他带来什么危险,二是任奕此刻也在墨梁关,她实在不想同时看到两人,夹在两人之间为难,所以本是打算跟他说她要去安裕关的。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就在去往安裕关的路上。   她没说完的话却让任一以为她是想要和他一起去安裕关然后去找任奕,不禁怒火攻心。他过来本是希望她能阻拦自己,哪怕是说几句“你多加小心”之类的话。却不想她听说他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后竟没有半点儿反应!想当初任奕要去那里的时候她可是拼命阻拦,甚至不惜自己亲自前往以身相代。可现在……她竟对他的安危半点儿也不在意。只想着去找任奕?   “我让刘铮派人送你去安裕关,孟……那些来暗杀你的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周围也只有花儿程鹏极少数人知道你还活着。马车中已经放了一具假的尸体,你易容后和花儿乘另一驾车,不要让人发现。到了安裕关之后老老实实呆在曹铁成身边哪里都不许去!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有什么私自出逃之举,我一定即刻在墨梁关砍了任奕的头用来给你抵罪!”   他神情狰狞满目怒意,明明十分生气但说出的话却句句都是在为她的安危考虑。   苏澄本就想去安裕关,此刻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任一见她自始至终不曾关心过自己的安危,转身愤然离去,刚走出一步却又气不过的回头一把将她抓了过来,狠狠地吻了下去。   苏澄嘴唇上传来一阵疼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却又已经放开了她,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微皱眉。他的吻虽然向来霸道,却从不曾真的伤了她,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狠狠地咬了她一下。   任一从她那里离开后就出发前往墨梁关了,连送行的机会都没给她。花儿一边给她收拾着行李一边随口说道:“皇上今天怎么了?脸色很差的样子。”   不怪她不习惯任一这样的神情,毕竟她仅有的几次见到任一的机会都是和苏澄在一起,而这个时候的他又往往都是笑着的,所以并不知道他平日里大部分时候对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   “……收拾东西吧,咱们也该走了。”苏澄不愿多想,轻声说道。   半个时辰后,她和花儿等人也启程上路,果然如任一诉说,他已将一切都给她安排妥当,她只需扮作中年仆妇的样子和花儿呆在一起即可。护送的队伍虽然对这凭空出现的妇人感到有些奇怪,但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大司农逝去的沉重气氛里,并无心去关注她这样一个妇人。   一行人走了近十日之后终于抵达墨梁关,曹铁成早得到皇上的密信,在他们到来后假意对着那安放着假尸体的棺木悲痛了一番,这才赶忙回身去找他的小姐了。   “小姐!”他见到苏澄后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苏澄很有先见之明的要扶他一把,谁知还是没能拦住。只听扑通一声他便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老奴没能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屡次身陷深陷险境,老奴有罪!”   “曹伯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是我自己总到处乱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   “不,是老奴的错,老奴知晓小姐有难后本该第一时间去寻找小姐,但是老奴却……”他眉头紧皱,十分自责的样子。苏澄却是十分无奈。其实他早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找他。那时候任一似乎早料到和风城会有被攻破的一天,所以早早就已经安排下去,告诉了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一旦和风城被破,即刻给他传令让他前往安裕关率兵御敌,并承诺她遇到任何危险他一定都会亲自出宫找她,他这才几番犹豫之下去了安裕关。   苏澄知晓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安危和昭国的江山。两方同时有危难的话他夹在中间也是在为难。若不是任一承诺了会亲自来寻,还不知道他当时要纠结成什么样子,所以对这件事她一直是十分感激任一的。   曹铁成犹自自责,苏澄这边还没安抚过来就见叶南生处理完手头事宜也赶了过来,见到她之后同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叶南生沉声说道:“老奴教女无方,害的小姐险些遭了黎国太子毒手,还请小姐责罚!”说完又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花儿:“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给小姐请罪!”   花儿甚少被自己的爹爹吼,吓得一哆嗦。颤颤的就要走过去,却被苏澄拦了下来。   “叶伯伯。是我让花儿帮我离开的,她若有罪的话那我岂不是更有罪了?”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说……”   “好啦……是什么意思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平安回来了不是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的确,他们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叶伯伯,我已认了花儿做妹妹,您以后可不能再随便责骂她了,不然可就是在责骂我的妹妹了。”她笑道。   叶南生闻言一惊:“这怎么使得……小姐您……”   “没什么使不使得的,反正我都已经认了,您该不会是觉得我配不上给您的宝贝女儿做姐姐,所以不同意吧?”   “不是不是,老奴不敢,只是……”   “行啦,花儿和我走了一路早就已经乏了,您赶快把她带回去给她安置安置让她歇会儿吧,我还有话想单独和曹伯伯说呢。”   叶南生本还想说什么,但听他说要和曹大哥说话,便赶忙起身带着花儿离开了。   “曹伯伯,你快起来吧,再这样跪着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老奴……”   “皇上和我说了许多珍姨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她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曹铁成闻言眼中一亮,满脸期待的看着她,虽然他也收到过楚珍寄来的几封书信,但大多都是说她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在前线打仗一类的句子,问他到比说她自己的事情要多,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想听的话就先起来,不然我可不说。”她调皮的说道。   曹铁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等着听她说楚珍近来的近况。   她如实将任一跟她说过的全部告诉了他,包括她前几个月孕吐比较厉害的事情。曹铁成听后本是有些紧张,但又听她说太医已经查看过了,并无大碍,这才又放下心来。   比起楚珍信上的报喜不报忧,苏澄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曹铁成一直有些不安的心也确确实实的放到了肚子里,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上露出掩不住的笑意。   “对了,小姐刚刚说要单独和我说的是什么事?”他听完之后才想起她刚刚说有什么事要交代他,赶忙问道。   苏澄失笑:“就是珍姨的事啊……”   “哦哦哦,这样啊,嘿嘿……老奴糊涂了……”他又是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您去忙吧,我收拾收拾也该歇会儿了,这一路都没怎么好好睡觉。”   “好好好,小姐您歇着,老奴先告退了。”   “嗯。”她点了点头,目送曹铁成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她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脸上再没有之前强撑着的笑意,趴到桌上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她不想让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了身边的人,可是这样的伪装真的好累,好累好累…… ...    ☆、第160章 任一遇险   苏澄抵达安裕关的同时,一只信鸽又扑棱棱的飞入了昭国皇宫之中,同样是上次那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来拆下了鸽子腿上的信筒,将这信筒送到了九华殿的门前。   芸香拿了信筒赶忙跑了回去,第一时间将它交给了良妃孟楚玲。   孟楚玲打开信筒看了看,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露出一抹久违的微笑:“成了。”   “真的?”芸香似乎比她还开心,险些直接蹦了起来。   孟楚玲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翠竹。以后……终于再没有人能将他从她身边抢走了……   而此时,昭国某个城镇极其不显眼的角落里,一具男子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无数蚊蝇在这尸体周围盘旋不去,几只老鼠在他身边吱吱吱的叫着,啃咬着他身上的腐肉。尸体一旁一柄断成两截的漆黑刀鞘格外显眼,看起来像是抵挡什么锐器的攻击所造成的,但此时也没有人关心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这尸体到底几时才能被人发现都还未可知,自然更没有人会注意到那少了兵器的空荡荡的刀鞘了……   就在同一天,任奕和孟楚玲一样也收到了一封书信,只是他收到的已不是第一封,从数日前他就开始不断的收到各种书信。这些书信将苏澄和任一从那天遇袭之后的事情一一禀报了,但其中内容却并不十分清楚,因为跟踪他们的人也无法走上近前查看,多方打探的结果也是“唐大人已死”这样令人绝望的消息。他们却无法前去查验尸体,看看那棺木中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任奕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几乎崩溃,当时就要冲出去去寻找她。好在这封信因为各种原因延迟了许久才寄出来,在他刚要冲出营帐的时第二封信就送了进来,信上说皇上任一突然离开,前往墨梁关方向。他这才放下了心,缓步回到了营帐中。   以任一对苏澄的情意,她若真的有事那他也一定如自己刚刚那般崩溃,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由此可见她是安全的。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离开呢?他不是一直对澄儿纠缠不清吗?怎么会放她自己去安裕关,而他却往墨梁关来了呢?   他茫然不解,之后这几天的书信也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任一行踪莫测不定。他的人马跟了两天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而苏澄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信中只说是队伍中多出了一个仆妇,看上去并不打眼。但他却知道那就是苏澄本人。只是她易容技术了得。寻常人即便站在眼前也分辨不出罢了。   他想不通他要做什么,索性不再去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就是皇宫中那位看似温良淑德实则心狠手辣的娘娘身上。如果说之前苏澄和秦轩一起遇袭的事情只是让他隐隐有些怀疑,那么这次的事情就让他完全确定了是她所为。他想到这点的同时又想起了多年前南阳郡的那把火,他当时本以为她的目标只是房中的孩子,现在想想……恐怕不止如此!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的澄儿狠下杀手,他若再给她活命的机会澄儿岂不是还会有危险?   手中的信纸被他缓缓攥紧。发出纸张特有的沙沙轻响。站在一旁的小川抬眼看了看他脸上神色,不禁有些紧张。主子这是又要杀人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死的会是谁。   通过这次的事自然不止他一个人想到了宫中那位娘娘,刘铮此时就在任一身旁轻声问道:“皇上,宫中那位……怎么处置?”   任一放下手中信笺,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不用管。”   刘铮有些吃惊,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那想要伤害他最珍视之人的幕后黑手,正不解时却听他继续说道:“自然有人……会去出手。”   ………………………………   苏澄在安裕关呆了两日,白日里嘻嘻哈哈的和花儿笑闹,晚上却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躺在床上出神,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子里很乱,让她睡不安稳。   花儿这天拿了针线来要和她一起做女工,她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却拗不过她的坚持,坐下来和她一起拿起了针线。   苏澄本不擅长做这些,自然也不是很感兴趣,百无聊赖的随便在精美的布料上戳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旁的花儿却是十分认真,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的绣着。   半晌之后,她无聊的抬头看了一眼花儿手中的布料,发现她绣的竟是几根翠竹,不禁有些好奇:“寻常人家的姑娘都爱在锦囊上绣些芙蓉海棠,蝴蝶鸳鸯,你怎么倒绣起竹子了?”   花儿面色一红,支支吾吾:“我……我随便绣的……”   苏澄见她神情有些慌乱,打趣的凑了过去:“哎呀,该不会不是给自己绣的……而是绣给情郎的吧?”   “你……你胡说什么呀!”花儿羞红了脸,嗔怒的捶打了她一下。   “哈哈……看来还真让我说中了。快说,看上谁家公子了?姐姐帮你说亲去!”   “才没有!我……我就是自己绣着玩儿的……”   “这样啊?那绣好之后不如送给我吧?我倒是也挺喜欢竹子呢。”   “……我……我……”   花儿被她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却仍不肯罢手,佯装失望的样子:“看来我这个姐姐还是没有你的心上人重要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那……这个绣好了给你,我再绣一个就是了……”   “哈哈……”苏澄一声轻笑:“还说没有心上人?没有的话干嘛还有绣一个?”   花儿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被她框了进去:“你……你诈我!”   “自古兵不厌诈,叶伯伯没有教过你吗?哈哈……快老实交代,到底看上谁了?”   “我……没有……”她这后两个字说的细若蚊蝇,要不是苏澄离她近的话几乎听不见。   她看她一脸娇羞也不答话,自己想了想,忽然眼中一亮:“不会是程鹏吧?我记得他好像喜欢竹子……”   嗒。   花儿手中针线一个不稳掉到了地上,慌忙捡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苏澄有些吃惊:“还真是啊?”   虽然之前她和程鹏误打误撞被叶南生等人劫到达达山的山寨上的时候程鹏确实曾说过愿意留下来当压寨女婿,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后来他们知道彼此身份后就没再提过此事了,只把这当个误会抛到了脑后,却不想这小丫头当真对他动了心,不知何时竟这般把他放在了心上。   “你喜欢他什么啊?”她在确定那人是程鹏后好奇的问道,十足的八卦模样。   花儿一张脸涨得通红,低声嗫嚅:“他……不一样……”   “不一样?”   “嗯……他明明什么都不会……却那么拼命的保护你……明明并不强大……却愿意为自己坚持的事情拼尽全力……   你不知道,从那次你们两个被我们误抓上寨子以后,他就抽出一切能抽出的时间去找爹爹学武。爹爹教了他好久,可他实在不是这块儿料,任凭怎么学也没什么长进。他还要坚持再学,说是勤能补拙,便将晚上睡觉的时间都用来习武了。爹爹怕他这样反倒伤了身体,不肯再教他,也不让别人教他。他没办法,只好作罢,可之后却学起了驾车。我随口问他学这个做什么,他说你不会骑马,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危险的话,至少他要能驾着车带你逃走。他学驾车确实学得快,现在连寨子里最擅长驾车的刘大叔都没他驾车驾的好了。可他学完之后又学骑马,不用说我也知道他是怕真遇上什么十分危急的情况的话马车跑不过单独的马匹,所以才要学。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为了一件事情可以这么努力……明明瘦瘦弱弱的样子,心却那么坚定,认准的事说什么也不放弃……”   她说的十分认真,脸上满是崇敬之意。苏澄心头一阵无言的感动,她早知道程鹏对她的忠诚,只是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花儿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脸红的悄悄看向了她:“其实……我之前还误会过他喜欢你呢,结果……”   “噗……”苏澄瞬间笑喷,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那现在呢?还觉得他喜欢我吗?”   她果断的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觉得了,我知道她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那不是寻常的男女之情,而是对你的无比崇敬和忠诚,就像爹爹他们对你的感情一样。我原本还有点儿想不通,后来一想啊,爹爹他们对你也是这样的感情,他们总不可能喜欢你吧?所以也就想通了!”   苏澄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脑袋里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花儿撅着嘴看了看她:“就知道你要笑我,难怪程大哥总说你不正经。”   “嘿!他还敢说我不正经?”   “本来就不正经嘛……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像你这样……啊……哈哈……别闹……姐姐别闹,我怕痒啊……”   两人笑闹在一起,正嬉笑间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刘铮满脸慌张的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    ☆、第161章 贴身照顾   因为苏澄和花儿的打闹而被带到桌子边缘的针线篮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她动作一怔,感觉周围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僵硬的开口:“……你说……什么?”   刘铮眉头紧皱,说话时还有些喘息:“皇上他……出事了……”   “……什么意思?出事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去墨梁关了吗?你们不是都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吗?!”她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从未见她发过脾气的花儿吓得瑟缩了一下。   刘铮愧疚的低下了头:“下官……护驾不利,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他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他见她误会皇上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赶忙解释道:“皇上性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逃亡途中头部不甚磕在一块儿山石之上……眼睛……出了些问题……”   苏澄身形一晃,一旁的花儿赶忙扶住:“姐姐……你……你别太担心了,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劝解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苏澄挣开她的手向门外走去:“带我去找他,带……”   刚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前两次任一遇刺的画面。怎么办?她去的话可能又会给他带来危险,可是……   刘铮见她犹豫不决,再度说道:“大人。拜托您……去看看皇上吧!他的眼睛出问题之后情绪特别不稳定,怕是只有您能劝得住啊……”   正在犹豫的苏澄闻言握了握拳,回身去里屋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易了容。扮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又让人取了一个药箱来带在身上,看上去像是被刘铮请去的太医一样。   收拾妥当,她当即和刘铮一起离开了安裕关,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甚至没有骑睫毛,而是换了别的马匹。   两人一路策马疾奔,五日之后才抵达了一处僻静的小镇。苏澄走进静谧的小院,无暇欣赏周围雅致的风景,直接跟随刘铮来到了任一的房前。推门就走了进去。   房中一片狼藉,地上满是杯盏花瓶等瓷器的碎片,桌椅也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似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一般。   “滚……滚!”   还不待他们开口。躺在床上的人就怒吼道。若不是手边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扔的话估计非找个很么东西砸过来不可。   刘铮看了苏澄一眼,无奈的垂下了头,默默的走了出去,轻轻阖上了房门。   苏澄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一步步的迈过那些碎片向床边走去。   “让你滚听见没有!滚啊!”他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情绪很不稳定。   “……任一……”   刚刚还十分激动的人听到这一声轻唤瞬间安静了下来,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橙子……橙子……”   他要起身走过来,苏澄赶忙迎了上去。伸手扶住了他。   任一刚一触到她的手就把她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在她耳边不断的唤着:“橙子……橙子……”   苏澄的手在半空微悬,之后缓缓落下,轻拍他的肩膀:“我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   “我变成一个废人了……橙子……我变成一个废人了……”   “胡说什么,太医不是说过段时日就会好了吗,别瞎想。”   “他只是说可能,可能会好,也可能……这辈子都再好不了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水,故作镇定的继续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随行只带了一个太医而已,宫里还有那么多太医呢,他们都是昭国医术最好的人,总会想到办法的。”   “没办法的,没办法!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他是怕说出实情我会杀了他所以才骗我说我的眼睛还能好!他骗我的!”   “任一……”苏澄紧紧拥住了他,避免他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你听我说,听我说……你这种情况我听说过,大多都是脑内淤血造成的,等淤血散去了就会好的,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橙子……”   “相信我,你是皇上啊,天下间所有人都会替你想办法治好你的,等回到……”   “哈……皇上……”任一忽然一声轻笑打断了她:“一个什么都看不见,连奏折都批阅不了的皇上……”   苏澄心头一痛,从他怀里稍稍起身,伸手轻抚他眼睛上缠着的厚厚的白布,极力克制着自己几近哽咽的语气:“没关系啊,你看不见的话我念给你听,我做你的眼睛,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一微怔,之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轻蹭她的发丝,在她耳畔低声轻语:“橙子……我的橙子……”   苏澄又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好了,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你……”   “不要!不要!”任一将她拥的更紧:“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求你了……别离开我……”   她被他抱得紧紧的,抽不开身,只好让守在房外的刘铮传了膳来,待吃食一盘盘端进来后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吃。   他的情绪渐渐稳定,在她的照顾下乖乖的吃了饭,这才躺回床上午睡,睡去时却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离去。   苏澄待他呼吸渐渐均匀后才轻轻抽出了手,从床边起身去收拾地上那些碎片,防止他走动时扎到脚。   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拾着那些破碎的瓷片,眼泪嘀嗒嘀嗒的落到地上,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纤瘦的背影越发显得渺小,肩膀一上一下的抽动着。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向她的方向稍稍偏了偏头,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继续装作沉睡的样子。   苏澄哭了许久之后才将那些碎片全部捡完,开门丢了出去,又拿了扫帚将地上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确保没有细小的难以发现的碎片之后才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把房中所有瓷器类的东西全部收走,只留一个茶壶两只茶杯在桌上即可,以后除了吃饭时候送来的碗碟,这房中只能有茶壶茶杯不能有其它任何瓷器。”   “是。”刘铮垂首,装作没有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太医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是。”   苏澄在刘铮的带领下见到了太医,太医所言和她想的不差,确实是脑内可能有淤血,一时阻碍了视力,但具体这视力能不能恢复,何时才能恢复,他却也说不准。   她提出要送他回宫让其他太医一同诊治,那太医却说以他现在的状况不宜长途颠簸,不然脑内淤血可能会扩散开来。   苏澄并不懂医术,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换了个法子,让人去皇城京兆将宫中太医接来,就算不能全部接过来最起码也要把院首林启德接来。   刘铮点头应了,安排了下去,她原本还想多问那太医几句,却听下人来报说皇上醒了,在到处找她,便赶忙又奔了回去。   太医刘杏林在她离开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皇上交代的这差事可真是太为难他了,他堂堂一届医者,自幼学的就是治病救人之术,何时学过撒谎骗人啊……真是太为难他了……   苏澄回去时就见到任一正在房中胡乱的摸索着,口中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她赶忙走了过去,伸手扶住她:“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他慌张的将她拥入怀中,孩童般不知所措的样子。   “没事,我就去找太医问了一下你的情况,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还以为你又走了……以为你又离开我了……”   “……不会的,我还要找人帮你看你的眼睛呢,怎么会走呢?”她轻轻拍着他的被,安慰着他。   任一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向门口的方向轻轻比划了两下,刘铮赶忙退到房外,将房门关上了。   退出房间的他由衷的在心中赞叹了一句,他们皇上这演技!真是一绝!不过想想他自己之前去安裕关将唐大人请来的时候表现的似乎也不错,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肯定!   房中的任一几乎抱了苏澄一天,似乎要黏在她身上了一般,到晚上睡觉时也不肯放她离开。   “我不会走的,明天一早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她像哄孩子一般轻声哄着他。   “不,你骗我,等明天早上你就不在这儿了,你又要偷偷离开,以前每次都是这样!”   他当真像个孩子般任性的发着脾气,虽然眼睛没有露出来,但脸上神情却能看出他的执拗以及对她的不信任。   苏澄有些无奈,但又想到他夜半可能要起身喝水,不小心磕到碰到怎么办,便叹了口气留了下来。毕竟换别人在这里照顾,她确实是有些不放心的。   任一刚要开心的往床的内侧挪一挪给她腾地方,就听她转头对房外喊道:“刘铮,帮我在房里铺个软榻。”   刚刚还十分开心的人瞬间拉下了脸,气恼的躺到了床上转过身去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都答应留下来了吗?他怎么还不高兴? ...    ☆、第162章 骗局揭穿   当晚,任一虽然几次想起身去她身旁看看她,却终究是怕她发现而没敢动弹。但像这样知道她和自己就在一个房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中便也确确实实的踏实了下来,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他隔着白布感觉到天光亮起,轻轻起身摸索着走到昨晚刘铮给她铺好软榻的地方,轻唤两声不见她回答,伸手摸去也没有摸到人影,当下慌了神,猛地转身向房外跑去,却因为眼上蒙着白布看不清房内陈设而咚的一声撞到了桌角上,磕的大腿生疼。   拎着食盒进来的苏澄正看到这一幕,赶忙跑过去将食盒放到一边,伸手扶住了他:“你这是做什么?磕疼没……”   不等她说完宽厚的胸膛就又将她裹了进去,真以为她离开了的任一紧紧的揽住她,皱眉将她箍在自己怀中。   “我刚刚去做饭了,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她猜出他的想法,无奈的解释道。   任一点了点头,稍稍定下心神后才松开了她:“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   她微微一笑:“还没端出来呢你就知道香了?”边说便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吃食端了出来。   “橙子做的自然香。”   她笑着将一碗清粥放到他面前,又端出了一盘蒸饺和一碟水晶包,最后又取出两碟清爽可口的小菜,这才将那粥碗再度端了起来,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喝。   任一满足的吃着她做的美味饭菜。享受着她温柔细致的照料,咧开的嘴角一直就没有合上。   “老是傻笑什么?”苏澄又夹了一个包子递到他嘴边。   他笑着咬了一口,开心的说道:“瞎了也挺好。难得你这么温柔。”   半晌无语,房中静谧的有些可怕,任一虽蒙着眼也觉出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氛,赶忙道歉:“我说着玩儿的,橙子你别生气……”   苏澄擦了擦眼中浮现的泪水,收起刚才一瞬间的恼怒,盛了一勺粥递了过去:“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胡话。”   “嗯。知道了……”   一顿饭吃完桌上除了空空的盘子什么都没剩下,他的好胃口让苏澄安心不少,让人来收拾了碗筷之后就坐在房中陪他说话。之后还扶他到院子中走了走。   直到这时苏澄才发觉这小院布置的十分雅致,看上去虽面积不大,但每一处设计都别出心裁,院中还有一池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清澈池水。几尾小鱼在池中畅然游弋。很是欢快的样子。   “真好看……”她情不自禁的说道。   “什么?”   “这池子,还有里面的鱼。”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   他声音有些失落,苏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赶忙说道:“没关系啊,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见了,反正这池子又不会跑。”   任一握了握她一直扶着她的手,将头转向她的方向:“到时候……你陪我一起看可好?”   “……好,我陪你一起看。”   苏澄就这样照顾了任一三天。第四天中午,太医刘杏林将他眼睛上的白布拆了下来。问他可看得见。他摇摇头,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刘杏林说整日里带着白布敷着药也不好,让他以后晚上敷药,白天就不要敷了,但也不要经常去外面直接受阳光照射,不然怕是对眼睛不好。   他叮嘱这些时苏澄听得认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刘杏林心里其实已经快哭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吗?这都是皇上吩咐他的好吗?他自己都找不到任何医学根据好吗???   刘杏林心里流着泪走了,苏澄还在认真贯彻他的方针,不再时常带任一去院子里,而是就和他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呆着。   任一摘了眼上的白布,虽然还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但其实却是真真切切的把她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而他之所以让太医说尽量少去院子里,是因为外面视野太大,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馅儿,被她发现的话就不好了。   两人在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说到了她上次被人堵在茅屋里追杀的事。   “你怎么会跑去那茅屋里呢?不知道里面地方小不好逃脱吗?”他假装双目虚空的样子问道,边问边端起她刚刚递给她的水杯喝了一口。   苏澄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当时……饿了……看见里面有只烧鸡……”   “噗……”任一一口水喷了出来,她赶忙将杯子接了过来给他拍了拍背,避免他呛到。   他伸手擦了擦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以为她是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看见有间茅屋就想进去找人求救,结果……竟然是为了一只烧鸡?!这还真是……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那那把匕首呢?又是怎么回事?”   “还说呢!多亏当初离宫的时候珍姨给我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这把匕首也装上了,我从南城关走的时候顺手揣在身上了,结果和那杀手扭打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那杀手自己的刀卡在桌子上拔不出来,又听见外面有动静知道是你们来找我了,情急之下捡起那匕首就刺了过来。我顺势就这么倒了下去,他以为我死了,也来不及查看,就走了。”   她嘴上说的轻松,但心中其实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她身上当时带了两把匕首,一把是假的,一把是任一给她的真的,如果那天掉下来的是另一把匕首的话,她绝对必死无疑,哪儿还有机会在这里跟他闲聊。   苏澄说完又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任一想起她当时那样子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她胸前那抹鲜红当时当真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一瞬间觉得呼吸都无比困难……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她喝水的样子,余光有意无意的在她胸前扫了一扫。   当时那匕首中的红色染料染透了她的衣襟。连里面的亵.衣都被染上了一些颜色,是他亲自一件一件给她换下来的,只是她当时被他打晕了不知道而已。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想起,他自然也不会去提,但那美好的身形娇嫩的肌肤他却从没忘记,现在回味起来仍觉得手上滑腻腻的。很想再去尝试一番。   苏澄将手中茶杯放下,让他自己坐一会儿,她去厨房给他做饭。他点了点头。在她起身离去后自已一人在房中回味起她的美好,唇边渐渐浮现一抹温柔笑意……   当晚,仍旧是苏澄做的晚饭,吃过饭后她却让任一自己呆一会儿。说她要出去一下。   “出去?去哪儿?”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是出院子。我就去洗个澡,来这儿这几天都没洗过……”   她最近一次洗澡还是来到这镇子之前,和刘铮一起赶路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借着在那镇子休息一晚的功夫洗了个澡,这么几天下来早该好好洗洗了,只是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着他抽不开身罢了。   任一闻言松了口气,刚想放她离开却又想起什么,又故意发起了孩子脾气:“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故离开。到时候你说你在房里洗澡。刘铮他们又不好进去找你……万一……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真的只是洗个澡。我要想跑的话这几日做饭的时候也可以跑啊,干吗这个时候跑。”   “……反正……反正就是不行!不许去!”   “我再不洗就该臭了……而且你也该洗洗了啊,你这几天也都没洗过!”她皱眉说道。   任一自然知道自己没洗澡,只是一直在等着她想起来“伺候”他洗罢了,结果几天下来她却提都没提!此刻虽然提到了,但比起让她伺候他洗澡……他更想看她洗澡!   “我……我待会儿就洗!你也洗,就在我这儿洗!反正我也看不见,你怕什么。”   苏澄无语,还想说什么他却又发起了脾气:“你就是不想管我了对不对?我就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对不对?你……”   “好好好好好……我不出去了,就在你这儿洗行了吧?”   任一这才安静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她走到门口对刘铮吩咐了打桶洗澡水过来,满心欢喜的等着光明正大的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洗澡,结果正高兴呢就听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顺便找个大一点儿的屏风过来,高一点儿的!实木的!不能有任何镂空!”   刚刚还无比雀跃的心脏瞬间跌落谷底,他愤愤的咬了咬牙:“我又看不见!搬屏风干吗!”   “待会儿你也要洗啊,你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你,也不合适啊。”   “我不介意你看!”   “……我介意!”   屏风搬来,洗澡水也打好,苏澄在屏风后宽衣解带,轻轻踏入了水中,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一声轻叹却撩拨的屏风另一侧的人有些燥热,眼睛隔着屏风不断的往这边瞟,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这房间不大,摆下浴桶和屏风后就满满当当的了,所以那屏风离他所坐的地方其实不远,几乎伸手就能够着。可就是这短短的距离,他明知对面温香软玉,却是不仅摸不得甚至连看都看不见,让他怎能不恼。   半晌之后,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想来是她已经洗完,从浴桶中踏了出来。   半截藕臂探到屏风顶端抽下了挂在上面的巾帕,他能想象到她垂首擦着头发和身上水珠的模样,心中更是燥热,几乎想起身走过去不管不顾的一亲芳泽。   “沙”的一声轻响,一件单薄的亵.衣从屏风上飘落下来,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屏风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半张因为沐浴而有些红润的面颊,看了看地上的亵.衣又看了看他:“帮我捡一下。”   “啊?哦。”   任一俯身去捡,碰到那亵.衣的瞬间怔在了那里,许久才弯着腰缓缓抬头看向了她,正对上她异常愤怒的眼神…… ...    ☆、第163章 爬窗道歉   苏澄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衣衫不知何时早已穿好,想来那不甚掉落在地上的亵.衣是她故意丢下去的,就是为了看看任一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弯着腰的人稍稍直起了身,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哈……我突然……能看见了……”   她仍旧那么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两道目光如尖刺一般扎在他身上。   任一知道她平日里生气了都会发脾气,此刻这般安静的看着他反倒让他更加心慌,不知如何是好。   “橙子……我……”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她忽然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理也没理他,径直走去将自己一直放在他这里的包袱取了出来,一件一件的往里面收拾自己的东西。   “橙子,你要做什么?”他赶忙过去制止,伸手抓住了她,不让她继续收拾行礼。   “放开。”苏澄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不……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我……”   “放开!”两行泪水伴着这声怒吼滑落她的面颊,任一当即慌了神,伸手要给她擦去,却被她猛地一把挥开,继续收拾起了行礼。   “橙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橙子……”   他边说边不断地拉扯着她的手不让她收拾东西,苏澄几番被阻,索性两手一挥挣开他的手,什么东西也不拿直接向外走去。   “橙子!”   任一追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一步都不让她在往前走。   “放开!!!”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嗓子几乎都要撕裂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橙子……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在不在意我……对不起……对不起……”   被他抱着的人却不听他的解释,只是一味的拉扯着他箍着她的手臂。拍打着他的双手,让他放开她。   她眼中泪水汹涌,对着他的手又抓又挠,他却死活不放开她,反而越抱越紧。   激动的情绪和不断的挣扎让她的体力渐渐不支,却仍旧在愤恨的抓挠着他:“放开我!放开!混蛋!混蛋!!!”   任一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再度揽入怀中:“我是混蛋,我是混蛋。不跟混蛋生气了好不好?”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她边说边胡乱的捶打着他,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不闪也不躲,任由她捶打着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说完握住了她已经无力的双手,倾身想吻去她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泪痕。   苏澄脑袋向后一躲,猛地又撞了回来。正撞在他的鼻梁上。当即将他撞的流出了两行鼻血,痛呼一声松开了她。   她趁机转身跑开,刚跑出两步又转了回来,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关键部位,这才又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任一刚刚捂着鼻子的手下意识的又捂住了自己的下身,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心中苦不堪言:她以前发大招都会提前说的……今天却是连招呼都不打……   苏澄哭着冲出了房门,刚一出去就看见了守在门边的刘铮。   刘铮听着屋里动静就知道不好。定是皇上的计谋被发现了,正想拦住她向她解释两句。就觉得下身传来一阵剧痛,那哭泣着的女子愤愤的给了她一脚后就流着泪跑开了。   他痛苦的弯下了腰,心中叫苦不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子绝孙脚?   他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想到皇上八成比他还惨,赶忙走进去看看情况,这一看却发现他正和他一样神情痛苦的捂着那个地方,而指缝间赫然还有血迹!心中一声惊呼:天呐!唐大人把皇上给阉了?!   苏澄气冲冲的牵了一匹马就向院外走去,走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院中护卫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她甩开马缰就往回走,胡冲乱撞的走了半天,却因为这些天一直在任一那里呆着所以连自己的房间在哪儿都不知道,当即一声怒吼:“带我回房!!!”   众人耳膜一阵疼痛,一个护卫赶忙上前将她领回房中。她回身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又咔哒一下拴上了门栓,这才一头扎在了自己床上,闷在锦被里又呜呜的哭泣起来……   任一许久后才缓过劲儿来,刘铮也是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手上那是鼻血,深深的松了口气。   下人把苏澄刚刚要走没走成的事情跟他说了,他忍着痛走到她房门前,敲了敲门想再跟她解释几句,回应他的是枕头被扔到门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他无奈,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一屁股在门外坐了下来,等她消了气自己走出来。   天色渐晚,刘铮知道即便劝他他也不会回去,就只好跟他一起守在门外,直至深夜也没有离开。   夜半时分,一直坐在外面的人终于动了动,却不是回房休息,而是走到窗边轻轻推了推,看到窗户微微动了动,唇边牵起一抹笑意,动作轻巧的翻了进去。   摸索着来到床边,见她果然躺在床上睡着,整个人趴在床上,两脚露在床外,连鞋子都没有脱。   他轻手轻脚的给她脱了鞋,将她的两条腿挪到床上放好,却并不敢把她抱起来给她翻身,怕不小心会惊醒了她。   熟睡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虽然在黑暗中看的不甚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眼睛有些发肿,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他伸手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俯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心中感到无比温暖。   她终究还是在意他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有他的。不管是什么地位,都让他感到无比欣慰。   那日她蹲在地上捡瓷片的时候,他知道她在哭,心疼,想要告诉她真相,却终究忍了下来,换来了她之后几天的温柔相待。   这么些年他从没觉得日子过得像这几天这么开心过。每天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拉她的手她也不会拒绝,离她近一些她也不会躲避。其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和她聊天说话就好,晚上还能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这些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却始终难以做到。天知道他有多贪恋这样的生活。多想就这样一直和她在这里呆下去,永远都不离开……   翌日,苏澄醒来时就见他坐在自己床边,一只手还将她的手握在其中。   她回过神一把将手抽了出来,抄起一旁不知何时被他捡回来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任一笑着把枕头接住,轻轻拽了过去:“还在生气?”   “鬼才生你的气!”   “小鬼!”   “你……滚!出去!”   苏澄怒不可遏,他用这么过分的手段骗了她这么多天,竟然还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她贫嘴?   任一听了也不恼。反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跪在一旁的刘铮颤了颤,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任一在她的怒吼声中一脸真诚的看着她:“我是来道歉的。真的。”   “道歉?半夜溜门翻窗道歉?”   “这更证明了我的诚意啊,我是为了第一时间和你说清事实真相,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苏澄简直无语了,不知道他怎么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   “他!”任一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刘铮:“全是他出的馊主意!是他让我装瞎的,说这样的话你肯定过来。我只是在他的怂恿下一时昏了头,所以……才这么做了……”   刘铮的头埋得更低,根本看不清脸上表情,一副俯首认罪的样子。   苏澄气的扯过他手里的枕头又砸了他一下:“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   任一笑着将那枕头再度挡下,边笑边说:“真的,真的是他!不信你问他!”   “大人,此次的事确实与皇上无关,是微臣一时糊涂,进了谗言,还请大人不要迁怒于皇上。”刘铮适时的叩了叩首,沉声说道。   苏澄看了他一眼,嗤的一声冷笑,又转头看向任一:“真是他进的谗言?”   “没错!就是他!我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骗你呢?”   “他给你出了主意,所以你也就照做了?”   “嗯!”   “这么说……你有问题的不是眼睛?而是脑子了?!”   刘铮又是一颤,恨不能将自己的两只耳朵堵上,省得再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皇上现在是不当回事儿,但万一哪天觉得他听了太多让他觉得没面子的话,那他这条小命岂不是不保?   任一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仍旧嬉皮笑脸:“偶尔脑子是有点儿那么不太好使,尤其是碰上关于你的事情的时候。”   苏澄气的牙痒痒:“说来说去到最后还怪我了?”   “不不不!怎么会怪你呢,都怪刘铮,全都怪他!我这就杀了他给你出气!”   他说着就到处找东西要杀了他的样子,但找来找去一副没找到的样子。   “他腰上不是有佩剑吗。”她随口提醒了一句。   刘铮一怔,张口结舌的抬头看着她,后悔自己进屋前怎么没把佩剑摘了。   任一闻言上前将他腰间佩剑拔了出来,看向苏澄:“我杀了啊……”   “杀啊。”   “……我真杀了?”   “杀。”苏澄满不在乎的说道。   手起刀落,剑锋眼看着就要砍到刘铮的脖颈,却终究是在离他颈侧两指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看他都在这儿跪了一晚上了,也挺不容易的,要不算了吧?”   “切。”苏澄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根本懒得搭理他。   任一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赶忙结果自己的佩剑就跑出去了,动作迅疾无比。   “跪了一晚上还起来的这么快?膝盖够好的啊。”她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跑到门边的人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过去,站稳后却是头也不敢回的继续向前跑去…… ...    ☆、第164章 黎军入境   刘铮走后,房中又只剩下任一和苏澄两人,他笑着又坐了回去,伸手想要抱她,却被她躲了过去。   “你前两天都不躲的……”   “你还好意思说前两天?”一句话又触怒了她,让她又瞪起了双眼。   “你担心我。”他是用陈述的口气在说,而非询问她。   “能不担心吗?眼睛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我真以为你瞎了知不知道!我真以为你瞎了知不知道!!”她又扯过枕头砸了过去,任一这回却没阻挡,任由她砸了自己几下。   “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有你个大头鬼啊!换做是刘铮我也会担心,换做随便一个我认识的人我都会担心好吗!”   任一闻言脸色一沉,忽然有点儿后悔刚才没真杀了刘铮……   不过片刻后他又恢复了笑脸,满眼含笑的看着她:“反正你就是担心我,不然你不会星夜兼程的赶来,不会为我流泪,不会因为我骗了你而这么生气。”   苏澄看着他满脸得意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气闷,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半天才压了下去,起身穿上了鞋:“给我行礼和马匹,我要回安裕关!”   “不行。”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骗我还没骗够吗?”   “听话,最近……”   “皇上,”刚刚离去的刘铮有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墨梁关被攻破。十万黎国大军涌入我国边境。”   苏澄闻言一惊,一屁股跌坐回床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任一目光一沉。眼中露出一抹危险的神色,轻声说道:“他们动作到快。”   “任奕……任奕还在墨梁关……”回过神的苏澄惊慌失措,眼中写满了担忧。   “大人放心,墨文王已随大军撤往安全地带,并无危险。”刘铮再度开口。   她这才松了口气,深深的喘息了几下,平复自己刚刚一瞬间惊恐的情绪。   任奕面色不大好。强忍着没说什么,只是让刘铮退了出去。   “墨梁关怎么会忽然被攻破呢?高大将军不是在那里吗?”他离开后苏澄不解的问道。   “这天下间本就没有什么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关隘,墨梁关失守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他似乎早料到这一天。虽然脸色不大好,但并不十分吃惊的样子。   “你不担心吗?十万黎国大军,万一……”   “放心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秦轩虽然计谋出众。但他野心太大。胃口却不见得有这么大,只怕吃不了我们还得撑坏了他自己。”   “……什么意思?你已经有对策了吗?”   “没有。”   苏澄又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伸手就照他脑袋拍了一下:“没有还摆出一副这么自信的样子!”   他笑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反正都已经被攻破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昭国皇上?快起来去看军报啊!”   “懒得看。”   “你……快给我起来!”她边说边伸手拉他,他却稳如泰山的坐在床边,悠然自得的看着她因为用力想要把她拉起来而有些涨红的小脸。   “眼睛疼,不想看。”   “你眼睛什么毛病都没有!装什么装!”   “反正就是不想看,不然你给我念啊?你给我念我就看。”   “念什么念!你自己的眼睛是拿来干吗使的?”   “你前两天还说要做我的眼睛的,你就是我的眼睛。自然该你看了念给我听。”   啊!!!苏澄心中一声咆哮!她现在真的很想杀人啊!以前虽然知道他偶尔会有些无赖,但也没见他无赖到这种程度啊!简直不能忍了啊!!!   一刻钟后。任一的房间内,他悠闲的一边吃着切好的瓜果一边听她一字一句的将军报念着给他听,欣赏着她脸上愤懑却又无奈的表情。   他以前是不敢这样过分的,怕她真的生气不理他了。但现在……他知道她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他,就像得到了什么资本,找到了什么倚仗一样,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她这样子实在可爱,明明气得不行却又拿他没办法,好像被他拿捏在手里随意折腾。以前可都是他被她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啊,现在忽然有一种咸鱼翻身的感觉,真爽!   “奇怪……”苏澄念完了最后一份军报,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了他,想问问他的看法。却见他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她没好气儿的说了一句。   “啊?听了。”   “那我刚才都念了什么?”   “呃……要不再念一遍吧?”   啪!   苏澄把军报往桌子一拍起身就走,任一赶忙伸手拉了回来:“逗你玩儿的,真听了,墨梁关西北方向率先被攻破,黎国大军从这里涌入,高大将军领兵御敌,期间北城门失守,最终造成败局。”   “不止是这个,还有前面。”   “前面什么?”   “前面那几封军报啊,上面明明写的都是战局安稳,粮草供应及时,我军士气十分高昂,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忽然就被攻破呢?昭黎两军已经在墨梁关对峙了那么长时间,黎国半点儿没讨到好处,我军又守着自己的国土,供给及时,军心稳定,怎么也不该突然失守才对。”   任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手指在桌面轻点:“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苏澄喃喃自语:“要么是之前那些军报都是在谎报军情,明明战况已经出现问题却为了躲避责罚而故意知情不报。要么就是有人里应外合,像之前和风城一样从内部打开了墨梁关的城防。曹伯伯说过高大将军是他的同僚,也曾是爹爹衷心的部下。那前者的可能性就很小,也就是说……问题又出现在墨梁关内部?”   她说着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他,他微微一笑:“我的橙子真聪明。”   “真是这样?那……任鑫?又是他?”   任一还是那样一副神情,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上次在和风城就是他,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也就他做的出来!”苏澄义愤填膺。   任一对她能看出这其中问题感到有些吃惊和赞赏,但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却不可置否。能做出这种事的,可不见得只有他那二哥一人。他那四弟,怕是也没少出力。   “那怎么办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她又有些恼怒。   “我不是说了吗,反正都已经被攻破了。急又有什么用。”   “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瞪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身后的人一把将她拉了回去,苏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正跌入他的怀中。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就感觉他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轻语:“你可不是小太监。”   她手肘往后一撞,挣扎着站了起来,擦了擦脸,怒视他一眼再度离开了。   任一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胸口,唇边笑意却始终没有散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就泛起阵阵暖意。   此时,昭国大军军营之中,随军撤退的任奕在自己的营帐中沉默无言。手边是几封无数次被团成一团又无数次被展开的布满褶皱的信笺,里面记录了苏澄从安裕关离开后的动向。自然包括她近日与任一的一举一动。   什么眼缠白布,什么失明,他一看就知道任一这是在故意做戏,在故意引他的澄儿过去。他这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仿照他之前的法子,利用澄儿对他的关心引她上钩。   小川曾说要派人再去进行刺杀,但他却知道不能。澄儿那般聪明,之所以没有怀疑他不过是因为对他无比信任,但自己若是以为这样就全然不会被她发现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任一这次故意挑在前往墨梁关的途中“出事”,就是料定他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出手。   因为谁会看他们两人在一起不顺眼而一再进行刺杀?谁在接近墨梁关的地方最容易对他动手?这一切太容易让澄儿联想到他,任一知道他不敢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光明正大演了这么一出戏,故意演给他看,故意让他知道,澄儿就在他的身边,为了他而千里迢迢的从安裕关赶了过来……   任奕再度将一团信纸狠狠的攥到了手中,眼中闪烁着阴寒无比的目光:任一,等我拿到了属于你的一切,看你还怎么把澄儿绑在你的身边!   另一边,黎军大营,秦轩坐在后方绝对安全的营帐中,心情愉快的品着茶,直到账外有人走了进来才将茶杯轻轻放下。   “任鑫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那边说昭国内部已经有了提防,再想像之前那般一举攻入不甚容易,让我们多等些时日,待他们好好安排。”进来那人沉声禀报。   “嗤,”秦轩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什么已有提防不好攻破,不过是又做上了皇帝梦,怕我吃他太多领土,占他太多便宜罢了。算了,不急,反正他也不能反了天去。”   任鑫是他早已埋好的线,已经培养了多年,从他有意吞下昭国边境的那天起就已暗中和他取得了联系,助他偷偷练兵敛财,在那穷乡僻壤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   他早料到起事之后这个被贬黜的落魄王爷一定会不甘于被他控制而心生异念,不过没关系,他手中所掌控的势力都是他一手帮他培植起来的,他有多大能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个人,还怕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吗?   但他却并不知道,任鑫的目的并不是皇位,而他更不知道,任鑫和任奕已经勾结在了一起,这次墨梁关失守,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任奕。 ...    ☆、第165章 误看更衣   还是那座偏僻的小镇中,苏澄从房中离开没多久任一就起身寻了出去,走出房门后见她正在之前那个池子边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前两日,也是在这池边,他们还说好改日要一起来赏鱼。想到这儿他心中又是一阵异动,缓步走了过去,来到她身后伸开双臂,稍稍倾身想要环住他。   站在池边的人忽然往旁边一躲,伸脚往他腿上绊了一下,小手顺势在他肩头一推。   只听扑通一声,当朝皇上狼狈落水。   刘铮吓的满头大汗,罪魁祸首苏澄却是满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在池中挣扎起身的人,转身就向回走去。   任一擦了擦脸上的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急不恼,唇边反而漫上一抹笑意。就知道她心里还有火气,站在这里故意引他过来想推他入水。罢了,不让她把这口恶气彻底发泄出来她还不定要多久都没有好脸色,他可不想天天看着一张气鼓鼓的小脸,虽然她生气起来也很可爱。   他从池子里跃了出来,回到房中将湿透的衣物脱了下来,准备换上干净的。刚刚穿上中裤,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苏澄闷头就闯了进来。   任一一怔,两手还放在自己的裤腰上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澄看到他赤.裸的胸膛也是一怔,紧接着眉头一皱:“换衣服怎么也不关门!”   他站在床边张口结舌:不是……她突然闯进来还成他的错了?   苏澄关上房门又走了出去,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刘铮。刘铮深深的将头低了下去。这可真不赖他,她动作太快了,他刚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大人。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她推门就冲进去了……   房中的任一有些莫名其妙,回过神后刚刚伸手准备拿起下一件衣物她就又忽然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他,盯着他的胸膛半天没眨眼。   他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她:“这么喜欢看?进来慢慢看啊,我不介意。”   苏澄却并没有理会她,脸上神色不知为何越来越难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度关上了房门。   任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他身材很不好吗?她竟然这种反应?   他换好衣服唤了她一声,房外的人愣了半晌才推门走了进来。仍旧有些失神的模样。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苏澄抬头看了看,勉强牵起一抹笑意:“没事。”   任一皱眉,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她这么急急忙忙跑来找他有什么事。   “哦。我就是想说……咱们是不是该离开这儿了?墨梁关被破。黎军虽还没有攻打到这里,不过也快了吧?再呆在这儿怕是有危险。”   他笑了笑:“不急,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过不来?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秦轩……太年轻了。”   “啊?”苏澄更是莫名。   他笑着拉着她的衣袖让她坐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你就不想想为什么狄胡攻打我们这么多年,却宁愿从城防坚固的和风城进攻也不选择防备相对没有那么严密的墨梁关?”   “……为什么?”苏澄结果茶杯问道。   “因为居住在那里的……有曾经的五万狄胡将士,以及他们的后代。”   “什么?!”   “看来你还真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难怪。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又是个女子。唐大将军没跟你提起倒也正常。”   “到底怎么回事?狄胡的人怎么会居住在墨梁关呢?而且还有五万之众?”   “此事说来还与你爹爹有关,要不是他的话,这五万将士在几十年前就死了。   那时候狄胡的实力其实远比现在强大,虽与昭黎两国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但若真要硬拼却不见得会落于下风,因为他们有一员骁勇善战的勇将,也就是现任狄皇的七弟,拓跋宏志。   这拓跋宏志当时在狄胡的地位就如同你爹爹在我昭国一样,有战神之称。他非常擅长用兵,以用兵如神来形容也不为过,手下十万兵将更是一支雄武之师,对他无比忠诚,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誓死追随。我国边境曾一度因为他的侵扰而无比头疼,尤其是每到寒冬狄胡境内因为物资匮乏而不甚好过的时候,他就会频频率兵来我边境劫掠物资,神出鬼没,且每次都会有所收获,我军防不胜防。   我记得你爹爹曾经说过,若不是昭黎两国国力本身就比狄胡强大占有优势的话,以拓跋宏志之力,雄霸三国也不无可能。   就连我父皇这样一个轻易不言战事的人也曾说,‘朕若得宏志之助,恐心生贪念矣……’,说的就是如果拓跋志宏是我昭国的将才,只怕连他都要心生贪念,想要讨伐诸国扩张领土了。   现任的狄皇当时还只是皇子,并未即位,但因为他是长子又是嫡子,以狄胡极其注重位分尊卑的习惯,他的储君之位其实是不可撼动的,而且拓跋宏志也确实没有谋夺皇位的想法,只想帮助狄胡守护好国土罢了,他大可不必担心。   但拓跋宏志错就错在生在了帝王家,他那大哥,也就是现任的狄皇又性格多疑,就算他只是个普通将领他都会担心他功高震主,更别说他还是皇室血脉,真真正正的皇室贵族了。而狄胡本就地广人稀,拓跋宏志掌握的十万大军已是当时狄胡近半数的兵力了,他的担忧自然更胜,就算不担心他父皇有易储之心,也担心自己来日登上皇位后他的七弟会逼宫谋反。   后来,拓跋宏志驻守关外之时,先狄皇忽然病故,现任狄皇即位。拓跋宏志本想回宫守灵,谁知还未来得及回去他那大哥就对外宣称是他与黎国之人相互勾结害死了他们的父皇,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派兵断把他困在了关外。   手下之人气愤不过,让拓跋宏志索性攻打回去自立为王,但拓跋宏志却不肯,还念着手足之情固守原地,只盼着他那大哥能让他回去见父皇最后一面,以尽为人子的孝道,顺便查清到底是谁害了他们的父皇。”   嗒。   苏澄手中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愚蠢!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出来吗?分明是他那心思歹毒的大哥下的手!”   任一微微沉默,半晌后才轻声开口:“以拓跋宏志的头脑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他心底里不愿相信罢了。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因为是自己亲近的人,是自己在意的人,所以不愿去想对方的不好,即便想到了也不愿相信……”他说话时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言语中颇有深意。   “那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她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深意。   “……”   任一有些气馁,但还是继续说道:“之后……拓跋宏志带领着十万兵马在冰天雪地中苦苦熬着,却苦于断了一切供应,许多骁勇善战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恶劣的环境中……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不肯相信是他大哥害了他们的父皇,直到……他们兵困马乏,他大哥却忽然率兵攻打过来之际……   原来他大哥就是料到以他的性子定然会固守关外,所以有意断了他们的粮草,想等到他们陷入困境无力反击之际一举拿下。   其实抛开人情来说,以狄皇当时的计策,确实不失为良计,可以兵不血刃的除掉他的心腹大患。因为以拓跋宏志的性格,必然不想跟自己的亲大哥动手,更不想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在这种绝境之下为他承担风险,最后他一定会亲手奉上自己的性命,以求个给自己的部下们一条活路。   但是……狄皇却太过忌惮他的实力,多此一举的做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将那十万将士的家眷中的五万推上了战场,用他们要挟那些将士‘弃暗投明’,否则就要用这些人当前锋,让他们亲自踏着自己家人的尸体走过来。   拓跋宏志到此时才彻底对他的大哥死了心,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了。可是那些家眷近在眼前,他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的命换其他所有人的安全。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有一名将士在那些家眷中看到了自己家人的身影,竟然当场自刎,不给对方要挟自己的机会。   一人如此之后众人纷纷效仿,凡是看到自己家眷位列其中的都开始举刀自刎。   那些家眷眼看着自己从军多年的亲人被逼死在自己眼前,哪里受得了,也纷纷抢夺看守着他们的将士的兵器自尽。而更多的还没有被自己亲人发现的家眷则怕连累了他们,也开始自尽起来,找不到兵器的据说竟生吞石块儿……   总之……当时的场景非常惨烈,原本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解决的事情从见到第一滴血开始就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以至于那些幸存的狄胡将士来到我昭国之后大多都不愿提起此事……” ...    ☆、第166章 狄胡旧事   这话题实在太过沉重,苏澄听着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手指都有些发凉。   任一讲述的也是专注,半晌才发现她眉头紧皱脸色发白,赶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之后呢?他们是怎么来到昭国的?”她并没有察觉他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转头问道。   任一本不想再说,但见她问的认真还是说了下去:“拓跋宏志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想要阻拦却又没有任何办法。那些将士为了不拖累他半分也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前方的那些家眷也在一个个倒下,死伤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是为他而死,他若再想一味求和以一己之身换取他人平安的话怎么对得起他们。更何况以他大哥的性格,即便他死了他也绝不会接纳这些对他如此忠诚的将士。所以纵然他再怎么不愿和自己的大哥兵刃相向,也不得不举起了刀兵,红着眼冲杀了过去,解救那些剩余的家眷。   狄皇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惊慌失措的退回到了大军后方,让自己带来的十五万大军对冲杀过来的拓跋宏志的军队进行厮杀。但他慌乱间却做了一个更加愚蠢的决定,就是以拓跋宏志造反为名当即下令杀了所有剩余的家眷,一个不留。   拓跋宏志原本只是想抢夺回那些家眷,让自己手下的部下暂时冷静下来。但狄皇此举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那些将士们红了眼,连拓跋宏志的命令也不再听,只知道厮杀。不停的厮杀。   狄皇为了剿灭拓跋宏志可谓是使用了倾国之力,那十五万兵马几乎就是除了拓跋宏志的十万大军以外所有的狄胡兵力了。他本以以这样的优势压制着他,再加上他的兵马在关外困了这许久,战力大不如前,自己定能成功才是。却忘了拓跋宏志的兵马才是狄胡真正的精锐之师,即便战力锐减,也不见得比他带来的人差到哪儿去。更何况这些人又被他逼红了眼。绝境之下更是不顾一切的奋战,他的十五万大军虽然不至于溃败,但状况却甚为惨烈。   两军没有任何兵法的对阵。纯粹靠胡乱的肉搏战杀在一起,前方的人倒下,后方的人补上来,不死不休。   正杀的昏天暗地的时候。无数长矛一样的东西从拓跋宏志他们的后方射了过来。却不是射向他们,而是带着阵阵强有力的风声射向了狄皇带来的兵马。   那么远的距离,即便是最有力的弓箭手配上最强劲的弓箭也不见得能将箭矢射过去,但那沉重的长矛却能直入敌后。   能射出如此长的距离而且还发射的如此密集的长矛众人是头一次见到,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狄皇的兵马正不知所以的时候那阵密集的长矛却再度射来,一支长矛一口气能连穿数人胸腹,让他们震惊不已。   按理说此时正是拓跋宏志绝地反击的大好时机,但他和他手下的兵马却在这个时候迅速的退了回去。这一退就退出了狄胡境内,之后再没回去……”   苏澄不解。不知道那突然出现的前来助阵的人究竟是谁。任一说到这儿时面色却更沉重了几分:“当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拓跋宏志的妻子,一个在他的部下中广为人知,被称为兵神的女子……   据说这个女子和寻常女子十分不同,拓跋宏志上战场时她便跟着上战场,拓跋宏志驻守边关她便也跟去边关,亲自帮忙安排将士们的饮食起居,照料伤病员,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最为奇特的是,她有时还会亲自设计一些兵器,这些兵器设计的别出心裁,兼具杀伤力的同时使用起来又非常方便,众将士都为能得到一件她设计的兵器而感到自豪,故而给了她兵神的称号。   这兵神从未设计过什么大型的杀伤性武器,那次为了救自己的夫君是头一回,而当时……她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因为过于操劳又长途跋涉,赶到狄胡关外时就已经有了小产之兆。   拓跋宏志的兵马回头看去就见他们的王妃站在一排他们从未见过的兵器前,而王妃脚下一片血迹,衣裙上也满是血污……   杀红了眼的众人这才清醒了过来,为了他们的王妃暂且退去,拓跋宏志也第一时间赶赴了他的王妃身边,但王妃腹中孩儿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就连王妃自己也是九死一生,险些在那场大战中死去。   狄皇带来的十五万大军经此一役之后死伤五万之众,退回去的他竟然不思己过,还以拓跋宏志及其部下叛国谋反,投靠我昭国为由,封闭国门,阻断一切可能逃走的路途,对那十万将士剩余的家眷展开了屠杀,这也是狄胡这些年人口锐减的真正原因……”   苏澄听到王妃小产时心中就已遍生寒意,此时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十万人的家眷,即便已经死了五万也至少还有十余万……狄皇竟然……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会是投靠了我昭国呢?之前不是说拓跋宏志是与黎国有什么关系吗?”   任一摇了摇头:“拓跋宏志忠君爱国,哪里会与黎国有什么勾结,只是当时的黎国威武将军,也就是现在的黎皇,与拓跋宏志的王妃自幼相识,偶有往来,所以狄皇借机生事罢了。”   “王妃既然与黎国将军自幼相识,怎么不去请他帮忙向他借兵?”她顺嘴问了一句,刚问完就觉得自己又说了什么蠢话。   任一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各国的兵力哪是说借就借的?你当秦老手底下的兵都是他自己的护院,说调动就调动了?”   “秦老?”   “就是现在的黎皇,我们私底下习惯称他为秦老。   说起来秦老也是一代传奇,从一个乡野村夫入伍为兵,凭借不怕死的冲劲儿渐渐在军中崭露头角,培养起了自己的一派亲信势力。听说他听闻拓跋宏志有难后都没用王妃开口就不管不顾的要率领自己的亲兵前去救援,是王妃生生拦了下来,说自己的夫君可以被任何人救,唯独不能被他。他见她态度坚决,这才作罢。”   “那我们昭国又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这就要说起你的爹爹了,我之所以对这件事了解的这么清楚,也都是你爹爹告诉我的。   王妃拒绝了秦老的帮助后转而向我昭国求救,承诺只要她的夫君脱离险境,她愿随她夫君一起归隐山林,从此再不襄助狄胡侵扰我昭国边境。   当时的叶大将军对这样的条件嗤之以鼻,觉得她的求救没有诚意,反倒像是我昭国怕了他们的侵扰似的,很是不屑一顾,要求她说服他的夫君为我昭国效力才肯出兵。   王妃派来的人失望而归,离开时遇到了你爹爹。因为在战场上曾经打过交道,彼此虽是敌对立场但心底里对对方也有几分敬佩,所以那人便将此事对你爹爹说了。   你爹爹是个目光长远之人,知道狄胡最大的倚靠就是拓跋宏志,如果少了拓跋宏志这个助力,且不说他们确实没了骚扰我国边境的实力,若是我父皇愿意,拿下狄胡国土也不是难事。所以他便规劝叶大将军出兵,可叶大将军却刚愎自用,说什么也不肯听。   他无奈之下私下里将此事告知了我父皇,我父皇听闻后当即命他亲自领兵前往。叶大将军得知后十分气恼,觉得你爹爹凭着自己跟我父皇的私交而擅自越级上报,扫了他的面子,就借口圣旨中只说领兵前往,未说多少兵马,便只给了你爹爹一万兵马让他前去与十余万大军对抗。   你爹爹有心再请旨多要些兵马,可信件一来一回便要耽误不少功夫,拓跋宏志那里哪里能等的急,便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一万人前去了。   他本以为王妃见到他带来的人马后会失望,没想到她却说足矣,让他带来的人帮忙做了许多长矛。   他当时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直到那天在战场上真正见到了这长矛放在那奇怪的车床中后飞射而出时所发出的威力,才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在拓跋宏志和他的一众部下中有着这样特殊的地位。同时也暗暗心惊,若不是她之前都不曾使用过这类兵器,以拓跋宏志的能力再加上她的才华,我昭国边境岂是每年丢失一些物资这么简单……”   苏澄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中有些愤愤:“他们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杀回去呢?狄皇都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他们还犹豫什么?”   “拓跋宏志不是没想过要杀回去,但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谋夺皇位,而是为了那被困在国内的剩余家眷。可是狄胡地广人稀,那些家眷又遍布全国各地十分分散,想要一个个的救出来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    ☆、第167章 被逼造反   更何况他手下十万兵将或冻死或战死,只余五万而已,当时又都已经到了极限,勉强再战不过是和狄皇的军队同归于尽,不仅无法将那些家眷救出来,还会让他们自己徒增伤亡。而对于狄皇来说,他却只需一道旨意颁布下去,那些家眷便难以逃脱……   拓跋宏志和他的部下带着满身伤痛退到了我昭国边境,在你爹爹的安排下暂时驻扎下来。叶大将军心生不满,有意暗中克扣他们各种物资,是你爹爹一直从中尽力周旋,才使得这五万人平安度过了那个冬天,也是你爹爹尽力在狄胡边境侵扰,使得狄胡因为备战而放松了对那些家眷的搜捕,让一些家眷得以逃出来和他们的亲人相聚。虽然逃出来的是极少数,但也足够让那些因为之前的战役而倍感心寒的将士们感恩戴德了。就连王妃的性命都是因为你爹爹向我父皇求了宫中仅有的一支千年老参才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拓跋宏志因此对你爹爹更是感激不尽。   那个寒冬过后,他手下五万精兵经过一番休整已是恢复了元气,各个摩拳擦掌准备随他攻打回狄胡去,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去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的时候,他和王妃却当着所有将士的面跪了下来,请求他们放弃复仇,就在昭国边境停留下来。”   苏澄眉头又是一皱,任一似是知道她听到这儿一定会觉得不解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在常人看来是十分难以理解的事,其实却更体现了拓跋宏志和他的王妃的深谋远虑。以他的实力确实有可能以寡敌众,将狄皇拉下宝座自己登基为帝。但即便他成功了。那时的他也一定人困马乏,整个狄胡也都会陷在战乱之中。   狄胡本就不算十分强大,即便是有他这样一个天纵奇才也不过是勉强能和昭黎两国周旋,在边境城镇讨些便宜。但若是他和狄皇起了内乱,相互争斗,待他这五万精兵一路血雨腥风杀回皇城之时,只怕还来不及整顿便会迎来昭黎两国的大军接收他一手打下的成果。届时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守住狄胡疆土。   所以他事先便和你爹爹商妥,希望他能让他们在昭国安顿下来,并答应十年之内不主动向狄胡出战。作为相应的换取条件。他愿答应终身不再回狄胡,并带领自己的将士为我昭国看护国土,保一方平安,但是只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驻扎。不加入军队编制。如遇外敌侵扰他们会自行以百姓身份保卫昭国疆土。若是我昭国主动出战,则不得随意调遣他们。   这样一来就给了狄胡休养生息的机会,即便狄胡因为此次大战而伤了元气,若是好生休养的话,十年也足够他们休整回来了。”   他说的有些口渴,稍稍停顿了一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苏澄又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可是除了我们昭国还有黎国呢啊,他们就算说服了我们十年不攻打狄胡。黎国也不见得就不会趁机出兵啊。”   任一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净,这才笑了笑。脸上闪过一抹玩味之色:“这就得说到秦老了。   狄皇为了给拓跋宏志扣上叛国之罪,诬陷他与秦老暗中勾结,但实际上秦老看拓跋宏志十分不顺眼,因为他最喜欢的女人却被他娶了去,他为此很是记恨了拓跋宏志一段时间,甚至几次扬言要领兵灭了拓跋宏志,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   秦老这个人就是这样,胸有丘壑却是嘴不饶人,再加上自己从小在乡间长大,说起话来很是难听,弄的当时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拓跋宏志的王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逞口舌之快的几句话就成了狄皇发兵征讨拓跋宏志的理由,更没想到的是当时的黎皇竟也信了这样的鬼话,下旨要杀了他。   他本来正为自己无心之失害了拓跋宏志而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王妃,准备不顾一切的领兵前去相助,谁知刚集结起来就被王妃派来的人阻拦了下来,拒绝了他的好意。恰逢此时那道斩杀他的圣旨送了过来,传旨的人见他无故集结大军,当即认定他是勾结了拓跋宏志准备起兵谋反,下令让当时的黎国大将军对他进行围剿。   秦老莫名其妙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跟在他身边的五万将士也莫名其妙成了共犯,转眼间从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士成了协助谋逆的反贼之军。   好在黎国大将军与秦老私交甚好,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那所谓的勾结之说不过是捕风捉影,所以有意放走了他。但他此时的反贼之名却已是坐实了,他身边那些将士也是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   秦老对黎皇连审问都没有就下旨杀了自己的事情感到很生气,索性当真反了,领着自己身边的五万人马准备杀将回去,就算不能打到黎皇那里去也要给他添点儿乱子出一出这口恶气。其实说起来他这个反贼当真是有史以来反的最冤枉的,纯粹是几番巧合下被逼反的。   就在他准备出兵的时候,王妃却再度派人找到了他,这次却不是阻拦他,而是给他送去了许多奇形怪状或大或小的兵器,以及拓跋宏志自己所写的一本兵书,助他攻打黎皇。但条件是事成之后他必须将所有兵器销毁,并归还兵书,期间也不得仿造或誊抄。   秦老虽不愿承拓跋宏志的情,但身为一代将才哪有对兵书这类东西不感兴趣的,所以还是收了下来。   有了这本兵书和那些兵器的帮忙,他首战告捷,凭五万人马打了黎军一个措手不及,还抢夺了三座城池,收编了两万战俘。而那些奇奇怪怪的兵器,尤其是其中的大型攻城兵器,更是让黎军见之色变,将领们头疼不已。   站在秦老自己的立场其实是不愿和那些将领开战的,毕竟那都是他以前的同僚,有些人与他关系还甚好,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他尽量挑选一些边角城镇,或是自己并不熟识的人进行攻打,有时甚至舍近求远,舍易攻难,就为了避开那些好友。   谁知他此举又引起了黎皇的怀疑,让他觉得那些将领已经和他勾结在了一起,所以他才没有攻打他们。   疑心之下,黎皇又下旨要斩杀几员大将,且都是过去和秦老关系亲近的将领。秦老闻言恼怒不已,舍下眼看着唾手可得的一处兵家要地赶回去救了其中一人,另外几人有的被杀,有的不得已之下带着自己的亲兵逃了出来,逃出之后就找到了他,与他汇合在了一起。   战场上向来有‘主将死,亲卫无故而存者皆斩’的说法,虽然那些已经被斩杀的将领们是被黎皇直接下旨赐死的,死因特殊,暂时没有牵累到他们的亲兵,但那些亲兵在军中却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还是有人偷偷联系了秦老,协助他从内部瓦解了一处因为忽然易主而守备松懈的队伍。   秦老对这些人极为善待,愿意跟随他继续从军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就放他们各自回乡,也不强求。怕被当做逃兵而暂时回不了的就先拿着他给的路引去他已经攻打下来的城镇避一避,等战事结束了再回去。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其他几处被斩杀了主将的亲兵也都行动起来,纷纷解决了新换来的主将,带着他们手下的将士投靠了秦老,举起了反旗。   而更多的与秦老交好的将领也因为担心黎皇下一次就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开始倒戈相向。   秦老的队伍自此壮大下去,一发不可收拾,所到之处不等他们攻上前去就城门大开拱手相迎,他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大半个黎国江山,直到攻打到黎皇家门前才遇到了点儿向阳的抵抗,但此时的黎皇已是穷途末路,拿他半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停,口渴的想要再喝杯水,苏澄却已先拎起了茶壶,将他手中茶杯接了过去,倒了一杯递给他:“秦老这皇位来的也太神奇了,那黎皇也够倒霉的,就因为误信了一句流言而失了整座江山。”   如果说之前听任一说狄胡的那些事让她觉得沉重压抑的话,秦老的事则让她觉得像个有趣的传奇故事,听得十分起兴。   任一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唇边牵起一抹笑意。这好像是她除了当宫女和前几天他装病以外第一次主动给他倒水,算不算是一个进步?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容易满足了,不禁皱眉暗道自己真是没志向。   “怎么停了?接着说啊?”她催促道。   “还说啊?我嗓子都冒烟儿了。”   “说吧说吧,我想听!”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竟有些撒娇的样子。   任一被她这难得娇俏的模样晃花了眼,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似的,痒痒得很,很想上去亲她一下,却极力忍了下来,继续说道:“秦老登上帝位之后并未更改国号,除了杀了几个曾经一味怂恿先任黎皇剿杀忠臣的奸佞以外,几乎没有对朝堂做出大的变动,只是对一路跟随他的那些将领们进行了应有的提拔和封赏。” ...    ☆、第168章 八卦细胞   “先任黎皇重文轻武,而秦老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武人。江山易主,朝堂上众人已经为自己没有受到先任黎皇的牵连而庆幸不已了,更何况还保住了自己的官职,自此以后哪里还敢在朝堂上轻言武将的不是,原本偏向一侧的黎国朝堂反倒势力平衡了,黎国竟比之前更稳固了几分。”   苏澄一手托腮,一手在桌边轻点,由衷地说道:“秦老虽是被逼反的,不过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她说话时并未注意到自己手上是任一平日里常做的动作,一旁的任一却是看在眼里,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   “便宜若真是这么好捡,岂不是天下间所有人都可以当皇帝了?”   “唔?怎么说?”她听出他话中别有深意,扭头问道。   “听你爹爹说那段时间黎国内部流言不断,黎皇在杀了第一批将领后就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安抚前线将士,稳定军心,但这消息传到边关时却成了他故意将此作为缓兵之计,要跟这些将士秋后算账,所以那些人最终才义无返顾的投靠了秦老,跟黎皇彻底撕破了脸。   我猜这其中一定不乏拓跋宏志和他的王妃出的力,因为唯有秦老登上了皇位,才能保证狄胡的安全。而秦老自己也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直白的一介武夫,他不过是言行举止粗鲁了些,心思可是细密的很呢,不然就算有拓跋宏志夫妇相助。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拿下黎国江山。”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了解到谈不上,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   “你见过他啊?他不是黎国的皇帝吗?难不成你去黎国拜访过?”苏澄的八卦心顿时冒了出来。   “我可没有秦轩那样的兴趣,没事儿就去他国皇宫拜访。是秦老以前每年都会来我昭国跟你爹爹聚一聚。我偶尔过去凑个热闹罢了。”   “什么?他来找我爹爹?”   “是啊,每年都会来的,你不知道?”   “……我……”   “哦对,你忘记了。”他想起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自言自语道。   “对,我忘记了……”苏澄赶忙低头应了一句,有些心虚的样子。   任一并未注意到她的心虚。继续说道:“秦老真是我见过的皇帝里最特殊的一个,他……”   “你一共也就见过他和你父皇两个皇帝吧?”   “呃……这倒也是……不对,加我自己。三个!”   苏澄汗:“说正事好吗!”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明明是你把我带偏的!”   “快说快说!”她皱眉挥开了他。   “秦老跟你爹爹在战场上的时候就亦敌亦友,若非立场不同的话一定是八拜之交。他当上皇帝后曾几次邀你爹爹前去一叙,你爹爹因身为我昭国将领。不便前往。所以都拒绝了。谁知秦老后来索性自己跑了过来,还高呼你爹爹不够兄弟,翻脸不认人,诸如此类。   你爹爹怎么说也是我昭国将领,与黎国刚刚登基的新皇关系这般密切,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暗中有什么勾结。我父皇得知后就将秦老请去了宫中,顺便将你爹爹也昭了回去,让他们在宫中相见。自此以后秦老就每年都会来一回。风雨无阻,直到你爹爹……离世为止。”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澄的脸色。怕她想起往事伤心,见她面色并无甚大变化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苏澄却是有些不解:“他们就算关系很好,秦老也不至于每年都往咱们这儿跑吧?”   任一笑了笑,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秦老的真实目的其实说白了还是想通过你爹爹问问王妃的事情,了解一下王妃近来过的可好。他爱慕王妃的事情天下皆知,王妃为了不让自己夫君为难,从与拓跋宏志成婚的那天起就再没见过他了,非万不得已的情况甚至都不会派人找他。而你爹爹因为那次大战之事与拓跋宏志成了至交,时常能见到他们夫妇,所以他想知道王妃的事情就只能通过你爹爹。可你爹爹是我昭国将领,为避嫌不好传信给他,他便自己每年过来问,不问个一清二楚不肯罢休。”   苏澄脑中的八卦细胞瞬间被全部调集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睛里似放着光:“秦老跟拓跋宏志的王妃到底什么关系?他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他笑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杯子,示意自己要喝水,苏澄赶忙给他满上,继续盯着他。   任一喝了水,满意的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   ……   ……   “把水给我吐出来!”她伸手就去掐他的脖子。   “咳,咳……”任一咳了两声,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指:“我那个时候还没出生呢,刚刚那些也都是听你爹爹和秦老说的,至于他们私下里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苏澄不禁一阵失望……她正听到自己最感兴趣的地方好吗!竟然没有了?这就像说书先生告诉你“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结果你等了半天他却没有下回了!   “不过……我却还知道一点儿别的事。”就在她以为他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的时候,他却又忽然说道。   “什么?”她果然又满脸兴奋的睁大了眼。   “我虽不知道秦老和王妃之间的往事,却知道秦老对她用情至深,不仅为了探听她的消息每年亲自来我昭国,而且登基后还多年未娶。即便明知王妃已不可能在嫁给她,却始终不愿娶别的女子为妻。致使黎国後宫曾一度空置,别说是皇后,就是普通妃嫔也没有一个。”   苏澄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可是一国皇帝……”   “的确是十分不可思议,但这却是个事实,不然以他的年纪,他的长子秦轩怎会才跟我差不多岁数。”   “……那……他之后怎么又娶了?”   “因为……多年不肯见他的王妃后来终于肯见他了,却是要求她娶了她的好姐妹,一个爱慕他多年却一直被他拒绝的女子,也就是现在的黎国皇后。”   “……”她半晌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其实……我倒是能明白王妃的想法。秦老当时毕竟已经是一代帝王,怎么能没有后嗣继承皇位。王妃起初可能也是不想勉强他娶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的,所以没有强求。但见他耗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肯娶妻。才不得不强行把他们撮合到了一起,至少这样还成全了那个女子,也解决了秦老传宗接代的问题。”   “……可是……那女子心中……不见得好过吧……”   虽然是如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但对方被人强逼着才愿娶自己。若是换了她她一定受不了……   “好不好过我不知道。不过这么些年也过下来了,这位皇后后来还有帮秦老纳了几个妃嫔,在黎国倒是很受百姓爱戴。”   苏澄又是半晌沉默,觉得那一句很受百姓爱戴听着有些刺耳。这样一个女子,想要的哪里是百姓的爱戴,不过是自己夫君的一点儿宠爱而已……   “那王妃呢?”她转而问道。   任一微怔,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是这个话题又有些沉重,让她做好准备。   苏澄眉头又皱了皱。却还是侧耳倾听。   “王妃之前因为小产而险些丧命,后来虽是救了回来,但毕竟伤了根基,多年未曾有孕,好不容易又怀了身孕之后却是比寻常人难受百倍。父皇派了御医去给她诊治,御医说王妃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诞育子嗣,若要强行保住孩子,王妃将来必定性命难保。若想王妃无虞,就应尽早舍弃了这孩子。   拓跋宏志宁愿自己无后也不肯让他的王妃犯险,但王妃自己却不肯,坚持要留下那个孩子。两人僵持不下,一旁的太医也为难,就告诉他们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就是去请黎国的千金圣手胡一山出面。   据说这个胡一山尤擅诊治这方面的疑难杂症,经他诊治过的有孕女子均是母子平安,没有一个出现问题。但这人性子也桀骜,尤其是不愿跟皇室之人打交道,各国皇室都曾请他入宫担任御医,他却理也不理。拓跋宏志虽已脱离了狄胡皇室,但只怕也难以将他请来。   可这却是唯一一个可能同时保全王妃和她腹中之子的方法,拓跋宏志自然还是义无返顾的去了,亲自去黎国请那位神医出山。   途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听说他们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山洪阻道,拓跋宏志带去的人死伤无数,他自己也在那场山洪中遇难了,是他的几个部下死里逃生,将那神医带了回来。   王妃得知拓跋宏志死讯,痛不欲生,当时就险些小产,是那黎国神医胡一山拼尽一身医术才救了回来。   后来王妃虽平安诞下一子,但身体更是大不如前,一日比一日差,连那神医都说照她这样子最多再活个三五年,可谁都想不到,王妃却活到了孩子八岁的时候,将孩子教导成人,这才放手离去了。”   “……那孩子呢?后来怎么样了?”   “王妃死前遗愿,让那孩子去黎国,寄养在秦老名下。你爹爹亲自将他送了过去,交给了秦老。”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   苏澄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会是……那个叫秦楚河的吧?”   任一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    ☆、第169章 谁更厉害   “还真是啊?”她仍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嗯,拓跋宏志来到我昭国后就断了和狄胡的一切往来,自己也舍了拓跋的姓氏,改姓为楚。王妃诞下孩子之后取名为楚河,这孩子去了昭国,认了秦老做义父,又冠上了秦老的姓氏,故而现在名为秦楚河。”   “……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去黎国呢……留在我昭国不好吗?他爹爹的那些旧部一定会对他很好,奉他为主的。”作为昭国唐大将军的遗孤,苏澄对这点很有体会,所以对王妃将孩子送走这件事感到十分不解。   任一耐心的解释:“王妃虽然没有直说,不过我想问题正是出在这里。她那孩子和你不同,你爹爹本就是我昭国将领,忠君爱国有目共睹,和我父皇关系又甚好,两人之间十分信任。   可她的孩子毕竟是拓跋宏志的后代,拓跋宏志又是狄胡皇室的血脉,虽然他们自留驻我昭国之后就明确表态和狄胡恩断义绝不再往来,但归根结底他们不是我们本国人。就算你爹爹和我父皇都对他们礼让有加,但王妃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对他们的孩子也同样礼待,更不知道将来继承昭国皇位的人会是谁,新皇会不会对他们的势力有所忌惮,进而对这孩子生起疑心。   所以对这孩子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送往黎国。以秦老对王妃的情意,必然不会亏待了这个孩子,而那些仍旧留在我昭国的拓跋宏志的旧部。因为失去了领头人,我昭国也不会轻易将他们当做威胁。王妃此举可谓是思虑长远,为所有人都安排了最好的将来。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她的好意。比如那个死活不开窍的狄皇。   “他又干什么了?”苏澄皱眉。   “拓跋宏志和王妃虽然当初被狄皇逼到那般境界,但终究念及那里是自己的故土,无论是选择放弃复仇还是协助秦老登上黎国皇位,为的其实还是能保狄胡一时平安,让狄胡百姓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不至被昭黎两国铁蹄践踏至死。   偏狄皇不死心,还觉得拓跋宏志退兵是怕了他。回国后不但不给百姓休养的机会,还大肆征兵,屡屡侵犯我国边境。   其实早在王妃离世前你爹爹与他们约好的十年之期就已经到了。而且一直是狄胡主动骚扰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借口出兵,不过是看在拓跋宏志和王妃的面子上一再忍让罢了。可狄皇却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扰的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后来王妃离世那年。你爹爹将秦楚河送去黎国之后。回身就给了狄胡一次迎头痛击,本以为这次他们总该老实了,谁知道狄皇贼心不死,几年后再度发兵征战。你爹爹这才怒极,灭了他十万大军,夺了他十余座城池。也正因如此,狄皇才会恼羞成怒,使出了背地里暗杀你们这些家眷的歹毒招数。致使你遭遇了灭门的惨剧……”   苏澄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眼中满是怒意:“他真是当皇上当的太舒坦了!爹爹当初就该直接打到他的皇城去!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其实也不怪你爹爹。是我父皇那个人太心慈,又没什么野心,一直不让他出兵罢了。不然以你爹爹的实力,对付狄皇这样的人易如反掌。”   “也算他狄皇好运气!你父皇一直不出兵,秦老那边肯定也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一直没动静,不然他岂能活到现在!”   她说的气愤,任一却是满不在意的一笑:“他的运气也差不多到头儿了……”   “……你要对狄胡出手?”   “我……”任一刚要说什么又停了下来,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一个姑娘家老打听这些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切……不愿说算了……”   他以为她是关心自己之前的灭门之仇,又柔声说道:“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仇?什么仇?   苏澄刚想问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赶忙闭了嘴,换了个话题:“这些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秦轩难道就不知道吗?他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选择从墨梁关攻过来?”   “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未必十分清楚。我也是因为跟你爹爹和秦老很合得来,又喜欢问一些奇闻异事,每每秦老来的时候总跑过去缠着他们打听,所以才知道的这么详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想不出来他平日那副冷冷淡淡的性子怎么可能有合得来的人,而且还是两个年长他这么多的人,更想不出来他会有缠着别人问东问西的时候……   任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自幼和父皇不很亲近,但是跟你爹爹和秦老却是处的来的,他们两个又都是爽直的人,尤其是秦老,甚至还说过要收我做义子呢。你爹爹说我是昭国皇子,这样不合适,一力阻拦,这事才算作罢了。”   苏澄险些笑出了声:“昭国皇子做黎国皇帝的义子?秦老也真想的出来。”   任一面上反而有些失望神色:“我若不是因为身份特殊,还真想认了秦老这个义父。你是没见过他这个人,有意思的很,整日里老子老子的挂在嘴边,听说连在朝堂上也是。有一次我问他,你这样在朝堂上说话,文武百官都不上谏言吗?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她十分好奇。   “他说,老子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的皇后叫国母,那老子就是国父,天下百姓都是老子的儿孙,老子在他们面前称一声老子又怎么了!谁敢谏言就是不认老子这个国父!不认老子是皇帝!老子砍了他的狗头!”   噗嗤……苏澄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说:“他不会……对文武百官也是这么说的吧?”   他点了点头:“还真是!我还特地命人去打听过,之前确实有人曾在朝堂上谏言,说他既已成为九五之尊,就该有身为帝王的气度,不该再一口一个老子。结果他当时就是用这番说辞顶回去的,硬是堵的满朝文武没有话说,连那些向来爱引经据典的酸腐文人也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苏澄这回彻底笑弯了腰,趴在桌上拍着桌子,一想到一个皇帝在朝堂上用这样的话堵的文武百官哑口无言,就觉得那场面实在好笑。   任一自己也是忍不住一阵笑意,又想起什么跟她说道:“秦老还曾和你爹爹打过一架呢,你不知道吧?”   “啊?”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就知道曹将军他们不会跟你提这个,那可是你爹爹这辈子被打的最惨的一回,他自己都不愿意提,曹将军他们肯定更不会提了。”   “我爹爹打不过秦老啊?”   “打不过倒还好了,大不了被打几下败下阵来就是了,偏偏势均力敌,谁也打不过谁,这才落了个两败俱伤,秦老在我昭国皇宫歇了整整一个月才走!”   噗……苏澄又想笑了,这两个真的是将军和皇帝吗?感觉是两个老顽童啊……   “他们为什么打架啊?”她忽然想起这个,问了一句。   任一微怔,面色又是有些尴尬:“……因为……我顺嘴问了一句……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厉害……”   噗……苏澄又笑趴在了桌子上,眼泪都出来了:“你真是……害人不浅……”   “我那时候小……哪儿知道他们会为了这么一句话打的这么厉害啊,整整打了一天一夜!什么兵器也不用,就是肉搏!硬是分不出个高下!我父皇平日里从不罚我,唯一一次责罚我就是那回!让我跪在宗庙里,秦老和你爹爹不停就不许我起来,后来他们两人也是听说我被罚了才停手的,要不然……”他想了想,仍旧觉得心有余悸:“不然估计当时真要出人命了……”   “我要是……我要是你父皇……也得罚你……哈哈……”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乐不可支的样子。   任一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我被罚你很开心啊?”   “嗯!开心!”她竟然还笑着点了点头。   “你个臭丫头!”他伸手又要弹她的脑袋,她轻轻一闪躲了过去,又问道:“那他们两个岂不是到最后也没分出高下,这一架不是白打了?”   “也不算白打……最起码……都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了啊。”   “哈……你这分明是在为原谅自己找借口!”   “那……本来就不怪我啊……当时想知道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宫里甚至还为此开了赌局呢!我不过是帮大家问出了他们的心声,提出了他们不敢提出的问题罢了……我这叫……舍己为人!”   “你赌的谁赢?”   “秦老。”他顺嘴说道。   “啊哈哈……我就知道……还舍己为人……明明是你自己参了赌……”   任一这才反应来,伸手就要捏她的脸蛋儿:“敢套我的话!”   “你自己没做亏心事,还怕别人套吗?”她边笑边躲:“好了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这些事既然秦老也知道,那他应该都告诉秦轩了啊,秦轩怎么还要从这里进攻?” ...    ☆、第170章 相聊甚欢   “秦轩?”   任一不屑的一笑:“秦老就算都跟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他自视甚高,哪里是能听得进去的?只怕秦老没说几句他就烦了,即便全听进去了也会固执己见,坚持从墨梁关攻入。”   “他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吧?”苏澄皱眉。   “不是没脑子,而是太有脑子了,越是如此越是心浮气躁,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年纪轻,没经历过当年那些事,心里又傲气的很,不把上一辈人的事情放在心上,总想着在自己这一辈开疆扩土,大展宏图,殊不知这疆土若是这么容易展开,天下早融为一国了,又怎会有昭黎乃至狄胡沧澜之分。”   “你明明跟他岁数差不多大嘛,说得好像你自己多老成一样。”苏澄撇嘴。   “你不觉得我比他成熟稳重很多吗?”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没觉得。”   “……你仔细看看!我绝对比他成熟稳重很多!”   “……没看出来。”   “再仔细看看。”他又往前凑了凑。   “没看出来。”   “……那你摸摸,说不定能摸出来。”他说着就要拉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脸上贴。   苏澄哭笑不得的抽回了手:“这种事能摸得出来吗?你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   “不是,我是想让你占我便宜。”   她故作嫌弃:“我才不占!”   说完又问道前方战事:“墨梁关被破真的没关系吗?那五万人真的能挡得住黎国大军?”   她心中确实有些担心,毕竟那些人不是昭国本土人。虽然数十年前拓跋宏志曾答应若有外敌入侵会帮忙抵抗,但此刻拓跋宏志已死,王妃也已故去。就连他们的孩子也已送往黎国,她实在不知道这些人还会不会履行之前的约定。   “不一定能挡得住,但绝对会竭尽他们全力的给秦轩添麻烦!”   “这又怎么说?”她见他一脸笃定,就知道他心中定是已有什么计较。   “你爹爹当初将拓跋宏志和他的那些兵马安排在墨梁关内是有深意的。这里离嘉禾谷很近,嘉禾谷又是我昭国边境最大的粮食产地,守住了这里就等于守住了前线将士们最近的粮草征集地。   拓跋宏志的部下与狄胡决裂的彻底,对他们恨得牙痒痒。是绝不会协助狄胡联手从内部攻打我昭国的。而狄胡面积虽广,但适宜耕种的土地却很少,所以鲜少能见到这样大片的农田。这也导致他们对农田这种东西格外看中和渴望。   当初拓跋宏志还没有投靠我昭国时,数度领兵出征就是为了抢夺粮食安稳过冬,此刻这些将士们身后就守着肥美的稻田,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不用担心冬天会被饿死。自然欣喜万分,不仅没有人添乱破坏,还每年都会自发的前去帮助乡亲们做农活。   一来二去他们便与乡亲们熟识了,渐渐地开始娶妻生子,真真正正的安顿了下来,与我昭国百姓融为一体。这样一来他们就对这片土地有了归属感,自然会发自内心的守护它。   秦轩定是觉得这里住了许多曾经的狄胡人,民心不稳。而且离我二哥任鑫被贬黜的地方也不算很远,方便与他联络。故而才选了这里。不过他却不知道,从最初他就是错的,那些曾经的狄胡人对你爹爹和我父皇十分感恩,又在当地安了家落了户,早已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故乡,必然会站出来守卫家乡的领土。”   趁他稍稍停顿的功夫,苏澄再次开口:“可是秦楚河不是在黎国吗?若是他帮着秦轩拉拢那些人呢?”   “渴了,倒杯水。”任一将面前的杯子向前推了推,苏澄伸手给他倒上递了回去,他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第一,秦轩与秦楚河向来不睦,绝不会请他帮忙。第二,秦楚河虽去了黎国多年,但毕竟曾在我昭国住过八年,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与他娘亲的回忆,又有曾经照顾过他的诸多部下,他轻易不会帮助秦轩兴兵讨伐。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秦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当初借道狄胡,将自己的五万大军隐藏在了那里,借此和任鑫里应外合,攻破我和风城。”   苏澄不解,刚要问第三点错在哪儿了就忽然间想通了什么,一拍桌子:“我知道了!现在坐在狄胡皇位上的还是当年那位狄皇,也就是害的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得不退出故土的罪魁祸首!秦轩借道狄胡隐藏兵力的确是个好计策,但这样一来就是明摆着告诉现在住在墨梁关的那五万人,他与狄皇有勾结!这五万人恨狄皇恨得咬牙切齿,见到跟狄皇有勾结的他就像见到狄皇本人一样,自然更不会放过他!”   任一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聪明。”   她笑着拍了拍手,一脸幸灾乐祸:“秦轩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死他也活该!”   他笑而不语,只觉得她这般娇俏的模样真是可爱。   “真想见见秦老这个人啊,太不一般了……”她微微扬起头十分向往的说道。   “其实秦老在王妃离世后也仍旧坚持每年来一回的,直到你爹爹去了以后他才再没来过了,不然你还真有机会见见他。”   “啊?这样啊……”苏澄有些失落,为不能见到这样一个专情而又有趣的老大爷感到失望。   “不过我那儿有一本秦老自己写的书,你若喜欢的话回头到可以借给你看看。”   “秦老写的书?真的假的?”那样一个人会写书?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嗯,确实是秦老写的,你绝对喜欢看!里面仔仔细细介绍了拓跋宏志的平生,将他贬的一无是处,并言辞激烈的指责他强抢别人心爱之人,何等卑劣无耻。最后甚至怪他死的太早,让王妃一个女子独自带个孩子长大,何其辛苦诸如此类。”   如果说前面那些内容秦老纯粹是为发泄心中不满所写的话,那最后这些显然还是因为他心中放不下王妃,故而迁怒到了已经亡故的拓跋宏志身上。苏澄不禁对这个人更多了几分好感,也对那本书十分感兴趣。   “回头借我看看。”   “好。”任一说着又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你干吗?”苏澄眼疾手快的撑了一把,才没有落入他怀中。   “让我吻一下,就借给你。”   “不行!”她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颊,挣扎着要从他身边离开。   “怎么?不想看了?”他牢牢把她抓住,不容她脱身。   “我……”她当然想看,可是……这是什么狗屁条件!   “你爱借不借!不借我就抢!”她索性直接说道。   “抢?”任一微微一笑:“好啊。”说完又用了几分力,将她拉向自己。   “你干什么!”她挣脱不得,有些恼怒。   “你既然可以抢书,我当然可以强吻了。”   “你……我还没抢呢!”   “我先强吻,回头你再强抢,正合适。”   两人在房内闹作一团,最终任一还是没有吻到她,被她踹了一脚后松开了手,看她跑了出去。   她离去后他在房内扶额浅笑,脸上哪有疼痛之意,刚刚不过是怕真惹恼了她,有意让着她罢了。   他贪恋这样的日子,只希望能过的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永远都不要结束……   苏澄回房后还沉浸在任一给她讲述的如同传奇故事般的往事里,对里面的人物又是钦佩又是好奇。为了自己的王妃宁愿绝后的皇室贵胄,为了自己夫君性命甘冒生命危险前赴战场的王妃,还有那个即便明知已娶不到自己深爱的人,却还是不肯取他人为妻的一代帝王……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秦老主动出兵要去相助而王妃却又不肯。秦老是黎国的将领,擅自出兵必回招来杀身之祸。而秦老更是深爱她的男子,她的夫君若是被这样一个人救了下来,将来要怎么在世人面前立足?她宁愿和夫君一起战死在前方,也不愿自己的夫君将来为难,顶着被情敌所救的名号过一辈子,所以她选择了亲赴战场,和自己的夫君共存亡。   这样的一个女子……的确是值得那样两个特殊的男人如此深爱的……   她在房中回味着那些陈年往事的时候,任一则在房中回味着她的一颦一笑。他们许久没有这样一聊聊很久了,自从他明确的向她表示过自己的心意以后,她就有意无意的躲避他,而在那两次刺杀之后就更甚。   虽然这次冒着惹怒她的危险演了这么一出戏,但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他终于不用再为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分量而忐忑不安,终于知道她也是在意他的。只是……前面还有一个任奕,那个始终在她心里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始终放在第一位的人。有他挡在面前,他就算是再接近她的心,也终归是难以走进去。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那件事呢?告诉她的话他就稳操胜券了,可是……   他终究还是不忍,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方法。 ...    ☆、第171章 运筹帷幄   因为任一说这座小镇暂时还安全,所以苏澄暂且也就住了下来,只是并不敢到外面去,怕自己被什么人认出来,又给任一添麻烦。   这小小的院子里实在没什么可以玩儿的,她就让任一给她找来了很多有趣的书籍,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打发时间,倒也安然自得。   任一对她自顾自的看书感到十分不满,几次想把那些书拿去扔了却又怕她不高兴而没敢动手,后来索性自己也来到她屋子里,坐在她边上一起看书,或是看些不知从哪里送来的书信。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感觉倒像回到了过去在宫里的日子,他们一起在御书房里,一个批阅奏折,一个看书写字,谁也不打扰谁,但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这日他盯了她许久,见她看书看得认真,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看完了手里那本,准备换下一本的时候才伸出手,一把将她想要拿起的书卷按在了桌子上。   “干吗?”她不满的皱眉。   “别看了,去院子里逛逛。”   “就那么大个院子有什么可逛的?”她说着就要推开他的手把那本书拿出来。这小院虽设计的别致,但看惯了也就不觉得新奇了,她宁愿在屋子里看书。   “天天这么看书对眼睛不好,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说着又要推他的手,他却不容分说拉起她就走。   苏澄被他生生拽了出去。不满的整理了一下被他扯得凌乱的袖:“你想透气就自己出来透气,拉上我干什么。”   “良辰美景,自然要有佳人相伴。”他调侃。   她指了指天上的日头:“拜托。现在都快中午了好吗?良辰都没有,还谈什么美景……”   “……只有佳人也行!”   苏澄无语,对他最近越来越贫的样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索性自己走到池边,拿起随时摆在一旁的鱼食喂鱼。   池中几尾小鱼争抢着游了过来,她一点儿一点儿的撒着鱼食,了然无趣的样子。   “不然……我们钓鱼吧?” 任一看她无聊主动说道。   苏澄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一共就这么几条鱼。钓上来还看什么?”   “钓完了我再让人放新的进去。”   “……它们在这池子里好好的住着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一来就要把它们钓上来。这么喜欢钓的话回宫里钓太液池中的锦鲤好了,说不定还能找着秦轩的门牙呢。”   她说话语气不太好。任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了她,难道就因为没让她看书而把她带到院子里来了?   苏澄也察觉了自己的态度不太好,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故意想对他发脾气。只是自己刚刚又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本想多看看书赶紧忘掉,偏偏他却把她拉了出来。   “对不起……我……”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一笑:“跟我道什么歉,傻瓜。”   苏澄低下了头,神情仍旧不太好。   “对了,你的弹弓呢?”任一忽然问道。   “这儿呢,怎么了?”她从袖中将弹弓掏了出来。   “怎么玩儿的,教教我?”   “……你不是会射箭吗?学这个干吗?”   “弓箭不便于随时带在身上。还是这个方便些,想用的时候直接掏出来就是了。”   苏澄无语。他哪里用得着弹弓这种东西,说白了不过是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   他一番好意她也不忍心拆穿,就像模像样的教起了他怎么用这东西。任一学的倒认真,不过片刻就掌握了基本的技巧,打些死物倒也瞄的挺准。但他却不满足于只打那些不会动的东西,拿着弹弓向周围来回瞄准了几圈儿,吓得刘铮等一众护卫都赶忙低下头去,生怕一个对视之后皇上就把自己当做了靶子。   他瞄了几圈又忽然抬起了手臂,对着天空扫了扫,目光最终定在院墙上站立的一只雀鸟身上。几番瞄准之后,嗖的一声射出了一颗圆润的石子。   嗒,扑棱棱……   那石子稍稍偏了一些,虽然打中了那雀鸟,却没能将它从院墙上击落。   雀鸟受惊扑棱棱的飞了起来,翅膀似乎受了伤,飞的并不稳当,几次险些跌落。   任一迅速的换了一颗石子又补了一记,石子却擦着雀鸟的翅膀掠过,还是没能把它打下来。   雀鸟最终勉强支撑着飞走了,任一懊恼的皱了皱眉,苏澄却是笑的开心:“原来我们的皇帝陛下也不是万能的啊?当初夜羽学的可比你快多了,这样一只小鸟,他一粒石子就能直接打进眼睛里。”   他对她夸奖别人感到十分不满,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转头让刘铮找来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挂在树上,一副誓要把弹弓练好的架势。   苏澄对他孩子气的固执有些无语,却也没有说什么,径自回房看书,任由他在院子里练习弹弓。   咔,擦,乒,乓,哗……   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声音,她在房内无奈的皱了皱眉,今天这书怕是看不进去了……   当晚,两人正坐在桌边吃饭,刘铮忽然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直直朝任一跪了下去:“草民参见皇上。”   “将军请起。”   虽然那人自称草民,但任一却称他为将军。   “谢皇上。”   “将军既然亲自前来,莫非……”   “皇上放心,黎军一时半刻还难以前行,只是他们近来频频有小队人马与大军分离开来。看样子是要分批与什么人汇合。虽然他们不见得会到这镇子上来,但毕竟我们人手有限,不能盯住所有的人。为了皇上的安全考虑,建议皇上还是及早从这里撤离,去往安全地带的好。”   任一闻言微微沉思,这才点了点头:“好,多谢将军。”   “那草民就先回去了,皇上若有何吩咐还如往常一般让刘大人派人通知草民即可。”   “好。”   那人躬身行了个礼,正准备离去时却看到任一顺手放在桌上的弹弓。眼中一亮:“弹弓?”   苏澄手中筷子差点儿掉到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认识这个?”   “当然,这是……”那人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并不认识她是谁。而她既然能与当朝皇上同桌用膳,身份必定不普通,自己这般说话未免有失礼数,赶忙垂首:“不知这位是……”   “她就是我昭国大司农。也是现在的圣女。唐扉。”任一帮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那人又躬了躬身,这才继续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这弹弓是我们王妃在世时发明的,草民自然认识,只是不知……大人是如何有这东西的?这弹弓虽小巧方便,但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军中将领并不喜欢。所以当初王妃也只给自己做了一个玩儿玩儿,并未给其他人做过。大人您……”   他一脸不解,苏澄却早已惊讶的捂住了嘴,这世上原本应是没有弹弓这种东西的,那王妃如果做出来了的话……莫非……她也是穿越来的?   任一见她满脸震惊,许久没有说话,也是感到十分不解,不由轻唤了她一声:“橙子?”   “啊?”她这才回过了神:“哦,我……我……以前好像曾听爹爹提起过,所以……就做了一个试试……”   她是唐大将军的女儿,而唐大将军与拓跋宏志和王妃熟识,知道这东西也就不显得十分奇怪。但她曾和任一说过自己不记得前尘往事了,所以只能说自己隐约记得,不敢说死,怕他怀疑。   那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不稀奇了,不过能模仿成这样也确实不易,跟王妃自己用的那个很像呢。”   苏澄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雕虫小技罢了……”   那人又看了看那弹弓,似乎十分缅怀的样子,稍稍站了一会儿后便告辞了。   他离开后任一把那弹弓拿了起来,看了看:“你倒是总记得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澄不禁有些心慌,故作镇定:“……就是因为奇奇怪怪……所以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嘛……”   他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而一笑:“也是,要不然我怎么对你这么印象深刻呢!”   她一脸黑线,自己很奇怪吗?他才奇怪呢!   “对了,刚刚那人说黎军一时半刻难以前行,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有可能会攻过来,到时候嘉禾谷怎么办?你不是说那儿是离边境最近的粮食产地吗?若是被他们占了去岂不会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随便占。”   “……”   苏澄不解,皱眉看着他。   “你忘了?我昭国的旱情可还没解呢。”   “……那……嘉禾谷……”   “嘉禾谷这两年产的粮食将将够吃,根本没有存粮,他们半点儿便宜也捞不着。”   “可是……旱情总有结束的一天,他们若是把地方先占了,我们以后又抢不回来的话,,那终归还是他们占便宜啊。”   “你忘了我之前修的那些水渠了?”   “记得,不是已经通了一部分了吗?”   “我修的时候顺便命人将镇西河给截了,而镇西河是嘉禾谷最主要的水源,没有了镇西河的河水,嘉禾谷便会成为一片干涸之地。而现在这水源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想收就收,想放就放,来日这嘉禾谷若真拿不回来,秦轩要是喜欢,送给他就是了,几株荒草我还是送得起的。”   他满脸自信,苏澄却早已目瞪口呆。   “你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我这不叫算计,叫做运筹帷幄统筹全局”   “……”   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得不对任一竖起了大拇指。任谁都看得出来秦轩对昭国的野心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而他能应对的如此自如,说明他关注黎国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认真的一面,而且认真起来无比强大,谈笑间指点江山,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    ☆、第172章 易容回京   因为之前来人说这里已不再安全,所以任一和苏澄第二日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她看了看任一给她找来的一套衣物,不禁皱眉:“这是什么?”   “衣服。”   “我知道是衣服,我是说拿来干吗用的?”   “换上。”   “啊?”   “换上。”   “我自己有男装,干吗要换这个?这也太破了吧……”   她手里那衣服简直用衣衫褴褛都难以形容,虽然她之前也多次扮过男装,但还没穿过这么破的衣服呢。   任一见她不动,伸手就要扯她的腰带:“你不换我帮你换。”   她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拍落,瞪他一眼:“我自己换,你出去。”   片刻后她束好束胸换好衣物打开房门,任一已经换了一身跟她差不多的衣物站在门口,只是俊朗的容颜和挺拔的身形怎么看都和那身衣物不符。   他看了看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趁她挥开他之前就松开:“怎么不把脸涂一涂?你见过哪个乞丐像你这样唇红齿白的?”   苏澄皱眉:“为什么要装成乞丐?”   “最近战乱频繁,乱民很多,乞丐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   她点了点头,对他一个皇帝愿意纡尊降贵扮演乞丐感到一丝赞赏,可抬头看了看他,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你脸上不也一样干干净净的,哪儿像个乞丐?”   “我生来就是帝王相。气度非凡,所以只有拜托你用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化神奇为腐朽了。”   他说的坦然,苏澄都不禁为他感到惭愧。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明明是化腐朽为神奇,他偏反过来说是化神奇为腐朽,这是在夸自己是神奇呢……他这哪儿是神奇,明明是朵奇葩……   她皱眉回身先给自己易了容,顺便把额角的疤痕也掩盖了一下,避免被人轻易认出。这才把他按到椅子上,给他也易了容。   原本清俊不凡的两个人转眼就成了面黄肌瘦的落魄流浪汉,再开门的时候刘铮险些没认出来。直往屋里探头看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任一对她的易容技术很满意,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走到桌面把她的包袱打开,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去。换了两件同样破破烂烂的衣服进去。   “到底要干吗啊?你把钱全都拿出来我们路上用什么?”   “你见过哪个乞丐随身带这么多银两的?”   他义正言辞。将厚厚一摞银票和装着数十两银子的荷包全都扔给了刘铮:“随便花。”   刘铮笑嘻嘻的接过,毫不客气的揣进了自己怀中。   苏澄满脑门的黑线,那是她的钱好吗?!   他将钱扔给了刘铮后又回头看了看她,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走到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刘铮的视线,然后一手掏进了她怀中。   “喂!”   纵然苏澄性格大大咧咧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羞红了脸,尴尬的看向站在门边的刘铮,生怕被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而得逞的某人还晃着从她怀中掏出的荷包一脸得意:“就知道你身上还有。”   “你要拿就不会说一声吗!动什么手啊!”   她只是习惯性的往怀里揣了几两碎银。哪里知道他一点儿钱都不让她带,说拿走就拿走了。   不对!是说都不说一声就拿走了!   任一将那荷包也丢给了刘铮。转头看向她:“咱们扮成乞丐,身上还带着这样的荷包和碎银不合适。刘铮他们会在暗中保护咱们,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到时候再找他要就行。”   “那你早说不就完了!”   她瞪他一眼,对他不提前把计划告诉她还动手动脚感到十分不满,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任一一脸得意,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   她对他近日的嚣张跋扈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向外走去,路过他身边时狠狠地往他脚上跺了一脚。   结果任一像是先知一般,在她抬脚的同时绊了她一下。   原本想踩他一脚的她不但没能如愿,身子还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他适时的跨出一步来到她身前让她跌进了自己怀里,揽着她的纤腰笑道:“何时学会投怀送抱了?”   “……投你大爷个怀啊!”   苏澄怒急,抬起头来用脑袋狠狠地往他胸前一撞。   任一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铁头功,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胸口看着她气愤的走了出去。   刘铮憋笑憋的辛苦,皇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在唐大人面前总吃亏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苏澄走出房门后并没有从院门离开,而是被带入了一条密道,其他人都从小院正门离开,唯有他和任一是从这密道出来的。   密道外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山林,任一伸手拉住了她,她挣脱出来,他微微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强求。   “咱们去哪儿?”她问道。   “走到哪儿是哪儿。”   他欠抽的回答又让她差点儿暴走,直恨不能把他踹到太阳系以外去。偏他还笑得开心,满意的欣赏她恼怒的样子。   “不说算了,各走各的,还省得我又害得皇帝少爷又您碰上什么麻烦呢!”   她咬牙切齿,说完转身就走。   任一这才有些慌了,赶忙将她拉住:“自然是回宫了,只是路上眼线颇多,大张旗鼓的回去难免不被人盯上,所以才换了这身衣服。”   “……你平时出门也都是这样吗?”她扯了扯身上衣物问道。   “……偶尔。”   苏澄无语,瞪了他一眼,向前走去。   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城镇前,靠近城门的地方围了许多人,有的在排队等候入城,有的则因为被拒而围坐在周围不肯离去。   战争时期对路引查的格外严格些,不再像以前那般可以随意进出,苏澄不禁觉得有些头疼:“我们进的去吗?你刚刚连路引都拿出去了!”   因为她经常行走在外,所以任一之前让人给她做了许多不同的路引,她原本装了一份在包袱里,刚刚却被她拿走了。   “咱们现在的身份用你之前的路引不合适。”   “那现在怎么进城啊?你带新的路引了?”   他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张破旧肮脏的路引给她看了看。   上面写的是边关城镇的两个平民百姓,以这样的身份流落至此沦为乞丐并不稀奇,所以也不会引人怀疑。   两人拿着路引进了城,苏澄以为会直接穿城而过,任一却带着她在城内兜兜转转,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带她四处逛逛。   她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额头上又是几道黑线闪过。穿着这样的衣服逛街,还没走到摊位前呢恐怕就被人轰走了。   她本也没有什么想逛的,就跟着他随处溜达,直到觉得饿了才扯了扯他的衣袖:“刘铮在哪儿?我要吃饭。”   任一回眸看了她一眼,笑笑,将她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伸了伸手,下一刻就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油纸包到了他手里,打开来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摆在里面。   苏澄一边拿过包子一边看了看周围,却并没有见到刘铮的身影,不禁赞叹,藏得真好!   两人就这样一路前行,直到傍晚才出了城,在山林里过了一宿。   说是风餐露宿,其实也是刘铮等暗卫提前辟好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铺了松软的蒿草,熏走了蚂蚁蛇虫等物之后才让他们前去歇息,简直就是休闲露营。   这样走了几天,虽然一路太平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但考虑到任一的安全,苏澄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这样……”   “不。”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跟你在一起,你会有危险的。”   “不会。”   “之前两次……”   “凑巧罢了。”   不待她说完任一便再度打断了她:“我们这次不是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吗?现在不是好好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前两次你都没有易容,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所以我们的行踪才会被发现。这次你伪装的这么好,不会被看出来了。”   他说着伸手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苏澄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前两次她确实都没有易容,而这次她和任一已经呆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并未出现什么危险。   难道真是像他说的这样?她有些糊涂了。   “所以,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身边,只要不把本来的样貌露出来就好了。”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脸认真的说道。   苏澄总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脑子里的思路被他频频打断,更想不明白个所以然了,只好皱眉放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坚持易容。   任一唇边挂上一抹笑意,拉起她的手继续向前逛去。   她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热度,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来。   任一也不恼,只当没有察觉,眼角余光却一直放在她身上,欣赏她迷迷糊糊的神情。 ...    ☆、第173章 杀心再起   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任奕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鸟笼。   笼中雀鸟不适的摆弄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翅膀,时不时跳跃几下,身形并不稳当。   这只雀鸟正是那日被任一随手拿来练习弹弓的百里雀,此时因为受伤,成了真正的笼中鸟,哪里都不能去。   百里雀对一种名为千舒香的香料所散发的香气十分敏感,当初苏澄被秦轩困在别院时,每日沐浴的热水中都加入了这种香料。   这香料散发的香气一旦沾身则数月不会散去,而那气味儿对人来说几乎闻不到。   但百里雀对其却极其敏感,只要将其放出,它就会准确无误的飞往沾染了这香气的人身边。   循迹而去,便可找到沾染了香气的人。   只是这百里雀饲养十分精细艰难,每半月必须食用一种特定的食饵。   这食饵会散发出另一种只有百里雀才会闻到的气味儿,百里雀每每需要食用时便会自己飞去找那拿着食饵的人,吃完了再去寻那染着香气的人。   上次苏澄在林中被孟楚玲派出的人追杀时,就是因为这百里雀到了需要食用食饵的时候。   任奕的人马没想到苏澄当时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出城并脱离队伍,而百里雀当时又飞往任奕所在的地方吃食去了还没回来,所以没来得及及时发现她,就连她险些被此刻所伤都不知道。   后来百里雀归来,他们顺势寻到了她和任一的踪迹。才来了那么一出刺杀的戏码。   目的当然还是和任奕之前交代的一样,让她相信是她给任一带来了危险,进而对任一避而远之。   只是任奕没想到。这次又到了百里雀吃食的时间时它却不是自己飞回来的,而是被他的属下送回来的。   原因是百里雀的翅膀受了伤,飞不动了,若不是他的属下之前一直尾随着它,这雀鸟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百里雀是黎国一位擅于驯养鸟兽的异人驯养的,世上唯此一只。   秦轩也是经过上次在密林中的事之后心有余悸而特地寻来的,本是想将那香料染在他自己身上。便于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时自己的部下可以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但后来他觉得用在苏澄身上更有价值,自己以后只要不离开那些保护他的部下就是了,便用这雀鸟和任奕做了交易。   任奕助他攻入墨梁关。他赠他百里雀随时找到他的心上人。   可这百里雀现在却受了伤,月余内都难以飞起,也就是说……他将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无法掌握苏澄的行踪了……   任奕想到这里脸色就越发阴沉,一旁的小川额头上冷汗层层。   刚才本来想让阿山把这什么破鸟送进来的。结果那家伙又不知道上哪儿偷吃去了。害得他现在在这里站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出去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任奕忽然说道。   小川一怔,没想到他会直接让自己离开。   “主子,不用派人去找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澄对他的重要性,那女人忽然失踪脱离他的视线,他该发了疯的让人去找才是,因为之前她失踪时他就是这样的。   “不必,她的易容加上任一的刻意隐藏。你们找不到。”   “……是。”   小川这才应了一声出去了。   房中的任奕暗暗握紧了拳。   他自然是想找到她,比任何人都想找到她。   可是他找不到。不用派出人去他也知道找不到。   几年前她独自一人带着蓉儿和那叫做平安的孩子离开时他都找不到她,更何况现在还有任一在旁刻意隐藏行踪。   不过也好在任一是与她在一起的,那么最起码她是安全的……   只是……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任一会对她做什么?   想到这些他就几乎要发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想杀了任一。   杀了他,就再没有人能将澄儿从他身边抢走。   杀了他,澄儿就只是他一个人的。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杀了他。   待百里雀的伤养好,他就要杀了他!   他不能允许他再在她身边再多呆一天!   …………………………   苏澄和任一扮作乞丐一路流浪,不仅没瘦反而还比之前更圆润了几分。   这日她在河边洗了把脸,洗去易容让皮肤透透气。   白皙的面庞挂着水珠,在阳光照耀下亮晶晶的十分耀眼,越发映衬的姣好的容颜娇嫩无比。   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鬓角额头,她抬起手臂擦了擦,调皮的发丝却粘在额头不肯离去。   一旁的任一自然而然的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边整理边说道:“我让人打听了一下任奕的消息,他现在在大军后方,没有任何损伤。”   苏澄眼中一亮:“真的?”   他给她整理发丝的手微微一顿,下一刻继续说道:“嗯,我已经让人传令过去了,让他退回到富南郡去,那里绝对安全,到了那里,你就不用再担心他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诚心诚意的说了句谢谢。   任一手指在她脸颊上眷恋的停了停,终究是怕她回过神反应过来,不舍的挪开了。   “为什么要帮我打听?”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任一对任奕是什么态度她再清楚不过,这样反常的帮她打听,还考虑到她的感受将任奕派往安全地带,实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他闻言笑了笑,稍稍倾身向她靠进了几分:“你不喜欢亏欠别人对吧?”   “……”   “那现在又欠我一个人情,怎么办?”   “……”   “以身相许吧?我等很久了!”   “呸!”   沉默不语的苏澄终于张嘴了。言简意赅的回应了他,顺便撩了一把水到他脸上。   任一早料到她的反应,侧身向旁边一躲。却不料苏澄顺势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一个不稳就跌入了河水中。   河水不深,将将及腰而已。   暗处守卫的人听到动静要冲出来,他悄悄摆手,示意他们退回去。   之后站在水中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苏澄对他最近越来越无赖的行径和言语简直郁闷之极:“你是哪门子亲夫!”   “我当初可是下了旨册封了你的,天下皆知。”   “天下还皆知你把我打入冷宫了呢!那就是把我休了!从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任一险些笑出了声,对她所谓的各走半边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伸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干吗?”   苏澄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邪邪的一笑:“反正都已经湿了。洗澡喽。”   她皱眉瞪了他一眼:“昨天不是刚洗过,现在还洗什么劲。”   他故作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洗了澡?偷看我?”   苏澄无语,这就是个无赖啊!纯粹的无赖啊!   他们虽然装作是乞丐行走在外,但有时还是要洗澡的。这个时候就会让刘铮等人去客栈定了上房。夜半他们偷偷溜进去,一人一间,洗个澡歇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再偷偷出来。   昨日他们刚在一家客栈歇了脚,他自然是洗了澡,这会儿在这儿装什么装?还说她偷看他!鬼才偷看他!   她被任一气的无语,而那罪魁祸首还笑嘻嘻的继续脱着衣服,丝毫不在意有个异性站在自己眼前。   “青天白日的在河里洗澡。暴露狂!”   她说着气呼呼的离开了河边,走到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不去理会在河中洗澡的人。   一直在暗处的刘铮吐出了一块儿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悠哉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刚刚那些暗卫要冲出去的时候他动都没动,心中有些不屑的想: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不过是把皇上推河里去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还没动手打呢!还没打出血呢!怕什么啊!   不得不说,向来最忠心耿耿的如同面瘫一般的暗卫首领已经被彻底带坏了,不仅时常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对苏澄肆意殴打皇上一事十分不以为然。   那是,人家皇上自己乐意挨打,谁上去拦着那就是给皇上找不痛快,谁让皇上不痛快谁就得倒霉,他才不去触那个霉头呢。   这些年在皇上身边别的没学会,但有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   唐大人越是跟皇上打闹皇上就越是高兴,反之如果她平平静静的对待皇上皇上才要不高兴呢。   所以,打吧,可劲儿打,如果需要的话他不介意再提供点儿皮鞭镣铐之类的,谁让咱皇上就有被唐大人打的癖好呢。   …………………………   任一在河里洗了澡出来,接过部下递过来的另一套破破烂烂的衣衫换了,缓步走到树下。   树下的人百无聊赖,不知何时已经倚在树干上睡着了,此刻正睡得香甜。   他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也不叫醒她,就这么默默地坐着,竟也渐渐睡去了。   苏澄半梦半醒间觉得脑袋上沉甸甸的,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皱眉动了动,睁了睁眼,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任一肩头,而任一的脑袋正抵着她的脑袋,睡的正香。   她不耐的把他的头推开:“沉死了。”   任一觉出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离开了,迷迷糊糊的伸出猿臂将她揽了回来,嘴里还不满的嘟囔:“再睡会儿。”   “睡你个头啊!”   已经彻底醒来的她一把将他的手臂拉出来推了回去:“不是跟你说了睡觉的时候至少和我保持三尺的距离吗!”   他醒了醒神儿,看了看天色,又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回过头看了看他,手抵着额头一副慵懒的神情:“哦,忘了跟你说了,我有梦游的毛病,经常睡着睡着就不知道自己跑哪儿去了。”   苏澄气的差点儿吐血,愤愤的站起身就要踹他一脚。脚还没伸出去坐在树下的人就一翻身跳起来跑远了。 ...    ☆、第174章 殉葬真相   她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牙痒痒,偏又无可奈何,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好歹是一国皇帝啊,以前虽然偶尔也无赖,但也没到现在这种程度啊!   而且之前他特别忌讳她在他面前提起任奕,一提就急,急了就乱发一通脾气。最近却并不那么忌讳了,还主动帮他探听任奕的消息,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反常即为妖,这家伙莫非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吗?   她并不知道,任一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终于放下心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不管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心里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他的,他这些年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他之前心中忐忑,不安,怕自己闹的太过了她会直接甩手跑掉,不再理她。   而现在他确定她不会如此,所以有恃无恐,得寸进尺,每天缠着她嬉笑打闹,恨不能把之前那些年的全都补回来。   当然,要补回来的还不止这些。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还在一个人生闷气的苏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两圈儿,尤其在那即使被束带束起也隐约可见的胸部轮廓前停留了半晌。   嗯……一定要补回来!   …………………………   翌日,两人走在一座小城中时恰逢城中有人娶亲,好不热闹。   新郎倌儿是个富户人家的儿子,家人图个喜庆。在门口洒了赏钱。   途经此处的苏澄没想到周围会忽然涌出这么多人,一个不小心就被哄抢的人群挤了进去。   任一为了护住她,也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好在赏钱不多。人群转眼间就散去了。   隐在暗处的暗卫吓了一跳,直到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站在路中才松了口气。   任一紧紧地将苏澄抱在怀中,还没确定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她就挣了挣脱离了他的怀抱,抬起头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伸出手来咧嘴一笑:“天上掉钱了诶!五文呢!”   他低头看去,她掌中果然躺着几枚钱币,日光映照下发出暗沉的光泽。   “还笑!”   他忍不住朝她瞪眼:“多危险!万一有刺客隐藏在里面。一刀就能把你解决了!”   “我又不是自己想去的,这不是忽然就把我挤进去了吗。”   她依旧笑得灿烂,不甚在意的说道。   行走在外。她自然不会没事儿闲的去凑那个热闹。   不过刚刚确实是突发情况,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忽然挤了进去,而且误打误撞的接了一把赏钱。   “走,吃包子去!我请客!”   她笑道。边走便继续碎碎念:“还是平民百姓好啊。成个亲多喜庆,还有赏钱发。”   “宫里成婚也可以很热闹啊,你若喜欢,我给你一个最喜庆的封后大典。”   他一如既往的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可拉倒吧,”她撇撇嘴看了他一眼:“嫁给你最倒霉了,你身体好还好说,你身体要不好,没准儿哪天就给你殉葬了。傻子才嫁给你。”   任一听了心中有些愤愤,又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殉葬不殉葬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谁胡说八道了,你父皇的那些妃子不就给她殉葬了吗?”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民间谣传?我父皇後宫一共就五个妃嫔,我母后是自愿随父皇去了,贤太妃和德太妃在父皇驾崩后自请去守了皇陵,近两年才前后离世的,这怎么能说是殉葬?”   他边说便往前走,一旁的苏澄却忽然停了下来,神情莫测。   “怎么了?”   他不明所以,停下来看着她。   苏澄半晌才回过神,忽然又有些急切的开口:“那冷宫的那些弃妃也是他曾经的妃子啊,即便是用她们殉葬也是不对的啊,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   “冷宫里的两个弃妃是因为一场鼠疫死的,而且都死了近二十年了,你住进去之前那里一直都是空着的。”   他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这么激动,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你这都是在哪些戏文里听到的?这么乱七八糟的竟也当真。”   苏澄愣怔半晌,脸色有些苍白,抬眸看了看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戏文里听到的……”   任一笑了笑,拉起她向前走去。   总是躲避他亲近的人这次却没有将手抽出去,任由他拉着前行。   他唇边渐渐挂起一抹笑意,暗暗将手中的细小手掌紧了紧,以为她终于对自己不是那么排斥了,愿意和自己亲近了。   “喏,包子铺,你说请客的,去吧。”   他站在距离一家包子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等着刚才说要请客的人给她买包子回来。   直到此时才发现,苏澄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两眼无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橙子?”   他不禁有些担心,唤道。   “橙子?”   直到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会过了神。   “啊?怎么了?”   “……包子……”   他指了指包子铺的方向。   “哦,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吃吧。”她怔怔的说道。   任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但是却渗着一层冷汗。   “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不舒服?   这可吓坏了任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包子,当即就要拉着她去偏僻的地方,让随行太医给她诊治。   “不用。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她一再拒绝,却终究拗不过他让太医把了脉。   刘杏林把过脉也说没事。任一却不信,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弄得他好不郁闷。   之后接连几天,苏澄一直精神不大好,整日里恍恍惚惚的。   任一心中着急,却又不知她为何会如此,只知道自那天说过殉葬的话题后就如此了。   可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简单的几句话怎么就会让她变成这样。   后来想会不会是她怕以后如果嫁给他的话要殉葬,就赶忙又跟她说:“即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殉葬的。”   苏澄仍旧有些恍惚,下意识的回了句:“我又不嫁给你。自然不用殉葬。”   一句话堵的任一一口气儿没上来,险些憋死自己。   …………………………   这天两人又是走在郊外,以往苏澄最喜欢欣赏这些湖光山色,此刻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目光丝毫没有放到周围景色上。   时至晌午。任一唤她吃饭,她点点头走过去,一个不注意被脚下石块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脑袋就磕到了一旁的大树上,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任一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咆哮着唤来了刘杏林。   刘杏林把了脉。又在她脑后几个位置轻轻按压了一番。   “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过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没事没事,总说没事!没事她怎么天天精神这么恍惚!现在还撞晕了头!”   刘杏林无语,心想她自己有心事我哪知道怎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啊!   任一虽是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揽着她倚在树下先坐了下来,又一在探过她的呼吸,确定她呼吸均匀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走路就走路,没事儿踢什么石子儿!踢就踢吧,踢不好还反被绊倒!你敢不敢再笨点儿!”   他气冲冲的对怀里昏迷不醒的人低吼,昏睡的人半点儿反应也无,静静的闭着眼,甚是乖巧的模样。   任一叹了口气,无奈的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她揽的更紧。   半个时辰过去,他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扶着她准备将她抱到另一侧揽着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她眼角挂着一丝泪痕。   “橙子,橙子?”   他以为她醒了,不愿被自己抱着,赶忙将她稍稍扶起。   苏澄的身体却依然软软的靠在他的手臂上,似乎还下意识的往他怀中缩了缩。   他又唤了她几声,才确定她不是醒了,似乎是在做什么恶梦。   他心疼的将她再度揽入怀中,这次却明显的察觉出,那纤瘦的人确实往她怀里钻了钻,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任一心中一动,看着那易容后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小脸,却仍旧觉得心头颤颤的,痒痒的难受,下意识的低头寻了过去。   “太医!”   两唇相接前的最后一刻,他又想起什么,再度将太医传了过来。   刘杏林哭丧着脸走了过来,不知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又要做什么。   “你刚才说……她一两个时辰后才能醒过来?”   太医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是啊。”   “确定?”   “确定……不过,也许早一点儿,也许晚一点儿,微臣……把握不好准确的时间……”   他可不敢把话说死了,回头万一不是按他说的时间醒的,岂不又惹来这位皇帝陛下的责骂。   任一这回到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他下去了。   刘杏林方一离开,他就笑着俯下了身去,准确无误的贴上了那渴望已久的柔唇。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样的恶梦,不过……做梦还勾引他,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毫不客气的在苏澄唇边温柔辗转,终觉不够,又轻吮流连,压抑着喘息以舌尖轻探她的唇形和贝齿,眷恋不舍。   暗处的暗卫早已在他低头的瞬间转头的转头,望天的望天。   不该看的不能看,这一点不用主子说他们也知道,这点儿自觉都没有的话,这双眼珠子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    ☆、第175章 幕天席地   任一这些日子虽与苏澄走在一起,但除了趁她熟睡时能偷偷的一亲芳泽外几乎都没机会碰到她。   苏澄始终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朋友般的距离,不远不近。   就在昨天他还因为趁她睡着时想偷偷亲她一下,结果被她发现,一拳轰到鼻梁上揍出了鼻血。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什么君子风范都被他抛到了一边。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近十年的人,他就当一回小人怎么了!他就爱当这种小人怎么了!如果小人才有这种便宜占,那他宁愿当一辈子小人。   他眷恋亲吻了许久,怀中的人虽不会回应他,却乖巧的任他为所欲为,而眼角的那抹泪痕也早已消失,安安静静的枕在他肩上,眉头舒展,易容下的脸色微微透出红润,似乎从恶梦中走了出来。   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努力平复了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   手臂上的松动让怀中的人稍稍离开了他的胸膛,那小小的身子下一刻又寻着温暖的体温靠了过来,唇边还发出一声呢喃。   “任一……”   任一脑中轰然一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橙子,你醒了?”   苏澄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但任一却十分确定,她刚刚唤的那一声绝对是是他的名字,而非任奕。   他欣喜若狂,下一刻直接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再叫一声。橙子,再叫我一声。”   昏睡的人哪里听得到他的话,仍旧自顾自的闭目沉睡。   任一却因那一声呼唤而激动异常。贴着她的面颊笑了许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偏嘴硬不肯承认。”   他看了看怀中之人被他吻得红润的唇,笑意更浓:“明明软软的,怎么说起话来却这么硬。”   说完再度贴了上去,吸吮轻咬,比刚刚霸道了许多。   任一觉得自己要疯了。从听到那一声下意识的呼唤起就要疯了,加上怀中传来的真实热度和柔软触感,一股热血升腾而起。让他只想和她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他双臂越来越用力,将怀中的人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嘴唇急不可耐的在她唇边辗转。   小腹升起的火热让他下意识的伸手在她身上摸索。抚摸她的脸颊。颈侧,又来到胸前被束缚的地方,手指轻轻向衣襟内探去,却被紧紧包裹在胸前的束带阻隔。   他不耐的哼了一声,喉结滚动,伸手就要将那束带扯去。   怀中的人被她吻得有些窒息,发出一声嘤咛。   这轻微的声音让失控的他回过了神,赶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喘息着离开了她的唇。   “对不起,对不起橙子。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喘息着向昏睡的人道歉,大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再不敢探进半分。   虽知她并未醒来,他却仍旧有些懊恼,为自己的失控,为自己差点儿在这幕天席地的地方对她做了这种事。   他稍稍平复呼吸后低头看了看她,抵着她的鼻尖儿无奈轻笑:“怎么就对你这丫头这么没抵抗力呢,都怪你勾引我。”   经过刚刚的事他再不敢那样亲近她,只是静静的把她抱在怀中,偶尔在她唇边轻啄几下,浅尝辄止。   苏澄一个时辰之后醒来时就发觉自己坐在任一腿上,枕在他的怀中,吓得赶忙跳了起来。   “你怎么又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任一摊手:“你自己非往我怀里钻的,这可不怪我。”   “呸!鬼才会往你怀里钻!”   他笑着看了看她脚下:“原来鬼也有影子啊。”   “你……”   她再度被他气的无语,连这几天一直徘徊在她脑子里的那些事情都有些忘记了。   任一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大腿,扶着树干站起了身:“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乖巧。”   说完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也比较诚实。”   苏澄气的七窍生烟,又对他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如何还嘴。   已经起身的任一却让暗卫送来了吃食,伸手招呼她:“过来吃饭。”   她一股无名火还没发出来就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而那罪魁祸首还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叫她吃饭!   她一瞬间觉得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任一而是秦轩。不对,这家伙简直比秦轩还厚脸皮!   …………………………   之后几天两人依旧游山玩水一样走走停停,苏澄一路始终没忘自己可能会给任一带来危险,在他明确的拒绝和自己分开走后不止一次想趁他不备偷偷逃走。   但周围护卫的暗卫几乎无处不在,她别说是逃走,只要稍稍远离了任一的视线都会有人明里暗里的冒出来提醒她该回到皇上身边去了。   她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在无孔不入的暗卫让她觉得稍稍安心了些,而这些日子过的也确实十分平静,始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平静的结果就是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仍旧时不时的冒出来,每每想到都让她觉得心口绞痛的厉害,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任一知道她有心事,而且是不愿告诉他的心事,便也不再缠问,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边,防止她再恍惚间摔倒伤了自己。   这天她出着出着神忽然开口:“任一,你给我一块儿免死金牌好不好?”   任意一怔,面色微沉:“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这不都说伴君如伴虎吗?我脾气性格这么不好,万一哪天惹恼了你……”   “你惹恼我的时候还少吗?”   他声音沉冷。不似这些日子的嬉笑温柔。   苏澄听出他声音不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对上那灼灼的目光时却慌乱的挪开。不敢再正视他。   是,她惹恼他的时候还少吗?   即便是出言不敬,即便是大打出手,他心下即使再恼怒,也从未说过要她的命。   他对她如此这般,她哪里用得着免死金牌。这金牌是为谁要的,自然不言而喻。   任一压抑下心中骤然升起的怒火。无奈的轻叹一声:“我只能答应你,他若能及时收手悬崖勒马,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我或可饶他一条性命。”   他们对彼此再说什么都心知肚明,而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忍让,苏澄知道这并不容易,只是……任奕他……会收手吗?   如果从一开始冷宫初见时他就在谋划这一切……那么这么多年都未曾放弃的筹谋……他岂肯轻易收手。   苏澄唇边牵起一抹苦笑。对任一说了声多谢。毕竟对于身为昭国皇帝的他来说,要原谅任奕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任一听后又有些恼怒:“别谢我,我不是为了他。”   她苦笑点头:“我知道。”   当然不是为了他,而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愿意暂且放下。   任一看着她眼中隐隐泛起的泪光又是一阵不忍,劝慰道:“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他自己选择的路,就该他自己负责,与你无关。”   苏澄眼中泪光更胜。伸手隔着衣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只始终不曾摘下的银镯。   她也早做出选择了啊,她自己选择的路选择的人。自然也该她自己负责,与旁人无关。   再怎么痛,再怎么伤心难过,也是她活该承受的。   眼中的泪水终究是没有掉出来,她仰仰头,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笑着向前走去。   任一跟在她身后,心口也是一阵钝痛感。   她一定是察觉出什么了吧?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但心里一定很难过。   那样全心全意相信着的人,即使有那么多线索和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愿意去怀疑的人,却终究是骗了她,把她的信任敲得粉碎,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是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又有些愤愤。   难过就哭啊,没事儿装什么硬气!   苏澄没有哭,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该吃吃,该睡睡,时不时和任一开个玩笑,正常的不能再正常,连之前那几日的恍惚都没有再出现。   这样的她反而让任一不放心,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就用力拧了两下她的脸颊。   “啊……”   苏澄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啪的一下用力将他的手拍了下去:“你干吗!没事儿闲的了!”   “疼吗?”   “废话!”   “疼就哭啊。”   苏澄一脑门儿的黑线:“你掐我就是为了让我哭吗?”   “疼为什么不哭?难过为什么不哭?在我身边可以哭。”   他神情认真专注,苏澄知道他意有所指,微微垂眸:“还没到疼到要哭的地步。”   没疼到要哭的地步……   任一心中有些苦涩,还要怎样才是疼到要哭的地步?   他有些无语,正皱眉不知说什么好时听她开口:“对了,我们现在是走到哪儿了?你不是说要回京兆吗?怎么感觉兜兜转转的好像没走多远似的?”   任一面部表情顿时有些僵硬,这丫头脑子真是清醒过来了,一清醒就不好骗了……   “当然是回京兆,只是战乱四起,为了隐藏行踪所以绕了些路罢了。”   他一本正经的答。   其实这也不算说谎,最终的目的地自然是京兆,只是他不想这么快回去而已。   “绕路虽然可以隐藏行踪,不过拖延的时间太长的话更容易被发现吧?”   “……还不是怕走得太急了你禁不住长途跋涉路途颠簸……”   他实在找不到借口,信口胡诹,却忘了她当初就是从京兆长途跋涉一路颠簸到边境和风城的。   “那正好我们分开走吧,你先回去,我慢慢……”   “你又想去找任奕是不是!我都告诉你了他没事!你还想怎么样!”   他顿时又炸了毛,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苏澄笑出了声,乐不可支的拍了拍他的头:“这才像你啊,终于恢复正常了。”   说完抬脚就向前走去。   任一气结,明明是他觉得她不正常,怎么到最后却成了她看他不正常了?   他正常的很!   独自向前走去的苏澄脸上依然挂着笑,眼中笑意却淡的可以忽略不计。   不这么闹他一下的话他始终不放心吧?   没必要啊,他没必要为她的事情担心,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伤心难过,都是她自己的事,不该影响旁人。 ...    ☆、第176章 背后闷棍   虽然苏澄只是借故指出他们绕路的事情,但第二天开始,她却当真不再允许任一故意拖延时间延长路线了。   每次他说要往什么地方去,她都会在路边多方打听,确定不是绕路之后才肯走。   任一对此很是头疼,他好不容易可以和她独处一段时间,那么快赶回宫里干什么!   苏澄其实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所以才急于回宫,但她没想到,担心中的危险却那么快就来了。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进入了一座城镇,晚上在一家客栈洗了个澡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准备出城离开。   两人走到城门口时,城外却忽然涌入了大批难民,混乱中周围暗卫还没来得及出现,他们就被拥到了人群中。   苏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紧紧地拉着任一避免和他走散,慌乱间看到他身后有一人举起了手中棍棒,奋力向他头上砸去。   “小……”   心字尚未出口,她自己却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两人是在一驾马车中,车中脏乱不堪,周围还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流浪汉。   任一躺在她身旁,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她想将他唤醒,又不敢叫他的名字,毕竟任是昭国国姓,即便周围的人不知道现今皇上的全名,也知道任这个姓氏不是谁都能用的。   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身上的重量又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被绳索捆绑的手脚让她无法推开她,只能尽力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叫醒他。   任一眉头皱了皱。嗓子里发出一声咕哝。   她以为他醒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反而将她压的更紧了,脸颊还蹭进了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间。   该死的!   苏澄暗暗咒骂一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晕着还是已经醒了故意装晕。   “醒醒,醒醒。”   她低声唤道。   压在身上的人毫无反应。理也不理她。   她正觉得无可奈何的时候,勃颈上传来的呼吸却越发灼热,身下也被一个渐渐凸起的硬物顶住。   她气得咬牙切齿。又唤了两声,压在身上的人却始终不动弹,就是不起来。   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竟只能被他这样压着。   又过了一会儿。压在他身上的人愈发得寸进尺,嘴唇贴上她的脖颈,时不时还轻蹭两下。   苏澄忍不可忍,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被捆绑的身躯,脑袋向埋在自己脖颈间的人蹭去。   任一对她挪动身体感到十分不满,正要再往前蹭时却觉得迎面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   那呼吸温热湿润,即使不睁眼他也知道她的面颊和嘴唇近在眼前。   他心中欣喜,迎着那温热的呼吸就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下一刻。鼻尖儿被几颗尖利的小牙狠狠咬住,他疼的差点儿没忍住叫出了声。本能的向后退去,将自己的鼻子解救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低吼道。   “叫醒你啊!”苏澄没好气儿的回了一句。   任一气结,便宜没占到多少还差点儿被咬掉了鼻子,真不划算。   “我们这是在哪儿?”   她又看了看脏乱的马车,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   任一仍旧有些气恼,鼻尖儿的疼痛还未散去,手脚又被束缚着,想揉揉都不行。   苏澄无语,停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他:“你脑袋没事吧?我刚才看见有人在你身后打闷棍。”   听到他关心自己的伤势,任一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儿:“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他们抓我们做什么?看这样子不像是特地对我们下手的。”   车内另外几个流浪汉都还没醒,如果是针对他们下手的,没必要抓这些不相干的人。   “可能是人贩子吧。”   “人贩子?”   “嗯,战乱时候流浪者甚多,也是人贩子发财的大好时机,趁乱抓些流浪者,男的卖去做苦力,女的……”   他说着看了看她胸前,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苏澄下意识的缩了缩:“我是男的!”   任一轻笑:“嗯,你是男的,我是断袖,就喜欢你这样的。”   苏澄又差点儿被他气的吐血,怒目而视:“我们都被抓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岂能困得住我。”   “你能逃走?那还不快点儿。”   任一又往她身边蹭了蹭,得意的笑了笑:“这样挺好,不急。”   “好个屁啊!你……”   颠簸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任一身子一歪又压到了苏澄身上,摆出之前两人倒在车中时的姿势,顺势在她耳边低语:“别动,小心被发现。”   苏澄虽然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破绽,但怎么都觉得他还有几分故意,不然干嘛又把脸贴在她脖子上。   马车车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日光照射进来,刺的她更加紧闭了双眼。   “大哥,一个都没醒。”   一个粗声大气的人声传来。   被称做大哥的人前来看了一眼:“怎么这么久都没醒?不会打死了吧?你去看看。”   那人走上车来,挨个儿在车中流浪汉鼻端探了一下鼻息,一探之下大惊失色:“大哥。死了俩!”   “死了?还两个?”   “是啊……”   “他娘的!谁让你这么使劲打的!还没卖出去呢就先死了!多晦气!”   “那……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拉下来随便找个地儿扔了!回头捂在车里再臭了!”   “诶!”   那人应了一声就将断了气的两人拖下了车。   两人被拖走后,车中被扔进了几个硬邦邦的冷馒头,随即车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苏澄缓缓睁眼。看了看车门,又看了看还压在自己身上的任一:“他们走了。”   “嗯。”   “起来。”   “嗯。”   他嘴上应着,身体却一动不动的压在她身上,半点儿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再不起来我咬人了!”   任一这才不情不愿的挪动开了身体。   “怎么逃走?”   他一挪开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急什么,万一他们是要往京兆方向去的呢?咱们正好顺路搭个便车。”   他之前本来是想马上就走的,但现在觉得呆在这马车里挺好,这里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他稍稍蹭一蹭就能蹭到她的身边,她还没地方躲。   苏澄却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尤其想到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两人。   那可是两个原本活生生的人。竟然这么随意就被打死了,谁知道下一个被打死的会不会是她。   而且一旦她是女儿身的事情被发现,万一真被卖到什么不该卖的地方怎么办?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任一的说法,坚持让他现在就想办法脱身。   任一无奈。让她坐起身。自己则和她背靠背坐在一起。   片刻之后,苏澄手腕儿上的绳索被他摸索着解开。   她万分欣喜,赶忙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索,又将任一手上的绳索解开了。   正要起身去帮他解脚上的绳索时,马车却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她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正跌进任一怀中。   苏澄一惊,拉着任一就要躺下去摆出之前的姿势。马车此时却又稳稳地向前走去,并没有要停下检查的意思。   但刚才慌乱中被她拉下来的人却已重重跌到她身上。嘴唇不偏不倚的贴到了她的唇上。   苏澄一怔,任一也是愣怔着没反应过来,两人就这样脸颊蹭着脸颊,嘴唇贴着嘴唇,大眼瞪小眼,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走开!”   回过神的苏澄扭过头,用力推了他一把。   任一被她推开,愣愣的躺在一旁,半晌才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看了看一旁的她。   向来大大咧咧的女子此刻却是面带羞恼,虽然因为易容看不出脸色,但耳根却泛着一抹异样的微红,甚是可爱。   他笑的越来越开心,虽然没有发出声响,嘴角却是咧的越来越高。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但之前都是他逼迫着她,或是趁她熟睡时偷香,她从未有过主动的时候。   刚刚虽也算不得她主动,但却是她将他拉倒的,至少不是他逼迫她的。   算起来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二次看她脸红,而两次都是在近期发生的。   她脸红的模样可真是……可爱……让他都不舍得挪开视线。   苏澄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的有些恼怒,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就忽然又窜了过来,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即就伸出手指压住了她的嘴唇。   “嘘……小心外面的人发现。”   怕被发现还趁机占她便宜!苏澄简直想伸手在他脸上挠两下!   任一见她没出声,这才笑着松了手,起身来到车门边,轻手轻脚的将车门打开一条缝隙。   马车走的并不快,车后也没有人守着,他小心翼翼的开了半扇车门,自己先一跃而下,又转身向车中的苏澄伸出了手。   苏澄不会武,这马车走的虽不快,但她自己跳下去也难保不会发出点儿声响被前面赶车的人发现,所以老老实实的拉住了任一的手,轻轻一跃跳进了他怀中。   任一将她稳稳接住,猫着腰拉着她急步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马车渐渐走远,许久后她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靠着树干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而此时,远去的马车中,昏迷的流浪汉纷纷醒了过来,驾车的人默默望天:皇上,微臣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    ☆、第177章 人贩闹剧   苏澄随任一在林中走着,心有余悸的轻叹:“还好碰见的只是群人贩子,不然今天惨了。”   任一轻笑:“回头打听打听有没有去往京兆方向的人贩子,问问人家要不要咱们。”   她气冲冲的瞪他一眼:“赶紧找到刘铮他们才是要紧的吧!把你这么个国宝弄丢了,还不知道他们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要找也得先走出这片林子才行啊,这乱糟糟的路,走的我晕头转向的。”   “……你不认路?”   “不认识啊。”   “那你刚刚带着我走的那些……”   “瞎走的。”   苏澄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许久才强忍住了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   “你……东南西北总该分吧?”   “大概知道,面北背南嘛!这边儿是北!”   他顺手指着自己前面的方向。   苏澄再次气得差点儿吐血,终于忍不住怒吼:“那边儿是东!面北背南是你这么个用法吗!你要是躺在地上的话岂不是天上才是北!”   任一抬头看了看天,仔细的想了想:“好像也是啊,不太对……”   不太对?何止是不太对!根本就是一点儿都不对!   苏澄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脑残,怎么就那么放心的默默地跟着他走了呢?   “你平时不是也偶尔会出宫吗?东南西北你都分不清你怎么走的路!”   “有刘铮他们啊,我说去哪儿。他们就会给我带路。”   这一瞬间她觉得这对话是如此熟悉,没错!秦轩也说过这样的话!   果然天下皇子是一家!他们哪里懂什么人间烟火!全都惯出毛病来了!   “你跟我走!”   她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认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任一跟在她身后。唇边挂着得意的笑容:这女人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傻的时候也真是傻到家了,这么好骗。   两人赶了大半天的路总算是走出了林子,但此时的天色也晚了下来,距离这片树林不远的城镇已经关了城门落了锁,他们只好在城外露宿一宿。   苏澄今天受了惊吓,又只吃了一顿早饭。此时又累又饿,倚着一棵树干就睡去了。   任一靠在他身旁,听着身边传来的渐渐均匀的呼吸声。悄悄起身,将破破烂烂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不远处。   伸手做了个手势。刘铮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皇上。”   “今天是谁驾的车?”   “是微臣。”   “赏。”   “谢皇上。”   “下去吧。别让她发现了。”   “是,”他应了一声,紧接着又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皇上您吃点儿东西吧。”   任一看了看那油纸包,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走回了树下,紧挨着苏澄坐下了,浅笑着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   刘铮无奈的将油纸包收了回去。继续隐藏在暗处护卫了。   清晨,苏澄悠悠转醒。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破旧不堪的袍子,身旁是闭目沉睡的任一。   她揉了揉刚刚睡醒的眼睛,轻轻起身,将袍子给任一盖上,并未叫醒他,自己向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城门此时已经打开,他们待会儿就要进城,但是此番进城却真的成了身无分文的乞丐,不知何时才能与刘铮他们汇合,汇合之前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任一在她抬脚时就已挣开双眼,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满意的浅笑,起身穿好衣物走了过去:“走吧。”   “嗯。”   苏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城门走去。   时辰尚早,城中有不少卖早点的铺子正在吆喝着招揽生意。   两人从昨天被关在马车中起就再没吃过东西,此刻自然早已饿了,只是都忍着没有提起而已。   苏澄闻着街上的饭香,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愁今天的早饭。早知道刚才就先不进城了,应该返回树林里打点儿野味儿吃才是……   任一虽然是因为想借机和她独处才出此下策,但见她挨饿也十分不忍,正想着要如何才能不引起她怀疑带她吃顿饱饭,却见她忽然想起什么,满脸喜色的从怀中掏出了五枚铜板。   “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那天顺手接的赏钱,现在派上用场了,还好之前没花!”   她拿着那几枚铜钱兴冲冲的说道。   任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五文钱能吃什么?”   “一文钱能买一个馒头,两文钱能买一个包子或者一串儿糖葫芦。以咱们现在的境况就吃馒头吧。”   说完就自顾自的去摊位上买了个馒头回来。   “就一个?”任一皱眉。   “嗯,我不饿,吃两口就饱了。你也先凑合凑合,万一这两天都找不到刘铮他们,咱们可就靠着这五文钱活着了。”   说着就将大半个馒头都分给了任一,自己只留了两口的分量。   任一心口溢出一阵莫名的感觉,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酸涩。   欣喜的是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愿意将这仅有的馒头分给他大半,酸涩的是只因为自己一己之私竟害的她挨饿,他怎么都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可是……他实在不愿这就和她回到那个混乱的宫廷中去,他实在贪恋这样和她独处的感觉……   苏澄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发窘,拿着馒头的手往回缩了缩:“我这已经很少了,不能再分给你了……”   任一有些哭笑不得,将自己手中馒头又掰了一半递给她。   苏澄摇头:“不用,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不禁更为窘迫。   任一笑着不顾她的阻拦硬将那馒头塞到了她嘴里,自己只吃了手上剩下的一小半。   苏澄无语,只能将自己手上剩下的递给他。   他自然不肯接,苏澄索性也如他刚刚那般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任一本想躲过去,但柔软的指尖儿触到他的嘴唇,一个恍惚,下意识的张口将馒头吃了进去,无意含进了她半个指腹,只觉得口中滋味绵甜,竟忍不住想以舌尖儿轻舔一下。   苏澄把馒头塞进他嘴里就收回了手,并没有被他的舌尖碰触到,也没有觉出什么异常,怕他多想,还特意解释道:“你别想歪了,给你吃多的那一半儿是因为你是男人,身体消耗本来就比我大,吃的如果比我还少的话会扛不住,反倒成了拖累。我之前跟秦轩在树林里迷路的时候也是把多的那半儿食物给他的。”   她说前几句的时候任一还笑着,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当即黑了脸,气冲冲的理也不理她,抬脚就走。   她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少说几句!好不容易才有点儿旖旎的气氛,转眼就被她破坏殆尽!非要气死他才甘心吗!   苏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但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毕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任一又什么生存技能都没有,放他自己乱走的话只怕还没被刺客暗杀就先饿死了。   当天两人并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因为苏澄觉得他们之前和刘铮等人走散只是因为巧合,所以他们一定会在附近城镇寻找他们,此时离开反而可能会和他们错过,倒不如就留在这里等他们来寻。   她身上一共就只有五文钱,不舍得就这么花没了,所以当天两人只在晚上又分食了一个馒头后就没有再吃任何东西了。   苏澄实在是饿的有些难受,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自己尽快睡着,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实际上任一比她还饿,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曾体会过饿肚子的感觉,现在只觉得腹中空空,肠胃都拧在了一起,着实不好受。   但看看身边的人,竟是忍着饿意睡着了,他不禁有些佩服。   这破旧的庙宇,身边脏乱的环境,边角散落着的真正的乞丐,她竟然也可以安心睡着。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不知要跟他哭诉成什么样子了。   任一无奈的笑了笑,心中那点儿气愤消靡殆尽,伸手轻轻将她揽到自己肩头。   睡梦中的人似乎找到了合适的枕头,自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呢喃一声,沉沉睡去了。   他心中顿时又软作一团春水,轻吻她的发丝,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翌日,苏澄对于自己又在他怀中醒来的事情感到十分无语,但见他睡得香,又不忍叫醒,就自行起身走到破庙门口看了一眼。   日头高照,偏僻的街上散落着零星的行人,虽然和热闹的街市离得有些远,但还是有阵阵饭香飘来,惹得她又咽了咽口水。   她从怀中掏出那仅剩的三枚铜钱,叹了口气。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真理。   她这厢独自叹气,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小乞丐正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铜钱,悄悄站起了身,一步步向她靠近……   早已醒来的任一把一起看在眼里,手里把玩着一粒石子,在那小乞丐猛地跑起来靠近她的瞬间将石子掷出。   石子正打在小乞丐的脚踝,小乞丐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苏澄脚边。 ...    ☆、第178章 大街招工   苏澄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乞丐是不小心摔到了,伸手就要将他扶起来。   任一却上前将她伸出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拉着她顺势往怀中一带,让她和那小乞丐拉开了距离。   “他……”   “他是要抢你的铜板。”   他无奈的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告诉了她实情。   苏澄一怔,看看自己手中铜板又看看那正爬起来的小乞丐:“你要抢我的铜板?”   任一彻底无语,铜板还在她手里,她这样问,谁会承认。   谁知那小乞丐站起身后并没有否认,擦了擦嘴角,目光仍旧毫不避讳的盯在她手中的铜板上,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定然抢不来了,所以又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墙角。   墙角除了他之外还躺着一个小女孩儿,瘦弱的不成样子,此刻正沉沉的睡着,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乞丐伸手将女孩儿身上盖着的破烂的袍子拢了拢,默不作声的靠到墙边,忍着饥饿又闭上了眼。   苏澄默默的看着了半晌,走了过去。   “这是你妹妹?”   小乞丐愣了愣,睁眼答道:“不是。”   这回轮到苏澄愣怔了,不是妹妹?那怎么会带在身边如此照顾?   “我家的童养媳。”只听那小乞丐继续说道。   童养媳?   这次不止是苏澄,就连任一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澄有些无语:“你都沦落成这个样子了还带着童养媳?”   “……不带着还能怎么样?家道败落。只剩我和她两个人了,她离了我也没地方去。”小乞丐皱眉道。   “……你不嫌她是个累赘拖累了你吗?若是把她卖了的话你就能拿着银子好好的吃顿饱饭了,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路。重拾家业。”   任一半真半假的打趣。   谁知小乞丐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两眼一瞪:“我爹说了,男人就要负责养着自己的女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丢弃她!我堂堂男子汉,就是跟她一起饿死,也不会把她拿去卖了换银子!”   说着又看向苏澄:“你可小心一点儿,最近到处都是人贩子。你虽是个男人,但也能卖些银两的。跟着这样一个同伴,没准儿哪天他就把你卖了!”   苏澄哈哈大笑。任一气的直想给这小子两下,好好的说他自己就是了,没事儿扯到他身上干吗!   笑了半晌,直到有些直不起腰。苏澄才将手中铜板取出一枚递给了那小乞丐。   小乞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这个……童养媳的!看看你把人家饿成什么样了,赶紧买个馒头给她垫垫肚子吧。”   说着就将那枚铜板放到了地上,起身时想了想,又从手中剩余的两枚中取出一枚放了过去,这才转身走了。   任一看了看那小乞丐,又看了看她,唇边挂起一抹无奈又欣慰的笑意。   在这样窘迫的时候。她竟还愿意尽其所能的帮助别人,不愧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那颗善良的心,始终没有变过。   “呃……不好意思啊,我自作主张给了别人两个铜板,现在咱们只能买最后一个馒头了……”   她摊开掌心,托着那最后一枚铜板对他说道。   任一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铜板本就是你自己的,自然该你自己做主。”   苏澄叹了口气:“我看咱们还是先出城吧,去山里转转,打点儿野味儿垫垫肚子,吃完了再回来,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的刚好就和刘铮他们错过了。”   “好,都听你的。”他宠溺的说道。   两人说着就往城门走去,途中经过一处酒楼,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吵骂声传来,原来是二楼的食客发生了争执,正在争吵谩骂。   苏澄没当回事,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酒楼正下方时,争吵中的人却打了起来,掀翻了桌子,一只烧鸡从窗口飞了出来,好巧不巧正落入她怀中。   她伸手稳稳一接,顿时两眼一亮,抬头向楼上看去。   只见各种食物纷纷从窗口飞了出来,有花生有瓜子,还有一些美味的糕点。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另一只肥美的烧鸡!   一旁的任一在她接住烧鸡时大手一挥,将破旧的袍子一兜,转眼就兜入了不少吃食,但其中并没有那另一只烧鸡。   苏澄眼看着那烧鸡要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一道瘦弱的人影猛地蹿了过来,一把将烧鸡捞了起来,紧接着往前一冲,竟抓住她的手腕儿拉起她就跑。   她惊吓之余还不忘紧紧抓着手中的烧鸡,身后的任一在心中怒骂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拉着苏澄跑开的人正是刚刚那小乞丐,任一正考虑要不要捡颗石子把那小乞丐砸晕,就见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回过了头。   “放开!”   任一上前怒气冲冲的将苏澄的手从小乞丐手里夺了回来,紧紧将她护在怀中,瞪着小乞丐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苏澄却在回过头后怔了怔,紧接着深深地松了口气,对那小乞丐说了句谢谢。   只见刚刚那酒楼下已经围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衫褴褛的乞丐,正疯狂的弯腰在地上抢夺着散落的食物,若不是小乞丐拉着她赶紧离开了的话,别说怀中烧鸡不保,就连她自己没准儿也被人踩成肉饼了。   小乞丐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转身又往破庙走去。   苏澄跟上,任一也只得跟了上去。   几人回到破庙时正看到之前熟睡的女孩儿目光焦灼的站在门口,见到小乞丐后赶忙迎了过来,眼中含着泪光。   小乞丐咧嘴一笑,掏出烧鸡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叶,我们有吃的了!”   叫做小叶的女孩儿显然更担心他的安危,围着他转了一圈儿,确定他没事后才破涕为笑。   两人回到破庙开始分食一只烧鸡,苏澄拉着任一也凑了过去,将他们刚刚得到的食物也放到了一起。   小乞丐倒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儿有些变形的糕点就给小叶递了过去。   小叶笑着接过,吃的十分香甜。   几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吃东西,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只是没多久苏澄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几番犹豫后才避开小叶的视线,以嘴型向小乞丐询问道:“小叶是不是不会说话?”   小乞丐正撕扯着烧鸡的手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听不见。”   “听不见?”   苏澄下意识的说出了声。   难怪清晨时他们闹得那么大声她还能睡得那样沉稳,原来她根本就听不见。   小乞丐神情有些失落,道:“小叶本来是好好的,半年前跟我流浪在外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醒过来以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因为听不见,也就不爱说话了。”   他边说边扯下一只鸡腿给小叶递过去,转头时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失落的样子。   苏澄愣愣的看了两人半晌,唇边渐渐挂上一抹笑意,心中也觉得暖融融的。   这样的乱世之下,如此困苦的境况,还能不忘初心,始终如一,这要多不容易才能做到,但对这小乞丐来说,却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几人吃过饭,苏澄和任一暂时与两人告别,去大街上寻找有没有刘铮等人的踪迹。   可这一切本就是任一安排好的,她自然不可能找到刘铮。   晌午的日头晒得人有些头晕,苏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她现在只有一文钱了,虽然今天是吃饱了,但明天呢?后天呢?她不能总指望天上掉烧鸡啊……   任一本想劝她边往京兆的方向走边寻找刘铮等人,但苏澄不肯。只有他们两人上路太危险了,而且每个城镇之间又都间隔着一定的距离,难保不会出现露宿在山林中的情况。   届时万一又像之前与秦轩在一起时那样迷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碰上些豺狼恶犬,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任一本是想着只要一路往前走,他总有办法制造些各式各样不同的巧合给她弄些银子或是吃食,这样既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又能跟她一路游山玩水。   但他哪里知道她一冷静下来这么不好骗,把各种情况分析的这么清楚明白,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座小城。   可他总不能天天安排人手在酒楼打架扔吃的吧?这可怎么办……   他正低头研究要怎么把她从这小城里骗出去,却见她一脸激动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欸,你看,你看那儿!”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处院墙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几个小厮正围在他身边,而桌前一块儿木牌上糊着一张大纸,上书“招工”二字,桌子一侧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不少人等着管事的挑选。   原来这府邸的主人是经商的,最近一个月正有大批货物要入城,府里人手不够,去找人牙子买小厮的话等货物搬运完了又显累赘,所以便临时招工,工期一个月,一天十文钱,还管吃管住。   任一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拖拽着拉了过去…… ...    ☆、第179章 同室而居   两人站在队伍里,任一眼看着离那张桌子越来越近,不止一次想要离开。   苏澄不肯,说是以他们现在的境况只能自力更生,这份工作不仅不用签卖身契,而且还能一直呆在这小城里,一个月的时间刘铮他们怎么也能找来了,到时候他们在离开就是了。   任一咬牙:“万一不到一个月他们就找来了,这户人家又不肯放人呢?”   谁知她全不在意,道:“那就把刘铮他们押在这儿干活儿好了,谁让他们这么久都没找着咱们。办事不利,该罚!”   离他们不远的刘铮听见这句话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这关他们什么事,明明是皇上不让他们露面啊……   任一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本由自己主导的回京之路现在却卡在了半路进退不得,还要给别人当苦力干活儿,这叫什么事儿……   两人随着队伍渐渐向那桌子靠近,走到近前时苏澄点头哈腰的站了过去,十足一个落魄汉的样子。   “姓名?”   那管事头也不抬的问道。   苏澄刚才光顾着和任一说话,忘了想个假名,此刻差点儿把苏澄两个字脱口而出。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昭国大司农唐扉在外办事期间化名苏澄,这个名字可不敢随便用了。   奈何苏字已经脱口而出,改也改不得,正巧此时见到墙边摞着几捆干柴,张嘴便道:“苏干柴。”   管事的闻言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这身板儿果然像干柴一样,你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   苏澄刚想笑着接句话。谁知还没开口就听那管事的继续说道:“不行,太瘦了,下一个。”   任一本就不想来,见她被淘汰了当即也要退出来。   守在一旁的小厮早注意到他了,觉得他身强体壮的十分合适,只是脸色稍差了些罢了。此刻见他要走赶忙拉住:“诶,去哪儿啊?该你了。”   他指了指苏澄道:“我们一起的。她不去,我也不去。”   苏澄赶忙踮着脚又凑了上来:“对啊对啊,我们一起的。你瞧他这身板儿。一看就适合干力气活儿。大不了我每天只要五文钱好了,把我们两个都招了吧。”   那管事也注意到了任一,但看了看一旁的苏澄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呢,犯不着为了一个合适的就招一个吃白饭的。   苏澄大为气馁。刚要说不给钱包吃包住也行。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走了过来,对那管事的道:“赵管家,专门负责给这批杂役做饭的刘大勺刚才一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这两三个月都不能进厨房了,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赵管家眉头微皱,府里的厨子固定就这么几个,临时抽调出来一个已是不易,若是再调出来一个。厨房剩下的人手不够,耽误了主子们的吃喝。他可担待不起。   正郁闷时就见刚刚被他淘汰掉的苏澄又咧着嘴凑了上来:“大人,我会做饭!我厨艺很好的!我舅舅在京兆的平安饭庄帮厨,回乡探亲的时候教过我几手!”   赵管家听到平安饭庄几个字顿时眼中一亮:“当真?”   “是啊是啊!不信你留我在这儿先做两天试试!保管你满意!”   管家想了想,点了点头,把她的名字登记在了册子上。   任一咬牙切齿,眼看着都已经不用去了,谁知道她竟然想出这么个办法给人帮厨!   他都没吃过几顿她做的饭菜,现在她却要给这么多人做饭?!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管家写完苏干柴几个字后就看向任一:“姓名?”   任一看着苏澄,咬了咬牙,忽然想到什么,唇边牵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朗声道:“黄烈火!”   噗……苏澄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赵管家也是当即笑出了声,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两人:“**?你们俩还真是一起的啊……”   周围几个小厮也发出隐隐的笑声,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苏澄的笑容僵硬的挂在嘴边,眼神似夹着刀片一般,狠狠地刮在任一脸上。   守护在暗处的刘铮强忍着笑意,手上已经扯掉了一块儿树皮……   管家笑了笑后就把黄烈火几个字登记在册,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的房间也不用分了,索性就住一起吧。”   任一眼中一亮,将苏澄身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好几遍,还好死不死的问了那管家一句:“可还有其他人跟我们一间?”   赵管家笑道:“一般都是四人或者六人一间,视房间大小而定。”   “我们两人单住一个小间,我可以不要工钱,只管吃住就行,如何?”   管家哈哈大笑,拍了拍桌子:“好好好!小七,安排他们两人住到院子最东头那间最僻静的小屋。”   小七应了一声,就在他们前头引路了。   苏澄气的七窍生烟,却又不能当众说他什么,因为即使她再不愿意,心里也清楚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小七将两人领到一个大院子里,将院子最东头的一间小屋打开:“以后这一个月你们就住这里了,老爷的货物明日才到,劳力们明日才开始正式干活儿,不过厨子今晚就要开始工作了,干柴兄,晚饭就辛苦你了。”   说完就离开了,走之前还窃笑着瞟了两人一眼,然后“好心”的关上了房门。   房门刚一关上,苏澄就气冲冲的掐上了任一的脖子:“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任一不躲不闪,笑着任由她折腾,大手却扶上她的腰,趁她正在气头上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时候暧.昧不明的揉捏了几下。   苏澄回过神后一把将他的手拍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任一故作无辜:“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毕竟是女儿身,胸前束带时不时就要解开松一松,脸上这些黑乎乎的脏东西也时常要清洗,若是房中有别人,你这一张小脸儿只要一洗干净立刻就能让人看出不对,到时候被认出来怎么办。而且……”   他说着说着又靠近了些,轻声低语:“你难道一个月都不脱衣洗澡吗?”   苏澄一怔,紧接着抬脚就向他踹去。   他早已料到她的举动,一侧身就避了过去,自顾自的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好几天没睡过床了,真舒服啊……”   苏澄气归气,却拿他没办法,只好愤愤的找地方休息,结果这才发现这房间因为地方狭小,竟然只有一张床!而此刻任一正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把整张床占了个满满当当,一点儿地方也没留给她。   她想到刚刚那管家和周围一众小厮不怀好意的笑意,顿时又是气的抓肝挠肺。   任一闭目假寐,完全没有起来给她让地方的意思,苏澄踹了床沿一脚,却并没说话,而是弯腰探身将床上的棉被抱了出来,走到了房间另一侧。   另一侧墙边上用几块儿石头撑起了一块儿木板,像是平日里用来堆放东西用的,此刻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苏澄将棉被往上一铺,顿时就成了一张小榻,以她娇小的身形睡上去刚好。   躺在床上的任一气的起身就要把被子拿回去,苏澄不给,两人转眼又扭打在了一起。   最后苏澄以“你不给我被子我就睡地上”为由取得了最终胜利,任一颓然的倒回了床上,心中愤愤的埋怨这家主人:大夏天的往床上放什么被子!多此一举!   一个时辰后,苏澄被叫去了厨房,虽然时间还早,但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她必须要提前去准备,才来得及赶上晚饭的时间。   任一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自然跟着一起去了,说是要帮忙。   结果一刻钟后他就被轰了出来,因为苏澄说他如果再帮忙的话只怕大家明天早上才能吃到今天的晚饭了……   这顿饭足足忙了苏澄一个半时辰,从未做过大锅饭的她有些晕头转向,走出厨房的时候差点儿累趴下了。   她头一次知道做饭竟然是这么累的事情,那锅灶和锅铲竟然这么大,食材倒进去之后她几乎铲不动,是两手一起拿着锅铲才将将使上力气的……   厨房帮工的小厮还以为她不会做饭,为了留下来才故意说会,但在她炒好一道菜后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这才没有去管家那里举报她。   任一今天不用干活,一直在厨房外寸步不离的等着她,见她出来时累的不成样子,走路都跌跌撞撞的,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往日里苏澄都尽量避开和他的身体接触,此刻却是实在无力了,半倚在他身上向房间走去,途中又惹来一众猜疑的目光。   回房后她看到那张小榻简直觉得无比亲切,松开任一的手二话不说就倒了下去,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并不很厚实的木板上……   只听咔擦一声,木板应声断裂,刚刚倒在上面的她也重重的跌了下去,还不待任一反应过来拉她一把就已和木板一起跌落到了地上…… ...    ☆、第180章 心痒难耐   苏澄一声痛呼,任一赶忙将她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欲哭无泪。   怎么办啊,晚上睡哪儿啊?   任一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张床虽然不大,但是挤一挤也……”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忍着疲累走了出去,开始满院子寻找木板。   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木板,找了半天也是无果,她只能在心中哀嚎着回到了屋里。   任一一直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此刻见她回来,笑的格外得意。   苏澄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要么我睡床,你睡地上,要么你睡床,我睡地上,你看着办吧!”   说着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说什么也不起来,哪里是给任一选择的机会。   任一哭笑不得,刚想躺到她身边却见她忽然转过了身:“你赶紧吃饭去吧,都做好了,再不去待会儿被他们抢没了。”   他摇了摇头:“今日吃饱了,不吃了,你呢?饿吗?”   “不饿,你见谁家厨子能饿着的?你还是去吃点儿吧,不然半夜饿了可没得吃。”   他笑了笑,刚想再度拒绝却忽然想起来那饭是她做的,不吃好像亏了点儿,于是点点头,转身向饭厅走去,出门时不忘把门给她关好。   走出没几步,两个同样混进来的暗卫靠近过来。   任一示意他们守好房门,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才放心离去了。   再回来时,苏澄已经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均匀。睫毛覆在脸上如同两柄小扇。   他打来一盆清水,轻柔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又给她洗净双手,除去足衣,这才轻手轻脚的坐到床边,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可以和她共处一室,而且……还能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脱下自己的鞋袜,极轻的在她身侧躺下,缓缓的伸出手去。轻轻搭在她身上,生怕惊醒了她。   苏澄累得不行,此刻睡得格外香甜,完全不知道身侧躺了另一个人。在他躺下后还翻了个身。正和他面对面,鼻息若有若无的喷洒在他脸上。   任一险些被她的动作逼疯,喉间发出一声咕哝,直想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揉进怀中。   香甜的嘴唇近在咫尺,美好的身体触手可得。   夏季的衣物本就单薄,那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的手臂上,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在她身上摸索。   柔美的丰臀,纤细的腰肢。隐约可见的锁骨,还有……除去束带后的饱满胸部……   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行动。大手毫无预兆的覆到了那饱满的玉峰。   手中的触感让他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吟,翻身就要压在她的身上。   眼看着身体的重量就要全部压下去,身下的人似乎也觉出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任一瞬间回过了神,赶忙从床上退了下来,喘着粗气在床边站了许久。   该死的,一靠近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   他虽然对她志在必得,但绝不是在她心中不愿的时候强行占有。   他现在已经彻底摸清了她的性子,知道就算自己现在逞一时之快占有了她,事后她也绝不会像普通女子那般任命的留在他身边。她会恨他,会想尽办法的逃走,甚至可能会玉石俱焚……   任一绝不想要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要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要她一步步的打开心扉接纳他,每天开开心心的笑着跟他在一起。   她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比天上的星光还要灿烂。那是他拼尽全力想要维护的东西,是他长久以来的动力,不能失去……   他在床边站了许久,直到平复了呼吸也没敢在靠近一点儿,而是回身扯过已经碎裂的木板上的棉被,铺到地上,躺了下去。   地面的冰凉温度隔着棉被隐隐传来,让仍旧有些燥热的心平静了下来,终是沉沉睡去了……   苏澄睡到夜半,朦朦胧胧翻身,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吱吱的声音。   她以为是任一故意逗她,不耐的挥了挥手想把他推开。   推开?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和任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家伙不知道会趁机怎么占她的便宜!   一想到这点她顿时清醒了过来,坐起身向床边看了一眼。   身边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影,地上却隐约躺着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家伙今天会这么听话,当真自己打地铺去了。   她正要躺下去继续睡,却忽又想起刚才那阵吱吱声,仔细一听,果然还有!   待刚刚睁开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不禁满目惊悚。   只见几只老鼠正在任一身边爬来爬去,有的离他很近,眼看着就要爬到他身上。   “啊……”   苏澄一声尖叫,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他身边对着他身旁的老鼠一通踢踹轰赶。   睡梦中的任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两腿间传来一阵剧痛,苏澄正好一脚踹在了他的某个关键部位,让他疼的整个身子都蜷了起来。   苏澄吓坏了,连声问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是不是被老鼠咬了?”   任一额头渗出层层冷汗,咬牙道:“被你咬了……”   她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情去思考这些,还颤颤的观察着周围有没有老鼠,边看边把他拉起来:“你别睡在这儿,有老鼠,我看见了,好多……”   任一皱眉看了看周围,外面有暗卫守着,房中又有她陪伴,他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完全没听到身边的动静,不过看她这副紧张的样子,想来是不假。   “那……我睡哪儿?”   他眨了眨眼问道。   苏澄一怔,临时搭起的小榻已经坏了,地上也不能睡,那就……只剩一张床了……   她回头看了看床榻,又看了看地上,想起刚刚那些老鼠来回乱窜的样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床边。   “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不过先说好!和我保持距离,不许碰我!不许占我便宜!”   任一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险些笑出了声:“好,那……你占我便宜怎么办?”   “呸!谁要占你便宜!”   苏澄说着就爬到了床上,缩在一侧小心躺好。   暗夜中,任一的目光有些灼热,他没想到她会亲自邀他和她躺到一张床上,虽然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但还是让他心头一震异动。   他轻轻躺到床上,如她所说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并未靠近。   但这床本就不大,同时躺下两个人就有些拥挤,即便再怎么保持距离,贴近的手臂上还是传来阵阵热度。   任一心中那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小腹一团燥热却又无法疏解,连翻个身都怕不小心碰触到身边的人,会让自己克制不住心中的欲火,强行把她压在身下。   他这厢忍得辛苦,刚刚才受到惊吓的苏澄却又已经沉沉睡去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无奈的侧头看了看她,不明白她怎么可以睡得这样安稳,难道真不怕他对她做些什么吗?   见她睡得沉,他索性翻了个身,侧躺着欣赏她的睡颜,这样一来手臂反而不用和她碰到一起,那温热的体温也就不会勾起他的心火。   许是真的困了,许是看着这睡颜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片刻后他的眼皮也渐渐难以支撑,眼中着就要睡着。   一团温热的软肉此时却靠了过来,呢喃着缩进了他怀里,还反复折腾了几下寻找合适的姿势。   任一顿时又清醒了过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抬起手臂,避免和她发生肢体接触。   小小的人儿却顺势枕到了他的手臂上,在他臂弯中发出一声满意的呢喃,贴着他的脖颈继续睡去。   他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待回过神是只觉得颈侧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温热潮湿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一条纤细的小腿正搭在自己的腿上……   这一切都像是小猫的爪子,在他心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挠着,酥痒难耐。   喉结上下滚动,他喘息着侧头看了一眼,克制不住的在她额头和脸颊上一阵亲吻,却终究是在红唇边停了下来。   他知道,只要一碰到,只怕自己就停不下来了……   可是……这种姿势还要让他忍着什么都不做……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这一夜苏澄睡的十分安稳,夜半的老鼠虽然吓坏了她,但回到床上之后她却很快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旁的人让他感觉安心,后半夜竟是睡得比前半夜还香。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厨房帮厨的小厮见苏澄许久没有过去,终究忍不住来敲了房门,提醒她该去做饭了。   今天是劳力们正式上工的日子,早饭一定要提前准备充足才行。   苏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在任一怀中,不禁恼羞成怒,抬脚就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跟你说了不许占我便宜!” ...    ☆、第181章 睡姿恶习   “别动!”   任一揽着她的手紧紧按住她的肩,声音低哑的说道。   天知道他这一晚忍的有多辛苦,这小东西却还拿叫踹他,那赤.裸着的白嫩脚丫刚好蹭到了他的脚踝,激的他又是一阵难耐欲念。   他深吸一口气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轻声说道:“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苏澄坐起身刚想说句放屁,却忽然注意到他紧紧地靠在床的外侧,再向外一点儿就会掉下床去,而自己身后则还空着一些地方……   她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他把自己抱过去的还是自己主动靠过去的,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门外又想起一阵敲门声,那小厮催的有些急了。   苏澄赶忙起身,跨过他向外走去。   慌乱间不小心绊倒在他腿上,身子一歪就像床外跌去。   任一眼疾手快的起身扶了一把,娇软的身躯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跌入了他怀中,柔软的双峰在他精壮的胸膛上一压,饱满的触感险些让他直接喷出鼻血。   苏澄只觉得自己坐在了什么不该坐的位置,某个滚烫硕大的硬物正隔着薄薄的衣料顶着自己,吓得她赶忙起身翻了下来,穿上鞋袜就准备出门。   刚迈出一步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住,看了看她的脸又瞟了一眼她胸前:“脸,束带。”   说完就松开了她,翻身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   她这才反应过来。拿起事先从厨房带回来的煤炭在手上蹭了几下,又往脸上抹了几把,之后缠好束带。走了出去。   心烦意乱的做好早饭,回到房中时任一正在净手,看到她进来竟低下了头,鲜有的主动回避了视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儿,苏澄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竟然在房里……”   任一被自己喜欢的人抓了个现行。耳根一红,却又不肯表现的过于窘迫,反倒梗着脖子道:“我我我。我怎么了!我是个男人!正常男人!你该庆幸我竟然能忍住一晚上!”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到饭厅吃饭去了。   苏澄无语,张着嘴竟是半天没说出话来,抬起的手许久才放下来。   他说的没错。他是个正常男人。又明明白白的表示过喜欢自己,没对她下手已经不错了。   可是他刚才说“你该庆幸我竟然能忍住一晚上”……   一晚上……一晚上……   那今天晚上呢?明天晚上呢?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晚上呢?他要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苏澄大惊,有点儿明白过来昨晚一开始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去打地铺了……也明白八成真是她自己睡着睡着钻到他怀里去了……   该死的!她睡觉明明很老实的,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习惯啊!   一定是因为他最近老是偷偷摸摸占她便宜,趁她睡着了抱着她,害她养成习惯了,下意识的就往他怀里钻!   对!一定是这样!都怪他!   可是……再怎么怪他又有什么用?晚上她要是又下意识的钻过去了怎么办?   苏澄欲哭无泪,头发都被自己揉成一团了也没想出应对的办法。   夜幕还是如期来临。几乎一整天都耗在厨房的苏澄蔫耷耷的走了出去,途中再度经历不少异样目光的洗礼。   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蒸腾的热气,任一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冒着热气的木桶:“我去吃饭,你先洗澡吧,记得把门栓好。”   说完就走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苏澄留在房中一脸惊诧,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打满了热水的木桶。   他这是怎么弄来的?   任一已经走远,自然没人跟她解释这木桶的来历。她莫名的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嘴角一咧,开开心心的将房门关上,褪去衣物,迈入桶中,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适宜的温度让她差点儿在桶中睡着,怕待会儿任一回来打不开房门才强撑着一抹意识站起了身,擦净身体穿好了衣服。   但之后她却有些头疼了,这木桶里的水怎么办?等任一回来肯定已经凉了,就算没凉也不能让他用自己用过的啊。   她之前在宫中或是自己宅子中都有专门的浴房,浴房中的木桶下面有个木塞,洗完澡把木塞拔掉,桶中的水就会顺着打开的小洞流出去,流到地面下专门挖出的储水池,再流到房外,十分方便。   就算是后来出门在外,偶尔出客栈时沐浴完的木桶也有店里的小厮专门负责收拾,根本不用她管,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该拿这笨拙的木桶怎么办。   她试着拖动木桶,但木桶纹丝不动。站在桶边冥思苦想,她最终决定还是拿盆子一盆一盆的将水舀净。   任一回房时就见她正弯腰从木桶中舀水,房门口已经有一滩水迹,显然她已经倒了一两盆。   他失笑,走过去拦住了她:“你是打算把所有的水都倒在咱们房门口吗?”   苏澄一怔:“那不然呢?怎么办?”   他伸手将她手中盆子接过,丢到一旁:“好了,你先睡吧,我来。”   说着弯腰就将还有大半温水的木桶搬起,毫不费力的就搬了出去……   苏澄双唇微张,完全处于震惊状态。   她知道他力气大,但从不知道会这么大……   现在她心里只有四个字:大力水手……   片刻后,任一搬着空荡荡的木桶走了回来,苏澄问了他一个十分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爱吃菠菜吗?”   任一莫名。还不待他回答她又问他是怎么弄来这么个木桶的。   他随意说是自己白日里干活儿干的多,又不要工钱,所以赵管家给他开了个后门儿。   但其实赵管家今天有事根本就没来。是他假装无意捡了一两暗卫扔出的银子,贿赂了小院儿的一个小管事。   那小管事知道他和“苏干柴”关系非同寻常,笑的一脸猥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才得到了每日可以自己打水进房单独沐浴的特权。   苏澄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能在房里沐浴是件好事,还纳闷儿他怎么搬着个空桶就回来了。不再打点儿热水自己也洗一洗吗?   任一微微一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外人都道我们两个……亲密无间,洗澡自然也该一起才是。来回打两趟水,岂不让人生疑?”   苏澄暗道自己多嘴,索性什么也不问了,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心里还在想着今晚得注意点儿。不能睡的太沉,不然又钻过去怎么办……   任一简单的洗漱一番,之后却并未上床,而是又走了出去,许久没有回来。   这个时辰大部分劳力还没有睡觉,只有苏澄因为做大锅饭造成的疲累,再加上早上起的太早的缘故而早早休息了。   她困得两个眼皮直打架,迷迷瞪瞪的睡着。又总担心自己睡觉不老实,会钻到任一怀里。所以硬逼着自己保持几分清醒。   可这样半梦半醒的状态实在难受,感觉好像脑子里上了一根弦,时刻可能崩断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睡意朦胧的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皮,就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靠近,人影手中还拿着两个枕头。   “拿这么多枕头干吗……”   她迷迷糊糊的嘟囔,半睁的眼加上粉嫩的面庞,看上去煞是可爱。   任一脱了鞋袜坐到床上,将枕头放到她身侧,竖着排成一条直线,让枕头挡在两人中间,这才躺了下去。   这张床本就不大,中间加进两个枕头后更显拥挤,但苏澄却瞬间安下了心,隔着枕头伸手拍了拍任一的面颊:“多谢。”   说完就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睡得香甜无比。   她的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放在任一的脸上。任一十分无奈,又不舍的拿下来,轻轻地将自己的大手覆了上去,仔细摩挲了一番,又拉到唇边亲吻了许久,这才握着她的手睡去了。   而院中另一间房中的大通铺上,两个少了枕头的暗卫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脖子酸疼的厉害。   …………………………   有了这两个枕头,苏澄与任一倒是相安无事,后来还在房里拉起了一道帘子,轮换着隔一天每人洗一次澡,日子到过的舒心。   最让苏澄开心的是,有两个小工之前在街上听说她舅舅在平安饭庄帮过工,死缠滥打的不要工钱也非得进府里来帮她打下手,看样子是想要偷师。   管家才不关心苏澄的手艺会不会被人偷学了去,他只知道不要工钱的人不用白不用,自然欣欣然的就将这两人扔进了厨房。   苏澄也不怕他们学,她在这里做的饭菜虽然大体上和自己平日里做的没什么区别,但每一样都或多或少的多放或者少放了些东西,就是被人学去也不怕。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打着教他们手艺的名号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小工做,自己只是在一旁指点江山。   两个小工加上厨房本来配的一名小厮,三个人足够用了,而且那两人学的极快,她后来索性连指点都不用了,每日磕磕瓜子唠唠嗑,一天就过去了。   只是苦了任一刻意安排进来的那两个稍稍会些厨艺的暗卫,要早知道皇上挑选会厨艺的人是这个用场,说什么他们当时也不站出来了。 ...    ☆、第182章 分别在即   唯一让她比较郁闷的是,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刘铮等人的消息,好像根本就没人来找他们一样。   任一每日都要出府搬货,按理说如果城里有什么动静他多少会听说,可是每天回来他都说没听说有人在城中寻人,使得苏澄郁闷不已。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有意安排的,也不知道任一喜欢极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巴不得能一直这样才好。   可是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打破,越是怀有期待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失落。   这日,任一正在搬运着货物,就听两个伪装成劳力的暗卫来报,任奕那里有动作了……   此时,一条消息正在京兆各地四处散播。   当朝皇上任一于民间暗访时不慎遇刺受伤,性命垂危,正在护卫保护下火速赶回宫中。   任一听到这消息时心中微沉,虽然早料到他会如此,但当事情真的发生,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二皇子任鑫与他虽是同父异母,但长相却十分相似,都像极了先皇,只要稍加改扮,再刻意模仿一二,不熟悉的人绝看不出他们的不同。   此刻“皇上”遇刺,想必其中的皇上说的就是任鑫。   一旦任鑫在任奕的帮助下装作他的样子回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朝堂,到时候整个皇宫乃至昭国都在他们手中,他这个真皇上反倒变成了假皇上,成了被贬黜的二皇子。   任一自认与任奕虽谈不上多熟悉。但这些年来并未为难过他什么,也没有与他发生过什么纠葛,更谈不上仇恨。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自己。   他曾想过这一切是不是为了苏澄,但仔细查探一番之后就发现,早在苏澄入宫之前他就已经在默默地筹划着一切了,很显然这个理由就不成立。   无论怎么说,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仅剩的两个兄弟现在都要置他于死地就是了。   任一叹了口气,说了声知道了就继续搬运货物。只是今天搬运的比往日更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与赵管家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苏澄偷懒已经偷的越来越大胆了,拿了些零嘴回屋里吃。边吃边看任一给她借来的书,笑的前仰后合,甚至都没发觉他走了进来。   任一轻手轻脚的绕道她身后,默默地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她环在了胸前。   正在看书的苏澄吓了一跳。还以为房里进了登徒子,回身就要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是我。”   他柔声说道,将她的手腕儿也压了下去圈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苏澄松了口气,却又升起一股怒意:“放开我!”   他们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同床共枕,但自从最初那天以后他就始终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再没碰过她一下,她还以为他幡然悔悟了。没想到这才几天,老毛病又犯了!   任一并未放开她。反而将她圈得更紧:“进来这么久你都没有发觉,让我怎么放心你自己一个人……”   苏澄微怔,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刘铮他们找过来了。”他低声轻语。   “真的?”   她激动的扭过了头,嘴唇险些在他的面颊上擦过:“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了,什么时候走?”   “……我有些事要去办,不能带你一起。”   苏澄又愣了愣:“那……我……”   “你先留在这里,我已经与赵管家说了,我们是途中与人走散才会流落至此,过些日子我会派人来接你。你最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房里呆着就好,我会派暗卫在暗处守着你。”   “……哦,那……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任一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转过了她的身子:“我尽快,你先去厨房给我做顿饭好不好?只给我一个人做。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吃到你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   苏澄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直到走进厨房还有些没回过神。   他说尽快,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日期。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次去办事要用多长时间?   她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甩了甩头,先抛开这些胡思乱想,认认真真的做了顿晚饭。   厨房里的人似乎已经被提前打了招呼,并没有拦着她,任由她选用着那些食材,做了许多精致的小菜。   饭香飘得老远,两个装作小工的暗卫垂涎欲滴,这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学的不过是皮毛,他们心中未来的皇后娘娘的厨艺他们远不能及,真不愧为平安饭庄和食来运转的大东家,就冲着这手厨艺皇上娶了她也不亏。   饭菜上桌,任一看着一道道精美的吃食端上来,就知道她是用心做了的,所以这顿饭吃的十分开心,大快朵颐,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还有些可惜的看着剩余的饭菜。   收拾干净饭桌,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任一又去打了一桶热水进来。   今天轮到苏澄沐浴,两人隔着一道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原本是极其暧.昧的场景,但这些日子下来也渐渐习惯了,竟觉得这是十分自然的事。   从浴桶中起身,苏澄正准备换上往日的衣物时,一只大手却从帘子一侧伸了进来,递给了她一套华贵的衣物。   “换上吧,以后不用再扮作流浪汉了。”   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   素白的衣衫镶嵌着各式金丝银线,华贵异常,只是因为她身为女子的身份依旧没有拆穿,所以是套男装。   她换上衣物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模样清秀可人,让任一想起她在宫中斋戒沐浴时的样子。   他从未觉得有人能将白色穿的这么好看。纤尘不染如同坠落凡间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   苏澄许久没有穿过一件正常的衣服了,换上之后原本还有些开心,但没多久就发现胸前十分不舒服。   因为是套男装的缘故,衣襟处自然不像女装那样合适,没有缠着束带的饱满胸部将衣襟微微撑开,走两步就有春.光乍泄的风险。   她皱眉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换回那套破破烂烂的衣物,至少那身衣物十分宽松,比现在身上这件合适。   任一喜欢她穿白色。不愿她换下来,见她坚持,只好走出房门跟暗卫说了什么。   片刻后,暗卫拿了一套崭新的衣物回来。却只是一套宽松的白色中衣。面料十分舒适,却没有任何外袍。   任一狡黠的笑了笑,拿着衣服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的急,没办法,只找到一套中衣,没有别的了。”   本以为她会不好意思,宁愿穿着那套时刻会走光的衣服也不换这中衣,谁知她竟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转身就要走到帘子后面换衣服。   他不知道对苏澄来说这中衣与那些外袍实际没什么区别,反正穿上以后该挡的地方全都挡住了。哪有什么可羞涩的,以前在富南城的时候她晚上睡觉偶尔还会穿自制的短袖短裤呢,只是珍姨看不惯,经常给她收起来不让她穿就是了。   苏澄走到帘子后面就准备换衣服,手都已经解开一个绳结了才发现任一竟然跟了过来,不禁怒目相视:“干什么!都已经被你免费看光两次了,再看收钱了啊!”   任一原本只是下意识的跟在她身后,此刻听她一说,当即就从身上翻找银两。   翻了翻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身上都没带银子,刚才也没找暗卫拿,根本就是身无分文。   想了想,忽然眼中一亮,毫不犹豫的摘下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扳指,伸手就递了过去:“给,脱吧,我看。”   苏澄差点儿被他气疯了,这扳指是他唯一贴身带着的东西,之前装成乞丐,什么玉佩之类的全都被他摘下来扔了,只有这个扳指一直妥善保管,片刻不曾离身,现在为了看她脱衣服,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拿了出来!   “滚!”   她怒吼一声将他推到了帘子另一侧,愤愤的更换着衣物。   任一尤不死心:“扳指不行啊?要不你等会儿再脱,我去拿银子?”   苏澄蹭蹭蹭几下就换好了衣服,瞪着眼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宽松的中衣穿着十分舒适,但却掩去了美好的身形,让任一大为失望。   她换好衣物后就躺到床上去了,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任一看她这般自在完全没有羞怯的意思,竟隐隐觉得有几分开心。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身边放松自在的样子。   洗漱后,他也如往常一般躺在了她身边,两人隔着两个枕头聊天,离别的情绪因为刚刚一番折腾而冲淡了几分。   任一很想和她多聊一会儿,奈何她说着说着又沉沉睡去了,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香甜的睡颜,伸手轻抚,最终将隔在中间的枕头轻轻撤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翻腾着蹭了过来,没有了枕头的阻挡,转眼就蹭入了任一怀中。   任一早已伸出了手,此刻见她过来,嘴角一弯,拢起猿臂就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满足的嗅着她的发香。   熟睡的人像只猫儿一样靠在他怀里,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只有他知道她清醒的时候是如何牙尖嘴利,凶悍无敌。   他强忍着把她压在身下的冲动,在他脸颊和额头上清浅亲吻,即便困意来袭,也不舍得闭上眼睛。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就不能再看见这甜美的睡颜,不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找到她,不能和她一起吃饭聊天,度过每一个平静安稳的日子。   他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以便以后的每一个日夜可以有所念想,有所牵挂…… ...    ☆、第183章 迎接入宫   翌日,天刚蒙蒙亮,房外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任一睁开双眼,看了看怀中仍旧熟睡的人,轻叹一口气。   “橙子,橙子……”   虽然知道她不喜早起,但今天他还是忍不住叫醒了她。   苏澄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跑到了他怀里,就见他微微一笑,贴近她耳侧说道:“我要做一件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别生气。”   不高兴的事?   刚从睡梦中被唤醒的人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恍惚之际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覆上她的红唇,又探进她的贝齿,霸道的流连辗转……   呼吸被剥夺,口腔中灵巧的软舌来回逗弄着她不知如何自处的舌头,直逼的她来回闪躲。   她想拒绝,但压在身上重量却不容她抗拒分毫,两只纤细的手臂被他拉起单手按在头顶,想要扭到一旁的脑袋也被他一只大手牢牢的固定着,完全挪动不了。   整个身体唯一能闪躲的似乎只有舌头,偏这举动更像是与他调.情,引得他一声低吟,更加深了这个吻。   苏澄本就没有睡醒,此刻被吻得缺氧,更是昏昏沉沉。   任一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在她昏沉时轻吮她的唇瓣,温柔舔舐。在她清醒想要拒绝时又霸道肆虐,剥夺她的意志。如此反复几次,直将她嘴唇吻的红肿不堪仍旧不肯结束这个绵长的吻。直到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才停了下来。   苏澄急促的喘息着,贪婪的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任一呼吸更为粗重,强忍着欲火的眼睛看着她朱唇微启的娇俏模样,忍不住又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   她想骂人,还没出声就听他先开口道:“看在我马上就要走了的份儿上,别生气好吗?”   明明是一张俊美的脸庞,说出的话却如撒娇一般。还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苏澄气绝,委屈的明明是自己好吗!   任一见她没有发飙,这才轻笑出声。松开了一直压着他的手,但身体却并未完全离开,而是稍稍和她饱满的胸部拉开一些距离,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只白色的镯子。   他拉起她没有戴任何饰物的那只手腕儿。想要把镯子套上去。却在马上就要给她戴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把镯子举到了她眼前,小心翼翼的问着:“橙子,你……可愿意戴上这镯子?”   苏澄愣了半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镯子。   那镯子原本于她而言只是一只普通的有些喜欢的手镯,但现在她却知道,对任一乃至任奕而言。这都不仅仅是一只镯子。   它代表着任一对她的情意,接受了它就仿佛接受了任一的感情。   许久之后。她终是闭上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任一刚刚还满怀期待的眼睛顿时黯淡无光,因为刚才的亲近而有些激荡的心也沉了下来,心口传来的钝痛感竟让他觉得手足无措。   他强撑着一抹苦涩的笑意:“没关系,那就等你愿意戴的时候再说好了。我先走了,你保重。”   说完就起身大步离开了,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走的太急,不知道身后一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起身的瞬间伸手试图抓住他,最终却徒劳的什么都没有抓住,连他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半分……   伸出床边的手臂无力的垂下,苏澄有些嘲讽的看着自己的手。   抓住了又如何呢?还能说些什么呢?除了一句多加小心,她竟没有任何一句话能说给他听……   走出房门的任一许久都没能将心头那抹钝痛感抹去,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终究是让他升起了太大的期望,落空时的难过就尤为明显。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镯子,想着她刚才的反应。   不愿,不愿……   她不愿戴着个镯子,不愿接受他……   不行,不能想,越想就越会难过,不能想,不能再想。   “刘铮,把最近的情况再细细跟我说一遍。”   他一边策马奔驰一边说道。   刘铮应了一声,打马来到他身侧,一一道来。   此刻昭国的某个城镇,任奕正看着一个鸟笼发呆,笼中的雀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笼子和笼中一些没有吃完的食饵。   他微微一笑,低头继续描摹手中的画像。   澄儿,我马上就会接你回来,我曾经许给你的,马上就全部都能给你了……   …………………………   苏澄在那小城中呆了几日,小小的房间已经被暗卫时不时搬来的各式各样的东西摆满,完全看不出曾经简陋破败的模样。   赵管家简直把她当成了财神爷一样供着,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天三次的来她这里报到,询问她吃的可好住的可好,有没有什么需要。   她客气的摇头拒绝,只呆在自己房中哪儿也不去,就这么默默地等着,等任一派人来接她。   数日后,她的确等来了来接她的人,却并非任一的人马,而是许久未见的小川。   小川笑着迎了上来,拱手施礼:“大人。”   苏澄一怔:“怎么是你?任……黄公子呢?”   小川看了看周围,示意清场,跟随而来的侍卫们赶忙将院子里的人都轰了出去。   “大人,皇上出了些意外,身受重伤,此刻已经回宫医治了。”   “受伤?怎么会?他前几日刚从这里离开。”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在外寻找您时恰巧遇到皇上的人马,被告知您在这里,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他怎么不派刘铮来?或者其他的暗卫?”   小川额头微微渗出一层冷汗,心想唐大人果然谨慎,难怪主子要派他过来接人,而没有随意派些宫中侍卫或者更熟悉唐大人的阿山过来。   今日来的若不是她认识的人,或者来人说服不了她的话,只怕她不肯轻易回去。   “属下只知道皇上身边人马伤亡惨重,皇上自己也受了伤,想来是出门在外并没有带太多人手,又觉得属下与大人相熟,便安排属下过来了吧。”   苏澄点了点头,又问道:“任奕呢?他在哪儿?”   “主子之前抛开公务私下去找您已经惹得皇上不快了,此次实在不敢再触皇上的逆鳞,所以只安排了属下等人在外寻找您,自己并未前来,还请大人勿怪。   不过属下在遇到皇上之时已经给主子去了信,想必主子现在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应该会比您早些到宫里。皇上此次也同意了让主子回宫,等您回宫后就能见到他了。”   这番话说的原本没有任何漏洞,还有意无意的提及了任奕之前为了寻找她而惹怒皇上的事情,既显示了任奕对她的重视又暗指了任一气量狭小,还顺带解释清了任奕为什么会在宫中,以免她入宫见到他后生疑。   以前的苏澄听了这些一定欢欢喜喜二话不说的就跟她回宫了,但现在的她听着却莫名的泛出了一股寒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小川见她半晌没有说话,犹豫着唤了一声:“大人?”   苏澄回过神,应了一声,问道:“也就是说……等我回宫的时候,他们两个就都在宫中了是吧?”   “是。”   她点了点头,却仍未答应要随他离开,而是抬头看向院墙以及房顶等处。   任一留下保护她的暗卫应该就在附近才是,往日里她一出房门他们就会现身的,怎么今天站了这许久却一个都没看见?   “大人是在找皇上留下的暗卫吧?属下刚刚进来时已经见过他们并将皇上出事的事情告诉他们了,他们现在已经去找皇上了,临走前托付属下将大人平安送回宫中。”   那些暗卫自然没有跟小川见过面,只是小川浩浩荡荡而来,身边除了带着诸多侍卫外还带了许多任奕的心腹影卫。   只要暗卫敢现身,这些影卫定然会直接将暗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任一的暗卫虽然也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才,但留在苏澄身边的人数毕竟有限,架不住小川此次带来的人多,所以他们在确定苏澄已经被任奕的人马安全接手之后就第一时间撤走了。因为皇上临走前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直到墨文王派人来接她为止。任务完成,他们自然立即撤退。   小川的解释合情合理,苏澄再想不出什么不跟他走的理由,说了句走吧,就抬脚离开了院子。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比如任一怎么会突然遇袭,任奕的手下小川又怎么会恰巧路过还出手帮了他,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将自己托付给任奕的部下。   小川口中合理的事情在她看来怎么都透着一丝诡异,偏她又想不出问题所在,只能先上车跟他回宫。   只要回宫了就能见到他们了吧?到时候当面问清楚就好了……   回程的马车缓缓驶离居住了半个多月的宅邸,赵管家在马车走远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滴个乖乖,早知道会有人来接这个瘦弱俊俏的少年,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官府的人,而且听那人还叫他“大人”?   天……这是哪里的大人竟有龙阳之好?他到底收留了什么人? ...    ☆、第184章 再见楚珍   因为着急回宫,一行人一路上走的很快,几乎是星夜兼程,不到十日就回到了昭国皇宫。   苏澄回宫后直接被送到了听雨轩,楚珍得知她回来,挺着个大肚子就迎了出来。   她赶忙走上去扶住她,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道:“珍姨,你怎么跑出来了?”   楚珍一笑,脸上带着孕妇特有的红润:“听说你回来了,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啊。”   “我回来了肯定会去看你的,你在屋里等着就是了,还跑出来做什么。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不担心自己也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铁成的孩子哪儿那么娇气,结实得很。”   她脸上是由衷的笑意,还带着几分自豪,看的苏澄心中一暖,伸手抚上了那高耸的腹部。   “快八个月了吧?”   “是啊,眼看着再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   “真好,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旁的宫女此刻笑道:“大人,说不定是一男一女呢,太医诊断过了,夫人怀的可是双胎。”   苏澄一惊:“真的?”   楚珍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是,太医是这么说的。”   “天呐,珍姨你太厉害了!快快快,怀双胞胎肯定辛苦,赶紧回屋歇着去。”   说着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往回走去。   两人边走边聊,苏澄问她可告诉曹伯伯了。她说已经给他写过信了,他也高兴的很,直说要尽快回来含饴弄孙。气得她又写了封信把他一顿好骂。   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成孙子了?不会用成语就别用!说的是什么胡话!   苏澄笑的前仰后合,惹得楚珍点了点她的鼻子:“出门呆了一段儿时间现在是越来越野了,瞧瞧这笑成什么样子了。”   “嘿嘿,开心就要大声笑嘛,再说了,在珍姨面前还要什么形象啊,反正美的丑的你都早看过了。”   楚珍无奈的摇了摇头:“待会儿亲笔给你曹伯伯写封信。告诉他你已经平安回宫,不然他不放心。”   “好好好,谨遵珍姨之命。现在就写!”   楚珍嗔了她一眼:“总没个正经。”   苏澄写好信,装到信封里,交给下人寄出去,这才又看向楚珍:“珍姨。听说任一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您先在屋里好好歇着,我待会儿再来陪您。”   楚珍笑了笑:“就知道你不放心,去吧,我这里没事。正好帮我给皇上道个谢,这段时间多亏他照顾了。”   “嗯!”   她点点头便离开了,直奔任一所在的养宁殿。   养宁殿前有不少人在来回走动巡逻,门口也守着两个护卫。但并不是她熟悉的面孔,有些面生。   护卫见她过来直接拦住了她。不肯放行。   兰馨上前道:“麻烦两位通传一声,就说大司农唐扉唐大人求见,皇上一定会见的。”   护卫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动也不动,半点儿通传的意思都没有。   苏澄也没想到会如此,愣了愣,道:“程总管可在?不让我进去的话让程总管出来跟我说几句话也成,我只是想问问他皇上伤势如何。”   谁知护卫依然面瘫般站在那里,理也不理。   “澄儿。”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澄转过头去,就见任一正浅笑着向她走来。   脚步渐渐靠近,熟悉的面容带着清浅笑意和化不开的温柔,无限缱绻的注视着她,像一张网一般包围了她,瞬间将她包裹其中。   这一刹那她几乎忘了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事情,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她,任奕也还是那个任奕。   “殿下。”   护卫恭敬施礼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确实,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她不够了解这一切罢了。   任奕伸了伸手,似乎想拉住她,但碍于身边站着许多人,只好又放了下来。   “澄儿是来看皇上的吗?”他问道。   她点了点头:“嗯,护卫不让我进,也不帮我通传。”   “你别怪他们,皇上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晕过去了,昏睡前叮嘱将养宁殿里里外外的人全换了,并且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就算现在去通传,皇上也是不知道的。”   “晕过去了?他伤得很重?”   任奕看她十分担心他伤势的样子,心中微痛:“嗯,伤势不轻,你若想见他的话……我带你进去。”   “可以吗?”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两个护卫。   “可以的,皇上晕倒前将宫中事宜暂且交给我处理了,带个人进去应是没问题。”   苏澄又是一怔:“交给你?”   他微微一笑:“是啊,毕竟在这宫中我是他唯一的血亲了。只是我从未做过这些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   他脸上笑容有些腼腆,不甚自信的样子。   苏澄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愣在那儿半天没能消化任奕刚才说的这些话。   任奕不再多说什么,抬脚就向养宁殿走去,示意她跟上来。   门口的护卫果然没有拦她,任由她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一路走到任一的寝殿,路上景色还是苏澄往日熟悉的样子,但里面的人却是彻头彻尾的换掉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她心下有些忐忑,走到寝殿门口时又被拦了下来。   任奕有些窘迫,道:“这位是大司农,我带他来见见皇上。”   护卫看了苏澄一眼。皱了皱眉:“既是墨文王殿下带来的人,我等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皇上之前有旨。任何人等不可轻易靠近,违者斩。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让大司农远远的看一眼就是了,不要走近。”   “好。”   他点点头,带着苏澄走了进去。   殿中巨大的龙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影正躺在上面,看上去十分虚弱。   苏澄紧张的上前两步。却被守在一旁的护卫拦住,再不让她靠近。   任奕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自己则走了过去,给躺在床上的人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被包扎起来的伤口是否有迸裂的趋势,最后仔细叮嘱了宫人一番。才起身和苏澄一起离开了。   苏澄虽然始终没能走近。但她确定躺在床上的面孔正是任一无疑。   她原本并不十分相信任一受伤之说,还隐隐觉得会不会是任奕悄悄掌握了宫禁?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分明就是任一,那么……任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思绪比之前更加混乱,完全理解不了现在的情况。   任一就算受伤意识不清醒,又怎么会在昏迷之前把皇宫交给任奕?他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还有他的伤势,到底是怎么来的?又何时才能清醒?   所有的问题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让她的脑袋几乎爆炸。   “澄儿,澄儿。”   任奕接连唤了她好几声才将她唤了回来。   “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我先回听雨轩了,你……”   “我跟你一起去。”他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正好……”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离开了,片刻也没有停留。   任奕唇边最后一抹笑意也终于消失,面色僵硬站在原地。   他刻意没有去宫门外迎接她,就是想看看她回来后会先去哪里。   结果她从听雨轩出来就直奔养宁殿了,心心念念的都是任一的伤势。   他明知道现在养宁殿中的不是任一,但只要想到她是去看他的,他就嫉妒的发疯,恨不能将任一即刻抓到眼前来大卸八块。   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他只能亲自前来带她去见一见“任一”,让她确定在里面的确实是那个人,打消她的疑虑。   可是……她为什么要躲着他?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样子分明是在回避他……   双拳缓缓握紧,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向晴暖阁走去。   楚珍见她回来时脸色不好,不禁也是有些担忧:“怎么?皇上的伤势很严重吗?”   “……我没能走近,只知道他昏迷不醒,其他的不太清楚。”   “没能走近?怎么会?皇上最是信任你。”   “他昏睡前叮嘱任何人不得靠近,护卫不敢放我过去。”   “这样啊……那也难怪……”楚珍皱眉道。   “珍姨,皇上受伤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又是如何回的宫?这半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   楚珍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数月前皇上突然连夜离宫,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说他去哪儿,后来就听说是体察民情,出现在了咏平郡一带,再后来就又没了消息,直到这回受伤,被人送了回来。”   苏澄半晌无语,许久才有些失神的道:“他是去找我了……”   “找你?你不是被封为圣女去和风城祈福了吗?”   “……嗯,原本已经到了,后来出了些事情,他不放心,就出宫找我了……”   “什么?”   楚珍一惊:“小姐你出什么事了?该死的!姓曹的那臭老头子怎么没跟我提这事儿!小姐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了哪里?”   她说着就要将她拉起来仔细看看。   苏澄摇了摇头,扶着她坐回到椅子上:“我没事,珍姨,你有孕在身,曹伯伯也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那是万幸你没事!你若真出点儿什么事情的话,看他回来我不扒他一层皮!”   她愤愤的说着,仍旧有些生气的样子。 ...    ☆、第185章 怒极用刑   苏澄拉着她的手劝道:“好了珍姨,别生气了,气坏了肚子里这两个我可担待不起。早知道你这么大反应我也不告诉你了。”   楚珍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也要跟你那不靠谱的曹伯伯学是不是!到时候我两个一块儿骂!”   她笑着摇了摇她的手:“知道珍姨最疼我了,才不舍得骂我呢。”   “你这丫头……”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又想起皇上的事,问道:“你这回能平安无事,跟皇上有关系吧?”   苏澄垂首,点了点头:“是他一直在护着我……”   楚珍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化作一抹叹息。   皇上如此情深意重,奈何小姐早已心有所属。这缘分二字,当真弄人……   “你也别太担心了,皇上伤势虽重,但好在现在已经回宫,有那么多太医还有墨文王帮忙看护着,不会有事的。等他醒了,一定会见你的。”她劝慰道。   苏澄点头:“嗯,我知道,珍姨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小宫女来报,说是清岚殿宸妃娘娘想喝酸梅汤,劳烦唐大人前去煮一碗。   苏澄一怔,楚珍面色也是一沉:“宸妃娘娘不是最不喜酸梅汤吗?怎么今日会忽然想喝了?”   小宫女面色有些为难,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见一个太监走了进来,扯着公鸭嗓子道:“曹夫人也是有身子的人。该知道这孕妇的口味儿最是没个准儿,今日想吃这个,明日想吃那个。   我们娘娘虽不喜欢酸梅汤。但唐大人煮的酸梅汤可是皇上认可的,娘娘就算不喜欢别人煮的,又怎会不喜欢大人煮的呢?   这不一听说大人回来了,就赶紧派奴才来请大人去煮一碗。”   他趾高气昂的说着,引得周围一众人等面色都十分不好看。   这听雨轩往日里最受皇上重视,从没有人敢这样在这里说话,宫人们都习惯了苏澄和楚珍等人的随和。一时见到有人这样放肆,不免都有些愤愤。   苏澄哪里不知道这是周荷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自己堂堂昭国大司农。刚一回宫就被召去给宸妃煮酸梅汤,说出去立刻就会被她压一头。既显示了她周荷与腹中之子的尊贵,又贬损了她这个大司农不过就是个煮酸梅汤的,提醒众人她是宫女出身。   她不怕被人打压。但怕周荷借机暗害她。   周荷现在怀着身孕。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万一借着酸梅汤往她身上泼什么脏水,到时候她洗也洗不掉。   可是现在她一个有孕妃嫔特地派人来请,她不去也于礼不和。   那太监是周荷有孕后才被调过去伺候的,只以为她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头一个皇子,必定万分重视。这大司农就算往日再受宠,还能大的过皇子去?所以对苏澄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意,见她仍旧站在那里不动。皱眉道:“还请大人快些,我们娘娘可还等着您呢。”   苏澄无奈。只能抬脚准备跟他前去,楚珍却按住她的手,对那太监道:“既然娘娘这么想喝,我们大人在这里煮一碗给公公端过去就是了,又何必还跑一趟清岚殿呢,没得弄乱了清岚殿的厨房。”   那太监眉头一簇,脸上挂上几分薄怒:“怎么?我们娘娘还请不动大人了不成?这听雨轩离清岚殿可还有一段距离,在这里煮好了再端去岂不凉了?我们娘娘可是有身子的人,若是喝坏了肚子你们担待的起吗!”   忽然拔高的嗓音分外尖锐,听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楚珍还想再说什么,苏澄却握了握她的手,摇了摇头。   这一趟看来必不可免了,不过是碗酸梅汤而已,大不了煮好了让太医验过再给周荷喝,省的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迈步前行,刚踏出一步却听那太监对楚珍嗤道:“唐大人都还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小将军夫人倒是话多,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方一转身却被一个耳光狠狠打在脸上,身子一歪差点儿跌到地上。   那太监抬头看着苏澄落下的手腕儿,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苏澄怒目圆睁:“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官面前自称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曹夫人就算只是个将军夫人,也不是你这狗奴才可以颐指气使的!她宸妃周荷见了我都尚且不敢大呼小叫,你不过是她面前的一条狗也敢来我这里叫嚣?真当这是你清岚殿的地方了吗!   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打完直接扔回清岚殿去!告诉他们殿里的主子,若是再这么御下不严,我不介意用先皇的打龙金鞭帮她好好管教管教这些下人!”   众人早看这太监不顺眼了,闻言二话不说拖起他就走。   那太监傻了眼,这才想起这大司农可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唐大将军的女儿,手里还有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别说是对他这个小小的太监动私刑了,就是把朝堂里的大臣拎出来打一顿也没人能说什么。   他赶忙就想求饶,奈何刚一开口就被人用一块儿布堵住了嘴,再难说出一个字来。   苏澄气的胸口急剧起伏,骂骂咧咧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给她几分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不想在宫里惹事,鬼才会答应去给她煮什么酸梅汤!气死我了!”   楚珍笑得有些无奈,他们小姐护短的毛病又犯了,她是自己可以受委屈却不能看身边的人受委屈的人,那太监刚刚如果不说最后一句话,小姐也就委屈委屈跟他去清岚殿了,偏他多嘴无事生非。   不过也是,她宸妃周荷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他们小姐去给她煮酸梅汤?他们小姐可是专门负责给皇上煮酸梅汤的,其他人哪有那个喝的福气!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咱们以后不理她了,就把先皇御赐的打龙金鞭挂在身上!这打龙金鞭象征的可是先皇,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量请先皇去给他们煮酸梅汤!”   苏澄压下心中的怒气:“嗯,我不跟她生气了,以后谁惹我生气我就拿打龙金鞭揍谁!省的他们以为我好欺负!好了,珍姨你先歇着吧,我回房去了。”   楚珍点了点头,她便离开回到了自己房中。   清岚殿,周荷正在等着苏澄过来给她煮酸梅汤,脸上神情阴鸷狠毒,完全不是一个即将为人母的人该有的神情。   她绞着手中绣怕,时不时轻弹几下指甲,唇边挂着阴狠的笑意。   “大司农又怎样?圣女又怎样?还不是任我差遣使唤?嗤,说白了还不是个宫女?即便当了大臣也是奴才的命!”   眉儿死后被提拔上来的水袖在一旁应道:“可不是,管他是什么位高权重的臣子,在咱们娘娘面前还不是为奴为婢的份儿。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子,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天下间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尊贵!”   周荷听着前半句时还挂着笑意,听到后半句就有些沉了脸,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神色莫名的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腹部。   她曾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想过装作各种意外让自己小产,但随着这个孩子而来的各种赏赐,还有宫人那些敬畏不已的眼神,都让她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拖着拖着就到了这般月份。   她正失神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娘娘,不……不好了……”   “什么就不好了!在娘娘面前怎么说话呢!小心掌你的嘴!”水袖怒道。   那小太监已然跑到跟前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是……是真的不好了啊,薛公公去听雨轩请唐大人,结果……结果被打了五十大板,扔在殿外了……”   “什么?”   半倚在罗汉床上的周荷当即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迅猛,沉重的腹部坠的她眉头一皱。   “你再说一遍,薛公公怎么了?”她掐着绣怕问道。   “回娘娘,薛公公他……被打了五十大板,扔在了清岚殿外,过往宫人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周荷气的直捂着胸口:“她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的人动用私刑!难不成让她给本宫煮碗酸梅汤还委屈了她吗?连皇上都三番五次给本宫送来赏赐顾着本宫腹中孩子,她一个大司农竟也敢在本宫面前耍威风?来人!去把她给本宫绑来!本宫今日非要她煮一碗酸梅汤不可!”   小太监早已吓白了脸,结结巴巴的道:“娘娘,不可啊……那唐大人……唐大人她说是薛公公言语顶撞了她,所以才用了刑。她还怪娘娘您……御下不严,说是若再如此的话,就请出先皇的打龙金鞭帮您管教下人……”   周荷险些呕出一口鲜血,手指紧紧抠着炕桌的边缘,一张脸因为怒气而扭曲变形:“好,好,好!先皇御赐打龙金鞭是吧?本宫就不信了!今日本宫就偏要看看,到底是先皇御赐打龙金鞭重要,还是本宫腹中的孩子重要!来人!抬软轿来!本宫亲自去听雨轩!” ...    ☆、第186章 拆穿谎言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劝解,说她有孕在身,实在不宜为了这点小事亲自前往听雨轩。   就在众人一团忙乱时,一个人影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卫,护卫手中抱着一口大锅。   房中众人一惊,紧接着赶忙行礼:“大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任奕身边的小川。他是任奕的亲信,此刻整个皇宫又掌握在任奕手里,众人哪里敢小瞧了他,都尊称他一声大人。   小川微微一笑,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娘娘说几句话。”   房中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们的主子宸妃娘娘。   周荷面色有些苍白,眼中闪着怒火,紧咬双唇,却并未说出阻止的话,一众宫女太监也就退下了。   房门关闭,随小川一起来的护卫也放下手中东西守到了门外。   小川仍旧浅笑着,轻声开口:“我们主子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娘娘。   娘娘如今月份大了,腹中孩子已经成形,虽然娘娘胎气稳固,但发生些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皇上昏迷不醒,整个皇宫全权交给我们主子处理,我们主子有责任保证这个孩子的平安。   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恰好知道些剖腹取子的办法,定会全力保住皇上的血脉,成全娘娘为人母的决心。   娘娘如果想早日产子,尽去得罪些不该得罪的人。只是若是惹怒了我们主子。他不介意提前帮您一把,将这个孩子……取出来。”   他说的是取出来,而不是生下来。   周荷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了一声,脸色越发苍白。   “为什么……你们主子……为什么要帮她?她不过是个弃妃,不过是个宫女,不过是……”   “我们主子如何行事无需娘娘操心,娘娘只要记得谨守本分,老老实实呆在清岚殿即可。莫要再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或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这样我们主子自会保娘娘平安。”   周荷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她本以为有腹中孩子作为倚靠,无论这皇宫是掌握在任一还是任奕手里。她定然都能母凭子贵,保有一席尊贵的地位。却不想……他竟只看重这个孩子,完全不将她这生母放在眼里,随时可以舍弃。   阵阵寒意从脊骨泛到额头。她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川却对她的狼狈全不在意,指了指那口大锅说道:“我们主子听说娘娘想喝酸梅汤,特地命我给娘娘送来了,并叮嘱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娘娘全部喝完才行,娘娘可不要浪费了我们主子的一番心意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请她喝杯酒水这么简单。   周荷看着那口大锅才知道自己今日错的有多离谱,原以为皇上昏迷不醒了,就没人给她撑腰了。原来……原来站在她身后的从来都不止皇上一人……   可恶……可恶!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照顾!   她恨!她恨!早晚有一日,她一定要她也尝到她所受的苦!让她也知道被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滋味儿!   小川带着护卫搬着一口空荡荡的锅离开了清岚殿。殿中周荷吐得昏天暗地,几乎把肠胃都吐了出来,还不甚动了胎气。   太医及时赶到,好一番折腾才让她稳定下来,保住了她和腹中之子的平安。   苏澄对清岚殿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刚才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小插曲,转眼就忘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回到房中后就坐在床上思索任一和任弈之间的事,仍旧是怎么都想不通。   不过好在他已经亲眼见到了两人,只要等任一醒来,亲口问问他就是了。   她并不担心任奕会对任一下杀手,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认为任奕会有这个想法。   在她看来,任奕不过是对皇位或是权利有些觊觎,不会残忍到杀害自己的血亲的地步。更何况,任一现在身受重伤,他若真有这个心思只要不救他就是了,又何必救活了再杀呢。   一堆胡思乱想,加上这些日子的路途颠簸,她眼皮上下打了几次架,就倒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晚饭时候楚珍本想叫醒她,但见她睡的香,知道她这些日子在路上肯定没睡好,便没忍心,关上房门出去了,任由她安静的睡着,只是嘱咐了厨房备了宵夜,以免她半夜饿了没得吃。   天色渐晚,整个听雨轩都陷入了一片静谧,宮人们大多睡去了,只有个别值夜的人强忍着睡意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   苏澄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正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呢喃着往过蹭了蹭,习惯性的伸手搭在那人身上,纤腿一抬,整个人就牢牢贴了上去。   被她抱住的人低吟一声,喉节滚动,在黑暗中侧过身去,低头覆上了柔软的红唇。   渐渐加深的吻让苏澄呼吸有些困难,混沌中想起任一现在正重伤不醒,那吻她的人是……   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坐了起来。   “……任奕……你怎么来了?”   任奕不防她忽然出手,险些从床上滚下去,稳住身形后也坐起了身:“想见你,就来了。”   苏澄不语,抱膝坐在一边,神情晦暗不明。   “澄儿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心痛的感觉再度袭来,他苦笑着看着她:“澄儿从这次回宫以后就在躲我?为什么?”   她又是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轻声开口:“没事,你先回去吧,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拉入一个怀抱,半分不容她抗拒的紧紧将她箍在怀中。   “告诉我,澄儿,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澄抵在他肩头,两手无助的放在他胸前,挣不出来,索性不再动作,任由他这样抱着,却是始终没有开口。   任奕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她以前从不曾这样对待过他。即便她有所怀疑,也是直接开口问他,而不是这样沉默不语。   他将她稍稍从怀里拉起来,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双眼:“澄儿,求你了,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神情困苦不堪,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出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眼神中满是祈求。   苏澄看了半晌,缓缓抬手抚上他的面颊,却是说了一句让他有些心慌的话:“任奕,你会骗我吗?”   任奕一怔,眼神竟有些闪躲,许久才回了一句:“……不会……”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诚实的回答我,不要撒谎。”   “好……”   她放在他面颊上的手忽然向下滑去,一件一件解开他的衣衫,露出**的胸膛。   手指滑过健硕有力的肌肉,她唇边牵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你幼年体弱多病,但其实早就好了,现在的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   “……是。”   “所以,你这些年身体孱弱的样子其实都是刻意伪装的假象,是不是?”   “是……”   “那么……我刚入宫没多久的时候,你几次弱不禁风的被我撞倒,其实……也都是装的,是有意接近我,是不是?”   “……是。”   苏澄发出一声轻笑,笑声中满是自嘲。   任奕扶着她的肩,慌乱的试图解释:“澄儿你听我说,我……”   “你先让我问完,任奕,先让我问完。”   “……好,你问。”   “先皇的妃嫔根本就没有殉葬,你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引我逃走……对不对?”   任奕目光一怔,直到此刻才明白她此次回来后为什么如此不同。   在他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之后他就没有再刻意隐瞒过自己身体恢复健康的事实,不然也不会几次想要和她亲近。所以这件事情即便让她不快,也远不到让她对他拒而远之的地步。   真正让她心生芥蒂的是这件事,是他在最初认识她时就在骗她,就在利用她。   他之前也曾想到过有一天这件事会被她发现,毕竟先皇妃嫔是否殉葬的事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得知。   但一般不会有人刻意提起先皇,更不会提起那些妃嫔,再加上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他们认识的近十年里都没有被拆穿,他几乎将这个潜在的危险忘记了,却不想今日被她提了出来。   他虽然早已想过若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但冷不防面对的时候,竟还是觉得喉咙干涩,有些心慌意乱。   “澄儿,我……”   “我来说吧。”她再度打断。   “那个时候我刚刚惹怒了任一,如果在这个关头再逃跑,一旦被发现就会再度激怒他。   我爹爹在军中地位极高,那时又刚被杀害不久,军中将士都处于悲愤之中。   作为他留下的唯一骨血,又是他豁出性命救下来的孩子,即便我是个女子,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都非比寻常。   彼时任一刚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如果他一怒之下杀了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会激起众怒,让他这个新帝的皇位坐不安稳。而这……正是你的目的,对不对?” ...    ☆、第187章 幼年阴影   任奕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无处遁形,而她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死死地盯着他继续说道:“你做的并不仅仅是有意误导我引我出逃对吧?   我之前还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会那么巧的来到了宸妃周荷的院子,还正赶上任一在那里,误打误撞的撞上了他们的好事。   现在想想……是你派人在后面跟着我吧?你的人帮我引开了其他巡逻的侍卫,又故意在我偏离了你们预定的路线的时候弄出一些声响,让我一步步按照定好的方向前进。   就算那天任一不在清岚殿,你们也会把我引到他所在的其它宫殿去。   无论我怎么走,都逃不开和任一撞到一起的结局。   而我忽然无故出现在他们面前,侍卫们的第一反应定然是有刺客,根本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杀了我。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我竟然躲过了侍卫的羽箭,还压下了任一的怒气,逃过一死。   于是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有了御花园里的那条毒蛇……   反正我人已经在宫里了,又有任一之前将我打入冷宫的事情在前,只要我死了,哪怕只是出于意外,众人也难免迁怒于他,那你的目的就还是能达到。   所以说,你当时出现在我身后也不是巧合,你一直在远处看着我,就等我被毒蛇咬到,不治而亡。后来之所以会现身。也不过是看那毒蛇已死,再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此时才出言提醒。以博得我的好感……”   她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却倔强的不肯流下,仰着头看着他:“我三番两次逃过死劫,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任奕心痛的无以复加,伸手想给她抚去眼中的泪水,却再度被她避开。   他早知道她聪明。却没想到聪明到这般地步。不过是知道了一件简单的关于殉葬的事情,就将他当时所有的安排全部想到了,一步不差。   苏澄的心也是剧痛无比。她之所以一直躲避他就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事,她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事实。她怕他否认,更怕他承认。所以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就躲着不见他。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把事情摊开,她就不得不把所有话都说清楚,既不给他心存侥幸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为他辩驳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必须要彻底说清,就像伤口上的腐肉,不彻底割去就会贻害无穷。   任奕再度伸手,不容她拒绝的握住了她一只柔软的小手。颤抖着开口:“我承认,澄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可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皇上,甚至不惜利用你吗?   还是你以为……我就是觊觎他的皇位,觊觎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苏澄没有说话,但她的态度很明显的表明她就是这么想的。   任奕苦笑:“原来我在澄儿心中……竟是这样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再度开口时他却说了一句让苏澄十分莫名其妙的话。   “澄儿可还记得墨染?”   墨染是任奕养的那只会说话的鹩哥,苏澄在冷宫时一连数日被它吵醒,还用弹弓将它打伤,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那只鹩哥在她穿越过来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任奕为此曾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将它埋在了清暖阁的一棵树下,到现在那里还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包,可见他对这只鹩哥的喜爱。   她并没有答话,任奕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说道:“墨染是母妃在我五岁时送给我的,我在这宫中不受宠爱,也没有玩伴,母妃知道我无聊,就想尽办法给我寻来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家伙。它很聪明,很多话一学就会,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它说话。   清暖阁虽然因为不受重视而很少有人踏足,但我和母妃每天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也觉得十分开心。哪怕是二哥他们时常欺负我,我也觉得没什么,只要有母妃和墨染在我身边就好了。   可谁知道,这样简单的生活竟然也会成为一种奢望。我们都已经如蝼蚁一般低入了尘埃里,却还是有人要把我们反复踩踏,碾压,磨成灰烬……”   苏澄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去,正说话的人脸上神情渐渐阴暗,眼中升起一丝掩不住的恨意。   “我那天开开心心的跑去找母妃要点心吃,却里里外外怎么也找不到她。嬷嬷不会说话,只能用手势告诉我说母妃被打入冷宫了。   我当时并不明白打入冷宫是什么意思,因为平日里就有不少人说我们清暖阁如同冷宫一般。   我觉得清暖阁很好,与清暖阁相似的冷宫应该也是个好地方才是,但是母妃怎么会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跑去了呢?   父皇从不理我,我在这宫中就只有母妃一个亲人了,我怕她也不要我了,就想去找她。可嬷嬷不同意,死活拦着我不让我过去。   我实在是害怕极了,怕被自己一个人扔下,怕唯一的亲人也抛下我不管,于是就买通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带我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其实我是骗他的,我根本就没打算回来,我想着母妃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母妃若是留在冷宫的话我说什么也要赖在那里……   你看,我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可见从小就不是个好人,对不对?”   苏澄听着这些话,看着他那自嘲的眼神,不知说什么好。   周围的情景似乎在一点儿点儿的变化,随着他的陈述变成了二十年前的皇宫。   小小的孩童在太监的引领下偷偷来到了冷宫的院墙外,一心一意想的都是要见到自己的母亲,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   孩童幼小的身体无法攀爬上高高的墙壁,拿出自己唯一一块儿玉佩乞求那太监扶他上去。   太监蹲下身去,孩童踩在他的肩头。随着他站起的姿势孩童终于爬到了墙头,又费力的抓住探到墙头的梧桐树枝,往前爬去。   他开心的想要顺着树干爬下,却听不远处的冷宫宫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披着厚重披风带着兜帽的女子在几个身形魁梧的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直奔偏殿而去。   兜帽挡住了女子大部分容颜,但小小的孩童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前不久刚刚被册封为后的瑶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自己要尊称一声母后的人。   女子带着一众侍卫进入了偏殿,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在一个太监的护送下离开了冷宫,但随她一起来的那些侍卫却并未离开,还留在偏殿之中。   孩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急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亲人,便偷偷溜下去想在周围找一找母妃到底在哪里。   谁知一声尖锐的喊声却划破了夜空,而那声音他却无比熟悉,正是他的母妃,叶氏。   循声而去,几个全身赤.裸的侍卫正围在他母妃身边,一下下的撕扯着母妃的衣物。   衣衫一点儿一点儿被撕毁,母妃徒劳的尖叫着,嘴里始终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啊,不要啊……”   没有人听到她的诉求,侍卫们赤红着眼睛压在她身上,毫不怜惜的在她体内进进出出,把她当成牲畜一般随意折辱。   孩童如同一块儿木头般躲在暗处,污浊的空气充斥着他的鼻息,淫.秽谩骂堵塞着他的耳朵,除了母后不断重复的那句“不要啊”,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颠覆,曾经单纯平静的生活在眼前一晃而过,还来不及伸手抓住就已彻底崩塌……   侍卫们轮番欺凌着他的母妃,直把她折辱的不成样子才抽身而退,走之前还拿出了一个装着老鼠的笼子,一股脑全倒在了他母妃赤.裸的身体上,又不屑的朝他母妃吐了口水,这才离开了。   孩童直到这时才一步步的走了出来,来到母妃身边,看着那张几乎认不出原形的脸。   躺在地上的人意识早已模糊,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只是瑟缩着不断重复那句话:“不要啊,不要啊……”   孩童想要拉一拉母妃的手,但母妃身上全是恶心的浑浊的污渍,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落下的地方,就这么默默地在母妃身边跪了许久,终是转身离去了。   小小的身影颤抖着向外走去,拼尽全力顺着梧桐树干爬了上去,沿着那探到墙头的树枝再次站在了院墙上。   他最喜欢的墨染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这里,正站在梧桐树的树枝上默默地看着他,闪着光泽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说好在下面等他的小太监在刚才听到冷宫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就吓得跑开了,高高的院墙下空荡荡的,没有人能接着他。   他在墙头站了片刻,之后毫不犹豫的抬脚,一跃…… ...    ☆、第189章 儿时痛苦   翌日清晨,几个前往浣衣局的宫女在一个偏僻角落发现了他,他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还摔断了一条腿,身体其他地方也尽是擦伤。   太医将他救醒,问他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他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梦游症犯了吧。   众人摇摇头就走了,没有过多的关心或怜悯。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拖着断腿,一点儿点儿的爬到那个地方,只为掩饰自己曾去过冷宫的事实,掩饰自己知晓冷宫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自他从母妃身边转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许多事情再也回不来了,母妃回不来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回不来了,平静的生活回不来了……   而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报仇,让那些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任奕说了许久,讲述完这一切时垂眸看着她,自嘲的道:“澄儿你看,我从小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骗人,什么时候应该审时度势躲藏起来,什么时候见到什么人应该说些什么话……像我这样的人,即便被你讨厌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苏澄身上泛着丝丝凉意,许久没能从那些宫闱秘辛中回过神来,她只知道任奕在宫中过的并不顺遂,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许多往事……   指尖儿冰凉,任奕那受伤的眼神让她不知如何自处。   “我……我……”   他指尖儿轻轻压上她的嘴唇,示意她无需多说。另一手将她揽入怀中,确定她没有闪躲才稍稍松了口气,轻吻她的发丝。   “对不起澄儿。对不起……我起初见你的时候的确是想利用你,但绝不是因为觊觎皇位或者权利。   我只是心中有恨,恨先皇,恨先皇后。恨他们一个对我不闻不问,一个杀害了我的母妃。   后来他们两人相继离世,这恨意就转嫁到了皇上身上。以我的力量不足以对他造成太大威胁,所以我就想尽办法试图破坏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坐上了皇位我就让他的皇位坐不安稳。他需要安定军心我就让他盛怒之下杀了你好适得其反……我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就只是纯粹的想要破坏,就像他母后当初破坏了我平静的生活一样……”   “可是……那……那是上一辈人所犯的错。任一他并不知道啊……”   她虽然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任奕迁怒任一也是情有可原,但还是急切的从他怀中挣了出来,想要为他辩驳两句。   任奕看着她。目光微冷:“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我跟他说起殉葬的事。他只提了一句冷宫里的两个妃子是因鼠疫而死的,根本就没说其他的。他若是知道其中还有这些事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他不是那种为了掩饰错误就刻意隐瞒的人。”   她说的笃定,那对任一完全信任的态度却让任奕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不是知道她心里对自己已经生了嫌隙,任奕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再度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澄儿,他知不知道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我对你生出那不一样的心思起。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澄儿也是知道的吧?我对你的心意并不是假的,虽然最初我的确利用你做过一些错事。但后来却再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了。我只想好好地陪着你,护着你,把你留在身边,晨昏日暮都能与你相见……   之前之所以没将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怕你误会,怕你知道了会生气,怕你会……离开我。   澄儿,从母后离世起我就一无所有了,你是我唯一认定的亲人,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所以……原谅我好吗?原谅我,不要离开我……”   他像个孩子一般乞求着,紧紧的拥着她,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她拒绝,怕她又像之前那样回避他。   苏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她怀里,许久才问了一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对我的心意,不再想要……杀了我了?”   任奕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知道她虽然没有说出原谅这两个字,但心里其实已经放下了。   他将她从怀中稍稍扶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回忆着往昔发生的事情。   “澄儿可还记得黎国太子秦轩最初入宫那回?我在去扶风楼赴宴的路上遇到了三哥。他对我言语羞辱,是你出手帮我教训了他,让他从桥上滚了下去,结果却不小心害的秦轩也滚下去了,你还险些因此受到皇上责罚。”   苏澄想了想,大致能想起当时的情形,只是她当时并未在意,却不想这样一件小事却被他记在了心里。   难怪她之前一直想不通,任奕若是想利用她的死撼动任一的皇位的话,这些年有的是机会可以下手,她绝不会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而她也不相信他这些年的感情全都是装出来的,一天两天有可能,一年两年也有可能,但一装就装十年之久,再好的演员也做不到这个水准。   任奕笑着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澄儿那个时候满不在意的说是举手之劳,现在想想果然是呢。澄儿一举手就将我囚在了你的牢笼里,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手背上传来的酥麻感让苏澄回过了神,脑子里对今天冷不防听到的这许多事有些消化不过来,皱眉道:“我只是顺手帮你出了口小小的恶气而已,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澄儿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帮过我,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问缘由,只是单纯的帮助我,没有任何目的的,只想帮我一把的人……”   苏澄忽又想起他这些年在宫中生活的不易,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独自一人偏居一隅,时刻要遭受旁人的冷眼,艰苦求存,甚至连自己身体恢复健康的事都不敢向外人诉说,难怪会对她这个随手出手相助的人印象深刻……   “先皇他……为什么会那么不重视你呢?还有你母妃……又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   她实在搞不懂,同样是先皇的儿子,为什么任奕就如此不受重视?还有他的母妃,先皇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会让她怀上身孕?既然已经怀了身孕又诞下皇子,先皇又怎会将他们仍在清暖阁不闻不问,还将他的母妃打入冷宫?这实在不像任一口中那个以仁德闻名天下的皇上会做的事。   任奕的目光又沉了沉,却很快掩饰过去,轻声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先皇后在尚未册封为后时就备受先皇宠爱,先皇为了她甚至多年不曾选秀。   当时整个昭国後宫只有她一人,连皇后也没有册立,就等她诞下皇子后直接给她晋封,并将她诞下的皇子立为太子。   谁知她入宫多年却始终未曾有孕,为了昭国国祚,先皇不得不开始纳妃。   只是她好像对先皇纳妃的事情十分抵触,纵然先皇对她的情意始终不变,她也十分不喜先皇的其他妃子,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母妃……   再加上我母妃是先皇在外微服私访时带回宫的,回宫时腹中就已经有了我,所以她就格外不喜我和我的母妃,认为是我母妃勾,引了先皇,说我母妃是个……”   他的眉头再度皱在一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我不想再想起那些事了,澄儿,我不想再想了……”   苏澄有些慌乱的轻拍他的背:“抱歉抱歉,我不该问的,我不该问……”   她只是顺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却忘了这些事对任奕来说是多么不愿提及,是多么不愿被人翻出的伤口。而他刚才的这一番话,却也让她心中明朗了很多。   任奕虽然对当年的事并不十分清楚,但加上任一之前的讲述,苏澄大致明白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   瑶妃入宫前,先皇许诺一生只娶她一人。她怀着这世间女子最单纯美好的愿望,带着最深爱的男人郑重许下的诺言进入深宫,却不想入宫之后竟多年未能生育。   虽然心中不愿,但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她也同意了给先皇纳妃。   先皇纳妃之后,其他妃子果然接连诞下子嗣,但这时她却发现自己之前之所以未能有孕竟是被人暗害所致,心中怒急。   先皇心慈,即便得知实情也并未将那些暗害她的人处以极刑,而是发配边关,致使她心中更加不满。再加上其他妃嫔在她怀孕之后对她和她腹中之子一再出手,害她险些小产,这才使得她性情大变,以雷霆之势肃清后宫,登上后位。   苏澄想,自己若没猜错的话,先皇应该在她有孕之后答应过她从今往后不再纳妃,所以当任奕的母妃怀着身孕入宫时才会引起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也有了任一之后听到的她与先皇争吵的事情。 ...    ☆、第189章 生母遗物   任奕将心中的往事尽力压下去,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伸手拉起她的一只手腕儿,露出那只花纹繁复精美的银镯。   “母妃当年入宫时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只镯子一直随身戴着,后来留给了嬷嬷让她转交给我。   这是唯一真正属于母妃的东西,是她留下的唯一的遗物,我保管了许多年,后来……把它交给了你。   澄儿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怕你拒绝,多怕你看不上这普通的镯子,可是你却毫不犹豫地戴上了,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   我好开心,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送出的礼物被自己喜欢的人接受是一件多么让人欣喜的事情……”   苏澄并不知道这只银镯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此刻听闻,心中之前的那些不快又放下了几分。   但有一件事还是压在她心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上次你在去往墨梁关的路上受伤的事,到底……”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任奕却明白她的意思,故作不解的看着她:“澄儿为什么这么问?你之前不是还见过我的伤口吗?”   一阵静默,任奕似乎想通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难道……澄儿是觉得我故意伤了自己来欺骗你吗?”   苏澄的目光一阵闪躲,原本是因为心中还存有一丝疑虑所以想问清楚的,但他那受伤的眼神却反倒让她觉得莫名的心虚。不敢直视。   “我……我只是……”   到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难道要说我只是还有些怀疑你,所以才要问的?   任奕却又轻轻地揽住了她。柔声道:“抱歉,是我不好,是我伤了澄儿的心才让澄儿有这些想法,都是我不对,我该早些和澄儿说清楚的,那也就不会有这些误会了。”   苏澄静静的靠在他怀里,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任奕,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你和我心里的那个任奕是不一样的。怕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任奕……”   他埋头轻吻她的发丝:“澄儿,有一点你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从你帮了我的那次之后,我就再没想过要伤害你。于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代替。无论是天下江山还是至高皇权,都无法和你相较。”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了,我不想这样怀疑你。”   “好,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澄儿了,我也不想再被澄儿怀疑。”   他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尖儿,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温柔中带着些调皮,动作轻柔的吻上她的唇。   苏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闪躲,他的嘴唇就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任奕心中一怔。揽着她的手险些又控制不住的用了力道。   “澄儿,别再躲我了好吗?我会难过的……”他尽力克制着情绪,柔声开口。   “你……你不用回去吗?已经……”   柔软的唇又覆了过来,这次他没有再给她闪躲的机会,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后脑,没用用太大的力气,却也不容她逃脱。   “澄儿,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我好想你……”   他贴着她的唇瓣低声轻语,在她唇畔辗转轻吮。   苏澄有些无措,两手放在他胸前不知如何自处。   任奕的衣衫之前被她解开,此刻完全赤.裸着,柔软的小手抵在他胸前,却正好触在了一粒凸起上。   他喉间发出一声咕哝,忽的加重了这个吻,一边撬开她的贝齿一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任奕,别……”   她慌乱的侧过头去,任奕却转而含住了她莹白的耳珠,轻轻啮咬:“澄儿解了我的衣裳,投桃报李,我帮澄儿宽衣解带如何?”   说着大手就向她的衣带探去。   苏澄一惊,本能的握住了他的手:“任奕,我……我困了……睡觉吧……”   任奕看着她有些惊慌的眼神,许久没有动作。   细细的衣带就在他手中,只需轻轻一扯就能解开。覆在他手上的小手十分柔软,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拨开,根本无法阻挡他。   他就这样沉默的看了她许久,却终是翻身而下,躺在她身侧,轻轻拥住了她:“好,睡吧。”   苏澄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两手却再不敢像刚才那样直接放在他胸前。想了想,还是先起身将他的衣物一件件系好,这才又躺了下去。   任奕在黑暗里看着她一件件的给自己系衣裳,原本是他遐想过许多次的她亲手为自己穿衣的场景,但现在却半分欣喜也无,只觉得心口渐凉。   躺下的人没有像刚才那样靠进他怀中,而是下意识的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伸手在两人之间空荡荡的空隙上轻触了几下,唇边牵起一抹苦笑。   纵然是一时解释清了,让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但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的澄儿再不像往日那般亲近他了……   …………………………   天边升起一丝朦胧的亮光,一夜无眠的他看着夜半又钻入怀中的人,有些无奈的轻吻她的额头。   现在的她只在熟睡之后才会下意识的缩进他怀里,他实在不知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   留恋的又停留了一刻钟,他终是将手臂从她颈下轻轻抽出,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转身离去了。   离开听雨轩的任奕脸上再没了之前的柔情蜜意,冷冷的看着前方,神情阴鸷无比:“尽快找到任一,杀了他!”   小川跟在身后,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再正常不过。   任奕心知自己之前做的许多事之所以能瞒住苏澄都是因为她信任他,现如今这信任大打折扣,以她的聪慧随时可能发现其他事。   他好不容易才暂时打消了她心中的疑虑,不能再给任一靠近她的机会,不能给她发觉其他不对的机会。所以任一必须死,而且死的越快越好!   两个时辰后,苏澄被饿醒了,醒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赶忙看了看身侧。   身旁空空荡荡,那人又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想起自己以前还觉得他是因为有一群能干的手下才能来无影去无踪,现在想来怕是他自己有这个本事吧?   看那身形应是常年习武的样子,她认识他这么多年,无数次靠在他怀中,竟然全然没有察觉……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与任一的一段对话。   那时她质问他为什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要怀疑任奕,他说以他这样的性子能平平安安的在宫中活到现在就十分值得怀疑。   当时她觉得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现在想想,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身为皇子,若真是怯懦胆小的性格,又怎么能在这暗潮汹涌的深宫中安稳的活下来呢?更何况是在备受欺凌,毫无地位可言的情况下……   她虽然知道他之所以伪装成这样也是出于无奈,是为了自保,但心中还是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这样的他,而是因为他的隐瞒,因为他没有据实相告。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楚珍推门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她坐在床上发呆。   “你这丫头,我当你还没睡醒呢,却是在这儿发呆。快起来收拾收拾吃饭了,从昨儿回来就没吃过一点儿东西,你倒真不觉得饿。”   苏澄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走了过来:“珍姨,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让其他人来叫我一声就是了,你挺着个大肚子跑这么远作甚。”   “放心吧,太医也说没事时候可以走动走动的,老坐着也不见得就好。再说了,左右不过是在这听雨轩里,能有多远的路。”   边说便吩咐兰馨伺候她洗漱。   苏澄洗漱完,可口的饭菜已经上桌,饥饿的感觉让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事,在楚珍的陪同下开始一口一口的吃饭。   “珍姨,你不吃吗?”她边吃便问道。   楚珍一笑:“若是等你起来再吃,我都不知饿成什么样了。”   她这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是巳时了,再过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啊?这么晚了啊?”   “你以为呢?真亏的你这么能睡!”   她嘿嘿一笑:“我之前在路上没休息好嘛。”   “知道没休息好所以才没来叫你,要不岂能让你睡到现在。”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儿,楚珍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在宫外是不是认了个义妹?叫什么叶小花?”   “是啊,曹伯伯告诉你的吧?花儿是曹伯伯的旧识叶伯伯收养的义女,性子单纯可爱,是个很好的人呢。”   楚珍努了努嘴:“别提你曹伯伯,你出事的事情他怕被我察觉,与你有关的事半点儿没提,只在每封信上都写一句你平安无事,让我放心!   我早该想到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之随意提起你一句就不说别的了呢!敢瞒着我这么久,看他回来我如何收拾他!” ...    ☆、第190章 欺骗误导   苏澄咧嘴一笑:“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告诉你,嘿嘿……”   “你还好意思说!到时候他回来了我把你们两个放一块儿收拾!”   她怕殃及池鱼,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可是既然曹伯伯没跟你提,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花儿的事情的?”   “是刚刚墨文王殿下派人来说的,说是刚刚宫外有人送了信来,信中自称是你的义妹,听闻你回宫了便准备来找你。”   “真的?”苏澄满脸惊喜。   “瞧把你高兴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珍姨你见了她也会喜欢她的,而且她可不止是我的义妹,以后没准儿还是程鹏的媳妇儿呢。”   这回轮到楚珍一脸惊喜了:“真的?程鹏对她有意?”   “程鹏对她有没有意我不清楚,不过她对程鹏肯定有意就是了。”   楚珍脸上的欣喜淡了两分:“这样啊……可是……咱们谁也不知道程鹏的心思啊……自从出了那事儿……”   她欲言又止,如以往一般对数年前发生的那桩惨剧讳莫如深,不愿提及。   苏澄心中闪过一抹痛楚,不愿被楚珍察觉,遂笑着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撮合他们两个啊,程鹏嘴上虽然不说,但看得出他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蓉儿。长情虽然是件好事,但斯人已逝,他也该有新的生活了。再说了,程大叔可还等着抱孙子呢。老早前就让我帮忙给他寻摸个媳妇儿了。”   楚珍点了点头:“也是,就他那个性子,若非咱们主动帮忙打点着。只怕这辈子就这么孤家寡人的过下去了……   说来还是老天不公啊,好好的两个人,就这么天人永隔了……”   她握了握她的手:“珍姨可不能这么伤春悲秋,肚子里的娃娃现在已经有感觉了,你心情不好的话他们也会不开心的。”   楚珍一听,有些紧张:“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母子连心嘛。”   她笑着嗔了她一眼:“自己还没正经成亲呢。说的倒是一本正经的。”   “那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苏澄说完立刻觉得不对:“不是,珍姨。我不是说你是……”   楚珍也是反应了过来,笑的有些上不来气:“你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   两人这厢嬉笑着聊天,清暖阁的任奕则阴沉着面孔与小川说着什么。   “想办法让那些人在路上多耽误些时间。查清那叶小花进宫的目的。”   “是。查清之后呢?”   “……若只是来探望澄儿,就带她入宫。若不是,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杀。”   “是。”   小川退了下去,任奕在房中看着桌上的书信出神。   实际上他并不想让这个叫叶小花的人进宫的,担心她是任一安排进来的人手。   但是澄儿既然认了这人为义妹,可见对她十分重视。现在整个皇宫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将这人来信说要入宫的消息隐瞒不报的话,来日难保不会被澄儿发现。   所以与其隐瞒。不如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她,至于这叶小花最后到底能不能顺利入宫……那就与他无关了。   转眼又过去了小半个月。苏澄每日都会向任奕询问任一的伤势如何,但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他一直昏迷不醒,并未醒来。   不断重复的回答让苏澄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原以为任一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但现在看上去却是遥遥无期的样子……   她太清楚一个人如果长期昏迷的话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即便是在现代那样高科技的医疗环境下也难保身体一日日的衰竭,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什么设备都没有的年代。   慌乱的心情让她忍不住再次亲自来到了养宁殿,果不其然又被侍卫拦住了。   任奕接手了宫禁,有很多事情要忙,再加上她怕自己过于关心任一会让他不高兴,就不给任一救治了,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忍着没有开口让他再带他过来。   可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是心慌,被侍卫再次拦住后终是拿出了打龙金鞭,以先皇御赐之物直接闯了进去。   进入内殿的她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只见任一正倚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药,脸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显然已经好了大半,绝不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而给他喂药的人才是最让苏澄觉得不可思议的,那人不是九华殿的孟楚玲或是宸妃周荷,而是早已被打入冷宫的美人董涵玉。   董涵玉见她进来起身要给她行礼,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不让她动。   苏澄愣了许久才回过了神,怔怔的开口:“你……醒了?”   说着就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两步。   床上的任一一挥手,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就立刻进来拦住了她,请她离开。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任一向她暼过来一个极其厌恶的眼神,眼神中还带着丝丝恨意。   一阵寒意瞬间直达心底,她冷不防打了个哆嗦,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侍卫“请”出来了,连挂在腰间的打龙金鞭都被无视了。   苏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养宁殿的,只知道自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像一阵风一般跑到了清暖阁。   “任奕!”   她猛地推开了房门,高声唤道。   房中正在写着什么的任奕被吓了一跳,手中一抖,一滴墨渍就滴落在已经写好大半的文书上。   “澄儿,你怎么来了?”待看清来人后他笑道。   苏澄脸上却是半分笑意也无,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任一已经醒了,他明明就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任奕手臂被他紧紧地抓着,却是许久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你说啊!还有董涵玉?她不是在冷宫吗?怎么会出现在养宁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在骗我了是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我在骗你?澄儿,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你?为什么却不愿见你?至于董美人,皇上自己要将她从冷宫放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是我能做主的事情吗?澄儿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怀疑我,可想过我心里的感觉?”   苏澄一怔,是啊,他明明已经醒了,却没有派人去告知她,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奕看到她脸上痛苦不明的神色,有些不忍的道:“澄儿,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皇上自己不想让你知道……   他此次受伤前是从你那里离开的,结果……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埋伏……听说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这次尤为严重……所以……”   苏澄一颗心越来越沉,此刻终于沉到了谷底,耳边萦绕的始终是那句“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埋伏……”   难怪,难怪……一而再再而三,即便再怎么信任,也不可能不产生怀疑吧……难怪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任一说让她不要用那种带着恨意的眼光看他,他会害怕。现在自己也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那种因为一个眼神就感到害怕的感觉。   她默然垂首,唇角牵起一抹无奈而又自嘲的笑意:“抱歉,我不该来质问你。”   任奕轻叹一声,伸手轻轻地揽住了她:“我原本也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知道你关心他,怕你会伤心,所以不敢说……”   她摇了摇头,笑道:“你能治好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我无理取闹了。好了,没事了,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说着就从他怀中挣了出来,转身离开了。   一路挂着笑回到听雨轩,脸上的笑意再撑不住。   苏澄默默地趴在桌上,看上去毫无动静,但两个衣袖却渐渐被泪水打湿,靠近细听还能听见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不是我……”   清暖阁中的任奕在她离开后来到了养宁殿,殿中“任一”正枕在董涵玉的腿上吃着水果,看上去好不惬意,哪里有半分病容。   他皱了皱眉,有些嫌恶的挪开视线,嘴上却道:“这两次做的不错,多谢了。”   任鑫嗤笑一声:“不用谢我,互相利用罢了,你得你的好处,我得我的,各取所需。”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让你一点一点儿亲手摧毁任一的一切,绝对满足你的报复心。”   “哈哈……哈哈哈哈……”   任鑫发出一阵狂笑:“果然还是五弟你了解我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如……就先从他的女人开始?听说九华殿的良妃娘娘姿容貌美多才多艺,今晚就把她送来侍寝吧。” ...    ☆、第191章 两道圣旨   任奕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真实想法:“现在还为时尚早,外人都道你重伤未愈,此刻让人侍寝不合适,留她在这里给你侍疾已经是极限了。不过……你若喜欢,我早晚会把她给你送来,不必急在一时。”   任鑫嘴角斜斜牵起:“好,那我就且再等等,正好等那姓周的产下了孩子两个一起送来,到时候……”   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眼中的**之色却袒露无疑,丝毫不加掩饰。   任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殿中的任鑫闭目吃了一块儿董涵玉递过来的水果,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你和他们不一样,别往心里去。”   董涵玉垂眸:“能有什么不一样,这么多年……未曾帮到你分毫。”   手中的果盘被接过,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被一具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下。   任鑫沉沉的看着她:“你始终都是我的女人,就凭这一点,和她们就不一样。”   “……我的身子早已经……”   一阵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衣衫一件一件被褪去:“若不是为了我,又怎会如此……以后不可再这样自伤了……”   呻.吟声渐起,所有话语都被旖旎的氛围代替,纠缠的身体诉说着多年的衷肠,以及曾经不得不委身他人的离殇……   任奕离开养宁殿后并没有直接回清暖阁,而是绕道去了九华殿。   九华殿如往日一般华美巍峨。向世人告知着住在这里的人是多么备受恩宠。   孟楚玲放下手中玉笔,看着迈步进殿的男子。   “墨文王殿下。”   “良妃娘娘。”   “不知殿下来本宫的九华殿有何贵干?是皇上的身体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宫中最近的动静让孟楚玲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但她说不上具体原因。只觉得到处都透着一股蹊跷,尤其是皇上的伤势。   偏皇上昏迷不醒前下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醒来后又莫名的解禁了冷宫里的美人董氏,恢复了她的位份,还将她召入养宁殿侍疾,而她和周荷却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她觉得一切都和这个曾经默默无闻,转眼间却一举得到皇上信赖。掌握了皇宫宫禁的墨文王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实在想不通……   任奕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似乎丝毫没有把这宫殿的主人放在眼里。   一旁的芸香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就要发火,却被孟楚玲拦了下来。   坐下的任奕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抿:“娘娘不愧为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嫔,九华殿的茶与别处就是不同。”   “殿下想必不是来喝茶的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轻轻放下杯盏。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娘娘的父亲孟大人的亲笔信。上面还盖了他的私印,娘娘好好看看,看清了记得给他写封回去送去,免得孟大人在府里独自担心。   另外……娘娘近日还是不要走出殿门的好,尤其不要踏足听雨轩附近,也不要再试图派什么人去打听听雨轩的消息。因为那里面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言尽于此,娘娘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起身离开了,甫一踏出殿门。却有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彭通一声将那太监扔到了地上。   尽管孟楚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难免惊惧失声,瑟缩着向后躲了几步。   那太监正是她之前派去听雨轩打探消息的,现在却被打的不成人形,整个身体从尾椎开始呈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想来下半身已经生生被打断了。   可明明被打的这么惨不忍睹,偏不知那施刑之人如何下的手,竟还给他留了一口活气。   小太监吊着最后一口气,扭曲着面容看着孟楚玲,挣扎着想要伸手求她救他一命,奈何嗓子里只发出了一阵破风箱般的声音,根本就吐不出半个完整的字。   孟楚玲捂着胸口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尖锐的指甲几乎掐进芸香的手。   芸香率先回过神来:“来人……来人!抬出去,快把他抬出去!”   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宫门人纷纷反应了过来,几步上前就把那人抬走了,又赶忙收拾了地上的血迹,这才惊恐不定的退了下去。   孟楚玲扶着芸香的手,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芸香犹自不可置信的低语:“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说到这儿,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任奕离开之前留下的那封信上。   孟楚玲回过了神,挣扎着松开了芸香,踉跄着走到桌边拿起那封信,颤抖着打开,险些不小心将书信撕坏。   信纸摊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孟楚玲只是大致瞥了一眼,整个身子就立刻瘫软了下来,颓然的跌进椅中。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小姐……”   孟楚玲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脑海中徘徊的只有信上那让她不可置信的内容。   现在在宫中的皇上并不是真正的皇上,而是与皇上肖似的二皇子任鑫。   真正的皇上流落在外,不知去向,但现在的他已然与二皇子换了身份,反成了那个被贬黜的人。   而她的母家,她的父亲,当朝大司徒孟浩繁,已然投靠了二皇子和五皇子,还表示让她也向两位皇子投诚。   她父亲还在信中说,二皇子是以皇上的身份自居,为了不引人怀疑,必然还会将她们妃嫔留在後宫保持原有的位份,轻易不会妄动。   而她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妃子,这一条大家有目共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假扮成皇上的二皇子有意立她为后,他的父亲也正是以这一点为前提才答应了对他们相助。   也就是说,她的母家为了能够让家族平步青云,已经将她作为一枚棋子送给了二皇子。信中虽然说的是让她自己估量现在的形式想清楚,但字字句句分明是告诉她,除此之外她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棋子……又是棋子……当初皇上将她纳入后宫,就是视她为一枚棋子。如今转眼间被家族赠与他人,还是被当做一枚棋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自认才貌双全聪慧绝伦,一直为家族争取着最大的利益,现在却被自己的亲人亲手送至他人床榻!   利益……是啊……利益……在他们眼中自己可不就是用来争取利益的吗?既然如此,现在将她送出去也不足为奇。   他们看准了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看准了她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家族的规划前行,看准了她这些年规行矩步事事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还会如此,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只是想当皇后而并非深爱皇上。   呵……可笑……真是可笑啊……   自己当初既然能步步为营踏入皇宫,既然能费尽心机入主这除了凤栖宫外最奢华的九华殿,又怎会甘愿被他们这样操控利用。   家族……家族?她已经为家族谋划了这么多年,夺得了这么多的利益,却转眼就被弃之敝履……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亲手颠覆自己曾为家族所做的一切!   下定决心的孟楚玲默默地伸手将那封书信收好,让芸香妥善保管起来,就顶着苍白的脸色开始写回信。   她在信中完全没有劝慰家族忠于皇上回头是岸的意思,如以往一般表示尊重父亲的决定,会尽全力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太清楚自己的族人,他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势必不会允许一个有异心的人留在宫中坏他们的好事。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儿仍旧忠于皇上的意思,明日她就会暴毙宫中,而家族会派另一个族女入宫,代替她的位置,登上后位。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还要替皇上守着这个地方,等他回来,与他一起将这些一时得势的蝼蚁踩在脚下,与他一起白头偕老,长相厮守……   信笺传出九华殿,离宫前却先被人送到了清暖阁。   任奕看着信中内容毫不奇怪,微微一笑就让人送出去了。   他始终记得这个女人曾经试图杀害他的澄儿,这样的人,简单的杀了她真是太便宜她了。他要给她微弱的希望,给她垂死挣扎的机会,然后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的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听雨轩中,苏澄在桌上趴到了傍晚,抬起头时眼眶红肿不堪。   她默默地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然后缓缓拿起了胭脂,一点儿一点儿的润色着自己的脸色,将脸上的苍白尽数遮掩了过去,之后故作轻快的来到了楚珍房中,陪她一起吃饭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数日之后,宫中颁下了两道圣旨,让众人惊疑不定。   一是美人董氏侍疾有功,一举被封为贵妃。   二是皇上重伤在身,无法处理国事,封墨文王为摄政王,一切政务全权交由摄政王处理。 ...    ☆、第192章 周荷产女   两道圣旨着实让众人恐慌了一段时间,有人说董氏晋封过快,不合规矩,想要奏请皇上慎重考虑。有人说墨文王沉寂多年未有建树,担心他不能处理好国事。   但这些最终都因皇上病重的关系而不了了之了。   皇上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太医明言皇上切忌动怒,不然有性命之忧。   没有人敢冒着让他性命垂危的危险直言上谏,再加上这宫中除了皇上以外就只有墨文王这一条皇室血脉了,不让他监国难道还要让大臣自荐监国吗?这件事自然也就只能这样顺其自然了。   万幸的是这位新封的墨文王聪敏佳慧,为人谦和,与朝中众臣的关系都处理的极好,政务也是处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渐渐地放下了心……   苏澄每日照常与楚珍说笑,任奕有时会过来和她说几句话,她也都恍若无事般与他相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这日她正与楚珍聊天,任奕却派了人来请她过去。   两人最近虽然时常见面,但都是他来到听雨轩中坐坐便走,从未请她去过清暖阁,毕竟她在这宫中身份特殊,出入一个男子的宫殿多有不便。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想来去个一次两次的应该也不打紧,便和楚珍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   殿中的任奕正在批阅奏折,见他进来赶忙迎了上来:“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淹死在这些奏折里了。”   “……怎么了?”她没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任奕拉着她走了过去:“听说以前皇上批阅奏折时都是你在旁帮忙的。你快也帮帮我,不然我今天怕是吃不上饭了……”   苏澄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可是之前你不是处理的很好吗?”   “哪里好啊,只是把一些要紧的先处理了。好些事情都还积压着呢。这些折子太多,我根本看不过来,真不知道皇上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苏澄之前确实帮任一整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奏折,知道有时候忙起来确实是晕头转向,任奕初次接手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   “可是……我在这里……”   “没事的,是皇上亲自下令让你来帮我,旁人不敢说什么闲话。”   他刚刚接手朝政没多久。皇上不能亲政,将平日里在御书房伺候笔墨的人送来伺候他也没什么不对。尽管苏澄是皇上的弃妃,但怎么处理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吗。他自己都说让她来帮忙了,旁人又怎会多嘴。   苏澄怔了怔,回过神后应了一声,便坐到他身边帮他整理起了那些杂乱的奏折。   任奕浅笑着坐在她身边。一本一本的批阅着那些经她整理过的折子。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澄儿真厉害,你这样精简一番,我看着快多了。”   “不是我厉害,是那些官员见你初涉朝政,怕折子写的少了让你以为他们不做实事,回头跟皇上告状,所以长篇大论写了很多废话。”   “这样啊……我还以为事无巨细的禀报上来是他们的惯例呢,原来是在欺负我不懂事。”   苏澄莞尔一笑:“你哪里不懂事了?不懂事若还能将政务处理的这样好。全天下只怕没几个懂事的人了。”   任奕轻笑出声,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我就当澄儿是在夸我了。”   说完又埋首批阅奏折。仿佛刚刚那一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苏澄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但见他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便也继续垂首整理起了奏折,并未说什么。   两个时辰之后,奏折全部整理完毕,苏澄将整理完的奏折码放好,松了口气:“好了,全都整理完了,你慢慢看,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拉住:“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现在回去曹夫人肯定也已经吃完饭了,澄儿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吃吧,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可是……”   “求你了澄儿……难得你能光明正大的来我这里呆一会儿,吃完饭再走吧。正好我也还没吃,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他语气中满是央求之意,眼中也满是乞求。   苏澄原本想拒绝,但见他这样一副神色,终究是点头答应了。   任奕开心的像个孩子,暂且放下手中事宜,即刻传膳,让人将一盘盘精美的吃食端了上来。   他一边给苏澄夹菜一边笑道:“以往澄儿要想在我这里吃到些好的甚不容易,现在却是一桌子美味佳肴,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   他说的开心,却让苏澄想起了他之前在这清暖阁中艰辛不易的生活,一盘酥炸锦盒都要专门留着等她来吃。   她笑了笑,也给他夹了爱吃的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恩,只要澄儿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那以后任奕每日都会派人来请她去帮忙整理奏折,和她一起吃一顿饭,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苏澄从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喜欢和他相处,每每在他身边总是不自觉地放松。   任奕似乎也知道这一点,这段时日以来不再提任何其他事情,只是像以往那般跟她静静的相处,有时会皱眉和她抱怨朝政太过繁忙,大臣们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像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吵得他头疼,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话时就会悄然靠近她,撒娇一般黏在她身上,言语中满是对这些繁杂事务的不满。   苏澄在这个时候向来不会推拒他,只会柔声安慰,他就愈发喜欢靠在她肩头,静静地听她说话,有一次竟就这样枕在她肩头睡着了,好像十分疲累的样子。   有时他也会有意亲近,趁她不注意时轻吻她的脸颊,或是在她转头要说话时故意凑上去吻她的唇,但都是浅尝辄止,不敢流连太久惹恼了她。   这天他又趁她不注意蹭了过去偷香,苏澄这些日子每日都来这里,对他的亲近已经习以为常,虽不曾主动回应什么,却也不再像起初那样抗拒了。   任奕察觉到了这点,悬着的心越发放下了几分,柔唇沿着她的面颊蹭到她的唇边。   苏澄正在看着最后一本奏折,下意识的伸手推了一下:“别闹,我……”   脑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扭了过去,剩余的话被覆过来的唇吞入腹中,任奕好不容易才让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哪里肯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灵巧的舌趁她张口说话时悠然探入,沿着贝齿轻探她口腔内每一个温软的地方,有意无意的与她的小舌纠缠在一起,无比温柔的逗弄着她不知如何自处的软舌,半迫着她回应自己。   苏澄只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任奕向来是温柔的,那带着无限柔情的吻缱绻的缠绕着她,总能轻易地就让她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与任一的霸道完全不同……   任一……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澄瞬间打了个冷战,从这阵让她天旋地转的吻中回过了神来。   任奕恰恰在这时及时放开了她,仿若没有发现她的不对一般,浅笑着埋首在她颈侧:“澄儿饿不饿?我们传膳可好?”   苏澄赶忙点了点头,以掩饰自己刚刚的分神。   吃完饭她就如往日一般起身离开了,任奕也并未多留,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背影才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唇。   那上面还留有她的气息,温软动人,让他沉醉。   只是……她刚刚显然想到了别的事情……   是什么?任一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他会让她忘了的,他会让她知道,任一根本就未曾真正把她放在心里,只有他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波,除了周荷在八月二十六这日诞下了一个小公主外,宫中并无大事发生。   周荷在得知自己生下的是公主后几近崩溃,不顾自己身子拉扯着太医的衣袖:“不是说本宫怀的是个皇子吗?之前给本宫安胎的太医明明说本宫怀的是个皇子的!为什么会变成公主?怎么可能是公主!不对……不对……一定是你们换了本宫的孩子!你们换了本宫的孩子!   曹夫人……是曹夫人的对不对?她也生产了是不是,你们用她的女儿换了本宫的儿子?给本宫换回来!去把本宫的儿子换回来!”   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太医皱眉费力的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娘娘莫要胡言,您一直神志清醒,这孩子是您亲眼看着生下来的,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这产房,何来换子一说?更何况曹夫人还未到产期,她腹中胎儿还好好的呆在肚子里,怎么可能换走您的孩子。”   “不……不……不可能……本宫的孩子明明是个儿子……明明是儿子……他是皇上的长子,是未来的太子……本宫会母凭子贵被封为后的……怎么可能这样……怎么可能……”   房中渐渐安静下来,一众稳婆和太医都已离开,唯有她独自一人失神地坐在床榻上喃喃自语:“本宫生的是未来的太子……不是公主……不是……” ...    ☆、第193章 楚珍临盆   任奕听说了清岚殿的事后冷冷一笑,那周荷真是痴心妄想,竟然还指望自己生下个儿子能被立为太子。   他早前就知道她腹中怀着的是个女孩儿,本是觉得没什么用处,打算处理掉。   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打算之后换个男婴回来。这样一来既能恶意混淆任一的血脉,又能暂时占住长子的位置,有利于他之后行事。   但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宫禁,这皇宫乃至整个昭国迟早都会在他手里,太子自然也只能是他和澄儿的孩子。   也正因为他现在掌握着宫中的各项事宜,所以有责任保证周荷在怀孕期间的安全,否则难免落人话柄。   不过女子生产本就是万分凶险的事情,在分娩时发生些什么意外就不足为奇了,届时旁人也不会将罪责推到他身上。   所以,周荷该庆幸自己怀的是个女婴,否则那孩子生下来就只能是个死胎,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任奕对此懒得理会,妥当安排了清岚殿的衣食住行等相关事宜后就再不过问了,仍旧像往日那般和苏澄一起批阅奏折,偶尔偷个香,也都是适可而止。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这天苏澄又像往常一般帮他整理奏折,临走前却说之后这段日子就先不过来了,让他自己多辛苦辛苦。   任奕紧张地拉着她的手:“怎么了澄儿?是我做错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她赶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眼看着珍姨产期也将近了。我想在听雨轩陪着她,免得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不在她身边。”   他这才释然的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那……”   话音未落,听雨轩中的一个小宫女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大人。唐大人,曹夫人要生产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苏澄一愣,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暗道一声“乌鸦嘴”,下一刻拔腿就向听雨轩跑去,半点儿形象也无。   听雨轩中。楚珍在早已备好的产房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喊声,只听得跑进来的苏澄心惊胆战。   “怎么会突然就发动了?不是说还要过个十天半月的吗?”   兰馨苦着一张脸道:“原本是还要段时日的,但是今天夫人说两个孩子在肚子里闹腾的格外厉害。像是再打架。夫人生气,说他们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娘胎里就打起来了,以后还能得了?所以就朝自己肚子上拍了两下。说是要教训教训他们。结果这两下拍下去……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兰馨说这话时几乎要哭出来了。苏澄也是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之前还在想珍姨会不会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会不会伤到她和腹中的孩子,结果……竟然是她自己打的?   苏澄彻底无语了……   她急急忙忙走到床边,房中已经充斥着血腥味儿,极度刺激着人的感官。   楚珍在嘶喊的间隙看了看她,喘着气勉强开口:“你……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产房血腥气重……没得……冲撞了你……”   苏澄差点儿哭了,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珍姨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答应了曹伯伯要陪在你身边的,怎么能离开。你放心,没事的。稳婆和太医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早几日咱们也不怕的。”   楚珍还想再说什么。但下腹再度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出口又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上一个用力几乎将苏澄的手指折断。   苏澄顾不得手上的疼,在一旁连声安慰着,又不断询问着稳婆情况如何。   稳婆说曹夫人这是头胎,怀的又是双生子,必然要比寻常人辛苦些。旁的就再没说了。   苏澄只知道生孩子辛苦,却不知辛苦成这般样子。   她眼睁睁看着楚珍痛的失声惨叫,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流水一般滑落,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珍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全靠嘴里的参片撑着,孩子却仍旧半点儿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太医也是急的直皱眉头,奈何一大碗催产的药汁灌下去,仍是不见丝毫效果。   “不行了……我不行了……”楚珍脸色苍白,无力的说着,似乎转眼就能晕过去。   “不许胡说!珍姨你一定可以的,你肚子里的可是曹伯伯的孩子,他还等着回来含饴弄孙呢!你忘了?你之前还说等他回来了要好好收拾他呢!珍姨你再努把力,努力啊珍姨……”   苏澄急的直哭,却又不敢让楚珍看见,只能在眼泪流出来之前就用衣袖擦掉。   楚珍听到这几句话似乎忽然回过了神,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孩子……铁成的孩子……”   她喃喃自语,忽然用力握了握苏澄的手:“小姐……孩子不能有事……不能……你去……拿把刀来……把孩子……取出来……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澄这回吓得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了:“珍姨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你别吓我啊珍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太医,太医你想想办法啊!”   太医在一旁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他是任一之前专门派来照顾楚珍的胎的,数月来尽心尽责,半点儿不敢马虎。因为任一将这件差事交给他时千叮万嘱,让他定然要保楚珍及她腹中胎儿周全。   其实现在他也还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保得他们母子平安,但那方法风险极大,他不敢轻易涉险……   什么都不做的话即便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太大过错,即便皇上责怪也不会太过严厉的惩处他。但如果冒险一试……一旦出了任何意外,他便脱不了干系了……   他不敢……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去拼。   苏澄在太医摇头的时候几乎陷入了绝望,刚要说什么却见兰馨急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听后赶忙点头,急切地盼望着门外的人进来。   片刻后,任奕在兰馨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就觉得一阵心痛,却什么都没有多说,直接走过去隔着帘子给楚珍把了脉。   手指在楚珍腕间停留了许久,他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怎么样?任奕……”   苏澄颤抖着开口,生怕任奕说出什么让她害怕的答案。   任奕皱眉看了看她,沉声道:“我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救她,但是……风险很大。”   一句话却让苏澄的心来回起伏了好几次,但她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楚珍,却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首肯,任奕当机立断取出银针,让宫女将帘子掀开一些,毫不犹豫的对着几个穴位扎了下去,一边用手指在银针上轻捻着,一边吩咐宫女再去切几片参片过来。   一旁的太医早已看傻了眼,回过神后啧啧称叹:“摄政王好胆识,好针法,微臣自愧不如啊。”   他的最后一个方法虽然也是施针,但施针的穴位和力道却与任奕刚刚的手法有些微妙的差别。   原本按照他的方法最多有三分希望保全楚珍和她腹中胎儿,但按照任奕现在的手法,怎么也有五分才是……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楚珍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产房内终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在这声哭声过去不久之后,另一声啼哭也随之传来……   楚珍在诞下第二个孩子后当即昏死过去,任奕给她把了脉,确定只是无力虚脱,这才让苏澄又悬起的心落了下去。   她开心的让人收拾了产房,看着两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兴奋不已,并未注意到任奕在对宫女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两个小家伙儿香甜的在小床上睡着,眼睛尚未睁开,小拳头握的紧紧地,不知在用着什么力。   先出生的是男孩儿,后出生的则是个小女孩儿,一男一女,当真应了那龙凤呈祥之说。   她对两个小家伙儿喜爱不已,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楚珍为了这两个小家伙着实受了些苦,整整睡了大半日才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苏澄笑着道:“珍姨好福气,曹伯伯更是好福气,老来得子就已十分不易了,竟然还得了一儿一女,现在是儿女双全呢!”   楚珍也是一阵激动:“当真?我真的……生了一儿一女?”   “是啊,我已经让奶娘去抱了,待会儿珍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太好了……太好了……”楚珍躺在床上双手合十:“老天厚爱,我们老曹家终于有后了……”   苏澄笑的有些无奈,故意嗔道:“听珍姨这话是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了?小心我给小家伙儿告状去!”   楚珍失笑:“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你也知道的,你曹伯伯他此前就只有一子,还不甚战死沙场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始终是遗憾的……”   苏澄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但现在不愿她想起那些伤心的旧事,笑道:“老天爷定是觉得对不起曹伯伯,所以赐了这两个孩子给他作为弥补。只是苦了珍姨遭了这么大的罪,等曹伯伯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补偿补偿你!” ...    ☆、第194章 福星福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苏澄怕她累着,说了几句就不让她再说了,让她好好休息。   楚珍却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曹伯伯走之前说了,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平安。我们知道你始终挂念那个孩子,这也算是对那孩子的一种念想。既然现在生了一男一女,索性就还是男孩儿叫……”   苏澄起初原本有些失神,听到这里赶忙打断:“那可不行,我还打算以后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平安呢,珍姨占了的话我儿子怎么办?”   她心里很清楚,别说是在这样一个年代了,即便是在现代,也很少有人愿意将一个已逝之人的名字安在自己的孩子头上,而曹伯伯和珍姨此举无疑是为了宽她的心,让她一直以来的愧疚和思念可以有的放矢。她若是直言拒绝,他们一定会坚持如此,唯有如此说他们才可能放弃。   楚珍听后果然轻笑出声:“哪有你这样子的,还没嫁人呢就开始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了!”   “那又怎么了?孩子的姓氏我决定不了,还不能自己决定一下名字了?”   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越发让楚珍哭笑不得。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那你就帮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你也知道我和你曹伯伯都是粗人,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这不合适吧?还是等曹伯伯回来……”   “等什么等,他在前线打仗若是一年半载都回不来。难不成这两个孩子就一直不取名字了?再说了,你刚刚可是把你曹伯伯想好的名字给占了,你得负责想新的!”   她说的比苏澄还理直气壮。似乎全然不记得那个名字本也是他们借用的。   苏澄笑了笑,也不再拒绝,想了想道:“我也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名字,珍姨若是觉得合适的话不如男孩儿就叫福星!取福星高照之意!曹伯伯老来得子,这孩子本就是他的福星了,希望借此机会还能让咱们的小福星给曹伯伯带来好运,祝他凯旋得归。大胜归来!”   楚珍一笑:“大家都说你才是福星,你却让这孩子叫这名字,这怎么好?”   “我若真是福星的话这场仗就不会打了这么久还不结束了。希望这个小家伙能是一个真正的福星,给咱们都带来好运!”   她说的认真,楚珍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好,就叫福星。那女孩儿呢?叫什么?”   “女孩儿啊……”苏澄想了想。忽然咯咯笑出了声:“女孩儿叫福宝好了!最有福气的宝贝!福宝!”   楚珍喃喃自语:“福星,福宝……好!这两个名字我喜欢!你曹伯伯肯定也喜欢!你待会儿就写信告诉他,让他开心开心!”   “好啊,曹伯伯如今儿女双全,肯定高兴的合不拢嘴!”   正说着话,门口的帘子被掀开,奶娘绕过屏风将孩子抱了进来,笑道:“少爷和小姐刚刚吃饱。所以来的晚了些。”   楚珍早已迫不及待的撑起了身,巴巴的伸着手。却不知该先抱哪一个。   苏澄笑着随手抱了一个给她,又自己接过了另一个。   “珍姨抱的应该是福星,我抱的是福宝。”   “你怎么知道?”   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五官还没完全展开,皱巴巴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征,仿佛都一个样。   苏澄笑着说:“福星是男孩儿,更有力气些,小手总是攥得紧紧的。福宝力气小,攥的要松一些。”   楚珍失笑:“这才大半日的功夫,你倒把他们两个了解了个透。”   “那是!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出生的,日后还要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自然观察的仔细了。”   她说着亲昵的蹭了蹭福宝的面颊,熟睡的奶娃娃不知怎的动了动嘴角,竟似在微笑一般,逗得苏澄又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楚珍晚上坚持让孩子在自己房里睡,但她奶水不够,身子又尚未完全恢复,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照看不过来,势必要将另一个交给奶娘。   她知道苏澄喜欢孩子,以前还亲手将平安带到了三岁,所以干脆便自己留一个,另一个直接交给了她,说是让她带比让奶娘带放心。   苏澄高兴坏了,小心翼翼的抱着福宝回了自己的房间,身后还跟了一个奶娘和两个嬷嬷。   奶娘负责给孩子喂奶,那两个嬷嬷却似乎没了什么事做。   因为无论是哄孩子睡觉还是给孩子换尿布,苏澄都亲力亲为自己做了,她们只能帮忙把换下的尿布交给负责浆洗衣物的嬷嬷,其他事情根本插不上手。   她晚上哄福宝睡觉,白天就带着福宝一起回到楚珍的屋子,把两个小家伙儿放在一起,陪楚珍说话聊天,晚上再抱走一个孩子带回自己房里亲自照看。   只是为了防止孩子长期不与生母接触产生生疏,所以她每晚都换一个孩子抱回去,今晚抱福宝,明晚抱福星,两个小家伙倒是习惯的很,无论是跟在她身边还是楚珍身边都精神的很。   十日后,两个小家伙都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转着圆滚滚的眼珠骨碌碌的到处看着,模样无比可爱。   楚珍一边拉着福宝的手逗弄着一边对苏澄说:“我那天生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到最后都不知道身边的人谁是谁了。昨儿才听说是摄政王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还保得福星福宝平安,你有没有替我谢谢他?”   苏澄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的时候就怔住了,她起初回宫时被任奕的事情缠绕着,后来又发生了任一的事,她虽每日照常笑着,但心底却总是被这些纷扰的事情弄得困苦不堪。   福星和福宝出生后,她终于真真正正的将那些事都抛开了,能够发自内心的笑,于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再没想起其他事情,自然也包括任奕。   现在听楚珍提起,才猛然惊醒,讪讪的看了她一眼:“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楚珍有些气恼:“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竟然也能忘了,快帮我去库里找些礼物送去,我可不能白白承人家这么大的情。”   她话还没说完苏澄就已经站了起来,边往外跑便挥手道:“不用啦,我去和他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屏风后。   楚珍失笑:“这是急着去帮我道谢还是急着去见人家?真是……没个正行!”   苏澄一溜小跑来到了清暖阁,边跑边喊:“任奕,任奕。”   任奕闻声打开房门,前脚刚要踏出去就被猛然撞入怀抱的娇软身体撞了回来。   他心中一喜,唇角微牵,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她终于是来了,终于再一次主动扑进了他怀里……   “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他埋在她发丝间有些委屈的说道。   苏澄抬起头,粲然一笑:“不好意思,我给忘了,福星福宝太可爱了,我一见着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福星福宝?那对儿龙凤胎的名字?”   “嗯啊,男孩儿叫福星,女孩儿叫福宝!”   “这名字是澄儿给起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诧异。   “这么喜气的名字,一听就是你的风格!”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儿,笑的满眼宠溺。   “哈哈……好听吗?”   “好听,不过……没有澄儿好听就是了,澄儿的名字才是最好听的。”   “好肉麻……”   “澄儿不是喜欢听我说情话吗?自然要说给澄儿听了。”   他边说边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苏澄笑着在他面颊上响亮的回了一吻,直吻的他心神荡漾,恨不能立刻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怀中。   她拉着他进入了房中,坐在椅子上跟他说着福星福宝是如何可爱,如何从闭着眼睛哭闹到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滔滔不绝,似乎怎么也说不完似的。   任奕宠溺的任由她说着这些让她开心的事,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也没有拒绝。   两人就这样一个听一个说,一个轻轻地拥着另一个,一个坦然的倚在另一个怀中。   她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在他怀中稍稍抬头:“对了,珍姨让我跟你说声谢谢呢。她本来是想让我带些礼物过来的,不过我想你也不喜欢那些东西,我就懒得拿了,直接就跑过来了。”   任奕笑了笑:“我最喜欢的已经来了,现在就在我怀里,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苏澄又咯咯的笑了,笑声清脆爽朗,不复往日的阴霾:“你说情话的本事真是越发长进了,在哪里学的?”   “每天都在心里跟澄儿说很多遍,可惜澄儿总不来,我就只好一遍一遍的练习,一遍一遍的说给自己听……还有许多其他的,澄儿可还想听?”   她倚在他怀里轻笑:“你说啊,你说我就听。”   一阵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带着潮气的话语麻酥酥的窜进她的耳朵里:“有比说更好的呢,澄儿……” ...    ☆、第195章 兄弟情谊   不待回过神便被人覆住了嘴唇,苏澄唇边的笑声都被吞了下去,心头又涌起熟悉的悸动。   任奕在她唇边辗转亲吻,无比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他知道欲速则不达,此刻不能着急。   这娇软的身躯自这次回宫后就有些抗拒他,他越是有意亲近她就越是害怕躲避,所以他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让她一点儿一点儿找回曾经的感觉,心甘情愿的在他的柔情里再度沉沦……   最初每日让她来帮忙整理奏折,是为了让她习惯他的碰触,不再那么抵触他。   后来借楚珍生产之机出手相助,是为了能够彻底得到她。   他早知道楚珍腹中孩儿偏大,生产时必定困难重重,所以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若是将楚珍救活,她会感激他,他就能借机得到她……若不能将楚珍救活,她会伤心难过的依赖他,届时他一样可以得到她……   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出他的掌控,陷入他布好的局……   他轻轻的拥着她耐心亲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直到怀中的人儿彻底放松下来,感觉到她的呼吸在他的亲吻中渐渐紊乱,还下意识的攀住了他的脖颈,这才动情的加深了这个吻,轻吮她的唇瓣,舔舐她的贝齿,如捕猎的猎人般,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踏入自己设好的陷阱中,不可自拔。   大手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前,这次却是没有提前打任何招呼就轻轻解开了她的衣带。动作轻柔无比,令沉浸在亲吻中的人毫无察觉。   直到外衫从肩头滑落,苏澄才稍稍回过了神:“任……”   任奕自然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反而恍若无意般趁机大肆侵占她的唇舌,许久后才稍稍松开:“澄儿刚刚说什么?”   他口中这么询问着,大手却滑向了她饱满的胸前,隔着衣物轻轻揉弄。   “嗯……”   苏澄无力言语,溢出口的只有一声低吟,脑子如同被抽空了一半,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要说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每每被任奕这样温柔对待,总是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难以抗拒。   任奕越发动情。有力的手臂将她轻轻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蹭着自己早已挺立的灼热,一边沉醉的亲吻着她一边伸手探入她的衣襟……   胸前忽然一紧。眼看着要被掀开的衣襟却忽然被人紧紧拢住。苏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任奕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紧紧抵在胸前,连脸颊都没有露出。   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久违的雄浑的声音响起,阿山兴高采烈的高喊:“宫保鸡丁!你果然在!快去做饭!饿死我了!”   任奕浑身散发着阴鸷无比的气息,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一手拉在阿山身上尚未来得及撤回的小川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偏房中另外两人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一个仍旧满脸兴奋的等着某人去做饭。一个抵在他家想杀人的主子胸前咯咯咯的笑的开心。   “出去!”   阴冷的声音响起,掷地有声的轰赶着来人。   阿山点头应了一声。边往外走边说:“宫保鸡丁你快点儿去啊,我打了胜仗之后特地快马加鞭赶回来吃你做的饭的,跑死了三匹千里马了……”   “等等等等,”苏澄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条重要信息:“你刚才说打了胜仗?什么胜仗?”   她说话时有些激动的从任奕怀中钻了出来,半解的衣衫险些滑落,还是任奕死死的给她拽住才没有春.光外泄。   阿山停了下来:“打黎国啊,那狗屁秦太子的十万大军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一时半刻是难成气候了,我看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那曹伯伯呢?还有叶伯伯他们?他们都怎么样了?可有事?”   “我跟他们不在一个地方,不清楚,不过没听说我军这次死了什么大将,应该是没事儿才是。”   苏澄深深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阿山似乎还想催她去做饭,却被自家主子一个眼神瞪了回来,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回来了,还怕吃不到吗?大不了待会儿把她绑在这儿让她做一顿饭再走就是了。   他想通之后就满心欢喜的离开了,刚出房门就被小川一把拉住,欲哭无泪的看着他:“阿山,求你件事儿成吗?”   阿山看了看他,心情甚好的点了点头:“说。”   “你以后作死的时候能不带上我吗?”   刚刚他一直守在门口,见到阿山兴高采烈的进来就觉得大事不好,原本想伸手拦住他,谁知他只顾兴冲冲的往前走,根本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小川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然后连他自己都被带进了房中,想退出去都来不及……   他苦着脸说出这么一句话,谁知阿山听后立刻不高兴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自然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作死的时候自然要带上你!”   他说的一脸认真,仿佛不带上小川就是对不起他一样。   小川欲哭无泪,只想说一句:兄弟,这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   可惜阿山显然不想跟他废话,自顾自的说完就抬脚离开了,留下小川一人独自抬头望天……   房中的苏澄还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中,喃喃自语:“太好了,曹伯伯过不久应该就能回来了……珍姨一定等不及了,我要去……”   她刚刚起身就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揽了回去,又跌回了那炙热的怀抱。   任奕有些不满,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尚未散去的欲念,沙哑的埋怨:“阿山这个混蛋,气死我了……”   苏澄笑着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他也是急着回来传达捷报吗,你别怪他。”   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就会替他说好话,他分明就是嘴馋。为了一顿饭就跑死三匹千里马,看我回头怎么惩处他!”   “好啦好啦,那你先处理你跟阿山的事情,我去找珍姨,她……”   任奕再度封住了她的唇,却并未留停太久,只轻触了几下后就离开了:“急着回去也没用,曹将军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苏澄一怔,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为什么?难道……”   “不是不是,”他赶忙安慰:“别担心,曹将军没事。其实我原本也打算今天去听雨轩找你一趟的,清晨刚刚收到捷报,比阿山的消息快了几分,说是前线大捷。   不过此次我军之所以能够大败黎军全是因为他们本国的三皇子秦子谦在国内发动政变拖了后腿的缘故,若非如此的话这一仗只怕我们两国暂时还分不出高下。   我们现在虽然暂时胜了,但并非全胜,边关还需要大军镇守,防止黎军卷土重来,不然若是让他们抓住机会,趁着我们在大胜的兴头上疏于防范的时候大举进攻的话,我们是要吃大亏的。   阿山原本就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将,没什么才干,撤回来倒也无所谓,不过曹将军他们是戍卫边关的重将,所以……现在怕是还不能撤回来。”   苏澄沉默不语,仔细想了想这番话,思虑良久,这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那……你应该有确切的消息吧?曹伯伯他到底有没有事?我也好给珍姨一个准信儿,省的她担心。”   任奕笑着捏了捏她的鼻梁:“放心吧,曹将军一切安好,不仅大挫敌军,自己还半点儿伤都没受。   你现在呢先去做一顿饭,给我也给阿山那个馋鬼解解馋,等吃完饭后再回听雨轩将这些告诉你的珍姨,这样也一样来得及,可好?”   她笑着点了点头:“嗯,那任奕想吃什么?”   他在她唇边轻啄一下,以沙哑的嗓音嘟囔道:“最想吃的刚刚没吃到,澄儿若愿意的话,我们不妨……”   话还没说完苏澄就从他怀里跳了出去,笑着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越来越不正经!”   说完转身就跑向厨房做饭去了。   任奕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脸上笑意渐沉,心中不禁暗恼,怎么每次都差一点儿,这个可恶的阿山!   不过这些怒意在苏澄端上满满一桌饭菜后就消去了大半,他确实有许久没有吃到过他做的饭菜了,之前怕她不愿给他做,提也不敢提。   后来觉得跟她相处的时间每一刻都太珍贵,让她去做饭的话有点儿太浪费了,就更没提。   今天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如了愿,只是一想到为之付出的代价……任一就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揪痛。   他废了多大的力才再度让她敞开心扉,才让她沉迷在他怀中忘掉了那些嫌隙,偏阿山一回来就打断了。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除非是一鼓作气的得到她,否则一旦等她回过神就定然会抗拒。他现在不敢跟她硬着来,所以索性就放开了她,换来她的开心和一桌她亲手做的美味饭菜。   虽然这与他原本想得到的大相径庭,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任奕如此安慰自己…… ...    ☆、第196章 姐妹相见   苏澄吃完饭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听雨轩,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诉了楚珍。   楚珍满脸惊喜:“真的?”   “恩,任奕收到了确切的军报,确实是大捷,而且曹伯伯也没有受伤。再加上阿山之前一直被任奕留在边关,今日才回来,他亲口带回来的消息肯定也是没错的!两条消息加在一起,就算曹伯伯暂时回不来,我们也能确定他是真的没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希望我曹氏一家能早日团聚。”   苏澄轻笑出声:“珍姨,你应该谢谢咱们的小福星和小福宝才是。”   楚珍微怔:“这话怎么说?”   “曹伯伯他们大胜的那天正好就是小福星和小福宝出生的日子,一定是他们带来了好运气,所以边关才会大捷!这两个小家伙儿可真是福气满满!”   她一听也是笑出了声:“哪是这两个小家伙的福气啊,说来还是小姐的福气!是小姐给他们取的名字好!这才招来了福气!要说起真正的福星,果然还是咱们小姐名副其实呢!”   周围几个宫女也是笑着连声附和,倒把苏澄夸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儿一个劲儿的傻笑。   听雨轩中一派喜气的同时,养宁殿的氛围却十分不好。   任鑫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一旁的任奕,手指在桌上不断轻点。   这是他之前为了模仿任一的言行举止而刻意学的,久而久之到真成习惯了。   “这次边关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神情阴鸷的开口。   任奕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甚在意的说道:“知道又如何?”   “如何?那黎三皇子虽有才干却无实权,怎么可能突然兴起这么大的风浪?一定是任一与他勾结在了一起!”   任奕轻笑。放下茶杯:“皇上这话就说错了,您才是任一,与黎三皇子勾结在一起的,是已被贬为庶民的二皇子任鑫才是。”   任鑫微怔,下一刻脸上挂起一抹狞笑:“是,朕险些忘了,朕的二哥先是与黎国太子勾结在一起。如今又和黎三皇子有所牵连,如此阴险叛国之人,当即刻除之。”   于是。当日一道圣旨就颁布而出。说是昭国废皇子任鑫叛国求荣,人人得而诛之。下令全国将士乃至普通百姓,但凡见者即刻诛杀,赏金万两。   数日后。昭黎两国边境的某座宅邸中。任一默默地看着那道所谓的圣旨,唇边竟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任奕终是等不及慢慢的寻找他了,竟使出这样的手段下杀招。   如此看来……定是某个女人回宫后的表现让他不尽满意,所以急切的想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任一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莫名的开心,拿出怀中的镯子又看了很久。虽然那天被她拒绝了,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戴上的,他越来越确定这一点……   刘铮此时走了进来。沉声开口:“皇上,花儿小姐的队伍直到现在还未入宫。我们需不需要……”   “不必,”不待他说完任一便打断:“任奕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想必花儿不久便能顺利入宫,我们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是。”   刘铮转而和他说起了其他事情,直到两刻钟后才从他房中离开。   任一在房中取出一幅画像,这幅画是他亲手装裱的,异常珍视。   画中之人一袭白衣,墨发垂落至腰际,钗饰全无,足下赤着两只小脚,正轻巧的迈步向一扇屏风后的温泉走去。   他自与苏澄分开后就想安排个人到她身边去,但任奕现在将她看的死死的,他若派自己的人去,定然会被察觉。   其实他只是知道她回宫后定会心情郁郁,曹夫人又怀孕生子,不见得能陪她说什么话,所以想派个人陪在她身边与她聊聊天,疏解一下她的心情。   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花儿,于是给叶南生写了信,让他安排花儿入宫。   花儿是苏澄的义妹,性格天真烂漫,与她的关系又十分融洽,刚好可以开解她不郁的心情,让她在宫中能过的开心一点儿。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一点儿私心。那就是他觉得这个花儿似乎对他的印象不错,没准儿能在她身边替他美言几句……   任一想着这一点又轻笑出声,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志气了,竟然指望别人能帮自己说好话。   当然,这些事情花儿自己是不知道的。   为了防止被任奕发现她是刻意被安排入宫的,所以他先让叶南生将苏澄已经在回宫路上的事情告诉了程鹏。   程鹏效忠于苏澄,自然会追随而去。   花儿对程鹏有意,再听说苏澄也会回宫,自然主动提出要回宫去看她的姐姐。   于是皆大欢喜,除了任一和叶南生几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被有意安排入宫的,就连这几个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任奕一路设阻,无非是担心他们有意入宫在苏澄身边说些不该说的。却不知无论是程鹏还是花儿,对那些纷乱的事情几乎都毫不知情,他们入宫纯粹只是为了陪伴苏澄而已。   于是,经过好一番打探之后,任奕派出的人马终于再三确定,这两人确实只是为了探望苏澄而来,没有任何其他目的。花儿和程鹏经过好一番周折,终于顺利抵达皇宫……   两人入宫后直奔听雨轩,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就先来见了苏澄。   苏澄不知道两人今天回来,乍一见到惊喜不已。若不是手里抱着福宝的话,定然直接冲过去了。   花儿一进来就被她怀中的小人儿吸引了,紧走两步就想凑到近前来看看。   程鹏赶忙出声:“你慢点儿。脚还没好呢,别又摔着。”   花儿脸上一红,顿时放慢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步步的挪了过来。   苏澄这才注意到她脚腕儿似乎受了伤,走路时一扭一扭的,只是不甚明显。   “怎么了?”她赶忙将福宝交给了奶娘,自己走了过去扶住她。   “没事。路上不小心扭了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好的怎么会扭了脚呢?”   花儿一听这话顿时打开了话匣子:“还说呢,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有多倒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遇到了,原本还以为能赶在曹夫人生产前入宫,结果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她巴拉巴拉倒豆子一般将自己这一路上的境遇一一跟她说了,边说还边不忘伸手逗逗福宝。   程鹏在一旁听着。时而给她倒一杯水。时而盯着她的脚腕儿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边笑意越来越浓,直到花儿说完才开口道:“你这脚还疼不疼?我正要带福宝去珍姨那里,你去的了吗?”   花儿赶忙点头:“去的了去的了!早听说曹夫人怀的是双胞胎,我还纳闷儿怎么只见着一个呢。”   两人说着便站起了身,苏澄顺嘴说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扶一把啊,没看花儿脚还伤着呢吗?”   程鹏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扶,花儿大窘。赶忙躲开了,怯怯的看着他。   他这才回过神。两只手尴尬的放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苏澄故意装作满脸诧异的样子:“诶?你这是怎么了?我跟兰馨说话呢,你伸手做什么?”   程鹏一张俊脸顿时红了个透,把一旁的兰馨等人逗得直忍不住笑。   兰馨边笑边凑了过来,伸手扶住花儿:“奴婢蠢笨,动作慢了,还请花儿小姐勿怪。”   花儿羞着脸摇了摇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和刚刚那滔滔不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苏澄心情大好,从奶娘怀里接过福宝,笑着向楚珍的房间走去。   出门前又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花儿的面颊:“福星虽是男孩子,但是胆子却小,你这张脸怕是会吓着她。”   程鹏和兰馨均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尤其是兰馨,之前明明还听她一再叮嘱,见了花儿小姐不可对她脸上的伤疤多问,怎的现在她自己到说出这话了?   花儿怔在原地,半晌才怯怯的抬起了手,将脸上伤疤揭了下来。她就知道,姐姐易容的本事这么好,这样的伤疤肯定瞒不过她……   程鹏早已被彻底惊呆了,苏澄瞧着花儿一张嫩白的笑脸却是十分满意:“之前粘着这个是怕叶伯伯再将你赶走许人吧?现在不用怕了,只要你不答应,我保证不让叶伯伯把你嫁给别人。”   她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程鹏一眼,闹得两人有都是一副大红脸。   一刻钟之后,几人出现在了楚珍房门口。   楚珍见到两人也是满脸惊喜,抱着福星就迎了上来。   花儿给楚珍见礼:“见过曹夫人。”   苏澄嗔了她一眼:“什么曹夫人不曹夫人的,你既是我妹妹,就随我叫,叫珍姨。”   花儿怯怯地看了楚珍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不虞之色,这才松了口气,再度开口:“花儿见过珍姨。”   楚珍笑得真切,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她扶了起来:“好了好了,见也见过了,快起来吧。你姐姐可是整日盼着你来呢,如今可算是见着了,也省的她没日没夜的在我耳朵边上念叨。”   熟稔的口吻和亲切的态度让花儿彻底放下了心,拉着她的手道:“早听说珍姨是个极好相处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呦呦呦,瞧这一张小嘴儿甜的,这哪里是小姐认的义妹啊,简直就是亲妹妹,一样儿一样儿的。”   几句话之后几人更开心了,转眼就聊到了一起,唯有程鹏像个木头桩子般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安静。   楚珍以为是他们几个女人聊天儿忽视了他,赶忙让人给他倒杯茶。   谁知苏澄却开口拦了下来:“倒什么茶啊,人家自己勤快着呢,刚刚在我屋里给花儿倒了好几杯茶,差点儿把我茶壶都倒空了。这样的人还能渴着自己,想不起给自己倒杯茶喝?” ...    ☆、第197章 真相大白   程鹏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顿时又红了,花儿更是如此,扯着她的衣袖嗫嚅:“姐姐你取笑我……”   “诶?我是取笑他呢,怎么变成取笑你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了?”   花儿窘的更厉害了,脸几乎要埋到地里去。   苏澄怕闹的过了把她羞跑了,不再说笑了,把程鹏轰了出去,说是他们几个女人要说些体己话。   程鹏也有些呆不下去了,忙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苏澄又向花儿细细问了路上的事,主要是问关于她和程鹏之间的,这才知道两人因为遇到许多变故,途中还与护卫走散了一段时间,所以程鹏对她格外照顾。   她说的含蓄,苏澄和楚珍却是都听出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来,再加上程鹏刚刚的反应,怕是也在这段时间对花儿生出了些心思,并非全然无意。   苏澄并不点破,只是继续和她聊天,然后逗着两个小家伙儿玩儿,这一天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过去了。   ……………………   或许是因为花儿和程鹏进宫了的缘故,苏澄觉得之后的日子过的特别快。   但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任奕就对她认的这个义妹感到越发不满。   他有意想和苏澄亲近,但花儿几乎每日都和她腻在一起,连晚上睡觉也在同一个屋子。   其实原本花儿还打算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睡觉并不老实。怕扰了花儿的好梦,所以在房中给她另架起了一张软榻。花儿每晚就睡在那张软榻上,睡前总要和她聊一会儿天。说着说着话就睡去了。   苏澄并不知道,这是花儿的爹爹叶南生特地嘱咐她的。   叶南生告诉花儿说苏澄习惯了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宫里过的并不开心,让她多陪陪她,最好是一点儿胡思乱想的机会都不给她,包括晚上睡觉,因为睡觉前躺在床上最容易乱想了。   花儿心疼姐姐。坚决贯彻自己爹爹的交代,一来就缠着苏澄说晚上要跟她睡。   苏澄觉得无所谓,便同意了。于是现在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衣食住行全在一起,简直比亲姐妹还亲。   当然,叶南生叮嘱苏澄的话也是任一事先交代的。他的私心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给任奕与她相处的机会。   为了能让苏澄和任奕保持距离,他的算盘打的可谓劈啪作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算计了个遍,简直比对待国事还认真。想完之后还对自己选中了花儿感到十分佩服,这绝对是最佳人选,比其他任何人都合适!   任奕却是因为这些情况而有些恼怒,现在除了整理奏折的时间外,他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可以和苏澄独处一会儿。   偏偏苏澄每日既挂念那两个孩子又挂念她的妹妹。即便是整理奏折时一颗心也是悬在听雨轩,看完奏折马上就走。片刻不愿多留。   他几次想要强行把她留住,却都没能成功。向之前救了楚珍那样让她完全放下戒备的机会一去不复返,她虽然不再抵触他的亲近了,却都点到即止,每每他有进一步的动作时她就逃开了。   就这样转眼间入了冬,宫中已经烧起了炭盆,因为苏澄格外怕冷,听雨轩中现在又有两个娇嫩的小家伙儿,所以这里的炭火烧得格外暖些。   花儿极其喜爱御花园的红梅,每日都要去看上一看,知道苏澄怕冷,就不让她作陪了,自己去看看就回来。   苏澄自然不会让她自己去,每次都是派了程鹏同行,花儿自此似乎越发喜欢去看红梅了。   这日花儿像往常一般从御花园回来,淡粉的斗篷上围着一圈儿雪白狐毛,狐毛上还沾染着些亮晶晶的雪花,看这样子竟是外面下雪了。   苏澄虽然怕冷,但是却很喜欢下雪,可是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去外面看看飘零的雪花,因为花儿的脸色比那雪花还要苍白,看上去十分慎人。   “这是怎么了?”她问向一旁的程鹏。   程鹏莫名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她在御花园时见到一座山石上的红梅开的正好,就想折回来给你看,然后就跑过去了。我追过去才发现山石后是两条岔路,只好随便选了一条去找她,结果没有找到。等再见到她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苏澄皱眉,伸手在花儿眼前晃了晃:“花儿,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你跟姐姐说,姐姐给你出气。”   花儿回过了神,却是当即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哭的让人心疼,但就是死活不肯开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光还时不时瞟向程鹏的方向,每看他一眼就哭得更厉害一分。   苏澄朝程鹏摆了摆手,让他先出去,房中只留下了自己和花儿两个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花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抵在她的肩头:“姐……姐姐……我刚刚……在御花园……碰到皇上了……”   苏澄一怔,拍在花儿肩上的手下猛然一僵。   她这段时间曾经又去看过任一两次,却都是远远地就被打发了。   任一现在似乎讨厌极了她,远远地看她一眼都是满脸嫌恶,更别说让她靠近了。若非担心他的身体的话,她也不会明知他不想见自己还没事儿跑过去。   虽然听说他的伤势现在确实已经愈合了,但因为之前受伤较为严重,伤了身体的根本,所以一直在将养着,数月来未曾踏出养宁殿一步,又怎会出现在御花园呢?   花儿仍旧在哭诉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澄的神色。   “皇上他……他好像……不认得我了,把我拉过去……要……要……轻薄我……后来还是……还是因为我说出了姐姐的名字……他才松手了……   姐姐……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不是喜欢你的吗?怎么会……怎么会……”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流的越发汹涌了。   苏澄早已完全愣住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任一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还对花儿出手。   他明明是见过花儿的,明明是认识他的,怎么可能因为受了一次伤就不记得了?   一道电光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扶在花儿肩上的两手下意识的骤然用力,将正在哭泣的人吓了一跳。   花儿以为她不信,哽咽着道:“姐姐,我没骗你,真的是皇上,我看的清清楚楚的,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风一般的跑了出去,出门前还顺手扯过了挂在墙上的打龙金鞭。   苏澄觉得整个世界都扭曲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旋转,变形。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准确无误的向着养宁殿的方向跑去,距离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了殿门前……   此刻,任奕正在清暖阁中看着一份文书,养宁殿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任奕大惊,猛地起身,身后木椅翻倒在地也全未察觉,急步就向养宁殿奔去。   养宁殿的大门前,苏澄直接拿着打龙金鞭就闯了进去,侍卫想要阻拦,却碍于她手中的金鞭而不敢轻易动作。   一路横冲直撞的来到寝殿前,侍卫再不敢让她上前一步,不顾后果的拼死挡在了门前。   她手中长鞭一挥,从未舞动过的打龙金鞭头一次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人身上,特质的鞭子闪着嗜血的光,瞬间将侍卫抽的皮开肉绽。   侍卫痛呼闪躲的功夫,她一脚踹开房门,抬脚就迈了进去。   房中的任鑫早料到她会来,丝毫不觉得惊奇,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澄走上前去,胸口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起伏不定。   “你不是任一……你是二皇子任鑫,对不对?”   “对。”他嘴角斜牵,毫不在意的肯定道。   苏澄觉得身形有些不稳,胸口起伏的更剧烈了。   是啊,是啊……若非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   她早该想到的,任一向来信任她,怎么会忽然怀疑她还如此厌恶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还有这养宁殿里的人,怎么会因为一次失败的刺杀就里里外外全换了。   该死的!她怎么那么蠢!只因为一张相似的脸,就全然没看出这其中的问题,天底下真是没有比她再蠢的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占了任一的皇宫你就是他了吗?你以为假冒了他的身份就能得到他拥有的一切了吗?别做梦了!你若真是有那个本事,当初逼宫篡位就不会失败了!你就算是现在坐在这里,也不是他的对手!迟早有一天他会回来把你赶出去!”   她义愤填膺的说着,几句话就彻底激怒了任鑫。   任鑫神情阴鸷,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一步步向她靠近:“牙尖齿利,真不知道任奕到底看上了你什么,如此把你捧在手心儿上。你这样帮任一说话,就不怕寒了他的心吗?”   “你闭嘴!”   苏澄挥起鞭子就抽了过去,任鑫没料到她敢对自己动手,躲避不及,手臂上顿时被抽出一道血痕。 ...    ☆、第198章 程平被囚   被打了一鞭子的任鑫怒到极点,眼光似要杀人。   “怎么?说道你的痛处了?还是相比起任奕而言你更喜欢任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周旋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他边说边用淫.靡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神情狰狞,再度向她靠近。   苏澄的鞭子又挥了起来,这回任鑫却没有闪躲,生生的用手抓住了那鞭子的末端,即便虎口开裂满手是血也不放开。   她用力的想要将鞭子抽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拉住,说什么也不松手。   “告诉你,我早想废了你了,要不是任奕一直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有这般跟我撒野的机会?   听说任一很在意你?我就是喜欢破坏他在意的东西,他越在意的我就越想破坏!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可怪不得我了!”   说着猛地将鞭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连同着握着鞭子的苏澄也一把拽了过来。   苏澄踉跄着往前跌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落入任鑫怀中,却是一边抬手抵在他胸前,一边抬脚就往他命根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任鑫不妨,被踹的当即捂着下身弯下了腰。   她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人,怒目而视:“你自己当初没本事争得皇位,现在就凭着这张和任一相似的脸来冒充他的身份占了他的位置!你倒是真不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啊?不过想想也是,除了这张脸。你现在还有什么?想来以你的能力,也就只能靠这种方法上位了!你这个懦夫!”   “你这个死女人……我今日非把你……”   他猛地扑了过来,却又忽然被凭空冒出的一人一脚踹飞。   匆忙赶来的任奕一把将苏澄揽在了怀里:“澄儿你没事吧?”   苏澄站稳身形。抬头看他一眼,唇边发出一声冷笑:“你也知道的,对吧?或者我该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吧?”   “澄儿……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苏澄眼里泛着泪光,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骗子!”   她说完转身就跑出去了,独留任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捂着自己的面颊。   任鑫在他身后站起身,冷笑:“这就是你心爱的女人?嗤……看来任一在她心里远比你重要,这样的女人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   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掐住他的脖颈,生生将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碰澄儿一根头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任奕神情阴冷无比。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离开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围的侍卫,直叫众人不寒而栗。   他出门后直奔听雨轩而去,原本脚步匆忙,距离听雨轩越近时却越发慢了下来。他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发现了事实真相的她。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在她发现一切之前就把事情解决掉……   他心中一团乱麻,直到踏上听雨轩的台阶才回过神。脚步沉重的走了进去。   苏澄门前,程鹏满脸担忧的站在那里。见到他过来赶忙迎了上来。   “墨文王殿下,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刚刚从养宁殿哭着跑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到房里不出来了。”   任奕微怔,她没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吗?   程鹏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却被小川客气的请到了一旁,说是让他们殿下和唐大人两人单独谈谈。   紧闭的房门后没有任何动静,任奕在门口默默地站了许久,才缓缓抬手扣了扣门扉。   原以为她会不愿意见自己,但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苏澄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后,等他进去后又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待他开口她便冷冷说道,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任奕忽然有些害怕,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臂:“澄儿,我也不想骗你的,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你太向着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越来越向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提起他,说到他的时候就会笑,你一开始明明恨不能对他避而远之的,现在却总是和他在一起,你们……”   “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也经常提起你,说到你的时候也会笑,而且从一开始就喜欢和你在一起,但任一却从未因为这些想过要害你!这却反过来能成为你伤害他的理由?也未免太可笑!”   站在她面前的人微怔,旋即露出一抹苦笑:“澄儿觉得很可笑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或许觉得这是自私,是占有欲,但我就是不喜欢你和别人在一起,尤其是他!   我们明明是亲兄弟,可父皇却将他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着,对我却是不闻不问弃如敝履!更何况他母后还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害死了我母妃!我就是将他大卸八块也难消我心头只恨!又怎能容忍他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澄发出一声冷笑,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吧?因为上一代的恩怨……   是我奢望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知道与任一无关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母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   现在想想,你那天跟我说起那些事的时候……说的是不重要了,而不是放下了……是我自以为是,曲解了你的意思……   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只当着任一的面才叫他皇兄,其他时候都称他为皇上……   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把他当成过是你的兄弟,因为你始终恨着他,像恨她母亲一样恨他……”   任奕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澄儿,澄儿,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的呆在我身边就好,不要管其他的了好不好?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我……”   “程平呢?”她忽然打断:“养宁殿的人是你换掉的吧?那以前的那些人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平呢?”   “……你还是要插手?你还是要……”   “程平呢?”   她反复重复着这个问题,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在地牢……”   “带我去见他。”   “我若不答应呢?”   “我一日见不到他,你就一日见不到我。”   她说着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整个皇宫现在都掌握在我手里,我若想见你,谁也拦不住。”   “是吗?”苏澄一笑:“那就让我永远都见不到你好了。”   说着就拿起了桌上一把用来削水果的刀子,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眼睛划去。   “澄儿!”   任奕吓得赶忙拉住了她,将她手中利刃一把抢了过去丢到一旁:“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就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任一手底下的一个奴才!”   “带我去见他。”   她神情坚定,目光紧紧地盯在他脸上,毫不退让。   任奕终是拗不过她:“……好……三天后我带你去见他……”   “我现在就……”   “在这之前你若有任何损伤,我即刻就杀了他!”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任奕前脚离开,程鹏和花儿等人后脚就满脸担忧的走了进来,就连楚珍都被惊动了,将孩子交给了乳娘,匆忙赶了过来。   苏澄强撑着笑脸,恍若无事的糊弄了过去,只说是小打小闹,明天就和好了,说完就关上了房门,生怕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出半分。   房门掩上的瞬间,浑身的力气像是流水般倾泻去了,颓然的顺着门板坐到了地上,无声痛哭……   假的,全都是假的,她最深爱的人,一直都在欺骗她,骗了她十年……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这日苏澄确实在地牢见到了程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任奕要隔了三天才让她见他。   程平这些日子不知受了什么刑罚,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他怕她乍一见到他鲜血淋漓的样子接受不了,所以花了三日的时间做了处理,让人把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给他梳洗了一番,又包扎治疗了伤口,养了三日才让她相见。   饶是如此苏澄此刻见到的人也瘦的脱了相,和原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走入已经收拾干净的牢房,看到他这副模样瞬间泪如泉涌。   “程总管……”她哽咽开口,却是唤了一声就再难发出声音。   程平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她瞬间眸光一亮:“唐姑娘……唐姑娘……”   他挣扎着想伸手拉住他,奈何身上伤口太多,方一动弹就发出一声痛呼。   “你别动,你别动”苏澄赶忙拦住他。   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稍稍缓过劲儿之后才再度开口:“皇上呢?他可好?”   一句话让苏澄哭的更凶了,她边哭边摇头:“没事,他没事……对不起……对不起……害你变成这样……”   程平忍着嘴角的痛,努力牵出一抹笑容:“傻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呦,这是早该发生的事情啊,躲不过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怀疑我……你也是,任一也是……为什么都不怀疑我……” ...    ☆、第199章 十年真心   程平是任一最亲近的人,见到她被任奕的人护送进来却丝毫没有不悦的态度,反而直接问他皇上可好,可见是对她十分信任的,并未怀疑她和任奕合谋加害任一。   他见她一直哭着,竟是有些无奈,像个长辈般抬起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好姑娘,以皇上对你的心思,你若想加害他,早几年前就成事了,又何须等到今天。”   苏澄不知如何答话,只是无力的哭泣,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这么多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她竟然始终毫无察觉。   “其他人呢?程总管,其他人呢?”   “其他人……”程平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无比苦楚:“哪还有什么其他人,自墨文王侵占了皇宫起,养宁殿中其他人就都没了。”   苏澄一怔,险些跌做到地上。   没有其他人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没了?   她印象里那个胆小怯懦,腼腆害羞的小爱人,竟然挥手见就覆灭了数百条人名……多么可怕,多么可笑……   “那你是……”   “我躲进了皇上事先告诉我的密道里,靠里面的粮食撑着,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后来被墨文王找了出来,就来到这儿了……”   “密道?”   “是啊,宫里有许多密道,皇上也是前些年才发现的,说起来……最早发现的还是墨文王呢,他知道的密道也远比皇上要多。这些年也不知道利用这些密道做了多少事……”   难怪……难怪他在晴暖阁偏安一隅也能够建立起足以和任一抗衡的势力,难怪他一个一直未曾封王的落魄皇子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利用这些密道在筹谋着……   苏澄忽然想起他总是能在夜半消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房里,原来……是这样……   程平似乎不想再说这些事。转而和她说起了别的:“唐姑娘,奴才说句托大的话,你别不爱听。   奴才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这世上论起身份地位自然是无人可以和他相比,但论起谁对你更好,那也是无人可以相比的,即便是墨文王也是不能。   人说临终之言最是发自肺腑。你就听奴才一句,跟了皇上吧,她为了你做了多少。你怕是想也想不到……”   “别说了,别说了……”苏澄哽咽着打断:“没有什么临终之言,你会活得好好的,我会让你活的好好的。任一脾气那么臭。除了你谁能伺候的了他,等他回来……”   “等不到啦……等不到啦……”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沉声感慨:“墨文王之所以留我一命不过是知道皇上格外看重我一些,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可以用我逼皇上就范。现在他找到了你,我这条老命就不重要喽……”   “不会的,”苏澄坚定的道:“我已经回来很久了,照你所说的话他早就可以杀了你了。他没有就说明他不敢那我的命去逼迫任奕,那就还是只能用你。所以你的命他会留着。”   陈平眼中一亮:“果真?你果真回来很久了?”   “是,抱歉……直到前几日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才来看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程平再次喃喃自语,眼中却闪着翼翼的光彩:“总算还能再见皇上一面,总算还能再见一面……”   苏澄努力牵起一抹笑意:“见一面怎么够,要见很多面,还要再伺候他很多年……”   “好,好……还像以前一样,你和皇上在御书房里看折子,我就在外面守着,听你们说笑,心里踏实……”   她点头应了,又劝慰了他几句,看着他喝了药才离开了。   “等他伤好了我要把他接到听雨轩去。”   她走出地牢后对等在外面的任奕说道。   “你要救他一命,我没意见,但是……休想和他一起从密道逃走。宫中各个密道的出口我都派人把手着,所以他才会在里面困了那么久都没能出去。你若是想动这个心思,我劝你还是……”   “你是怕我去任一身边吧?”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眼神有些空洞:“你想太多了……放心吧,我不会去的,因为……我根本就没脸见他啊……”   任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不想这么跟她说话,他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和她说笑谈天,开心时可以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或是蹭蹭她的脸颊。   可那样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墙壁,看似无形却又无论如何都难以翻越,比他幼时翻越的冷宫那道墙壁更高更冷……   他走回清暖阁,这个他呆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曾经即便这里只有他一人,他也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冷清。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呆惯了的地方,怎么忽然就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他想了许久才想明白,是了,因为这里曾经热闹过,因为曾经有过她,有过他最喜欢的澄儿,所以变得美好,变得让他觉得温暖。而如今一朝失去,竟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失去……失去……   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就觉得心口阵阵绞痛,他最珍贵的宝贝,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他不允许,决不允许!   …………………………   是夜,苏澄思绪纷乱的躺在床上,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有些睡意,可还不等她沉入梦乡,一双大手就忽的从身后伸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她身子一僵,神智顿时清明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别动,澄儿,我不想伤你,别动……”   静默半晌,她虽没有再挣扎,却也没有像往常一般转过身拥住他,只是僵硬着身子,像块儿木头般任由他抱着。   任奕感受到她紧绷的状态,一颗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什么时候澄儿竟这样防备着我了?你以前最喜欢我抱着你的,喜欢枕在我肩上跟我聊天,喜欢倚在我身边闭目小憩。你说在我身边最是放松,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想说话边说话,不想说话便沉默,一点儿不觉得尴尬。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任一真的这么重要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可以更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   “我想要的你都能给吗?”   苏澄忽然开口。   任奕像是看到了一抹希望,将她拥得更紧:“能,只要是澄儿想要的,我一定给,澄儿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其实始终没变过啊,我想离开皇宫,想和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结婚生子,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在这里也可以的,在这里我们也可以一辈子在一起。澄儿,我答应过你的,我答应过你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十里红妆迎你入门,到时候……”   苏澄忽然哭了,哭的突然又那么凄凉:“任奕,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一切啊,你亲手毁了他,毁了我最好的感情和期望,毁了我十年的念想……没有了你,我要什么十里红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你亲手毁了他,毁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骗我……”   她哭的凄惶无助,压低的声量更显得那样悲凉,似是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再找不回来……   任奕惊慌失措,恍然间想起多年前,她笑着对他说“任奕,你就是最好的一切啊……”   那样一句简单的情话,让他觉得心里甜的像蜜一般的情话,原来竟是她百分百的真心,没有丝毫的掺假……   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先前他仅仅是想到要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已经是那般的痛彻心扉了,而她却是已经失去了,而且是被他亲手毁掉的……   他慌乱的扳过了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胡乱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澄儿,对不起……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不敢啊澄儿,我不敢……   你那么单纯美好,我好怕自己的卑劣阴暗会配不上你,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就离我远去,就像今日这般……   澄儿,相信我,我只是怕失去你……我太害怕失去你……”   苏澄的额头抵在他胸前,黯然流泪:“不是你失去了我,任奕,是我失去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他抬起她的面颊,亲吻她的眼睛:“澄儿永远都不会失去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绝不离开……”   任奕郑重的承诺,亲吻她的眼睛,她的面颊,又寻觅她的嘴唇。   他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她闪躲拒绝。   但出乎他的意料,哭泣的人并未闪躲,反而轻轻的伸手环住了他,像以往他们亲吻时那般,轻柔的环着他的颈,仰头回应,温柔辗转。   悬着的心因这轻微的动作而渐渐落下,他比以往每一次亲吻时都更要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探寻她的衣襟,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生怕她下一刻便反悔拒绝。 ...    ☆、第200章 瘟疫横行   苏澄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却并未阻止他的动作,任由他一边亲吻着自己一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任奕喘息着亲吻她的面颊,来不及将寝衣完全褪去就急切的伸手探入她的颈后,在墨发间寻找亵.衣的绳索。   她流着泪拥着他,在他耳畔哽咽低语:“任奕,带我离开吧,求你了……我们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把皇位还给任一,我们……”   覆在他身上的人动作忽然一滞,身子越发僵硬,眼中**顿时退去,直起身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神情有些阴鸷。   “又是为了他吗?为了他才不拒绝我?为了他才故意哭给我看?他不过和你朝夕相处了几日就得到了你的心吗?还是说他做了别的什么让你念念不忘?   他也像我这样吻过你是不是?他也这样抱过你碰过你是不是?他还对你做了什么?他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晚上,都对你做了什么?!你们也是这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是不是!你们……”   啪!   又一记耳光打在了他脸上,打断了他越来越大的说话声以及那忽然失控的情绪。   任奕愣了,直到脸上泛起火辣辣的疼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苏澄眼中仍有泪光,神情却变得倔强而沉冷,眼中闪着怒火,唇边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任奕看着她恼怒中的眼神,想要说出口的那句抱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那眼神中带着厌恶和恨意让他只想要躲避,想要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的房间,只知道那燃着怒火的眼睛却让他觉得寒冷无比。他仿佛能听到她未说出口的那句话。那句“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任奕打了个寒颤,紧紧握着木椅的扶手。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怕他拿自己和任一作比较,怕自己比不过任一,比不过那个自幼被宠爱的天之骄子。   他骨子里的自卑时时作祟,让他一听到她口中说出那个名字就会莫名的恼怒。   那是他恨着的人,也是他嫉妒着的人。他可以允许别人提到他,赞赏他,却不愿听他最爱的人提起他。尤其是以那般维护的姿态。   要是没有他就好了,这个世上要是没有他就好了,再也没有这个人,就再也不用听到这个名字了!   对!让他消失!马上就让他消失!   “小川!小川!”   他急切的呼唤着。让自从跟随他之后就从未见过他失态的小川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进来。   “杀了他!杀了任一!杀了他!”   小川怔住:“主子,我们……还没找到他……”   “废物!全都是废物!我不管,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赶快给我找到他!杀了他!我要他死!”   他竭嘶底里的嘶吼,和平日里或腼腆或沉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川赶忙应了一声,说这就去让人抓紧寻找,前脚还未走出房门,却忽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任奕阴沉似水的目光中散发着阵阵寒意。眸光中闪烁着噬人的光,神情狰狞的说了几句话。   小川闻言大惊:“主子。这样的话……”   “让你去你就去!”   小川浑身一震,再不敢辩驳一句,一脸沉重的走了出去。   房中的任奕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神色显得有些疯狂。   “他一定会出现的,只要这么做,他就一定会出现的!”   他笃定的想着。   这夜苏澄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睡去。而附近的丫鬟第二日则都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没睡好一样。   没有人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一场人为的灾难正要上演……   半月后,一场瘟疫在宫中横行,甚至从宫内蔓延到了民间,整个京兆都陷入了对瘟疫的恐惧中,百姓人心惶惶。   太医院众太医对瘟疫束手无策,摄政王任奕当机立断,下令封锁了疫情集中的大半个皇宫,将所有感染了瘟疫的人都困在其中,不得进出。没有感染的人则和这些人隔离开来,无论亲疏均不得接触。   这种方法虽然对治疗瘟疫毫无作用,但最大限度的避免了更多人被传染,所以众大臣也纷纷表示赞同,偌大的昭国皇宫顿时有一半变成了牢狱,各个宫殿的宫门被封死,里面的人无法逃出来,只能听天由命的任由瘟疫夺去自己的生命……   苏澄无暇再顾及自己与任奕之间的纠葛,也陷入了对瘟疫的恐慌中。   听雨轩虽然远离疫区,但楚珍花儿程鹏等她在意的人都在这里,更何况还有两个不到半岁的小娃娃。   这瘟疫来的凶猛,听说感染的严重的发病后三五天就死去了,十分迅速。这样的疫情连大人都尚且难以抵御,更何况是年幼的婴儿。   楚珍守着两个孩子,哪里也不敢去,生怕一不小心将瘟疫带了回来,传染给了他们。   花儿早在那日在御花园遇到“皇上”之后就不敢再去那里了,近日更是连门都不敢出,成日成日的呆在屋里。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对皇上的事只叮嘱了她一句不要对外宣扬就没有再提了。   虽然她的确不会将这样的事说出去,但是……皇上以前是喜欢姐姐的啊,而且还对她那么好,姐姐看上去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皇上的,不然怎么会自从那天起就不让她再睡在她房里里,而是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   她知道她不是轰她出去,而是心情不好,晚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偷偷的哭,白天就用妆容将眼底的倦色盖住,照常和珍姨他们说笑。   有一回她去房里找她时正瞧见她往脸上涂抹着胭脂,眼眶分明红红的哭过的样子,涂过之后却只是看上去稍稍有些肿,瞧不出别的了。   她想问问她怎么了,却又不敢问,怕越问惹得她越伤心,就只好当没看见,陪她一起说说笑笑,尽量逗她开心。   而最近的疫情更是让她没空想别的了,只想着这场来势汹汹瘟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才能不用再生活在这种恐慌之下。   苏澄要求殿中每日都要进行严格的清洁打扫,所有人无事不得轻易外出,必要外出后回来时一定在殿门旁临时搭建起的小屋内换下衣裳,彻底清洗一番才可入内。   她原以为太医院会尽快研制出针对瘟疫的药方,但疫情来势汹汹,短短半月之间,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死了两个,她便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起来甚至产生了带楚珍等人一起出宫的想法。   她让人将这想法与任奕说了,任奕亲自来了一趟听雨轩,告诉她瘟疫不仅在宫内传播,民间也有大量感染,出去并不见得安全。   苏澄沉默,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没有骗你,澄儿,外面真的也有瘟疫,你在这宫中我尚且能保证你的安全,但一旦出去,我……”   “我知道。”   她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是倦色:“你先回去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澄儿是不想见我吗?”   苏澄没有说话,却是转过身不再看他,轻轻拨着手里的茶盏盖儿,发出瓷器轻微的磕碰声。   “澄儿,我……我知道错了,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那天是气急了,所以才口不择言,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他说话时下意识的向她靠近,伸手要碰触她的肩。   苏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侧身闪过,他伸出的手就落了空,尴尬的悬在半空。   她回身看他,目光毫不闪躲:“任奕,我现在再问你一遍,等这场瘟疫结束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离这皇宫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任奕悬着的手渐渐垂落,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眼神又变的沉冷。   “你说这话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任一?”   她笑了,笑得灿烂,一如当初,有些晃花了任奕的眼睛。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是为了我们两个,我觉得我们都不适合这宫里的生活,离开这里能过的更好,更开心,更幸福。   但是这些天我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太自私了。   那些不过是我想当然的想法罢了,并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没有问过你可愿意,而是自己一味的幻想,想着离开了这皇宫,我们就能过上多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样自顾自的想法本来就是不对的,现在知道了你和任一之间的仇恨,就更不该这样想了。我怎么能凭一己之好,就强迫你放下那些仇恨,和我远走天涯呢……   不过任奕,有一点你要明白,我的这些想法,可以说是自私的只与我自己有关,可以说自私的把你也牵扯了进去,但是,却从来和任一没有半点儿关系。   在我的幻想中,无论是离开皇宫还是之后的生活,都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任奕听得有些惶惶然,他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    ☆、第201章 误入密道   他迫切的想要告诉她,可以的,可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那种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即便是在这皇宫中他也可以给她。   可还不容他开口,她又再度笑道:“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用这种方式再一次拒绝了我,再一次让我明白,我的想法是多么自私,多么愚蠢。   这样的问题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了,我的幻想就此结束,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幻想,再也不会有了……”   任奕一怔,猛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儿:“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就此结束?你也不要我了吗?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也要弃我而去了是不是!   不可以!我告诉你不可以!这世上谁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不行!”   苏澄手腕儿生疼,眼中泛着泪光:“我从来都不在你身边,又何谈离你而去,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以前的任奕,从来都不是现在的你。我倒是想求求你,能不能把我的任奕还给我?把我喜欢的那个任奕还给我?”   任奕愣怔半晌,颓然的松开了手,失神的看着她倔强的面孔。   “澄儿,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想过那种简简单单的生活,你以为我不想真的就用那种你想象中单纯的性格像你一样怀抱着对生活的美好期望活下去?   可是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从母妃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刻起,从我亲眼目睹了她被一群畜生奸.淫的一刻起。这样的生活就就离我远去了。   若非遇到你,我几乎都想不起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说着抚上她的面颊,在她唇畔眼角摩挲流连:“你可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灿烂的笑容和澄澈的眼睛,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是我最期待拥有却再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它,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生怕自己的阴暗污浊了它,弄脏了它。   所以我小心翼翼的隐瞒。战战兢兢地欺骗,想要把最好的自己给你。   可是我却忘了,最好的我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死在了翻上冷宫墙壁的前一刻……”   他说完这些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明亮的天空。露出一抹苦笑。   “澄儿。你扪心自问,这些年,若非我和任一倾尽全力守着你护着你,你又能保持多少赤诚之心?你又能否在这暗潮汹涌的皇宫争斗中保留下现在的这份真挚?   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无非只有两种方法,或依附于旁人的强大,或脚踩着别人的尸体。   我用尽卑劣的手段站在强者的位置,尽最大所能护你安稳周全。反过来却被你嫌弃厌恶……   澄儿……你让我把以前的那个我还给你,可我又该让谁把那样的我还给我自己……我该去找谁……”   他喃喃自语。不知到底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谁,神情恍惚的向外走去。   苏澄哭着追了出去,从身后紧紧地抱着他:“任奕,停手吧,停手吧,你斗不过他的,你不了解他,他什么都知道,他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属于他的他迟早会拿回去,你得不到的……”   任奕抬手,轻轻的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早已停不下来了,澄儿。在他眼里,你也是属于他的。旁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他,唯独你,我绝不相让。”   手上的力道被他尽数卸去,他头一次在她抱住他的时候没有回身相拥,而是头也不回的抬脚离去了。   苏澄哭着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痛哭。   停不下来了,真的停不下来了,无论她说什么,这一切都停不下来了……   …………………………   与此同时,京兆城数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某座宅邸中的气氛格外沉重。   任一坐在首座,手指不耐的敲打着一旁的几案,在一名暗卫踏入房中时猛地站了起来:“怎么样?”   暗卫单膝跪地,神色凝重:“回皇上,上次派去的人……又没回来。”   任一面色一沉,再度坐回椅中:“下去吧。”   “是。”   五个了,先后派去五人,没有一人能够回来。她到底怎么样?她在宫中到底过的怎么样?是不是真如传闻一般染了瘟疫生命垂危?   他越想越担心,终是一拍桌案:“我亲自去!”   刘铮大惊:“皇上,不可,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八成是墨文王一手导致的,唐大人身染瘟疫的传言也极有可能是他有意放出,故意引您前去,您这么做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那又如何?我总要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才能放心。她若是真的身染瘟疫,我总也要想办法给她治好才是!”   他说着便抬脚向外走去。   刘铮急忙追上,也顾不得失礼伸手就拉住了他:“皇上,唐大人若真是染了瘟疫,您就算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又何必……”   “你闭嘴!”   任一猛地回身,眼中怒火熊熊:“再敢胡言乱语,朕要你的命!”   刘铮真想伸手给自己个大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正担心呢,他还说这样的话刺激他。可是……按照这次瘟疫的严重程度,确实很有这个可能啊……   他皱眉暗骂自己的功夫,任一已经远远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坚定的背影……   …………………………   听雨轩中的苏澄并不知道有人要为她而来,甚至不知道这场瘟疫就是任奕一手引发的。   她蹲在地上无助的哭泣,即便下人担忧的叫来了花儿和楚珍也没能停下,平日里强撑着的笑意此刻再难挂在脸上,除了流泪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楚珍心疼的跪到她身边把她拥在怀里,不断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这是怎么了?上次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怎么好好地又吵架了?”   苏澄趴在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断重复的却只有一句:“怎么办啊珍姨……怎么办啊……”   楚珍莫名,也不知如何开解,只能轻拍着她的肩,温柔安抚。   她和花儿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哄回房中扶到床,一直守着她直到她哭着睡着了才离开。   楚珍实在不解,她和墨文王平日里明明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为了墨文王她甚至连对她百般宠爱的皇上都不看在眼里,现在怎么就能吵成这样呢?   花儿从未见过苏澄这样,在她眼里苏澄是这天底下最坚韧的女子,简直无所不能,这样的人却哭得如此无助,实在是让她有些担心。   因为楚珍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实在走不开,所以花儿就自发留了下来照顾苏澄,寸步不离的守着。   翌日,苏澄红肿着双眼醒来,眼睛酸涩肿胀,喉咙也有些干涩难忍。   “水……”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房中却并无人回应。   环顾四周,许久才想起自己房里向来不留下人伺候,便硬撑着无力的身体起了身。   路过门口的兰馨看见了,赶忙走了进来:“大人,您醒啦?”   说着便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苏澄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却听兰馨嘀咕道:“怎么不见花儿小姐?她昨晚明明在这里守着您的。”   “花儿?”   “是啊,曹夫人要照顾曹少爷和曹小姐,花儿小姐就留下来照顾您了,没听说她离开了啊。”   苏澄微微沉默,想了想:“许是先回去了吧,待会儿去她房里看看就知道了。”   “是。”兰馨应了一声,转身去给她打水洗漱,顺便吩咐了其他人去看看花儿小姐在不在房中。   其实花儿确实在这里呆了整晚,直到清晨才走了出去,想给苏澄亲手做些早点,等她醒来了好拿给她吃。   但不曾想,她在路上却遇到了一只不知是宫中哪个主子养的猫,爬到了听雨轩的一座假山石上,不敢下来了。   她原是想帮忙把那小猫放下来就去厨房,但踮起脚往上爬的时候却不知碰到了什么,脚下一空,顿时跌了下去。   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身陷地底密道,头顶入口瞬间关闭,将她关在了一片黑暗中。   她吓坏了,一边呼喊着一边伸手在周围摸索,试图找到打开出口的机关,但黑暗中目不视物,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机关,发出的呼喊也被牢牢关在了地底,无人听见。   她在原地呆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哭哑了,越来越害怕,只好摸索着向密道另一头走去,试图找到其它的出口。   当她终于找到一丝亮光,以为自己可以出去了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大厅中亮着的几个火把,而大厅周围有数条密道,她一个恍惚竟然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顿时欲哭无泪。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顺手拿起了一个火把,随便找了一条密道向前走去,想着只要能找到出口,管他是在哪里呢。   可她没想到那密道如此错综复杂,每一条密道的前方还有许多岔路,她越走越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去了,直到走到一扇看上去像是尽头的木板前,才稍稍松了口气,就着火把的亮光在周围寻找机关。 ...    ☆、第202章 惊人往事   几声人生从木板后传来,花儿吓了一跳,仔细一听,竟发觉有一个声音十分熟悉,正是现在的摄政王任奕,也就是那个把姐姐惹哭了的人。   好奇心的唆使让她停下了寻找机关的动作,将耳朵紧紧贴在木板上,仔细倾听房中的说话声。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贴着的这块木板正是养宁殿中的一个书架,而房中几乎聚集了现在昭国皇室地位最高的几个人。   任奕揪着孟楚玲的头发,一把将她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寒意:“我本想让你再多活些日子,却不想你自己一心找死,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孟楚玲,是因为想要借她的手搜集孟氏一族的罪证。   孟氏一族在朝廷的地位根深蒂固,若非从内部动手,很难从根本上拔出他们。他现在虽然表面上是在与孟氏合作,但真正的打算是一旦利用完他们就将这一族彻底废除,而要做到这一点,刚好可以利用孟楚玲对任一的真心。   只是她没想到,这孟楚玲竟然对澄儿仍存有杀心,竟派她的部下寻了身染瘟疫之人用过的东西,想要将其混入听雨轩去,让澄儿身染瘟疫而死。   他冷笑着看向孟楚玲,将手中一个锦盒在她面前打开。   “这是你数月间搜集的自己家族的罪证,除了跟我和任鑫勾结造反外的证据外,还有许多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我真是要多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孟楚玲娇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搜集自己家族的罪证,好在利用完他们之后将他们除掉?”   任奕冷笑:“不然呢?你以为凭你几次意图加害澄儿。我能让你安然活到今日?还有,你不知道吧?这场瘟疫就是我散播出去的,别说你今日没能将这瘟疫染给澄儿,就是当真染给了她,我也即刻就能将她治好,你那点儿小心思连她一根头发也伤不到!”   “瘟疫是你散播的?”   孟楚玲颤抖的更厉害了:“魔鬼……你这个魔鬼!你知不知道这宫里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民间死了多少人!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   “有何不敢?”   任奕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我敢做的可不止这些。你想不想知道我还敢做些什么?”   说着就把她丢到了任鑫怀中。   任鑫将她稳稳接过,一手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手轻轻划过她的面颊:“良妃娘娘,朕可是等你很久了。”   孟楚玲打了个哆嗦。剧烈的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你根本就不是皇上!你是二皇子任鑫!你凭什么自称朕!你放开我!”   任鑫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瞬间在她娇美的面庞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这样待会儿还能少吃点儿苦头。”   他说着按动了一旁的一个机关。巨大的博古架立刻一分为二,将后面一个空旷的房间露了出来。   房内除了一张巨大的木床外几乎没有任何摆设,但床上的场景却足以震撼的孟楚玲再说不出话来。   只见宸妃周荷正全身赤.裸的半倚在床上,双腕被墙壁上悬挂的铁链牢牢束缚,乌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周身遍布淤青和咬痕,两股间隐隐可见污浊的痕迹。   随着博古架后墙壁的打开,房内飘散不去的情.欲气息隐隐传出。视觉和嗅觉的绝大冲击让孟楚玲尖叫出声,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外逃去。   任鑫唇边挂着淫.邪的笑意。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回来,贴在她耳侧沉声低语:“你可是我的另一个收藏品,我怎么能让你跑了呢……”   这里的动静让双目空洞的周荷有了些反应,她缓缓抬起头,向他们的方向开来,目光在放到任奕身上的那一刻变得疯狂狰狞,挣扎着要窜起来,却只是将铁链晃动出了哗哗的声响。   “任奕……任奕……你这个畜生!畜生!你怎么能把我扔给任鑫!我是你的女人!我还给你生了孩子!你怎么能把我扔给任鑫!你怎么能这样!”   她在被接到养宁殿之后就再没见过任奕,而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宫中的皇上竟是假的,还满心欢喜的以为皇上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愿意见她了,要给她晋升位份了。   结果……结果等着她的竟是一场噩梦!那个男人……那个在她的夫君面前奸.淫了他的男人,竟然转手又将他扔给了其他人!   这个魔鬼,这个畜生,这个禽兽!   她恨他,比恨任何人都要恨他!   她声嘶力竭的嘶吼让任鑫和孟楚玲均是一怔,唯有任奕自己毫不在意,冷言说道:“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我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是我的女人!”   “哈……”   周荷一声冷笑,面容上早没有了往日的娇艳,只有燃烧的怒意和极端的恨:“谁是你的女人?眉儿吗?还是哪个宫殿的低贱宫女?又或者……是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唐扉?别做梦了!她是皇上的女人,你得不到她的,你……”   咔擦一声,几人还没看清任奕是如何出手,就见他已经来到床边一手拧断了周荷的脖颈。   周荷双目圆睁,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却仍旧在用力,许久后才放开。   任奕神情阴鸷,咬牙切齿:“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   任鑫脸上神情有些不悦:“这是我的收藏品,你怎么说杀就杀了。”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瘫倒在一旁的孟楚玲:“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任鑫瞥了孟楚玲一眼,不顾她的失声尖叫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一边欣赏着她惊恐的神色一边对任奕说道:“那唐扉失忆前被你吃得死死的,你随意哄骗几句就让她不惜拼死撞了柱子,怎的她失忆后你反倒被她拿捏在手里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身后任鑫不屑地嗤了一声:“连个女人也搞不定,废物!”   说完就拉扯着孟楚玲的头发将她拽向那张大床……   此时,密道中的花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对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一时难以消化,怔在了原地。   片刻后,外面再度响起的女子的尖叫声让她回过了神,随之响起的男人的淫.笑声却让她再也不敢继续听下去,转身匆忙跑开了。   …………………………   任奕回到清暖阁后,一个影卫前来禀报,说是密道中某处少了一个火把,怀疑是有人进去了。   他双目微瑕,觉得应该还是任一派来提前探路的探子,却又不明白这次的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拿走了密道中的火把,这不像是任一的暗卫会有的作风。   吩咐了人去密道寻找之后他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却不想一个时辰后被带到他面前的人大吃一惊,竟是澄儿的义妹叶小花。   花儿看到他的瞬间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躲,却被两个影卫押着动弹不得。   任奕皱眉上前:“你怎么会在密道里?”   花儿吓得闭上眼睛瑟缩发抖:“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目光一沉,又向前走了两步:“你刚才在密道里都去了哪儿?听到了些什么?”   花儿没有回答,只是颤颤的哆嗦着,对他十分惧怕的样子,和往日里见到他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任奕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噬人的光:“你自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别怪我心狠……”   大手要掐上她脖颈的瞬间,门外忽然传来小川有些慌乱的声音:“唐大人?您怎么来了?”   苏澄的声音有些焦急:“花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怕她跑到疫区里去。任奕在不在?他现在对宫里的事情最了解,说不定……”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任奕站在门口,目光有些沉重的看着她:“澄儿,你来了。”   “我来是想……”   “我知道,找花儿吧?她就在我这里,你别担心。”   “在你这儿?”   苏澄一怔,抬脚就要走过来。   “别过来,”任奕赶忙出声:“她上午不知怎的晕倒在了路上,太医判断可能是染了瘟疫,要将她送进疫区。我的部下刚好路过,知道她是你的义妹,就禀报了我,我让人将她带来了这里,正在诊治。”   “瘟疫?”   苏澄更是震惊,急步就要上前。   一旁的小川赶忙拦住:“大人,您可千万别过去,万一真是瘟……”   “让开!”   她毫不客气的将他一把推开,就要进入房中。   任奕挡在门前,眉头微皱:“澄儿,听我的话,先回去。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瘟疫,但不排除这个可能,若是不小心传染了你……”   “我昨晚还和她呆在一起,若真是瘟疫的话此刻说不定已经传染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不容分说推开他的手臂来到房中,果然见到花儿正躺在他日常休息的一张小塌上,双目紧闭,陷入昏迷的样子。 ...    ☆、第203章 厌恶躲避   她伸手在她鼻端探了探鼻息,又俯身听了听她的心跳,确定呼吸还算平稳,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才稍稍放下了心。   “要怎么才能确定是不是瘟疫?”   她向一旁跟进来的任奕问道。   任奕垂眸:“要观察几天才能知道,若是没有出现发烧的症状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那如果发烧了呢?”   “……”   沉默代替了回答,苏澄神情骤然变得沉重,紧紧握着花儿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兰馨,你现在回听雨轩,让所有这几天和我还有珍姨和花儿直接接触过的人全部搬到西殿去,然后给珍姨和福星福宝在那里单独安排一处僻静的屋子,找几个伶俐的宫人好生伺候。   把这些交代完之后你就不用再过来了,直接去我的房间等我,待会儿我就带花儿回去,你最近就呆在我们身边就是了。”   “不行!”   任奕忽然厉声打断:“她得的可能是瘟疫,我怎么能放你和她单独在一起?你把她留在这里我给她诊治就是了,用不着……”   “她是我妹妹!”   苏澄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既然她可能是染了瘟疫,那就说明听雨轩上上下下都可能已经被传染,我也一样。   现在没有针对瘟疫的有效药物,我和她与其留在这里再给晴暖阁更多的人传染上疫情,还不如回听雨轩去隔离起来。   你们与她接触的并不多。若是应付得当说不定不会有什么事,我们留在这儿反而麻烦。   反正要过几天才能看出到底是不是瘟疫,既然如此。我留在她身边观察就是了,若是有发烧的症状在派人来告诉你,到时候再想对策。”   “不……不行,她若真是的了瘟疫的话,你……”   “她若真是得了瘟疫我一定也逃不掉,自然更该留在她身边。”   她不容置疑,丝毫不给任奕辩驳的机会。   任奕一再想要阻拦。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无论怎么说她都坚持要带着花儿回听雨轩。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颓然的站在原地。   刚刚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忙之下他只能先将叶小花打晕,又用银针扎了她的一处穴位,确定她几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这才打开了房门。   不然若是让澄儿发现她的妹妹莫名其妙的死在他房里的话。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一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原本想的很好,以瘟疫的名义将叶小花留下来,以他的医术若想做出身染疫症而死的样子并不难,这样也好交代。   只是他没想到,苏澄会坚持带叶小花回听雨轩去,说什么也不将她留在听雨轩……   真的是因为怕疫症传染吗?   还是她已经彻底不信任他了呢?所以不放心将自己的妹妹交给他……   不管是什么,有一点任奕十分确定,那就是她又要离他更远一步了。远的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不住了……   …………………………   苏澄带着花儿回到了听雨轩,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中。   她担心花儿得了瘟疫。却也担心不是。   任奕医术高明,诸多太医尚不能及,他怎么会判断不出她得的到底是不是瘟疫,而要再观察几天呢?   她心中带着疑惑,更多的是担忧,所以坚持自己陪在花儿身边,这样无论是什么情况,自己总能第一时间得知。   只是她没想到,得知的会是这辈子都不想知道的噩梦,是一个与瘟疫完全无关,但是对她来说却比瘟疫可怕百倍的事实……   自始至终,从头到尾,她最爱的人,都在欺骗她……   当花儿醒来,哭着告诉她她听到的那些事情,苏澄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只是神情恍惚的听着她的哭诉,脸色越发苍白。   当花儿说到周荷生下的是孩子是任奕的,连清莲殿的婢女眉儿也与任奕有染,苏澄再也控制不住胸腔里翻涌的不适,转身呕吐了起来……   她想到任一当初尴尬的想要跟她解释他那晚留宿在了清莲殿的事情,想起周荷就是在那次有了身孕,想起……任奕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了清莲殿,和周荷发生了关系……   那么……当时同在清莲殿的任一……被他至于何地……   还有……还有……之前她听到小宫女闲聊时,不经意提起的那句,眉儿似乎是怀着身孕死的,也不知是和宫中那个侍卫有染……   这一切,竟都是任奕做的吗……   她不断地呕吐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要将腹中的肠胃都呕出来。   花儿吓坏了,赶忙唤来下人一边收拾一边照顾她,又去请了正满心担忧的照看着两个孩子的楚珍。   楚珍本来以为自己和孩子们也要染上瘟疫了,此刻见她过来,再听她说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当即赶到了苏澄房中。   苏澄腹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吐了,却仍是控制不住的作呕,时而吐出一些酸水,神情十分痛苦。   楚珍赶忙来到她身边,心疼的直落泪:“你早已看出不对了是不是?你前两次也不是和他吵架是不是?你这孩子……到底自己一个人承受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苏澄已经说不出话来,任由花儿给她擦着嘴角,无力的靠在楚珍怀里。   说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呢?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她当初选择了任奕,如今走到这一步,本就该自己承担才是……   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个在她眼里单纯腼腆的男孩儿,竟然会做出这些让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不明白,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自己面前摆出那样一副羞怯内敛的样子,转眼间却又变成另一副阴暗至极的面孔,制造瘟疫,谋害兄长,奸.淫兄嫂,甚至让兄嫂生下了他自己的孩子……   又是一阵呕吐之意,她偏过头去吐了好一阵,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觉得浑身一阵脱力,一阵眩晕之后晕了过去。   楚珍哭着将她抱在怀里:“睡吧,睡吧,睡过去就不用想这些事了,睡过去就都不记得了……”   …………………………   瘟疫的阴影从听雨轩上空盘旋离去,但更大一层的阴影却将这里覆盖的更加喘不过气。   楚珍和花儿守着苏澄寸步不离,却在入夜时分迎来了让她们咬牙切齿的不速之客——任奕。   “你来做什么?”   楚珍起身护在苏澄床前,满脸戒备的看着他,若不是知道现在宫里全是他的人马,自己的孩子又还在宫中,她在得知那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找他拼命了!   任奕并不理会她,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小川阿山就将她和花儿架出了房间,完全不顾她们的挣扎。   他走到床边轻轻坐下,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的苍白小脸,这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苏澄醒来时就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来瑟缩着躲进了床角。   任奕眼底闪过一抹痛楚,艰难的唤了她一声:“澄儿……”   她似乎还想往后退,却是避无可避,只能紧紧地裹在被子里,把整个身子甚至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两只目光慌乱眼睛。   任奕向她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拉回来,却引来她的失声尖叫:“别碰我!别碰我!!!”   她将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   任奕只觉得心口阵阵绞痛,跪坐到床上将她连着被子一起紧紧拥入怀中。   苏澄拼命挣扎,越是挣扎的厉害他却越是抱得更紧。   “澄儿,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嫌弃我厌恶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知道的!那些人不过是我复仇的工具罢了,我从来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澄儿……别生气好不好……别生气……我保证以后我身边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我保证……”   捂在锦被中的苏澄忽然又发出一阵作呕的声音,窒息的感觉加上呕吐的**让她痛不欲生。   任奕赶忙将被子掀开,她趴到床边吐了几口酸水,无力的喘息着。   任奕想要帮她拍拍背,方一接触到她却让她如惊弓之鸟,惊恐的向床尾缩去。   他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臂,看着惊慌失措的她,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害怕,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生生抽走了,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一刻他知道,他终究是失去了她,失去了她的心,失去了她最真挚的感情,无论如何弥补,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泪水翻涌到眼眶之中,他慌乱的转过身去,仰着头,声音颤抖而哽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门扉轻阖之前,直到房门彻底关闭,苏澄才压抑着哭出了声来。   她蜷着腿坐在床尾,埋首在双膝之间,一边哭泣一边轻声低语着什么。   如若靠近的话能隐约听清,她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任一,帮帮我……帮帮我……” ...    ☆、第204章 任一涉险   苏澄并没有等来任一的帮助,相反,翌日一早,当她正面色苍白的倚在楚珍肩头喝药时,却收到了一个小宫女递进来的锦帕。   锦帕中包着什么东西,楚珍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肯让苏澄去碰,而是自己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给她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原本无力的半倚在床榻上的人却猛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手中锦帕连着里面的东西抢了过去。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任一之前一再想要交给她的白色象牙手镯。   “哪儿来的?这是从哪儿来的?”   她急切的询问着来人。   小宫女垂眸答道:“奴婢是华安殿董娘娘派来的,娘娘说近日天寒地冻食欲不佳,唯想喝一碗热腾腾的酸梅汤开开胃,劳烦大人前去华安殿现煮一碗。   因知道大人畏冷,怕大人不愿跑这一趟,所以让奴婢带上信物过来,说是大人看到此物,定然就愿意去了。”   楚珍紧紧地握着苏澄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她知道这镯子是皇上以前赠与小姐的,后来小姐从南阳郡回宫前将此作为信物又给了皇上,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如今这镯子出现在了华安殿董涵玉手中,而董涵玉又是任鑫的人。难道皇上被他们挟持了吗?   她正思忖的时候,苏澄却已经毫不犹豫的下了床,硬撑着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   “小姐。恐防有诈啊。”楚珍说道。   苏澄摇了摇头,肯定地答道:“不会。”   董涵玉既然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要挟她,就定然知道这镯子的来历。   这么重要的东西,若真是她抓到了任一之后从任一身上得来的,她大可直接交给任鑫处置。   既然她没有这么做,那就一定是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穿好衣裳就要跟那宫女离开,楚珍要陪她一起去。却被她坚定的拒绝了。   但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楚珍自然也是不肯的,所以最后是让花儿陪她同往的。   苏澄这段时日一直食不下咽寝不安枕,身子虚弱的厉害。临行前被楚珍强行裹上了厚厚的斗篷,带上了大大的兜帽,又在手中捧了手炉,这才坐在较辇上向华安殿走去。   到达华安殿之后。小宫女带着她向董涵玉的寝殿走去。   进门之前。花儿却被拦了下来,只让苏澄一人入内。   花儿不肯,苏澄却对她摇了摇头,自己一人踏入殿中,向纱幔后走去。   纱幔后,董涵玉华衣锦服,端然静坐。   在她身侧站着一人,却是苏澄十分熟悉的暗卫首领。刘铮。   刘铮见她进来,赶忙激动的迎了上来。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还请大人救救皇上!现在只有您才能救他了!”   苏澄一惊,忙问道:“任一怎么了?”   “皇上听说大人身染瘟疫困于宫中,不肯听从我等的劝告,数日前孤身一人从密道潜入宫中来寻找大人了。属下一直没有接到皇上传回的消息,只好罔顾皇上临行前的吩咐,也跟了进来。   这宫中现在上上下下都是二皇子和墨文王的人,他们将您在听雨轩中安然无事的消息封的死死的。属下若不是无意中潜入此处,遇到了……董美人的话,只怕也会直接前往疫区去寻找您和皇上。   大人,属下等一直觉得这场瘟疫就是墨文王为了引皇上上钩而设的局,皇上自己也是明白的。可是我们先后派进来寻找您的几人都是有去无回,皇上心急,硬是不顾后果的自己闯了进来,还怕一次潜入的人太多会被发现,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跟着,还说什么他如果出不来的话,来日我们若听说您在宫中过得不好,就等防卫松懈的时候想办法派人潜进来,拿着这个镯子找到您,将您带出去。   属下这些天越等越心慌,实在等不及了,这才跟了进来。原本是想潜入疫区前去寻找皇上,但是……属下一旦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属下死在里面倒不要紧,就怕不能将皇上安然的救出来。   皇上已经潜入疫区整整三日了,以宫中疫病的厉害,他十有**已经身染疫症。   现下太医院太医和民间大夫都对这场瘟疫束手无策,属下找到皇上时他若没事还好,但他若已经染了疫症……属下就是能够平安将他带出宫去,只怕也救治不得了。   所以……所以属下只好先来找大人您了!这场瘟疫如若真是墨文王引起的,那他想必该是有救治的法子才是,如若皇上真的染了疫症的话……还请大人帮忙!让墨文王一治!   他跪在地上重重叩首,神情肃然。   苏澄脸色本就十分苍白,此刻更是一副摇摇欲坠之态。   她终于明白任奕制造这场瘟疫的缘由,终于知道这竟然只是为了用她作为诱饵,引任一入宫。   正如之前在和风城时,利用她引任一出宫……   而任一……这个天之骄子,不可一世的帝王,对其他人近乎冷漠无情的帝王,却明知道 这可能是个陷阱,还是义无返顾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跳了进来,只为确定她的安危,亲眼看到她安好……   而她又做了什么?除了整日以泪洗面期待他能帮助自己,她又为他做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依赖他,觉得什么事情只要任一出马就全都能搞定了。却忘了他也有为难的时候,他也有会陷入窘境难以脱身的时候……   苏澄露出一抹凄然的苦笑,轻声开口:“任奕不会救治他的。即便是我去求情,他也不会救治他。就算是嘴上答应了我去救治,到时候说一句救治不得,我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刘铮微怔,脸上神情渐渐变得失落。   苏澄却笑着安慰:“没关系,我有别的办法,不过可能需要你冒一些风险。你可愿意?”   刘铮眼中一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静坐不语的董涵玉:“你为什么要帮他。或者说……帮我?”   董涵玉抬眸,看了看她,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之前在冷宫,你原本可以将我一起烧死在里面。但是你没有……   于皇上而言我早已是一枚完全无用的弃子。他是不会想到要将我放出去的,所以,一定是你想到的。   既然如此,就算是你帮了我一次,那么今日我还你一次,我们就两清了。”   “……你不怕任鑫知道了责怪你吗?”   董涵玉神色一暗,却转而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所以要麻烦你们帮我隐瞒啦,总不能我好心帮了忙你们还托我后腿吧?”   苏澄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却明白她若真想告发他们,此刻他们早已被抓起来了。根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至于任一,只要去疫区里找一找就是了,所以,她确实是真心帮忙。   苏澄没有再多想,直接开门将花儿领了进来,让刘铮先退出去,之后和花儿互换了衣裳,又让之前的那个小宫女换上了花儿的衣裳。   花儿不明所以:“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笑了笑:“你之前听说过宫中有密道的事吧?皇上派了人偷偷潜了进来,要带我出去。我本是想将你和珍姨他们也一起带走的,但一次出去的人太多容易被发现。   你换了我的衣裳扮作我的样子先回去,让珍姨将东西收拾好,等我在宫外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就派人进来接你们,估计最多也就是三五日的事。”   花儿一喜:“真的?我就知道还是皇上对姐姐最好了!他堂堂九五之尊,你打他骂他他都不生气,可见是真的喜欢极了你!”   她说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紧张的看向一旁的董涵玉:“姐姐,她……”   “放心吧,她只是迫于无奈留在二皇子身边罢了,等你们都出宫以后皇上也会将她接出去的。”   花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但苏澄却没给她多想的机会,将她向外推了推:“快去吧,别引人怀疑,若是……若是让任奕发现的话就不好了。”   她一听这话赶忙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向外走去。   “花儿,”苏澄在她出门前叫住了她,神情郑重:“告诉珍姨事关重大,让她一定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冲动。”   花儿又有些迷糊,不是要逃出去了吗,珍姨有什么可冲动的?   她正想开口问,苏澄却已经把她推了出去:“你跟珍姨这么说就是了,她一定会明白的。”   说完就让那小宫女赶紧带她离开,自己则带着刘铮又转身进了房中。   这厢花儿回到听雨轩后,将刚刚发生的事以及苏澄的嘱托仔仔细细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楚珍。   楚珍听后脸色一变,当即跌坐在椅子中。   “怎么了珍姨?我们能出去了,这不是好事吗啊?”   “出去?好事?”她露出一抹苦笑:“小姐那个性子,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把我们留在这里而自己先出去的。”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见皇上身边的那个暗卫首领了啊……他难道不是奉皇上之命来带走姐姐的吗?”   楚珍摇了摇头:“小姐不会舍弃了我们先走,所以她一定不是要出宫……而刘铮孤身一人出现在华安殿……这只能说明……皇上被困在宫里了,小姐现在要去救他……”   “什么?”   花儿大惊:“姐姐……姐姐她是要去救皇上?她自己一个人?”   楚珍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切勿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是程鹏你也不要对他说,就说是小姐煮了酸梅汤后就回来了,现在自己在房中歇息,不愿见人。”   “可是……可是墨文王那里怎么办?他如果过来……”   “他刚刚与小姐闹成这般,应是一时半刻不会再来了,想来小姐有她自己的安排,我们现在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别给她拖后腿就是了。” ...    ☆、第205章 决然离宫   听雨轩中楚珍和花儿满心担忧的时候,苏澄已经站在一条密道入口前准备进去。   董涵玉看着她,唇边挂着浅笑:“真要去?一旦进去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给自己留了余地,任一可能就连活下去的余地都没有了。”她脸色虽苍白,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董涵玉笑了笑,轻言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无论是墨文王,还是皇上,他们都对你一片真心。可能墨文王用的方式并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不能不承认,他对你其实是极好的,当然,皇上亦是如此。   这样的感情,我此生若是能得到一份,便也知足了。”   苏澄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如果离开任鑫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从我点头答应了他去皇上身边帮他刺探消息的时候,我就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余地了。现在的日子都是偷来的,侥幸做一场美梦罢了……”   她似是不愿再说下去,笑着推了推她:“好了,你快去吧,时间不多,走错一步我们可能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澄点了点头,不再停留,毫不犹豫的向密道内前进。   她拿着刘铮事先给她的图纸,在曲折迂回的密道中行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目标中的那个出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转动了机关……   密道外是被隔离的疫区。此刻简直像另一个世界,凄惶苍凉,完全看不出往日的辉煌之色,许多宫人随处倒在地上,看不出还有没有呼吸,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偶尔几个稍有精神的人,却也是恹恹的神色。似是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就是死在这里一样。   苏澄顶着一张易容过的枯黄面容,急切而又仔细的在这些人中寻找着任一的身影。   刘铮说任一已经进宫三日了,入宫前也是易了容的。只是那帮他易容的人手艺没有她那么好,所以多少还能看出些原本的样子。   为防她找不到,他还特地将他易容后的样子又画给了她,已确保万无一失。   但出乎苏澄意料的是。她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任一。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因为被封锁在疫区的人几乎都处于等死的状态,连自己都顾及不了,更不用说四处寻找别人了。   而任奕此次一方面是太有把握,十分肯定任一一定会进入他的陷阱,一方面是担心频繁的人员进出会将疫情的范围扩散的过大,真的传到听雨轩去,所以并未派人每日在疫区内大范围的搜寻,而是专门留了一队人马收殓疫区内病亡的尸体。坐等从中找到任一的影子。   说来这并不是他多么自负,而是之前他确实已经找到了三名暗卫的尸身。由此可见任一已经派人先行进来打探过情况,而这些人没有顺利折返,只会让他更加担心,亲自前来。   宫中疫区现在虽然管理的极为松散,但疫区之外的另外半个皇宫守卫的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森严,除了他自己的人马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随意进出,就连朝会也已停止,各个官员有事时只需将折子递进来即可。   这样的状况导致苏澄安然无恙的消息与世隔绝,任一找不到她自然不肯走,而他只要在疫区多呆上几天,必然会身染瘟疫而亡。   所以,任奕可以说是好整以暇的在等着有一天疫区中的人直接将任一的尸体送到他面前去。   而这也导致苏澄在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在四处张望的人的时候,几乎立刻就肯定了那人是任一。   任一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待知道眼前的人是她,却毫无惊喜的情绪,而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他竟真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他竟真的敢!”   苏澄看了看周围,紧张的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不是的,我是听刘铮说你进宫了,所以专程来找你的。你怎么那么傻,这分明就是个陷阱,你还……”   “刘铮来了?”   “嗯,他误打误撞在密道中发现了另一条交错的密道入口,到了华安殿,遇到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任一身形一晃,勉力扶住一旁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你怎么了?”   她赶忙就要过去扶住他。   任一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的她的手:“谁让你多管闲事进来找我了!回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苏澄微怔,看了看他干燥的嘴唇和青黑的眼底,明白了什么。   “你已经染上瘟疫了,对不对?”   “不关你事,出去!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   一个娇软的身体忽然冲入他的怀中,不由分说将他紧紧抱住。   这是他期待了多少次的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他却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将她推开。   “你是为我而来,怎么能说与我无关。”   她笑着抬头,手臂将他抱的更紧,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覆上了他的唇……   娇嫩的唇瓣与干涩的双唇贴在一起,任一一瞬间的恍惚,柔软灵巧的小小舌尖就探入了他的口腔。   大脑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明白她要做什么时,身体已经再也撑不住的摇晃了几下就倒了过去……   几日来不眠不休的寻找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再加上身染瘟疫而带来的高热不适,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他的倒下,苏澄双膝狠狠磕在了青石路面上,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的上半身扶在了怀里。没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看着怀中晕过去的人,露出一抹笑意:“这样的话,一定能传染上了吧……”   …………………………   按照约定等在某条密道入口的刘铮在半个时辰后就等到了带着任一前来的苏澄。   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不用半天就找到了皇上。   苏澄没有时间和他闲聊,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将任一放到了他背上。   “他确实已经染了瘟疫,现在烧的有些厉害。你先把他带到我们说好的地方,看能不能找一些酒给他擦一擦身降降温。   我明天就会过去,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扛过去。他不能有事。”   “是,大人放心。”刘铮应道。   “还有,你接触他的时候一定不能把脸上的面巾摘掉,给他擦完身之后自己也要记得净手。衣物如果能换的话尽量换一身。   现在他在这宫里只有你和我了。我如果一时半刻过不去,就只能靠你先照顾他,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是,属下一定注意!”   苏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了一段,之后便半路和他分开,一个向着华安殿的方向去,一个往穆香阁去了。   她出了密道之后换上了之前那个小宫女的衣物。带着一些赏赐回到了听雨轩,在听雨轩殿门内临时搭建的小屋中换下了衣裳。直接将衣裳投入了一旁早已让刘铮通知楚珍事先备好的火盆中,之后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空空荡荡,楚珍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下人临时调走,她畅行无阻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便房门紧闭,谁也不见。   而之前扮作花儿的模样来到听雨轩的小宫女此时却换回了一身宫装,仿若刚刚将赏赐留下一般,悄然走了出去。   翌日,一夜无眠的任奕忽然听说听雨轩中的苏澄昨夜突发高烧,疑是瘟疫,惊的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了她的房中。   “怎么回事?伺候的下人呢!”   他看到房中空无一人,恼怒的喊道。   苏澄有些疲累的看了看他,声音有些沙哑:“是我让他们走的,如果真是瘟疫的话,自然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是用来伺候你的,怎么能……”   “你还是先帮我看看是不是瘟疫吧,不是的话我再叫他们回来。”她有些不耐的打断,眉眼间满是倦色,脸颊上还泛着一抹异样的潮红。   任奕赶忙上前,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一边搭上她的脉搏一边柔声安慰:“没事的,澄儿,别怕,即便是瘟疫我也能给你治好的。”   苏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随着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停留的时间越久,任奕的眉头越是紧紧皱在了一起。   脉象虽表现的还不十分明显,但他确定那就是他一手散播出去的瘟疫!   怎么会……他千般防备万般小心,竟还是不小心害澄儿也染上了疫症吗……   “到底是不是瘟疫?”   苏澄等不及,开口问道。   任奕眉头微皱:“是,不过……”   “是?”   苏澄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紧张:“我真的得了瘟疫?”   “澄儿别怕,我可以治的,我这就去给你配药,你……”   “不行!”她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我不能呆在这儿!这是听雨轩……珍姨和花儿都在这儿,还有福星福宝!还有程鹏!我不能传染他们!   送我走……送我走!把我隔离起来,让我和他们分开!”   “没事的澄儿,不会传染给他们的,我可以治的。”   “不!”   她十分坚定的拒绝:“大人还好说,可福星福宝太小了,若真是有什么事的话,我死都无法面对曹伯伯!送我走!你快送我走啊!”   “澄儿,你……”   任奕还想劝解,她却执拗的近乎疯狂的嘶喊着:“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你故意散播这场瘟疫就是想利用我再次引任一上钩吧?我若没猜错的话现在宫外到处都是传言说我身染瘟疫被隔离在疫区了吧?   现在好了……如你所愿!我真的染上瘟疫了……这场瘟疫因我而起,死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一定是来惩罚我了……治不好的……治不好了……我该死……我早该死了才对……”   “澄儿,你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的,你相信我,我……”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她疯狂的摇头,起身推搡着他:“你总是骗我,你一直在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这里远远的……不能传染给珍姨他们,一定不能……   穆香阁……对。穆香阁……那里挨着疫区,离听雨轩又远,去那里就肯定没事了。   你让开。让开!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到穆香阁去!”   任奕起初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但见她渐渐状若疯癫,嗓子都喊哑了。一个劲儿的说不能传染给楚珍等人。就只好答应了她,哄劝着让她暂时安静了下来,派人将久不住人的穆香阁收拾了一番,然后亲自送了她过去。   “澄儿,其实你真的不必……”   “这瘟疫你既然能解,就一定有防治的法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听雨轩中的人不能有事。否则我就在这穆香阁呆一辈子,永远都不出来!”   她说着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差点儿撞了任奕的鼻梁。   任奕神情苦涩,伸手扶在门上,渐渐握成了拳,却终究没有勇气再将它推开。   苏澄紧贴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再无声响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她迅速的走到床前,在靠墙的位置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处机关,用力转动。   墙面缓缓下沉,露出里面一间窄小的暗间。   刘铮在暗间中紧张地握着手中兵器,直到确认打开暗格的人是她才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身点燃了暗间中一盏微弱的烛火。   任一躺在暗间中的一张小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仍旧发着高烧。   苏澄伸手在他额间抚了一下,竟是有些烫手。   “任奕现在应该已经去配药了,待会儿就会送来。   等我给任一服下要之后你就离开,以后每日按时来一次即可,其他时候就不要过来了,以免传染,等他好了以后还要拜托你带他离开呢。”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何来拜托之说。倒是无端将唐大人牵扯了进来,属下……甚感难安。”   苏澄笑了笑,默默地看着高烧昏迷的任一,许久才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到底是谁牵扯了谁……”   半个时辰后,任奕果然亲自送了一碗药进来。   她开了房门,却仍旧没让他进屋。   “以后让别人送来,我不想看见你。”   “那怎么行,我还要给你把脉,怎么能……”   她眉头一拧,伸手就要将那药碗挥到地上。   任奕险险躲开,浓稠的药汁还是洒出来了一点儿。   “你不是会医术吗!看脸色还看不出我好没好吗!我说了不喝你送来的药!滚!”   她又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喊,刚刚就已经有些疼痛的嗓子更是如同被刺破一般,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好好好,你别生气别生气。这碗药你先喝了,以后我让别人给你送就是了,你别再喊了,小心嗓子。”   苏澄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关心,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就又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她转动机关打开石门,来到暗间。   暗间中没有鹤嘴壶,她一时找不到可以给任一喂药的东西,便嘴对嘴将一碗药汁给他喂了下去。   直到碗中的药汁只剩了一点点,她这才停了下来。   “明日过来的时候带个鹤嘴壶,我现在也染了瘟疫,这样喂他总归是不好。   还有,我让你从董涵玉那里拿的东西呢?”   “在这儿呢。”   刘铮赶忙将一个小小的包袱递了过来,包袱里是各种胭脂水粉。   她点了点头。将东西收好,又将那还剩了一点儿的药汁倒在了刚刚给任一擦嘴角的绢帕上。   “拿去给林启德,以他的医术有了这个应该就能研制出解药了。”   “属下待天下黎民百姓谢过大人。”   刘铮恭敬行礼。之后就带着绢帕迅速离开了。   之后三天,苏澄每日都将任奕专门派人送给她的药转手给任一喝下去。   任一服药之后退了烧,身体转好,渐渐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见她就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想要拉住她。   苏澄笑了笑起身躲开:“你可病着呢,别传染我。”   任一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有些莫名的看了看周围。   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任一听后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你跟我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天没事吗?还有那天……”   那天她明明那样亲密的接触过自己,怎么可能没被传染。   苏澄笑着坐在靠墙的小凳子上:“头两次的药我是自己喝了一半给你喝了一半,我本来就刚刚传染。及时喝了药就没有发病。”   原来是这样吗?任一仍旧皱眉。   “可你怎么瞒得过任奕?他医术那么好,你……”   “能不能不提他。”   她语气骤然变得生冷,皱眉扭在一起,似乎十分不快。   “我说他若来送药我就不喝。所以他只好让别人来了。既然他医术那么好。隔得远远的看看我的脸色不也就知道我好没好了。”   虽然不想说这些,但为了让任一相信,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任一还想说什么,暗间西侧的一扇小门却打开了。   刘铮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看见任一醒来更是高兴。   “皇上,您……您终于醒了。”   “嗯,”任一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他说完又看向苏澄,语气里有些难掩的激动:“多亏了唐大人让属下带出去的绢帕。林大人已经研制出解药了,京兆的百姓有救了!”   苏澄闻言也是深深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又看向任一:“既然外面也研制出解药了,那你也赶快跟刘铮一起离开这儿吧,宜早不宜迟。”   “可是你……”   “我没事,等你走了我就跟任奕说我病好了,然后就能回听雨轩了。”   “……不回去了不好吗?跟我离开这儿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任奕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再次笑了笑,笑容中却是带着晦涩的苦意。   “珍姨和花儿他们还在听雨轩,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你放心吧,这地方我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等我回了听雨轩,就接了珍姨他们一起走。你先出去做你该做的事,到时候我去找你。”   任一眼中一亮:“当真。”   “嗯,骗人是小狗儿。”   他失笑,撑起身子想过来抱抱她。   苏澄赶忙让刘铮拦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可离我远点儿,别回头你快好了却又把我传染了。”   任一一想也是,便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她不停傻笑。   两刻钟后,即便他仍旧十分不舍,却还是在苏澄和刘铮的催促中离开了。   眼看着小门缓缓闭合,最终完全关闭,半点儿光线也透不进来了,满脸笑意的苏澄瞬间靠在了墙壁上,喘息着抚着自己的胸口。   她面色红润,柔唇似水,然而急剧喘息的呼吸中却满是热气。   她起身走到连接着卧房的石墙边,转动机关,费力的爬了出去,又将石墙关闭,这才彭通一声栽倒在了床上。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似乎传来急切的人声。   久久得不到回音的人终于忍不住踹开房门闯了进来,一进屋就见到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她。   任奕慌乱的奔到她的床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又急切的搭上她的脉搏。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药不会出问题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看上去好了的,怎么会……”   躺在床上的人发丝凌乱。额头因为不断滑落的汗珠而浸的湿润,一抹胭脂晕染开来,露出了一丝与面色不符的肤色。   任奕一惊。伸手在她脸上用力的擦了擦。   完美的伪装被彻底揭露,苍白的病容顿时展露无遗。   “你没有吃药?为什么?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要骗我!”   他声嘶力竭,猛的一拳砸在了床边。   昏沉的苏澄睁了睁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易容的本领……不错吧……”   说完就彻底昏死了过去了。   ……………………………………   一个月后,听雨轩。   任奕冷冷的将一套凤冠霞帔放在了苏澄眼前。   “明日我让任鑫在大殿上给我们赐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呆着这里备嫁吧。”   他终究是查清了苏澄之前的所作所为。知道任一的确是进了宫,却又被她亲手救了出去。   得知真相的他怒不可遏,当天就砸毁了半个清暖阁。惹得一众部下噤若寒蝉。   他甚至跑到华安殿要杀了董涵玉,若非她相助,任一怎么可能活着离开。   若不是任鑫阻拦,只怕董涵玉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   而苏澄事后却只是笑着问了他一句:“被欺骗的滋味儿。如何?”   此时的他看着眼前这张让他爱到骨子里脸。明明是想笑着和她讨论婚嫁事宜,却只能沉着脸以命令的姿态逼迫她嫁给自己。   似乎是怕她拒绝,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过身,就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她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模样娇俏可爱。   “你想不想看看我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任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笑了?她竟然……又对自己笑了?   苏澄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拿着那套沉甸甸的凤冠霞帔。走到床边,当着他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夹袄。中衣,中裤……她毫不在意的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去,又换上了他拿过来的那套成婚时的大红礼服,之后来到铜镜前坐下,细细的描绘了新娘的喜庆妆容,又戴上了沉重的凤冠,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任奕早已看花了眼,有些恍惚的走上前去,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澄儿……”   苏澄笑着站了起来,轻轻地靠入他的怀中,小心的侧着自己的脑袋,避免凤冠划伤了他。   熟悉的清香漫入鼻间,任奕有些不可置信的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点儿一点儿的用力,感受这娇软的身躯确实是在自己怀中。   苏澄默默地站了许久,微阖的双眼中是最后一点儿眷恋,再睁开时便是澄明一片,半点感情也无。   “任奕,今生我已为你穿了一次嫁衣,不会再为你穿第二次。”   神情恍惚的任奕顿时感觉如雷轰顶,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猛地将她从自己怀中拉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我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   “还是为了任一是不是?你还是想去找他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我决不允许!”   她摇了摇头:“不是为了他,是为我自己。是我自己不想嫁给你,只与你我有关,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总之你一定要嫁给我,只能嫁给我!你若想偷偷溜走去找他的话大可试一试,看看你身边的楚珍花儿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苏澄忽然笑了,笑的头上的凤冠都微微颤抖。   “我明日就要走,你拦不住我的。”   她说的笃定,不容置疑。   任奕的神情一怔,缓缓松开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猛然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派三十名影卫进入听雨轩,严格看守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唐大人之外,任何有异动者,斩!”   “是。”   苏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然垂首。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   翌日,因为疫情渐渐结束而逐渐开始恢复上朝的大臣们正从宫门鱼贯而入,穿好朝服已经准备出门的任奕忽然被喘息着跑过来的小川拦住。   “主子。听雨轩出事了。”   任奕一惊:“怎么了?”   “唐大人,唐大人她……要自戕……”   小川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他拍了一下大腿,哎了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听雨轩中,苏澄正站在院子中央,手上一支金灿灿的簪子。尖端似乎刻意打磨过,格外尖锐。   在她身边的是楚珍花儿程鹏等人,以及大包小包早已收拾好的行礼。   她拿着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自己手中把玩着,看的周围一众人等胆战心惊。   “小姐,你……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楚珍抱着福宝,有些紧张的问道。   “姐姐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花儿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发簪。生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苏澄笑了笑:“没事。我哪里舍得真伤了自己啊,我可怕疼呢。”   楚珍皱了皱眉,若真是怕,之前怎会用那样以命换命的法子去救皇上?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任一神情慌乱的跑了进来,身上的朝服因为急速奔跑而有些凌乱。   “你要做什么?把簪子放下!”他咬牙切齿。   苏澄嘻嘻一笑:“好啊,你派几辆马车给我,再把程平接出来。等我带着他们离开了,自然就把簪子放下了。”   “你威胁我?”   “是啊。没错,就是在威胁你。”   “你就不怕……”   “怕啊,怕你伤了珍姨他们,所以上次才没有直接跟任一他们离开。不过,就像你知道珍姨他们是我的弱点,我也知道……你的弱点。”   尖锐的簪子刺破了手背上的肌肤,一滴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不要!”   任一惊慌的喊道。   楚珍等人也吓了一跳,赶忙要伸手拦她。   她侧身避过,大有你们越拦我我就刺的越深的意思,脸上却仍旧笑着:“没事,不疼,留一点儿血罢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是啊,跟心中的疼比起来,这算什么。   任奕咬牙,拿起一旁影卫手里的剑就向楚珍怀中的孩子刺去。   楚珍大惊失色,苏澄在任奕动作的同时就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过来。   任奕剑锋一转就要越过她刺下去,却忽然见她唇边牵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明晃晃的金簪在日光下高高扬起,呲的一声就狠狠刺入了她自己的手臂。   一下,两下,接连不断……   她不再为别人挡刀,而是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澄儿!”   “姐姐!”   他和花儿同时要冲过去,苏澄却是再度将簪子扬了起来:“别过来!再过来我下次就刺脖子!”   说着就将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簪身染着刺目的鲜血,让人不知道是从手臂上带下来的还是从脖颈间流出的。   苏澄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疼,自始至终都挂着笑。   “我说过的,你拦不住我。”   身后一个人影渐渐靠近,小川屏息想要趁她不备夺下发簪。   她明知身后有人,却并不回头,只是看着任奕道:“你大可抢下我的簪子,拦下我这一回,不过你可以试试看以后能不能每回都拦得住。   没有了簪子我还有剪刀,没有剪刀还有瓷片,什么都没有我还可以咬舌撞墙。   对了,我十年前在大殿上撞柱不就是因为你吗?   你当时不在场,不知道那是什么场面吧?想不想再亲眼看一回?”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你不是想让我去死吗?我成全你还不好?还是说你现在不舍的了?有始无终可不是好习惯。”   “你明知道……明知道……”   “你也明知道,明知道我是怎样的在意你,怎样的相信你,可你不还是做了那些事吗?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反过来质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许给你的都能给你了,十里红妆,还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到底要怎样才肯留在我身边!”   他竭斯底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苏澄眼光微红,却是没有落下泪来。   “你若能让时光回到十年前,说不定我就原谅你。”   “你何不说你就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何不说你就是看上了任一!”   苏澄又笑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跟你说话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你竟然执拗至此……   罢了,多说无益,把马车和程平交给我,我要离开。”   “不……不,不!澄儿,求你,求你了……我放其他人走,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只要你,只要你……”   又是一声呲的一声轻响,簪子再次没入了苏澄的手臂。   “不要!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澄儿,求你了……别这样伤害自己……”   他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恨不能即刻就冲过去将那簪子夺过来,却又怕她当真下一次就刺向自己的脖子。   苏澄左手手臂已是一片鲜红,素白的衣裳上仿佛开了大朵大朵的扶桑花,花瓣越发鲜艳。   “马车,程平,交给我,我要离开。”   她再度说道。   任奕流着泪摇头,却见她再次扬起了手臂。   “给你给你!都给你!你别再刺了!”   他赶忙喊道,生怕她再刺下去。   几架马车迅速出现在了听雨轩门口,程平也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见到眼前场景时大为吃惊。   苏澄仍旧牢牢地握着簪子,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行礼也全部放好,才缓缓地挪动了脚步。   “我身上还藏了毒,还有其他随时可以要命的东西,你若想半路耍什么诡计,想对珍姨他们做些什么,我保证在你的人手出现的第一刻就先结束了自己的命。”   她说完不再用簪子抵着自己,放心的向最后一驾马车走去。   任奕忽然拉住了她,让她刚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皱眉转头看了他一眼,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记得上药,澄儿……记得上药……”   他哽咽着叮嘱,低垂的面颊上不断有泪水滑落。   一滴泪珠毫无征兆的从苏澄眼中划出,她赶忙撇过头去,匆匆的挣开他的手登上了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伴随着马蹄的嗒嗒声,任奕再难克制的嘶吼出声,手中长剑疯狂的在地砖上挥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澄靠着车壁,流泪低喃:“许我十里红妆,不如许我一世白头……” ...    ☆、第206章 断指断情   数日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这是任一和刘铮离开前他们就约好的地点,苏澄一行人在这里进入宅院,从院中穿过长长的密道,之后又换乘了任一派来的马车,由任一的人马彻底接手,摆脱了任奕一路安排的尾随的人马。   苏澄的手臂伤的十分严重,但好在是冬天,伤口到不至于感染化脓,只是有些疼痛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灾难结束了,只要等他们与皇上汇合,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就连任一自己都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骑马去半路迎她。   可谁都没想到,苏澄忽然又消失了,在严密的人员护送下,借口要和花儿一起出去如厕,然后将花儿打晕,易了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任一赶来后愣在原地,许久才露出一抹苦笑:“你又骗我……”   此时的苏澄独自一人走在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上,身上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头上是一支简单的木簪。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迷茫却又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她没有忘记不知是任奕还是秦轩总能用她不知道的方法找到她,而那两人显然都想抓住她,所以她不能留下,必须离开。   至于去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随便走走吧,反正迟早还是会被找到的,既然如此。能自在一天是一天。   如果找到她的是秦轩的人马,她就自杀好了,总好过被抓去同时利用她威胁任一和任奕两人。   如果是任奕的人马找到了她……再自残一次?   手臂上的伤口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但想到这儿她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先找到他的竟然是任一。   当被那熟悉的带着怒气的怀抱猛然圈入怀中的时候,她极度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   霸道的嘴唇又覆了下来,苏澄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忽然被他揽着向一旁错了错身。   一支利箭从任一身后飞来。在两人错开身时嗖的一声越了过去,钉在了一株小树上。   之后便是无数蒙面黑衣人冲了出来,刀刀直指任一的要害。   好在刘铮及时带人赶到。众人厮打在一起,竟将苏澄这个女子忘在了一边。   任一一边应对这敌人一边抽空看向她,却见她对自己笑了笑,转身又跑掉了。   “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大喊着想追上去。奈何眼前的刀剑却让他分不开身。只能专心应敌,想着赶快杀了这些人好追上她。   苏澄这次跑得非常快,她脚步不停,直到虚脱至极狠狠地跌在了地上,才喘息着翻了个身,看着湛蓝的天空无声流泪。   又是有人利用自己引任一上钩吧?说不定这些人现在就在暗处盯着自己?   想到这儿她又爬了起来,匆匆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接下来她四处乱窜,一天至少换三次妆容。这样倒真是又清净了一段时间,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些暗中窥视的视线。   可还不容她稍稍放下心。任一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你疯了吗!”   她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差点儿一耳光打在了他脸上。   “你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引你上钩吗!你有几条命这样耗在我身上!”   任一也是怒极,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你……”   暗处一道银光一闪,忽然窜出一个人影猛地向任一袭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手中长剑眼看着就要将他刺个对穿。   苏澄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那人一惊,剑锋猛然收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蒙着面巾,露出来的眼睛和额头似乎也刻意改扮过,但魁梧却又极其灵活的身形还是让苏澄心中一寒。   是他吗……果然……是他吗……   以任一的警觉,一击不中再想第二次偷袭成功定然不可能。   那黑衣人不知是认识到这点还是怕被苏澄看出什么,毫不恋战,迅速离开了。   苏澄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空洞,神情木然。   真的……是他啊……   任一一把将她转了过来,眼中仍是盛极的怒火:“你再敢骗我一次试试!”   苏澄忽的笑了:“好啊。”   她说到做到,等刘铮找到他们之后就在他的茶盏里下了药。   任一不妨她身上带着这种药物,挨了个正着,昏昏沉沉的就晕了过去。   刘铮见到房门打开,她独自从房中走了出来,有些吃惊。   “大人,你……”   “他晕倒了,我下的药有点儿多,他可能要睡上一两天,你们看好他。”   她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的说“我给皇上下了药”的人了,周围众人都傻了眼,竟不知说什么好。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刘铮见她要走,伸手拦住:“皇上醒来若是见不到你怕又要心急,大人还是留下的好。”   苏澄看了看他:“对你来说,我的命重要还是皇上的命重要?”   刘铮一怔,这问题显然无需回答。   他自幼跟在皇上身边,以君为上,在他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与皇上相较,即便是苏澄也不能。   “你若是真的忠于君上。就该知道他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处找我,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危险。”   这一点刘铮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们两次找到她都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将她的消息透露了。显然是那些人想杀了皇上,却又苦于找不到他,就用她来引皇上上钩。届时他们只需埋伏在唐大人身边,就能将皇上除之而后快了。   “你既然知道我留在这里会给他带来危险,就该让我走。”   她目光沉静的看着他,神情不容置疑。   刘铮有些犹豫,却还是没有放下拦她的手。   “即便你这次走了。下次皇上还是回去找你的,属下根本就拦不住,与此如此。倒不如……”   苏澄叹了口气,微微垂眸。   一样的方法用两次其实也是挺没意思的。   但她还是将发簪从头上抽了下来,抵在了自己脖颈间。   “你若想让他醒来后看到一具尸体的话,就拦着我吧。”   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刘铮一惊。不敢动她却又不敢让她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刚才那人虽然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批刺杀的人会什么时候出现。任一现在昏迷着,你若想让他死的话,大可一路跟着我,将他自己放在这里。”   刘铮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自己则回到皇上身边将他架起来匆匆离开。   …………………………   任奕听着阿山的汇报,墨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听说苏澄用自己的身体给任一挡刀时才动了动,手中下意识的一紧。狠狠地握在木椅扶手上。   “现在呢?她又去哪儿了?”   “还是一样,四处乱走,毫无章法。”   他点了点头:“将她引到沧溟山去,然后放出消息给任一。等他出现在沧溟山入口时,你带人拦住他身边的其他人马,至于他本人……我亲自解决。”   “是。”   苏澄专门四处找人多的地方走,以便于易容后混淆旁人的视线。   但这天她问路时却莫名的被指入了一处山涧,传说中的繁华城镇半点儿不见,车夫也莫名的将她扔在半路就离开了。   她心下惶然,知道怕是入了陷阱,当看到任一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她疯了般的捶打着他,让他赶快滚,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任一这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由她捶打着,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几乎就在他拉她入怀的同时,刺杀的人影就蹿了出来。   他猛地将她推到一旁,抬手就和那人缠斗在了起来。   刀光剑影晃花人眼,兵器相交的声响击打的她耳膜生疼。   苏澄紧张地看着兵器纷乱的光影,想起什么又准备抽下头上的簪子。   既然这些人是任奕派来的,那就一定不敢伤她,那……   正这么想着,林中忽的又窜出一道人影,手中长剑闪着噬人的光泽,直向她逼来。   “小心!”   任一顾不得眼前战局就猛地扑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剑指苏澄的人收了手,那之前一直和任一纠缠在一起的人却早有所料的将剑锋一转,刺向任一的后心。   “不要!”   苏澄一声惊呼,伸手去挡那锋利的刀刃。   噗地一声闷响,剑锋入肉,狠狠地刺入了任一的身躯。   “啊!!!”   她尖叫出声,下意识的就要握住那剑刃。   握剑的人在她动作的前一刻就将剑锋猛地抽了出来,但抽出剑后他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地上掉落着半截断指,是她刚刚伸手去挡剑锋时被斩下来的。   任奕蒙着面,看着地上的断指:他伤了澄儿……他伤了澄儿……他竟然……亲手伤了澄儿……   任一的后背不断涌出鲜血,被刺的部位刚好是后心,分毫不差,绝无存活的可能。   苏澄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根本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只是胡乱的捂着任一的伤口,试图阻挡血液流出的速度。   任奕看着地上的断指。又看着她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掌,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澄……”   话音未落就被人狠狠击中了后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刚刚要刺杀苏澄的那人扛起他的身躯转身离去,迅速带他离开了遍布血腥气的密林。   苏澄无力的哭喊,只感觉任一背后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啊……救命啊,救命啊……”   她哭的无助惶然,抽噎不已。   任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伸了伸手。想让她别担心,却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颓然的倒了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苏澄边哭边费力的将他拉起来,撕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将他的伤口紧紧裹起,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些鲜血停止流出。   一只雀鸟此时落在了不远处。在地上不断地啄食着什么。似乎是刚刚的刺客无意中洒落出来的食饵。   苏澄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不断回放。   在马场练习马术的时候,场边的大树上似乎停留着一只雀鸟。   她在山林间闻到烧鸡香味儿的时候,那茅屋上似乎也停留着一只雀鸟。   还有之前她和任一藏身的小院,任一想学弹弓,正好墙头也站着这么一只毫不起眼的雀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它!原来全都是因为这只雀鸟!   她怒极的掏出弹弓,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向那雀鸟射去。   石子精准的击打在雀鸟身上,那仅此一只的百里雀掉落了两根羽毛。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苏澄却尤不解恨的上前去将那雀鸟狠狠地踩在脚下,疯狂的一脚一脚不断地碾轧着。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那雀鸟片刻之后便再看不出原形,只留下一滩泥泞的血肉在原地。   苏澄喘息着跺了最后一脚,又疾步走回任一身边,用娇小的身躯将他半扛在自己肩上,一边流泪一边往不知道什么方向走去。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带你出去,我们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就好了,就没事了……”   她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请,不断地重复着。   背上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咬着牙向前走着,直到筋疲力尽,再没有了一点儿力气,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   耳边传来人声,似乎是个中年妇人,声音里带着气恼与不满。   “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带回来的这都是什么人,要是死在院子里怎么办!”   “你不懂,我可是头回遇见这么稀罕的事,不带回来看看怎么能行。”这是一个中间男子的声音。   “咱家可是开医馆的,最忌讳病人死在这里了,到时候传扬出去,看你还如何在这十里八乡立足!”   “哎呀你就别管了,快去煎药,这人不是还活着呢吗,你就让我研究研究。”   “活着?我看这样儿早晚得死!还不如趁早扔出去算了!”   妇人嘴上说着,身子却已经向外转去,只是仍旧忍不住愤愤的念叨。   医馆……煎药……活着?   几个关键词让苏澄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睁开了眼,转过头向一旁看去。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任一躺在她身侧,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正对着他**的胸膛研究着什么?   “大夫,大夫……”   她低喃出声,强撑着想起身。   那男子见她醒了赶忙阻拦:“哎呦夫人,可动不得,你那手还伤着呢,可不能使力往床上撑。”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小指被厚厚的包裹了起来,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可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任……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她现在是做的妇人打扮,若不是以夫妻的名义的话,只怕这些人不会将她和任一放在一个屋子里,说不定还要将他们分开。   “夫人放心。您的夫君暂且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罢了。”   无碍?只是失血过多?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人……”   苏澄忽然说不下去了。似乎想到那一幕就格外痛苦,说出来更是觉得晦涩难当。   那医者笑了笑:“要么说是稀罕事呢,这位公子的心脏竟与旁人不同,是生于右侧的,是以免去了性命之忧。”   心脏在右侧?   苏澄一惊,到底是没忍住坐起身来,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了许久。   砰砰砰的有力的心跳声从右侧肌肤下传来。彰显着这身体顽强的生命力。   她忽然失笑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除此之外她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   “你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夫人自己伤成这样,竟还以女子之身一路扛着公子在那密林里寻找出路。我今日刚好上山采药。遇见了你们。就将你们带回来了。”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她坐在床上向这位大夫弯腰行礼,一次又一次,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那大夫赶忙摆手:“因缘际会罢了,也是你们两人命不该绝。”   他说完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从房间里离开了。   苏澄坐在任一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   “没事了。任一,这回真的没事了。”   ………………………………   任一醒来时见到青灰色的帐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的眨了眨眼,再睁开却还是这幅景象。   “你醒了?”   一声惊喜的呼声传来,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张容颜笑着靠近。   他忽然想起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神智骤然间清明,猛的就要坐起身。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黑,嘭嗵一声又栽了回去,胸前传来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心。”   苏澄赶忙放下药碗走了过去。   “别动,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橙子,你有事没事?你有事没事?”   他不顾她的阻拦挣扎着,费力的要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她边说边安抚着要按下他的手让他省些力气,他却以为她是故意瞒着自己,挣扎的更厉害了,非得检查一番才肯罢休。   “你别动,你别动啊!伤口会裂开的!”   苏澄急的不行,既怕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怕他发现自己手上的伤。   “不行,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   他仍旧挣扎着,且越发的用力。   眼看着他胸前的白布下又隐隐渗出血迹,苏澄眉头一皱,俯身就贴上了他的唇。   刚刚还在挣扎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伸在半空的手竟不知该抬起还是该放下。   “跟你说了别动,大夫说你流了太多的血,再流下去的话没准儿真会死的。”   她贴着他的嘴唇嘟囔。   任一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觉得头昏脑涨,许久才有气无力的问出一句:“你……真的是橙子?”   苏澄失笑,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你摸摸看。”   任一的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好一阵才发出一声傻笑,嘴里却是说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摸脸摸不出来,换个地方摸。”   苏澄气的差点儿没忍住直接锤了她一拳,抬起的手却终究是顾及到他的伤势,轻轻地放了下来。   “你打吧,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笑着看她,语气仍旧虚弱。   苏澄瞪了他一眼,转身将药碗断了过来。   “喝药。”   任一看着那乌黑的冒着热气的药汁,皱了皱眉:“太苦了,有没有蜜饯?”   苏澄气绝:“出门在外寄人篱下,你就凑合凑合吧好吗?”   她之前在林子里掏弹弓的时候不小心将怀里的银票全都掏出来了,现在全身上下身无分文。要不是任一之前染血的那件袍子十分精美华贵。洗干净还能拿去当几个钱,估计这医馆掌柜的大娘都不会再允许他们抓药了。   任一见她为难,本想忍一忍算了。却又想起什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流转与病容十分不协调。   “那你喂我喝。”他笑着道。   苏澄点了点头:“好。”   说完就用勺子舀了一勺,认认真真的吹凉了递到他唇边。   他却将头撇了过去,还是不喝。   “不是我喂你你就喝吗?怎么……”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喂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又是气的忍不住想骂人。   “别闹了,赶紧喝药。喝完我让王大夫再来给你看看,你这伤口又渗血了。”   任一却只是一味的笑,就是不喝。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要是那么喂你的话只怕你血气上涌血流的更快了。听话,把药喝了。”   “我不怕。”他顶着一张苍白病容,笑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不怀好意。   “我怕!”   苏澄忽然就怒极喊道,脸上神情也带了几分怒意。   任一微怔。知道惹她担心了。有些不忍,就准备乖乖的把药喝了。   苏澄却惊觉自己刚刚又对他发了脾气,有些愧疚:“你先把药喝了,其他的先欠着行吗?待会儿药凉了就不好了。”   任一没想到她会妥协,眼中闪出一抹光彩:“好,先欠着。”   说完也不用勺子,直接就着她的手将汤药一饮而尽。   “我去叫王大夫来,等我。”   她端着空碗就要离开。   任一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以后要加倍补偿给我。”   苏澄无语:“你脑子天天除了这些事情就没有别的了吗?”   他没再说什么。笑着松了手:“快去吧,我等你。”   王大夫来给他看了伤。一再叮嘱伤口虽不致命但还是要注意,不可再有大动作。   苏澄点头应了,等大夫走后又将他刚刚说的话重复了好几遍给任一听,碎碎的念叨着有些可笑。   任一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挂着浅浅笑意,也不打断,认认真真的听着,偶尔点头,一一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十分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她的照顾,还觉得自己之前昏迷了两天错过了看她这般殷勤的模样有些可惜。   “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联系上刘铮他们?”   这天她忽然问道。   任一眉头一皱,神色就有些不好。   他又想撇下他吗?等刘铮他们来了她就又要扔下他自己一个人离开?   “没有。”他语气生硬的回答。   苏澄闻言有些头疼。   任一身上也没有银两,只有一个玉扳指,这点她在给他换衣擦身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王大夫的大娘这几日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几次三番明言让他们赶紧搬出去。   若不是王大夫阻拦,她连药都要给任一断了。   饶是如此,这两天的饮食方面也差了很多。   苏澄对这些无所谓,只要饿不死就行。但任一之前失血过多,正是需要补血气的时候,怎么能亏了吃喝。   她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终是一声不吭的站起了身,转身向外走去。   ………………………………   当铺前,苏澄犹豫了许久,才垂首迈了进去。   伙计接过她递过去的银镯,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最多三两。”   苏澄虽然来了这个世界许久,但之前向来不缺银子,也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不知到底值多少钱,只为了一句以后还能不能赎回来。   那伙计嗤笑一声,将镯子又递了回来。   “你去别家再看看吧。”   苏澄怔了怔,却也知道怕是没办法了,看着那镯子愣了许久,神色恍惚。   当铺掌柜此时恰好经过,看到那镯子后大惊失色,强忍着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   “不知夫人这镯子从何而来?又缘何要典当出去?”   苏澄回头看了看他,轻声道:“友人相赠。现下……实在是陷入窘境,不得已才拿了出来。”   “哦……”   那掌柜的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随即笑道:“夫人莫急,我这店里的伙计不识货,夫人这镯子虽只是银质的,但看纹饰就知道是前朝古物,绝不止三两银子。”   说完又看向刚刚那伙计:“还不快去给这位夫人取五十两银子来!”   伙计下傻了眼,真当自己眼拙没认出来这宝物,赶忙应了去取了银子。   苏澄欣喜。接过银子道了谢,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可不可以活当。   掌柜的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小店按规矩办事。夫人只要在逾期之前拿了票据和银两来,这镯子我们自当奉还。”   苏澄再次道了谢,走出了店门。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总归还是要赎回来还给他吧?   嗯。并不是自己想要留着。只是要还给他而已。   她带着银两回到了医馆,王大娘看见她递过去的两个足足十两的银锭子,笑得乐开了花,连忙好声好语的将她迎了进去,晚饭自然也是丰盛异常。   翌日,苏澄去帮忙煎药的时候,王大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五两银子。脸上神情十分尴尬:“这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那婆子自来就是个贪财的。也不知上辈子是掉进钱眼儿里了还是怎的,这辈子见了钱就眼开。   昨日夫人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她竟毫不客气的就收了。这……这哪里用的了二十两。您两位在这里食宿加上药钱也不超不过十两,她真是……真是……”   似乎是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将那五两的碎银递了过来:“公子勿怪,那婆子是只要让银子进了她的兜里就拿不出来的,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银子,先拿出来补给公子,余下的……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任一一开始本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就回过了神,知道苏澄昨日为什么会问他能不能找到刘铮了。   他暗暗懊恼,恼自己误会了她,害得她不得不去典当最喜爱的首饰。   虽然那镯子是任奕送给她的,他一直都看着不顺眼,但这样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了自己而砸锅卖铁,他怎么都觉得于心有愧。   王大夫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不知如果他硬要将另外五两也要回去该怎么办,却见他伸手将那银子又推了回来。   “先生多虑了,内子是感激先生救命之恩才将这些银子给了先生的,先生实在无须内疚。”   “这……这怎么行……治病救人本是医者的本分,我……”   “知恩图报也是我们的本分。先生不惧于我伤势严重,将我这半死之人带回来医治,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区区二十两银子与一条性命想必,到底还是我亏欠了先生。”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当时是……”   “先生如此推拒,莫不是觉得我这一条命还不值二十两银子?”   王大夫一愣,知道他确实是不在意,不禁失笑:“罢了罢了,那老夫就当是占了个便宜,收下这银子便是了。”   任一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了。   ………………………………   是夜,苏澄仍就像以往一样要躺进床的内侧。   他却挪了挪身子,自己躺到里面,将外面的地方留给了她。   苏澄一怔,莫名的看着他。   他笑着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为夫已经为夫人暖好了床,夫人请上塌。”   她哭笑不得,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挪回来,我习惯睡里面。”   “里面还凉着呢,夫人若想睡这里不如等待会儿我们再换回来。”   “别瞎闹,快点儿,我不睡外面。”   她不满的嘟囔,掩在袖子里的手却紧了紧,下意识的又往回缩了几分。   下一刻任一却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拉到了床上。   她顾及到他的伤势,赶忙用手撑了一下,避免栽倒在他胸膛上。   任一正想笑她太过小心,却见她袖子下露出一截白色。眸光不禁一缩。   “你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苏澄一惊,赶忙将左手缩了回去:“没事,不小心烫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任一却不肯放过,伸手就要将她的手拉过去。   她十分抗拒,用力的要将手抽回。   他越发觉得不对,用着蛮力掀开她的衣袖。   包裹的严实的手指从外面似乎看不出什么严重的伤势,但他却一眼发现这小指的长度似乎不对。   包着这么厚的棉布,本应比平时长出一截的手指此刻看上去却只与正常人的小指一般。   不,甚至还要短了一截。   短了一截?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就让他心中猛地一沉。有些疯狂的去解她手上的布条。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看了。任一!”   苏澄用尽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厚厚的面部一层层解开,露出了有些可怖的伤痕。   任一看着她少了一半的手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怎么会……怎么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   他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被刺时她伸手护在了他的后背,难道是那时?对!一定是那时!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眼泪毫无征兆的从他眼中滑落,自己伤的丢了半条性命也没哭过的他此刻却慌乱无措的流泪了。   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他知道她向来把那银镯子戴在左手,所以今日才借故让她睡在外侧,想趁睡前握着她的手聊天时看看那镯子是不是真的不见了,却不想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苏澄没想到他会哭,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也不影响日常生活。反正是左手,又是小指,一点儿影响都没有的。”   说着还灵活的将手指动了动,似乎要印证自己说的话。   这动作却让任一更为心疼,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头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故作轻松的道:“你之前为我受了那么多伤不也没告诉我吗?我们扯平了。”   静默半晌,任一直起身,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的骨子里。   她被盯得有些心慌,下意识的撇过头去。   “以后不许这样,不管是受了什么伤,都要告诉我。”   他语气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苏澄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不说话。   “听到没有?”   他却柔声追问,定要听她应允。   “嗯。”她细若蚊蝇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掉了根儿头发也要告诉我!”   他又追加了一句。   噗嗤,苏澄笑出了声,从他衣襟上揪下一根自己刚刚不小心粘在上面的发丝。   “呐,我掉了根儿头发。”   任一却是并未笑,仍旧十分认真的看着她:“我是说正经的,我不想看你受伤,更不想看你受了伤还瞒着,自己一个人硬撑。”   她嘻嘻一笑,又晃了晃那根青丝:“知道说正经的啊,所以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叹了口气,俯身吻了下去。   苏澄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贴着她的唇瓣呢喃:“你说之前先欠着的,该还我了。”   “你的伤……”   “已经结痂了,不会在流血了。”   他说着再度吻上她的唇,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心翼翼的在她唇边轻柔辗转,与之前的霸道大相径庭。   苏澄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似以往那般因为被剥夺了空气而憋闷,而是头晕脑胀不知如何自处。   她怕自己的拒绝会再次伤了他的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迎合,只能任由他亲吻着,渐渐地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中有些迷失,闭了眼轻轻喘息着感受他唇瓣上传来的热度,还有呼吸间的潮湿气息。   许久后他轻轻离开她的唇,看着她蒙着雾气的眼睛,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伤药在哪里?我给你重新上药。”   他柔声说道。   苏澄悠悠的回过了神,忽然发觉自己刚刚的失态,有些尴尬的稍稍向后挪了挪:“明,明天再说吧,咱们的药都是每日直接找王大娘拿的,没有富裕的,这大晚上的他们估计都睡了。”   任一点了点头:“也好。”   然后将刚刚被他拆下来的棉布又仔仔细细的给她裹了回去:“这棉布上还沾着药,先将就一晚吧。”   之后便扶了她躺在自己身边,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只是拉着她的手,而是轻轻将她揽在了怀中。   苏澄怕碰到他的伤口,要挣出来,却被他轻轻按住:“没事,碰不到的,抱着你我睡得踏实一些。”   她这才不动了,任由他抱着进入了梦乡。   此时,沧溟山下不远的一处城镇,任奕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楠木锦盒,盒子里是半截已经有些腐烂的断指。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看了这断指多久,似乎这一生都要这样过去了,就要这样面对着被他亲手斩下的半截小指,默然死去。   他的左手手臂有些臃肿,一条深深的伤口卧在上面,是他醒来后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怒极之下要自断臂膀造成的。   小川见他疯癫,只能有一次将他击晕了过去,若非如此的话,这条手臂现在定然已经不在了。   他再醒来后就看着这个盒子出神,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就这样看着,什么话都不说。   直到小川告诉他说百里雀死了,找不到苏澄的行踪,不知她是生是死的时候,他才开始吃东西,强撑着安排人去寻找。   可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回不去了吧?再也回不去了吧?   是啊,早就回不去了,他怎么到今日才发觉呢……   那样明媚的笑脸,娇俏的容颜,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夜色沉沉,月亮隐入云层,夜又浓了几分,有些地方寒意侵人,有些地方又暖意倍升…… ...    ☆、第207章 若有来生   苏澄这一晚睡得格外的沉,翌日醒来时竟发现比往常足足晚起了一个时辰,任一都已经自己起来洗漱完毕,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了。   她揉了揉眼睛要起身,他似乎是怕她不小心碰到手,赶忙伸手扶了。   “怎么睡过头了……”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嘟囔。   任一笑着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我还说抱着你我能睡得踏实些,结果原来是你睡得更踏实些。”   苏澄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还没吃饭?”   “嗯,等你。”   “等我干吗?你身子还没好,要按时吃饭才行。”   “没有你吃饭不香。”   她有些郁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赶忙起身洗漱,然后和他一起吃了早饭。   饭毕,门外忽然响起的人声却让她猛然一惊。   “刘铮?”   她不可置信的打开了房门,果然见到刘铮站在房外。   刘铮看了看任一,见他点了点头,便抬脚走了进来。   房门关闭之后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护驾不力,请皇上责罚。”   任一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   苏澄在一旁撇了撇嘴:“装什么深沉。”   任一额头青筋一跳,刘铮头垂得更低了。   “不知皇上伤势如何?属下将林太医接了过来。就在外面候着。”   他本想说不必,但又想到苏澄的手指,还是让林启德走了进来。   林启德要给他查看伤势。却被他命令先给苏澄诊治。   当苏澄的手指展露在他们面前,他和刘铮皆是一惊。   “这……这是……”   “没事没事,都已经好了。”她笑着说道。   林启德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开了药方,让她交给这医馆的大夫照方抓药炼制药膏。   她点头应了。又让他快去给任一看看。   林启德细细的给任一检查了伤势,确定无碍才松了口气。   “好在皇上心生异位,这消息又只有微臣和太医院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才知道。否则恐怕要出大事啊……”   任一生来就与常人不同,心脏生于右侧。   先皇疼爱他,怕旁人知晓后说他是妖物,便将这消息瞒了下来。等闲也不让太医院其他太医给他诊脉。是以旁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体构造与正常人不同。   林启德一边给他开着药方一边说道:“皇上的身体虽然异于常人,但也不可因此就掉以轻心,微臣进来前曾听那王大夫描述了一下您当时的伤势。照那情形来看若非出手之人力道不够,即便伤的是左侧,怕是您现在也暂时还起不来,说不定……”   他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却很明白。   至于力道不够,以任奕的武艺自然不可能如此。想来要么是苏澄当时的手指起到了缓冲作用,要么是任奕见伤到了她然后下意识的松了劲儿。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了她的手指。   虽然这伤已经被任一知道了。但她为了避免他时时看见想起,还是下意识的将手缩在袖子里。   任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叮嘱刘铮多派人手暗中护卫这个小院,不要让其他人混进来。   刘铮应了,然后就和林启德一同离开了。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澄关上门后随口问道。   任一伸手扬了扬重新带回拇指的扳指:“靠它。”   “靠它?那……那你早就能联系上他们?还有之前……之前当小工的那回……你……你……”   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出去不再理他。   他赶忙伸手将她拉住,轻轻抱在怀里:“别生气别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还以后?没有以后!”   “是是是,没有以后,都听夫人的。”他笑着打趣,又凑过去亲吻她。   “昨天不是已经还了吗!”   她别过头去不让他得逞。   “没还清。”   他坚持不懈的追寻。   “没还清?那要怎么算才能还的清!”   “我说还清的时候自然就还清了。”   他笑着轻轻转过她的头,不容置疑的覆了上去。   苏澄推了两下,他皱眉呼痛,她就再不敢动弹了,任他在她唇畔辗转轻吮,浅笑低语。   任一忽然觉得有时候受伤也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这样。   ………………………………   因为他的伤势不便车马劳顿,所以两人就在这医馆中留了下来,并未寻别的住处。   王大娘知道自己遇到了贵人,欣喜不已,即便是被要求关门停业不得随意外出,也高兴天天挂着笑脸。   苏澄本以为待任一彻底养好伤之后他们就能从这里离开了,但还没等他康复完全,医馆门前就来了不速之客。   熟悉的银制手镯被送到她的手中,她吃惊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人呢?”   她轻声问道。   “在院外,怕有什么不轨之意,没有放他进来。”   “……让他进来吧。”   刘铮闻言看向任一,见他也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小川只身走了进来,身上没有任何兵器。   他进屋后目不斜视,仿佛任一等人都不存在,只是直直的看向苏澄:“唐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苏澄没有说话。任一皱眉揽上了她的肩:“你家主子还有脸见她?”   小川似乎没有听见,仍旧对苏澄说道:“我家主子有话想对大人说,还请大人走一趟。不然我家主子心下难安。”   任一握了握拳:“想见就让他自己来见!凭什么他说去就去!他以为自己是谁!”   小川见她许久不说话,皱了皱眉,道:“我知道大人心中生气,也知道主子伤了大人让大人伤心,但是大人,我家主子清醒后险些自断了手臂。虽然我和阿山拦下了,但他的左臂终究是不能再像以前一般了。大人就算心中有气。可这样难道还不够补偿吗?大人该知道主子本不是冲着你去的,若不是……”   “你……”   任一起身就要向她冲过去,苏澄赶忙拦住。对他笑了笑:“别生气,没事的。”   说完又看向小川,神情有些苦涩:“原来你们都不懂,算了。带路吧。我跟你去。”   “橙子!”   “没事没事,”她轻声安抚,握了握他温暖的手掌:“我上次走的匆忙,有些话没有跟他说清楚,确实该当着他的面好好说一说。”   “可……”   “我会回来的,不骗你,我一定会回来,你的伤还没好。我不放心,所以一定会回来的。”   “我派人跟你去。”他知道拦不住她。只能妥协。   苏澄也不阻拦,点了点头,对小川说了声“走吧”,之后就向房外走去。   出了门上了马车,一刻钟的工夫就来到了一处宅院前。这院子看上去有些老旧,许久没人打理过的样子,想来他们也是刚到没多久,来不及收拾。   一直骑马跟在他们后面的刘铮在院门口被拦了下来,他皱眉就要拔剑,苏澄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等吧,没事。”   “那怎么行,万一……”   “不会的,皇宫都困不住我,更何况是这小小的院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背影坚毅。   刘铮叹了口气,终究是像尊门神一眼守在了门口。   小院内,正房,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房中的人似乎在椅子上静坐了许久,听到声音后缓缓的抬起头来,脖颈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几声轻响。   “澄儿,你来了……”   他浅浅的笑着,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样子,干涩粗糙。   苏澄看着他颓败的神色,凌乱的发丝,点了点头:“我来了。”   小川关上了房门,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愿见到我了……”   她微微沉默,将手中的镯子放到了桌上:“之前典当了它,是我的错,现在物归原主,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   任奕低声重复了一句,轻笑出声:“十年相识……到最后竟只剩一句两不相干吗……原来澄儿已经厌弃我至此了吗……”   “过去发生的我抹不掉,也没想过要抹掉,但是以后……”   “我知道,”他打断道:“我知道,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是你,我是我,再也没有我们……你是要说这些吧?我知道的,我心里明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不要让我从你口中听到……”   苏澄没有说话,房中又陷入了沉默。   “你的手怎么样了?可还疼?大夫处理的好不好?任一有没有再找人给你看一看?”   似乎是不喜欢这种静默的气氛,他再次出声。   “没事,已经好多了,也不影响活动。”   “……抱歉澄儿,我不想伤你的,你知道的,我宁愿伤到的是自己也不愿意伤你……”   “我知道,任奕,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待我其实是真心的,也知道你对周荷并无意,你只是放不下过去的仇恨,只是放不下复仇的计划。   你真心待我,也是真心想要复仇,认为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互不影响。   其实原本也是没什么影响的,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如果我不认识任一周荷,或者如果我是真正的唐扉,说不定都能接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可惜。我不是。”   任奕抬眼看着她,有些茫然:“真正的……唐扉?”   “对,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并不是唐扉,不是那个曾经被你欺骗的在大殿上撞柱的唐扉。   真正的唐扉当时就已经死了,我是苏澄,我本来就叫苏澄。并不是随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你最开始借着墨染被打伤的名义去冷宫,其实是想验证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吧?你怕我是装出来的,怕我将我们……或者说是你和真正的唐扉之间的事情说出来。怕被任一发现你的企图,进而有所准备,所以才去看我。   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莫名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栖身于唐大将军的女儿唐扉的身体里。   我原本只是想从冷宫逃走。偏巧你看出我是真的失忆,利用我对皇宫的不了解把我引到了任一身边。   所以你看,这真是因果循环,你一味的认为我现在是喜欢上了任一,想要和任一在一起,却忘了最初就是你亲手将我推到他面前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是在冷宫呆一辈子他也不见得能想起我。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说的这些话,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真的不是……”   “我信,我信的。”   任奕失笑:“我就说我的澄儿怎么会那么与众不同。原来你本就是与众不同的存在……那你是因为我利用了和那些事情毫不相干的你所以生气吗?”   “不是,你对我不是唐扉的事情并不知情,何况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算熟悉,相互利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你不该在我们彼此明确了心意之后还一再的利用我,你明知道任一对我的心意,却利用这一点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该让我如何在任一面前自处?   你与他有不同戴天之仇,一定要报复他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我不是圣人,不能逼迫你为我而放下仇恨,但是你怎么能把我放在你们的仇恨之间,一次次的利用我,利用她对我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这只会让我对他越来越感到愧疚?   你一次次的亲手把我推出去,却又指责我和他走得太近,指责我心里有了他,这是什么道理?”   任奕的侧脸埋在阴影里,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眼神有些闪躲:“我……我只是……”   “你仔细想想任一可曾利用我对你做过什么?他一早就掌握了你意图不轨的证据,知道你想要谋反,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他却从未利用我去伤害过你,从未利用我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你总觉得我是因为心里有了他所以偏袒他,可事实上我一再的偏袒着你你却一再让我心寒。   任奕,再热的心也有冷的一天,你不能指望自己一次次的伤害了我还要让我待你如初。这天底下没有什么真正不讲回报的事,你亲手把我的一颗真心敲得粉碎,难道还要我把它一点儿一点儿的粘起来再捧到你面前吗?   还有你与周荷的事,你怎么能做到刚刚跟别人做完这种事又转头笑着与我亲近?   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她,也并不喜欢她,甚是可以说是厌恶的,你只是想报你母亲的仇,想用别人对待你母亲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仇人。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你自己的意愿,并非有人逼迫你去做的。   我说过,我不是唐扉,我是苏澄,这种事换做你们这里的其他人或许可以接受,但是我接受不了,更遑论你们还有了一个孩子。难道要让这个孩子以后叫我母亲?让我每每看见她的时候都想到你曾经是怎样在与我亲近的同时又在背地里上了别人的床和别人亲密无间?”   任奕忽然有拉住了她的手,有些魔怔的念叨:“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呢?没有她的话澄儿能不能原谅我?你知道的,我只想要我们的孩子,那不过是个用来混淆任一血脉的工具而已。你不高兴的话我去杀了她好不好?我保证不让你见到她好不好?”   苏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疯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们之间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因为别人而正是因为你!是你亲手把我推了出去。是你……”   “我疯了我疯了我就是疯了!从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疯了!明明只要报仇就好的……明明知道按照计划一步步的走下去就好的……为什么偏偏要遇上你……为什么遇见了偏偏又留不住……澄儿……澄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全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不报仇了。我不和任一做对了,你别走,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再也不碰别的女人了,我只跟你在一起,只听你的话,我们离开这儿走的远远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你了,别走,澄儿……”   从一开始的大发雷霆。到后来低声下气的哽咽求饶,他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拉着她的衣袖只求她留下。   苏澄红了眼眶,却还是一点儿一点儿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你都没有答应。现在你想走了。我却走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走不了……”   “我亏欠了任一这么多,总是要偿还的。”   任奕一怔,却见她已经站起了身。   “你去哪儿?澄儿你去哪儿?”   他慌忙问道。   “我答应了他要回去,现在该走了。”她头也不回的回答。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要回到他身边去吗?   以前他不止一次缠着她问是不是要到任一身边去,她笑着说不是,他总不信。   现在她光明正大的说她就是要去找任一了,而他知道这是真的,却无力去阻拦她。   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见自己了吧?   这一别。是不是就成了永远?   “澄儿,”他拉住她:“嫁给我好吗?”   这是他在心里说过无数次的话。他无数次幻想着自己低声问她:“澄儿,嫁给我好吗?”   然后她笑着回答:“好啊。”   上次给她送去凤冠霞帔时,他多想将这句话诉之于口,却终究是怕她拒绝,强硬的逼她在宫里备嫁。   而现在,明知已不可能得到自己期待的答案,却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问出这句,似乎是不问就不甘心,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结局。   是啊,哪怕不完美,也终究是需要一个结局的不是吗?   没有了希望,那就求一个绝望吧……   苏澄微怔,脚步一滞,身形终究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若有来生。”   微弱地回答被清风轻飘飘的吹散,却还是传入了任奕的耳中。   他手上一松,最后一片衣袖也被抽走,相携了十年的人就这样缓步离去,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那么……今生终究是无望了吧……   ………………………………   任一在医馆的宅院中焦灼的等待着,当见到她走回来时几步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等了好久,我等了好久……”   苏澄笑了笑,轻拍他的背:“不是说了我会回来的吗?”   “谁知道是不是又骗我。”   她动作微滞,神色有些黯然,却还是强撑着笑意问他:“药喝了吗?”   “没,你不回来我就不喝。”   她无奈的皱了皱眉:“等着,我去端药。”   任一却将她抱的更紧了:“这种事交给刘铮他们去做就好了,你留下来陪我。”   说着就给一直站在一旁当木头人的刘铮使了使眼色。   刘铮赶忙点了点头向外走去,体贴的将房门关紧,一点儿缝隙都不留。   任一虽想亲近她,却知道她现在心情一定不好,就只是拥着她不说话,默默地站着,直到刘铮端了药回来,才缠着她让她一勺一勺的给自己喂药喝。   刚刚喝完药,刘铮就又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物。   “这是什么?”   任一问道。   “是……是墨文王派人送来的。”   盒中装的不是别的,正是被苏澄还回去的银镯。   “墨文王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这镯子既然已经给了唐大人,要如何处置全看唐大人自己。”   他皱眉解释道。小心的觑着任一的脸色。   任一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苏澄,却见她怔怔的看着那个镯子出神。   曾经那么宝贝的东西,曾经那么在意的人,绝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吧。   “放下吧。”   他代她答道。   刘铮赶忙放下盒子就离开了。   任一将镯子从盒中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许久。虽是不愿,却还是问了一句:“我帮你戴上?”   她摇了摇头:“不了,既然已经取下来了。就不会再戴回去了。”   言外之意,是真的要将任奕放下了吧?不管心里多不舍的,还是决定要放下了。   他隐隐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心疼。轻轻地揽着她:“你还有我。”   她笑了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闭了眼。   之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的轻松,任一一边养伤一边处理着一些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事情。   苏澄有时忍不住拦一拦他,不想让他太辛苦,他也乐得享受她的关心,只要她开口他便放下手里的事,跟她说话聊天。偶尔占个便宜。   她现在不再像往日那般躲避他,他知道一是因为他有伤在身的缘故。二是因为她心中觉得愧疚。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总是好的,只要没有了任奕,他有信心一点儿一点儿走进她的心里,取代任奕的位置。   当伤势完全好转,他也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做好了全面反击的准备,犹豫再三后还是将自己要做的事告诉给了苏澄。   苏澄沉默,低头揪扯着自己的衣袖,没有说话。   “……他若不负隅顽抗的话,我可以给他留一条生路。”   他拉住她的手向她保证。   她抬起头,笑了笑:“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就又地下了头,但眼中的那一抹隐忧还是没有逃过任一的视线。   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抱着她:“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话说,我知道你不想他死,你若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连他的生死都不在意的话,便也不是我认识的橙子了。”   苏澄觉得有些哽咽,不知还能说什么好,就靠在他肩上沉默不语。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完全的信任她包容她?怎么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   那……自己的其他想法他也能看出来吧?他知道她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觉得愧疚吧?即使这样也不在意,只求她能留在他身边吗?   她有些搞不懂了……   ………………………………   翌日,任一带领着一众人马踏上征程,临行前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还是让她放心,他一定不伤到任奕?   此时他与任奕两人之间一个人的平安可能就代表着另一个人的死亡,可无论是哪一种,定然都是她不愿意听到的。   所以他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最得力的刘铮留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趟行程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他和部下不过前行了两百余里,就听说摄政王任奕查探出大司徒孟浩繁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孟氏一族上下四百余口被尽数斩杀,连争辩一句都没来得及,就连宫中备受恩宠的良妃娘娘都被波及,赐了一条白绫留了具全尸。   随之牵起的是诸多和孟家来往过密的官员,这些官员同样被摄政王大刀阔斧的解决了个干净,朝堂上一时人人自危,甚至有人狗急跳墙站出来指责摄政王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劫持了皇上。   偏偏此时皇上站了出来,力证这些人死有余辜,是他自己让摄政王下的旨。   这么一来,那些某犯者的罪名被坐实。今生的几个试图反抗的人也被投入了大牢。   任一听闻后眉头皱的死紧,许久才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带领着自己的人马原路返回。再不往京兆去了。   他回到苏澄所在的小镇时,正见到她在路上看着一个孩子出神,刚想笑着迎上去,却见她满脸泪水。   “橙子,橙子你怎么了?”   他吓了一跳,赶忙下马走了过去。   苏澄仍旧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脑海中不断回想刚刚那两个妇人的谈话。   “你家童哥儿长的可真快。这才半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   “要不是你的话这孩子早就没了,哪里还能有今日。”   不过是两句普通的对话,她起初没有在意。回过神后却犹如五雷轰顶,瞬间愣在了原地。   要不是你的话那孩子早就死了……   要不是你的话那孩子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他怎么知道?当初暖兰苑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没对任奕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他一直都在?他眼看着有人对静妃和静妃腹中的孩子动手却没有阻拦?   还有之后在富南郡……平安刚刚没了几日他就出现了,身上却一点儿都没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那次也在?他眼看着大火烧了起来。却任由平安死在了里面?   这想法瞬间让她窒息。险些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看着满脸担忧的任一。   “平安……平安的事……也与他有关?是不是?”   任一一怔,她以为她之前和任奕闹得这样决绝是早知道了这件事,原来……竟是不知道吗?   他没有说话,但神情却证明了她所想不错。   苏澄眉头一皱,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人已在医馆中,床边是满脸担忧的任一。   她想起那孩子娇嫩的面孔。又想起他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模样,痛哭失声:“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我的孩子啊,是我的孩子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赶忙拉住她的手,有些急切的安抚:“若非因为那是我的孩子,也不至于会如此,是我没有护好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护好你……”   苏澄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哭泣着,喃喃的念叨:“平安,我的平安……”   她昏昏沉沉的在医馆中又待了三天,除了不停地喊着平安外什么都不肯再说,直到第四日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要去恩业寺。”   恩业寺是同安镇的一座寺院,虽然声名远播,但香火并不旺盛,因为那寺院在高高的木鞍山上,要想上得山去就要爬上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一级都不能少。   据说这些台阶能够洗清人的罪孽,那些自觉罪孽深重的人,都会来这台阶上走一走,以求心安。   苏澄此刻想去,他知道拦不住,只能点头应了,陪她来到了山下。   他本以为她象征性的爬一次就够了,谁知她却像失了魂一般不断地在这台阶上走着,寺院里不留女客,她晚上累了就在台阶上席地而坐,早上太阳升起就继续走,整整五日,从不间断,无论任一怎么劝她都不肯听。   早春的山上仍旧寒意袭人,尤其是夜晚的台阶,冰凉刺骨。   尽管任一让人给她拿了厚厚的斗篷,但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了五天,身体终究是扛不住,发起了高热。虽然他及时让随行太医煎了药送来,但这样来回不停地走终究是不利于养病。   他无数次想直接把她敲晕了带走算了,但看到她那空洞的眼神就知道,若是不让她自己放下这个心结,怕是她今后都要这么过下去了。   这天她昏昏沉沉的差点儿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任一再也看不下去,伸手将她背在了自己背上:“我背你走。”   然后他就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背着她向山顶走去。   苏澄像块儿木头般趴在他背上,不言不语,任由他背着继续爬上爬下。   他一边爬着一边跟她说话。天南海北的聊着,却见她仍旧半点儿反应也没有,直到他说起平安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才感觉她动了动,似乎有了些反应。   “你以前让人给平安画的画像我都留着呢,等下了山我就让刘铮去取回来,放在你那里。   哦对了,还有宫里的那个孩子。我虽然还没见过她,但好歹那是平安的妹妹,回头还是你来抚养她好不好?你见过她吗?她长的什么样?和平安像不像?”   他原本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却不想背上的人忽然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他的脖颈。   “怎么了怎么了?”他赶忙问道。   苏澄却不说话,只是哭,不停地哭。   他以为她是介意那是他和周荷的孩子。又赶忙说道:“那个……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们自己生一个好不好?不不不,生一个不够,怎么也要生四五个才行,你想要男孩女孩儿?不对不对,男孩儿女孩儿都要,若是小公主的话一定跟你一样可爱。”   他乱七八糟的说着,只想哄她停止哭泣。   苏澄却哭的更厉害了。趴在他后颈上哽咽不停。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继续背着她向山上爬,以期能让她心安一点儿。   “不爬了,不爬了……”   她边擦眼泪边说道。   任一笑了笑:“没事,我不累。”   “不爬了,真的不爬了,我要下山,任一,我要下山……”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说的似乎认真,便点了点头:“好,有始有终,爬完这最后一趟,我们就下山。”   他背着她到山顶,又转身向山下走去,她无数次说要下来自己走,他都不肯,硬是背着她到山下,直到上了马车才将她放下来。   “你的脚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回过神后相视一笑。   任一不顾她的阻拦脱下了她的鞋袜,果然看见脚底磨了几个大大的水泡,有的已经破裂。   他皱了皱眉,让刘铮递了伤药进来,亲手给她涂抹上,又找来干净的足衣给她穿好,这才算罢。   “没事,不疼。”   苏澄笑着说道。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从那彻骨的失望与悲伤中回过了神,但见她终于有了笑意,也是觉得开心,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笑着靠进他怀里,伸手抱着他的腰:“那以后都笑给你看。”   任一这回真是有些懵了,把她扶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橙子,你……你怎么了?”   说完还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还在发烧。   苏澄却将他的手拨开,又靠了回去:“让我抱一会儿,任一,让我抱一会儿。”   任一忽然笑了,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中:“抱一会儿怎么够,怎么也要抱一辈子。”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来到了一处早已备好的院子前才停了下来。   他将厚厚的斗篷裹在她身上,抱着她下了马车,走到干净的卧房,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又命人准备了专门用各种药材配制的可以缓解疲劳的洗澡水,亲自试了水温,这才将她又抱入了净房。   “用不用我帮你洗?”   他贴在她耳侧调侃。   她笑着推了他一把:“别闹,出去等我。”   出去等我。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以前她也曾跟他说过的话,今日听着却让他觉得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胸口似乎被轻轻挠了一下,有些麻酥酥的。   他看了看她,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转身离开。   苏澄宽衣解带,迈进浴桶。   带着药香的热水没过脚面,让脚底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她嘶了一声,将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让整个身子都沉入浴桶中。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亏欠他良多,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补偿给他…… ...    ☆、第208章 大结局   任一见她出来时头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珠,身上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正用一块儿干净的棉布擦着头发。   “你去洗吧。”   她笑着对他说。   他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视线在她婀娜的身姿上有些挪不开眼,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净房后却是比任何一次沐浴都要快,没多久就又走了出来。   “洗完了?这么快?”   苏澄正将头发打散晾干,满头青丝披散在身侧,看上去格外清秀动人。   任一点了点头,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一步步的挪到她身边坐下,却是不知说什么好,有些手粗无措的呆在那里。   “你头发没擦干,还在滴水呢。”   她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哦,没事。”   他有些呆愣的回答。   她叹了口气,拿过自己刚刚擦头的棉布:“我给你擦。”   说完就站到他身前,一点儿一点儿的给他擦头。   刚刚沐浴过的人身上散发着和他相同的药物的清香,伴随着她的动作若有似无的飘进鼻息之间。   他呼吸越发急促,终究是没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   “橙子……我……我们……可以的吧?”   她怔了怔,又继续给他擦头:“湿着头发睡觉不好。你……”   话音未落就被拉住往前一跌,紧跟着眼前一转,被一具沉重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躯体压倒在床榻中。   “是不是……可以了?”   “……你的头发。唔……”   熟悉的霸道的吻又落了下来,不再让她有机会顾左右而言他。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在她腰侧软肉上轻轻揉捏:“终于让我等到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报恩也好,还债也罢,我都不会停手的,你知道的。除非是你拒绝,否则……我一定不会停手的……”   他边说边伸手探入她的衣襟,手指靠近她胸前柔软的边缘。似乎是在等着观察她进一步的反应,进而决定要不要继续前进。   苏澄一怔,身体有些微微的僵硬。   他知道的,他果然还是知道的。知道她是觉得愧疚。所以才会这么做……   “你……不介意吗?你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她轻声问道。   任一笑了笑,在她唇边轻轻一啄:“当然介意,不过你如果愿意以身相许,这点儿介意倒不算回事了。”   说完再不犹豫的伸手完全覆上了他的柔软,隔着薄薄的亵.衣一阵揉捏。   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被忽然袭击,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却感觉下一刻被人轻轻的捏住了一侧顶端,让她整个身体瞬间一软。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轻声嗫嚅:“别碰那儿……”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却让他更觉得血液上涌,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顿时加剧,硬生生将她的中衣和亵.衣一起扯了下来,咕哝了一声就低头埋在了她莹白耀眼的胸前,在那樱红上或舔或吮,欲罢不能。   苏澄只觉得全身颤抖,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想要伸手推拒他,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任一喘息的越发厉害,迫不及待的将她身上所有衣物尽数除去,又撕扯开自己的衣物,和她紧紧贴在一起坦诚相见。   两具赤.裸的身躯纠缠在一起,他不断的在她耳边呢喃着:“橙子,橙子。”   苏澄正恍惚着失神,忽然觉得两腿间一阵灼热,一股滚烫的液体伴随着任一不可抑制的颤抖喷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愣了愣,任一也是愣了。   他竟然……还没进去就……   噗嗤……苏澄忍不住笑出了声,任一在她的笑声中才回过了神,懊恼的一拳捶在了床板上。   他竟然在他最喜欢的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   他气的差点儿掀翻了床板,却见她笑的没心没肺。   “不许笑!不许笑听见没有!”   “好……好……我不笑……”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笑的直弯腰。   “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不让我碰!我又怎么会这样!我都快十年没……”   他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有些尴尬的解释:“周荷那是个意外……我没想的……”   苏澄身子又是一僵,唇边笑意顿时全无。   任一见状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儿跟她说这个干吗。   正想着呢,身下小小的人儿忽然翻了个身,主动贴了上来,樱唇一覆,就贴上了他的嘴唇。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像他刚刚那般在他身上游走了起来,滑过胸前茱萸时激的他忍不住一阵颤抖。   “橙子……你……”   “继续。”   她贴着他的嘴唇呢喃,用自己的柔软轻轻摩擦他灼热的胸膛,却因为太过敏感,身子软软的十分无力。   任一刚刚才释放过的地方顿时恢复了精神,再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似乎是为了挽回刚刚的失利,他极尽所能的挑.逗着她,直到让她在自己手下颤抖着泄了一次身,才缓缓将自己的灼热抵在她微微敞开的入口。   “橙子,我爱你……”   这一声满含情意的低喃让苏澄眼中的迷蒙**顿时消散,她忽然觉得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用这种方法补偿任一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配不上他那诚挚的能让人融化的情意。   可这想法也不过是一瞬。下身忽然传来的撕裂感让她骤然尖叫了一声,除了痛以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   任一知道她肯定会不适,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厉害,差点儿挣脱出来不止,还险些将他一脚踹下了床。   他死死的压在她身上,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才没让自己的灼热从她体内脱离。免得她待会儿再重新承受一次这种痛苦。   “混蛋!你大爷!放开我!!”   她疼的直掉眼泪,哭喊着捶打他。   她知道唐扉的这具身体异常敏感,也知道第一次肯定会疼。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疼!真不知道这唐扉的身体是怎么长的,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早已经完全发育成熟了,却疼的用撕心裂肺都难以形容。   任一此时也没好过到哪儿去。他紧紧地皱着眉。额头青筋隐隐浮现,汗水一层渗过一层。   “橙子,别动,你太紧了……”   苏澄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疼,呜咽着捶打他,非要让他退出去。   他被她不断挣扎的动作弄的又差点儿要忍不住,无奈之下只能封住了她的唇。两只大手在她身上几处敏感的地方来来回回的游移着,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苏澄这具身体终究是太过敏感。不过片刻就被他逗弄的两眼含春,喘息不已。   任一看她渐渐动情,轻缓的稍稍挪动了几下自己的身体,见她眉头虽然微皱,却也不再是难以忍受,便渐渐开始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终究是克制不住的大动了起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在她体内喷薄而出。   这第一次于苏澄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快感,但滚烫的液体还是让她忍不住轻轻一颤,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前的人,唤了一声:“任一……”   许是太久没有碰过女人,发泄过后的任一仍旧没有从她体内退出来,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顶撞着她的身体,一边笑着轻咬她的耳垂:“再叫一声,橙子,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任一……”   她从善如流,却觉得体内的东西又有挺立之势,连忙皱眉推拒:“不要了,好累……”   任一知道她初经人事,之前又在山上爬上爬下,身体定然会吃不消,却还是忍不住想在她身体里多停留一会儿。   苏澄昏昏欲睡,下身的肿胀又让她有些难受,半梦半醒的呢喃:“明日吧,求你了……”   软软的有些撒娇的语调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终究是退了出来,轻吻她已经半阖的眼睛:“好,明日。”   她沉沉睡去,他笑着起身打水给她擦净身体,这才拥着她入眠了。   之后一个月苏澄好好体会了一把任一的精力旺盛,只要两人单独在房里的时候,他总是不肯放过她,各种推倒。   就像他们两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那天,他明明答应了她明日再说,结果她刚睡了两个时辰就又被他一阵揉弄的弄醒了。   她不满的翻了个身,嘟囔说“不是说好了明日吗”。   结果他大言不惭的说已经过了子时了,现在就是明日了,然后直接从身后进入了她,又将她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算作罢。   到后来,他索性连洗澡沐浴也要跟去,往常两三刻钟就能洗完的澡,不到水彻底凉了他是不会起来的,起来后还要将她压在净房的小塌上彻底吃饱喝足才算完。   起初她还觉得没什么,一想到他一国之君却为自己守身十年,就觉得这或许是一时新鲜,过段时间就好了,不会这么热情了。   结果她显然低估了任一的实力,或者说低估了一个十年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再开荤时会有多疯狂。   她被纠缠了半个月,经常是哭着求饶他才肯放过,后来实在有些害怕了,就不敢天天呆在房里了,没事的时候就跑到院子里赏花喂鱼。   谁知他看出她的意图,竟将暗卫支开,把她按在小院一处隐蔽的假山石后面,不容分说就覆了过来。大手直接探入了她的裙摆,事后还说:“橙子是不是很喜欢在外面?你今天比往常更敏感呢……”   气的她当时就准备放大招,奈何身子被他牢牢压住。连两只手都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恨得牙痒痒,当即用自己的脑袋向他的脑袋撞去。   任一被撞了鼻梁,疼的赶忙松了手,她赶紧揉着脑袋躲到一旁,说了一句:“这叫玉石俱焚头!”   说完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跑了出去,留下任一一人哭笑不得。   两人这样在小院中过了两个月,苏澄曾问他不用去处理别的事吗?他都说不用。让她放心,外面的事他都清楚,需要出面的时候自然会去的。   直到初夏来临。任一收到了一封信笺,这才和她打了声招呼,一番缠绵后不舍得离开了,离开前将那只白色的象牙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一再叮嘱她不许在摘下来。   京兆碧水湾。他在水榭中见到了久未谋面的任奕,那个曾经一度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弟弟。   任奕看着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她还好吗?”   “很好。”他十分坦然的回答。   他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后才再度开口:“我若将这天下江山还给你,你是不是能把澄儿还给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天下。”   任一笑了笑:“真可惜,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止这个天下。”   他沉默,忽然轻笑:“我就是讨厌你这副样子,总是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中。运筹帷幄统筹全局的模样……你这次是故意的对吧?从你骗澄儿说你的眼睛出了问题的时候,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离开,故意把所有事情放开不管,让我有机会能插手宫中的事宜,能联合任鑫取代你的位置,然后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澄儿说我总是利用她对付你,可你又何尝没有利用过她对付我?你就是看准了我听说她去找你之后会生气,看准了我会情绪失控不管不顾的打乱计划急切的想杀掉你,所以你……”   任一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算什么?也值得我去利用她?我装做眼睛有问题是想看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看看她会不会为我担心。当然,最后的结果我很满意。至于你因此而不满那是你的事,与我和她都无关。   你一再利用她对你的真心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一再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借口,难怪她会受不了选择离开,换做是谁都不会留在你身边。   其实我特别感谢你,她这个人固执的很,认定了一个人就再难选择其他人,哪怕那个人对她再好。   你就像她心里的一道墙,只要你在那里,别人就休想靠近。我原本是没有机会的,是你亲自将这道墙推到了,把她推到了我身边,说起来我和她能有今日,真是全靠你的成全呢。”   任奕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一片苍白,双拳握的嘎吱作响,却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只能故作轻松的一笑:“你别这么得意,她是不是真的愿不愿意留在你身边还是回事呢。”   任一脸色一变,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又想对她做什么?”   “自然是帮她做她想做的事罢了,她若真的愿意留在你身边,等你回去的时候她自然还在那里。她若不愿意……我自然会想办法帮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反正她偷偷离开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说等你这次回去的时候,她还在不在那个院子里?”   “你该死!”   任一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转身就走,片刻也不想再跟他多耽误。   任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遥遥喊了一句:“宫中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你若现在回去就能稳稳坐回你的皇位,一旦离开就再没有机会了,到时候任鑫就真的成了你,你就成了他!”   他说的急切,不知自己是盼望着那人回头还是盼着那人离去。   但任一却恍若未闻,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   任奕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苦笑,却又有些欣慰。他连皇位都可以为她放下。那一定会对她很好的吧……   自己之前若是能放下那所谓的仇恨,也一定早就和澄儿远走天涯安稳度日了吧……   可惜……可惜……现在在她身边的,终究不再是他了……   一纸信笺从他袖中掉了出来。信纸泛黄干枯,几处折痕甚至有些开裂。   那是他幼时熟悉的母亲的字迹,前些日子给母亲上香时不小心碰倒了牌位,从牌位下面的夹缝里掉下来的。   信上说他根本就不是他父皇的孩子,是她母亲当时与人无媒苟合而留下的种子,那人负心薄幸,怕坏了自己的名声。知道他母亲怀了身孕后死不认账,还想杀了她母亲。   她母亲无奈之下逃走,在一艘商船上遇到了他的父皇。他父皇见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就暂时收留了她一些日子,又听说她要去的地方和他们顺路,就将她留在了船上。   她见他父皇心善,就趁他父皇醉酒昏睡不醒时爬上了他父皇的床。让他父皇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进而以为她腹中的孩子是她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傍上的人竟是当朝皇帝,而她那微末的伎俩自然在太医把脉之后就大白于天,再难隐瞒。   但当时他们身边有随行的官员,那些官员都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不明,此时若是将真相揭穿,她就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势必只有死路一条。   先皇仁善。虽然对她极度厌恶不满,却念在她腹中孩子无辜。怕旁人知道后会杀了她和腹中之子,不得已之下将她以妃子的名义带回了宫中,认下了这个孩子,也就是任奕。   这宫中暗潮汹涌,比宫外还危险几分,先皇为防他人知道真相借机生事,硬是保守着秘密对谁都没有说,甚至连他最亲近的瑶妃也没有。   她母亲原本是想将这封信在他十三岁的时候让他的贴身嬷嬷交给他的,避免他陷入皇子之间的纷争。却不想那嬷嬷在他八岁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摔下假山,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便没了,所以这封信直到那天他不小心碰倒了牌位,才晚了十余年来到了他手中。   他看着那信失笑许久,原来他曾经那么恨着的人,竟是他的恩人吗?   他一直记恨先皇,恨他把母亲带入了宫中却又对他们不闻不问,才导致所有人都能践踏在他们身上,才导致母亲被心怀嫉妒的宫妃折磨致死。   原来竟是她母亲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这条路吗?原来竟是他母亲插足别人的感情才招来了别人的记恨吗?原来他一直迁怒于任一的那些事情,竟然是个笑话吗?   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他堂堂昭国五皇子竟然是个野种!   可笑……真是可笑!   他为了复仇机关算尽,他为了复仇甚至伤害了澄儿!结果呢?结果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个笑话!   澄儿……他的澄儿……那么相信他那么维护他的澄儿……被他一再伤害又一再原谅他的澄儿……竟为了这莫名其妙的仇恨,被他亲手推了出去……   他想到她为了自己而心酸哭泣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恨不能立刻就以死谢罪。   可他知道即便是死也没有用,即便是死,也挽回不了那些已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那么,就让他再为她做一些事吧。他答应过给她最好的一切,即便自己不能留在她身边了,也该给她才是……   ………………………………   任一星夜兼程的赶回小院,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哐当一声就踹开了院门。   苏澄果然不在院子里,问过下人之后说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刘铮和另外两名暗卫跟着。   他稍稍放心,却仍旧觉得不亲眼看见就不踏实,又按照暗卫之间特定的记号寻着标记找了过去。   和几个暗卫汇合时他们竟然也在找人,她果然又不见了!   刘铮急的满头大汗,见到任一的时候几乎想要以死谢罪。   任一沉着脸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也就两刻钟,微臣……微臣有负皇上所托!”   “……不是你有负我所托,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刘铮一惊:“暗中帮她?那……那……”   “她肯定还没有走远。调集所有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是。”   小镇顿时鸡飞狗跳,明里暗里各种关系全都动用了,却几个时辰都没找到她。直到她夜半时分自己回到了院子里,众人才松了口气。   仍在外面寻找她的任一听到消息急忙又赶了回来,见到她之后几步走了过去:“你又去了哪儿?你又想去哪儿?你还想去哪儿?是不是……”   眼前之人忽然落下的泪水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愤愤的一拳捶在了门上。   “不要总是用这一套哄我心软!你明知道……”   “我怀孕了……任一……我怀孕了……”   她哭着说道。   “什……什么?”   任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你……你怀孕了?那你哭什么?你跑什么?这是喜事啊橙子,我……我要当父亲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苏澄还是哭:“我没想到自己会怀孕的……你之前有那么多妃子,都没几个怀孕的……我以为我不会的……”   任一哭笑不得。他那时候除了身体有需求的时候根本就不大往那些妃子宫里去,认识她之后更是几乎没去过了,他们自然怀不上了。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大对劲。眉头一皱,眸光骤然变得冷沉:“你不愿意要我们的孩子?你离开是想去……想去打了他?”   苏澄猛地摇头:“我害怕……我怕他像平安一样,卷入到宫廷的纷争里……我一想到……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想带他走的远远的……可我又怕他没有父亲……怕他以后问我爹爹是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任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哭的无助,任一心里却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轻轻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我会保护好你们,让你们母子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她边哭边摇头:“你不会别人会的……你还会有别的妃子,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   他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温柔辗转,又一路吻向她的眼睛,吻去她咸涩的泪水。   “没有别人。没有别的妃子,也不会再有别人的孩子。橙子你还不明白吗?我身边只会有你,永远都不会再有别人。”   “可是……可是你是皇帝啊……”   “那又如何?皇帝就不能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了?就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过一辈子了?”   “……那些大臣……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们……”   “所以你更要多给我生几个孩子才是啊,只要有了继承人,看他们还能说什么。而且就算一时半刻没有孩子,我也能护住你的,相信我橙子,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   苏澄被这温柔的表白弄晕了头,忘记了哭泣,愣愣的问了一句:“那……那我白担心了?白哭半天了?”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轻蹭她的鼻尖:“可不就是白担心了,没事瞎想,也不问问我就乱跑。”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他身边会只有她一人。   从她决定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想的就是今后默默一人留在一座宫殿中,他想来的时候便过来,不想来的时候她就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和其他任何人接触,当然,也不打算要孩子。   所以当察觉自己的身体有异,她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任一知道她不是想不要这个孩子,笑着轻吻她的面颊:“可让太医看过了?”   她摇了摇头:“我这个月月信没来,就觉得不大对劲,又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敢让太医看,所以今天就趁刘铮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去找了一家医馆,是医馆的大夫给我看的。”   “那还是让太医再看一眼吧?你刚刚有了身孕,又乱跑了这么半天,还哭了许久,不看看的话我不放心。”   她点头应了,任一便召了太医来。   太医把过脉。确定是喜脉,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脉象平稳。倒没因为她的乱跑而有什么不妥,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但负面的情绪毕竟不利于养胎,所以太医一再叮嘱她要保持心情愉悦。   苏澄点了点头,她就算有再多的愁闷,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所以尽量静下心来。即便做不到心情多么愉悦,至少也不能再哭泣流泪。   任一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原本就已经对她倍加宠爱。之后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走到哪儿都要亲在跟着。   数日后,一纸书信传入京兆皇宫清暖阁内。书信的内容不多。同样也是苏澄有孕的消息。   任奕觉得心口一阵窒息,握着书信的手渐渐攥紧。   如果他们没有分开的话,此刻她腹中的孩子该是自己的吧?   如果能早日放下这一切和她远走高飞,他们该已经儿女绕膝,共享天伦了吧?   怪谁呢?难道要怪母亲的欺骗吗?   他谁都不能怪,只能怪命,怪命运捉弄,让他错失今生挚爱。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双宿双栖。   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还能如何呢……只能继续走下去。无法回头。   因为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始终在等他的人,没有了那个总是对他粲然欢笑的女子。   ………………………………   半月后,任鑫如往常一般来到了安华殿,董涵玉在殿中端然静坐,但面容看上去却苍老了许多。   她看着渐渐走近的人影,露出一抹淡淡微笑:“你来了?”   任鑫轻抚她的面颊,皱了皱眉:“又没好好吃药?”   “有些话想问你,等问清楚了再吃。”   “什么话?”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几个月前,你给我喝的那碗粥……里面有滑胎药是不是?我的孩子并不是意外没有了的,是你亲手杀了他是不是?”   任鑫身体微微僵硬,片刻后又冷静下来:“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好好吃药,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告诉我是不是!”   “是又如何?你难道还想把他生下来吗?那孩子是任一从密道回宫的时候有的,我没追究你擅自放跑他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想生下个不清不楚的孩子?!”   “不清不楚?那是我们的孩子!跟皇上没有半点儿关系!你怎么能说是不清不楚!”   “皇上?这么久了你还是把他叫皇上,在你心中他才是真正的皇上对不对?到底是跟了这么多年!有些感情也不奇怪!你说那孩子是我的,我怎么知道到底是谁的?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那几天有的孩子!”   董涵玉失声痛哭,苍白的面颊更显得恍然无助。   任鑫到底是心软了几分,叹了口气轻轻地拥住她。   “不管那孩子是谁的,现在都已经没有了,你好好的养好身子,我们……”   胸口突然传来的刺痛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他不可置信的推开她,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伸手指了指她,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颓然的向后倒去。   门边一双玄青色的靴子闯入他的视线,靴子的主人含笑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他忽然想起,那药是他帮忙找的,也是他让人帮他下到粥里的,按理说轻易不会被人发现才对。   他怎么忘了呢,这个人最是阴险狠毒,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他怎么就信了他说的先解决掉那些两面三刀的朝臣,然后就让他彻底取代任一的位置,培养一批自己的心腹,掌握朝纲……   真是大意了……真是一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有些被冲昏了头……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任奕看着他彻底断了气,俯身拔下他胸前的匕首,向董涵玉走去。   “你做的很好,我送你去见你的孩子,这样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在黄泉路上相遇了。”   匕首噗地一声没入董涵玉的胸前,她连半分挣扎也没有,默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神渐渐空洞。终于完全没有了焦距……   翌日,墨文王任奕于朝堂上宣布皇上因旧伤发作而驾崩,并于驾崩前留下口谕。由他继承皇位。   朝堂一片哗然,都道皇上前段时日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驾崩,定是他想要登基为帝,谋害了皇上。   墨文王关闭殿门,禁止所有人出入,并威胁众人如不扶持他登基。他便再像之前那般散播一次瘟疫,首当其冲的就会是他们在座这些大臣以及他们的家人。   众人震惊,此时才知之前那次瘟疫竟然是他散播的。痛呼他惨无人道,置天下百姓于危难。   墨文王不与众人争辩,只将众人困于大殿之中,不予吃喝。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两日后。任一带兵攻入京兆,任奕不敌,退兵。   众臣此时才知之前的皇上为先皇废皇子任鑫假冒,任鑫与墨文王任奕合谋,意图瓜分江山,后因意见相左,大打出手,任奕斩杀任鑫。并试图自己登基为帝。   随之牵扯出的还有当年的叶妃娘娘早产诞下的是一名死婴,贴身嬷嬷不忍叶妃伤心。趁叶妃昏迷时偷偷从宫外带回一子,寄养于叶妃名下,也就是现今的墨文王任奕。   好在天道昭昭,此等乱臣贼子终于被真龙天子任一及时击退,保住了昭国万里江山,没有落入他人之手。   任一回宫后下旨迎回自己的皇后唐扉,众臣惊愕,不知他何时曾经立后。   他拿出一道明黄圣旨,日期早在苏澄奉旨前往和风城祈福之前。   宣读圣旨后他向众人言明,皇后唐氏当初心念边关战事,为前往边关祈福,亲自请命将封后大典延后,其忠心可表,实为天下黎民百姓之福。   之后唐氏更是几次护驾有功,在他被任鑫冒充期间不离不弃,亲自照顾饮食起居,现今更怀有身孕,是绵延皇嗣的有功之臣。   众人大呼皇上英明,皇后英明,以极尽盛大的仪式将苏澄迎接回宫,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典礼。   久未开启的凤栖宫再度迎来了它新的主人,但这繁华的宫殿却只热闹了那么一时便又冷清了下来,鲜少有人光顾,只有宫女太监每日定期打扫,以保证它的干净整洁,能随时恭候主人在生气不高兴时偶尔回来歇息。   因为荣升为皇后的苏澄虽然有自己的宫殿,但任一却嫌跑来跑去的麻烦,夜夜将她留在养宁殿中,任大臣们怎么说这于理不合也不肯理会,恨不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带着。   苏澄怀孕时有老臣建议他重新选秀,充实後宫,他当朝言明今生不再选秀,後宫自此只有皇后一人,再无其他妃子。   众臣闻言大惊,有人不惜以身撞柱试图死谏,结果磕了个头破血流也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皇上还说那人没直接磕死,诚心不够,不如回家养老去吧。   翌日,朝堂的柱子上就被围上了一圈儿铁刺,皇上说了,为了成全大家的衷心,让大家能够在死谏时死个痛快,免得半死不活的受罪,所以才会如此。   众臣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因为皇上还说了,现在皇室血脉就剩他这一条了,他们不服就有本事拉个别人来坐这皇位啊。   众人没想到皇上经历了几次生死大劫后就变得如此混不讲理,却偏偏真像他说的一样,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难道还要拉个外姓人来抢占这皇位吗?落个谋反的罪名吗?那不是找死吗!   好在在其他的大事上皇上还是十分英明的,而皇后唐氏也十分争气,第一胎就诞下了男婴,两年后更是诞下一对儿龙凤胎,让举国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欢喜氛围。   任一看着已经三岁的长子平安,又看看正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鸟语的两个奶娃娃,再看看满脸笑意逗弄着孩子的苏澄,心里一股无名火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传来了乳母,让他们将几个孩子全都带下去。   苏澄以为他是要忙正事,起身也要跟了出去,却被一条猿臂揽着腰拉了回去。   宫女太监们赶忙低头纷纷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衣衫半解,环佩叮当,她被一副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下一次次狠狠地撞击着,娇喘连连。   事后,任一压在她身上不满的嘟囔:“今天开始若儿兰儿搬出去睡,晚上不许跟咱们睡在一起了。”   “为什么?”她皱眉娇嗔,十分不悦。   “你说为什么!我憋了十年,好不容易开了荤,结果没多久就有了平安,好不容易等平安长大了可以不跟我们睡了,结果又有了若儿兰儿!你只顾着他们这些屁大点儿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顾着我这个当爹的!”   任奕离开时带走了周荷生下的那个女儿,任一已经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子,那孩子并不是他自己的。他当时气得脑门儿上直冒青烟,恨不能把任奕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后来又想起他们好像是一个祖宗,而任奕临走时最起码还搞臭了他自己帮了他一把,这才作罢。   但他之后还是难免有些生气,虽然知道与苏澄毫无关系,还是忍不住从苏澄身上补了回来些,让她好几天都下不了地。   苏澄此刻闻言失笑,戳了戳他的肩膀:“那可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那就我说了算!今晚开始若儿兰儿搬出去住,就这么定了!”   “不不不,我不同意,我……”   “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白天补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着又开始上下其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直到她实在受不了,弱弱的应了,这才笑着最后冲刺起来……   殿中红帐轻悬,气氛旖旎,除了急促的喘息声和床铺发出的轻响,在没有半点儿其他动静。   窗外的蝉似乎唯恐惊扰了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静默无声,悄悄地倚在枝头,享受着夏日的微风……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